不止动心 作者:作者:徐书晚
    全文徐书晚 (61)
    他没有否认自己曾在街上要饭。
    时间如流水。
    顾青珩指导的几名学生一路过关斩将,最后斩获大奖,那奖项含金量还很高,这下子,他名牌大学毕业高材生的身份更没有人怀疑,他越来越像个老师。
    王叔给他发了奖金,他没有去酒吧,而是换了住处,原来的屋子太潮湿。
    王叔又给他介绍了几处便宜又环境不错的小区,他最后选择宝苑小区,住顶层,风景美丽,只是每日走楼梯很费腿。
    厉时屿住他楼下。
    他和厉时屿不熟,平时遇见,少年也从不打招呼,根本不把他当老师。
    他想起自己曾经也对老师漠视,才知道自己从前的行为太讨厌。
    职高的混混来找厉时屿复仇。
    对方人太多,下手也很重,厉时屿一身狼狈出现在昏暗巷尾,顾青珩正蹲在角落收集可以作画的石头。
    他报警送混混进了警局,厉时屿没有一声感谢,然后倒在血泊里。
    他送厉时屿去医院,医生诊断,厉时屿的眼睛受伤严重。
    那些混混太歹毒,拿了煤气罐作武器,爆炸瞬间,厉时屿的眼睛进了煤渣碎屑和尘土,不好好治疗,会导致失明。
    好在他运气好,爆炸力度不强,眼睛洗干净后再修养一阵子就会好。
    顾青珩通知了厉时屿的家人,一下子涌来许多人,只是对他的关心都很淡。
    顾青珩想到自己的处境,一时伤感。
    他偶尔去医院看厉时屿,只是少年冷硬,从来对他冷言相对。
    医院床位紧,厉时屿的病房住进来一个女孩子,听说是来治疗夜盲症。
    那女孩子很活泼,古怪的活泼。
    她每天和厉时屿讲话,厉时屿不理她,只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他眼睛蒙着纱布看不见,想必是很害怕,但孤独更甚。
    有一天那女生问顾青珩:叔叔,你儿子是不是哑巴?我和他说了几天都不见他理我。
    ?
    厉时屿终于咬牙切齿,说:他不是我爸。
    顾青珩意识到自己太颓废,以至于被人认成是别人爸爸。他才二十二。
    女生一副得逞的表情,对厉时屿说:你眼睛已经看不见,如果再是哑巴就太惨了,还好不是。
    顾青珩刮了胡子后再去医院,女生笑着说:叔叔,你忽然变好看了。
    顾青珩很得意,每日买来新鲜水果和糖果送她和厉时屿。
    女生依旧每天和厉时屿说话,从不觉得疲倦,她有多得数不完的笑话,每天在厉时屿耳边聒噪,厉时屿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只不言不语。
    她从自己的饭盒里给他留各种营养丰富的肉类食品,趁护士看不见就跑出去采野花,然后放在他床头,他每次都扔进垃圾桶。
    有一天顾青珩撞见这一幕,怕女生伤心,安慰道:他眼睛看不见,不知道这些花很漂亮。
    女生似懂非懂,趁厉时屿睡着后,从兜里拿出糖,偷偷放进厉时屿的口袋里。
    顾青珩说:你确定他吃甜的?
    肯定吃。他吃了糖,心情就会好,心情好就愿意和我说话了。叔叔,我要出院了,你别告诉他,我怕他会很伤心。
    顾青珩哭笑不得,一口答应。
    女生出院那天,采了好一大束新鲜的野花摆在厉时屿的床头,又拿一个罐头装了满满的糖果留给他。
    她和顾青珩说:全是给他的,你不许和他抢。
    顾青珩又哭笑不得,答应下。花还是被厉时屿扔了。
    有一天,顾青珩对厉时屿说:她出院了,以后不会再烦你。
    厉时屿指尖微颤,拉过被子睡下。
    顾青珩走出病房,通过玻璃隔板,看见厉时屿起身,他还是看不见,慢慢用手摸索着走到垃圾桶旁,轻轻拾起那束花,抱在怀里,又把糖果罐头收进被子里,好像怕被人偷走。
    顾青珩哑然。他正要离开医院,厉时屿却叫住他。
    老师,能不能替我画一幅肖像画?她的。
    顾青珩愣了愣,说:好。今天没带工具,我明天给你画。
    翌日,病房里来了好多人,厉时屿不在,好像是去做检查。
    待人群散去,一个女生坐在病床前,她穿一身精致薄纱裙,像公主。
    顾青珩诧异几秒,以为那个女生还没出院,问:你今天怎么在?
    那女生笑笑,说:老师,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她。那个女生出院了吧?真好,她在这里,我没机会和厉时屿说话。一开始我也吓一跳,她怎么和我长这么像?我偷偷观察她和厉时屿好多天,他俩好有趣,一个不说话,一个话太多。
    顾青珩诧异,问:你是?
    我叫叶澜曦,不是那女孩子的姐妹,我家在北华市。爸妈带我来看一个朋友的儿子,我本来不想来,他们还是要我来,说这个是真少爷。真离谱,又不是演电视剧,狸猫换太子的把戏也能遇上?
