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坚持要为肖知渐牺牲,不仅仅处于主仆之宜君臣之道,而是在这十多年里,她已经把这个吃着奶水长大的不幸孩子,当成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即使牺牲生命也不愿让他多承担危险。

    苏凌不知道该怎样安抚肖知渐,他明白刘嫂的感受,在他的内心深处,又何尝不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骨肉?

    肖知渐哭了一会,渐渐止住悲声,抬起头道:“好在你没事,你知不知道,至从他们说你带着被俘的夏军夺取了盘龙关的城门时,我就知道,你一定回到大夏了,所以我每天都到处找你,一个军营一个军营的找,找了两个月。可是你为什么不主动找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受苦?”

    为什么?当日在盘龙关上,他受伤昏迷,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夏军当成燕军抓了起来,这也难怪,谁让他穿着燕军的服饰。他当时便让负责看守的士兵告诉他们的上司,自己是大夏军人,乔装成燕军是为了夺取城门。

    那人倒也好脾气,点点头问道:“那你被俘前是哪个营的?你们的将军是谁?”

    苏凌立刻呆住,张了张口却一个字说不出来。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勇气对面前这个人说出他对牢里被俘的夏军说的话。

    他嫁给宇文熠做男妃的事情,在宇文熠的刻意宣扬下早就天下皆知,但在俘虏营时,被俘的夏军心中只有求生,只有战斗,没有谁会去嘲笑他。而现在,这些夏军的士兵一旦知道,自己就是那个昔日的镇国大将军,而今大燕皇帝的禁脔,他们会怎么想,又会流露出什么样的神情?苏凌甚至没有那个勇气去求证。

    那人瞟他一眼,叹气道:“别编了,看你样子也编不出来。你这脑袋也算灵光,我就不惩罚你,不过下次再编谎话的话记得编圆范了。”

    苏凌就那样眼睁睁看着他离去,再浑浑噩噩地被带回牢房。

    不久后,他被送到这里做军奴。

    有时候他觉得,无论多么辛苦,只要能生活在大夏的土地上,就已经知足,不应该要求太多。只有头痛发作的时候才会想到,要摆脱这样的痛苦,就必须离开这里,这里连最基本的药都不会给他。

    也不是没有幻想过过有一天肖浚睿会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温柔地对他笑,告诉他一切都过去了,然后呢?然后该是怎样,却再也不敢想。

    苏凌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殿下,你还小,有些事情不明白。”

    “不,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如果我不明白当初就不会不见你,如果我不明白就不会恨你。”肖知渐大声吼起来:“我那个时候真恨你,我那么尊敬你,信任你,你却做出那样的事。”接下来是几声哽咽:“现在我想明白了,你不是自愿的,是被逼的,对不对?”

    心被揪着痛。殿下,因为你袒护我,所以找了这些理由,但即使这样的理由又有什么用,人是奇怪的存在,对于这种事,没有人会因为你不是心甘情愿就同情你。

    其实,对他来说,最好的结局就是当日战死在盘龙关上,只是在那隐秘的内心深处,总觉得还有心愿未了,还希望活下去。

    肖知渐见他不语,用手背擦擦眼泪:“我们回去吧。”

    万仞关决战之后,肖浚睿下旨为苏家平反。当初所谓的秘密处死其实也只是将苏家的人全部隐藏起来,这一回来虽然令人奇怪,却也因没有出过公告,秘密处死云云很快也就被当做误传。

    接到肖知渐传来的消息,肖浚睿派人到皇城外等候,迎接到苏凌就直接送到了苏府,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弟弟苏霆带着一家人在正堂等候,出了嫁姐姐的苏仪也早早到来了,独独不见母亲。

    “娘呢?”苏凌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嘴唇有些颤抖。

    “年头上去世了,就是借着娘的过世,陛下才想出了让我们全家诈死欺瞒宇文熠的法子。”苏霆说完迟疑了片刻才又道:“那些事情,她老人家不知道。”

    苏凌忽然按住胸口,只因那一阵剧痛令他无法呼吸,千辛万苦回到大夏,一心想的便是要好好奉养母亲终老,却没料到终是回来晚了。

    苏仪上前扶住自己的弟弟好言相劝,才没说几句便眼圈一红掉下眼泪。

    “娘的墓在哪里?

    苏凌身著重孝,在苏仪和苏霆的陪同下去到埋葬母亲的西山。

    虽然故土已经收复,苏万钧的尸身终是没有找到,苏霆便用了一套母亲一直保管着的父亲的衣物一起下葬,算是造了个合葬墓。

    坟墓整洁干净,还摆放着祭品,被打理得很好。苏凌点燃一对白烛、三炷檀香,直挺挺跪在坟前。

    香烟袅袅,烛火摇曳,苏凌一句话也没说,只有泪水从脸颊纷纷滑落,打湿了胸襟。

    苏仪和苏霆不敢打扰他,任他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跪着,直至山岚四起,暮云纷飞。

    “走吧!”终于,苏凌站起身来,对着自己的姐姐和弟弟微微点了下头,自行离去。刚走了不过数丈,便栽倒下去,这里正是山坡,苏凌的身体沿着山坡滚了十余丈,才被一颗树挡住。苏仪和苏霆大惊赶来,却见他额角流血,抱着头缩成一团,脸上全是冷汗,对着姐弟两虚弱地笑笑:“没关系,只是头痛犯了,多用些辛夷就好。”

    一百三十

    头痛让苏凌在榻上躺了半个月,其间赵慎来问候了两次,带来了丰厚的礼物。这些礼物对苏凌来说实在没有什么用处,却代表了赵慎的心意。

    赵慎本就是严谨的人,说话时喜欢深思熟虑,两人说上一会就没了话说,情形变得尴尬,到了这时,赵慎只有起身告辞。

    楼斐然也来过一次,却是滔滔不绝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脸上一直堆笑,到后来竟至有些僵硬。

    除了这两个人,就只有肖知渐隔