    顾青珩并没细问厉时屿的身世。
    叶澜曦忽然用请求的口吻,说:老师,他说想要一幅肖像画,你画我好不好?
    什么?
    顾青珩难以置信。
    叶澜曦说:可能你不信,但我喜欢他。第一眼就喜欢。
    我和那个女孩子很像,你也不算骗人。老师,你很想成为大艺术家吧?我让爸妈资助你。你可以去最好的艺术大学深造,巴黎伦敦或佛罗伦萨,萨尔斯画廊的杰拉德兄弟你知道吧?我让爸爸介绍你给他们,他们一定签下你。
    顾青珩很震撼,他久久没有神采,愣在原地。
    是啊,这个诱惑对他而言难以放弃。
    只是移花接木画一幅肖像画,有什么难的?
    无论是厉时屿还是那个女孩子,今后命运如何,会不会再遇见,其实与他无关。
    顾青珩几乎没有一丝犹豫,他照着叶澜曦的模样画了一幅肖像画。
    厉时屿的眼睛能看见后,顾青珩说:我以后一定会是有名的艺术家,这幅画不能送你,但你可以复制一张。
    你让我打印?厉时屿冷声问。
    拍照就好。你有手机吧?
    厉时屿:老人机,没那种功能。
    顾青珩最后给了厉时屿一张储存卡,画作的照片存在里边。
    ˉ
    顾青珩娓娓道来,但他篡改了这个故事的一小部分,比如地点,比如一些细节,他没说女孩儿送花给少年,连糖果也隐去。
    他是共犯。
    叶澜曦已经回国,她有他的一切把柄,她身后的集团和人脉,她或许能毁掉他的一切。
    他从不是善者,也丢不掉想要又已得到的一切,所以,就只能在谎言里苟延。
    第62章 最甜
    听完故事, 颜书百感交集,但更多的,是无力感。
    她已经没办法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没办法无辜地再占着那个位置她不是他要找的女孩儿。
    顾青珩的故事很动人。那是个拼命想要被人爱的少年人生的缺角,他是一定要找到女孩儿的,否则人生或许不会圆满。
    她不可以太自私。
    但她有什么理由阻止他寻找曾经的那份温暖?
    他要找的是别人, 而她不是。大抵是命运会作弄人, 他先遇见了她, 所以顺理成章地以为,她就是那个人。
    原来一切都太巧合。
    难怪她还在努力靠近他时,他已表现得一副喜欢了她好久的样子。
    要和他坦白吗?
    她很惊恐。
    因为不愿意啊。她不想放开他。
    可是命运今日要亲自画上句点了。
    ˉ
    厉时屿从茶室出来, 厉征云一同, 他们看着像兄弟,又很不像。
    这古怪的想法冒出, 颜书心头一阵火起, 她头晕目眩,快看不清东西, 强忍了不适感,她靠一处角落蹲下,努力平复情绪。
    顾青珩蹲在她面前,她抬起脸来。他目光划过几分沉重,又敛了神色和她说:抱歉,那个故事也许我不该说给你听。
    但你还是说了。顾教授,有没有人说过, 你有时候看着很不善良?
    顾青珩抬眼看她, 神色很淡。也许有吧。我从不认为自己善良。
    颜书沉默, 冷汗直冒。
    但在那个故事里, 你其实很关心他。她幽幽道。
    顾青珩一愣,神色变得复杂。他自己都没这么认为过。
    也许是因为同病相怜吧,他对厉时屿生出几分同情。
    他和他都有一丝难言之隐,却又无从诉说。这世界那么大,每日飞速运转,时间就是一切,利益许多时候由时间定夺,所以,谁关心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痛?
    他想要得到认可,厉时屿想被人爱着。
    归根结底,他和他的渴望其实一致。
    我想你需要休息。顾青珩淡声道。
    颜书不说话,脸色白得可怕。
    顾青珩又道:你有点低血糖。
    她点头,说:我最近在尝试控制体重,可能有点儿不知轻重。
    应栀拿了纸巾替颜书擦额头冷汗,担忧地蹙起眉毛,念道:你真的在减肥?疯了吧?以前谁和我说做自己最好?现在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真瘦下来你也要进医院。我去和你男友说,让他看紧你。
    颜书一愣,扯住应栀的胳膊,恳求的意味,道:你别去。
    应栀不依,起身道:为什么?我不管那个故事是真是假,我只知道你们之间的感情不是假的。一个故事就能破坏你和他吗?那么你和他的感情也太脆弱。从前有多重要?对我而言不值一提,我只看现在和未来。你如果觉得这很重要,那你去和他说,说你不是那个女孩儿,看他什么反应。
    话落,顾青珩脸色都不好了。应栀像是与他作对。
    她现在浑身长满刺,非要与他一较高低。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好像在说:从前有什么用?回忆太空幻,我只珍惜现在。
    他第一次对她另眼相看。
    从前当她是富养家庭出来的任性大小姐,和公主一样碰不得,现在再看,她是带刺的荆棘里盛开的花朵。
    他听说过她的家世,除了有钱,实在不值得羡慕。
    应栀的父亲最爱沾花惹草,每次都是真爱,唯独对原配不是,原配只不过是家族安排联姻的可怜虫,他为了继承家业不得不娶,后来翅膀坚硬,他对原配弃如敝履。
    第一任继母对幼女实施捧杀的教养方式,应栀七岁时,钢琴弹的一塌糊涂,她本就没有天分,但继母夸赞她弹得好,她心性聪慧,以为弹好琴,父亲就会接回母亲。
    她一直以为自己把琴弹好了就皆大欢喜,所以虽没天分,但她每日刻苦训练,弹到两手的手指破皮也不哭。
    继母总对她和颜悦色,但后来每日只准她练半小时钢琴,剩余时间允许她玩儿各种玩具,鼓励她玩物丧志。
    学校文艺演出,应栀在继母的哄骗下穿夸张又丑的服饰登台演出,不出意料被台下所有人嘲讽。
    台底下那些父母的孩子个个出挑,唯独应栀像个小丑。
    她伤心至极,从此不再信任继母,怕被人看笑话,她一度躲在家里不去上学,直到应昙被从国外接回国。
    兄妹两个每日争吵又互相安慰,日子才过下去,但应栀渐渐养成一副尖牙利爪,发起威来无人可及。
    她后来换了好几位继母,每个都被她吓住,纷纷卷了笔财产后就想闹离婚,最后却都只赚到一套房,公司股份和其他产业一分捞不到,她和老爹耍心机,逼得那些继母走投无路,她太厉害,每次都成功。
    她很得意,像是在为母亲复仇。
    就是这样的女孩子,一直想要得到他的喜欢。
    顾青珩想到这里,不免低头笑。不是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只是觉得太荒诞。
    他不过一个客座教授,成名后虽然早已不缺钱,但和应家的百亿家产比起来,他还过于太轻。
    他呀,一开始的确不爱钱,但没钱什么也做不到,所以他也开始爱钱,一直清高有什么用?说不定刻薄鬼背后把人比做一条狗。
    他有什么好的。
    为什么要喜欢他。
    不要再喜欢他。
    顾青珩避开应栀炽热的目光。应栀一副受伤的神色。
    他今天有些累了,不愿意卷入这些是非。
    他找到自己的得意门生姜竹,吩咐道:下午来几位收藏家,出手阔绰,你要尽力向他们推荐,也许会是你的机会。
    姜竹点头。她很信任自己的老师。
    顾青珩又说:你暗暗记下他们的联系方式,以后你有需要就自己联系。另外你要和顾客讲明,石蔓画廊允许分期付款,但不准超过一年,实在有不懂的,你电话问我,或找林致渝。上次你同学的父母闹乌龙,这次最好不要发生,我们的画作要结束展期才发货。
    姜竹点头,问:老师,下午那几位收藏家好像很有来头,你不亲自接待吗?
    我头疼,下午需要休息。
    好的老师。
    应栀问:你头疼吗?我送你去医院。
    顾青珩伸一只手阻拦应栀靠近自己,说:不用,不是物理头疼。
    ?
    应栀呆愣不解,颜书却笑弯腰,替顾青珩解释道:他是心理上的头疼。
    应栀鼓起腮帮子,问:顾教授,你嫌我烦吗?我现在开始闭嘴。
    顾青珩没有否认嫌她烦。他抬起腕表看了时间,随即转身离开。
    应栀马不停蹄地追上去。
    五分钟后,应栀返回来,一脸铁青地和颜书讲:顾教授说他面对我会心梗。我做了什么让他心梗?
    大概是他觉得你家太有钱,他不敢招惹你。
    颜书随便编了一个理由安慰,因为她也不知顾教授至今不动心的原因。
    应栀从长相上看也是漂亮的,大眼睛,樱桃唇,身上堆积的名媛气质浓厚,只是带几分叛逆和乖张。
    可能他喜欢乖的?应栀惊恐地说。
    是吗?你怎么得出的结论?
    我猜的。那我今后要做淑女。
    你刚刚提醒我要做自己。颜书吐槽。
    应栀:可是为了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一些改变是必要的啊。
    颜书无言以对。应栀说的也没什么错。
    想要为了喜欢的人做一些改变有什么不对?但应该坚持本心,不可完全变了,如果真是那样,那就不是原本的自己。迷失是件可怕的事情。
    她渐渐安下心来,刚才的故事对她的冲击没那么大了,时间果然是良药,虽然只过了十多分钟,她已经放缓心神。
    应栀不愿意在这里多待,她本就只是因为顾青珩才过来,顾青珩不在了,她自然不会多留,打一辆出租便离开。
    ˉ
    那幅画太出名,导致看画的人络绎不绝。
    颜书最后看一眼那幅画,移开目光时心都凉了半截。
    画得好漂亮,童话里的公主也就是这份模样了。
    她承认,自己没那么好看。
    男人女人都是视觉动物,这好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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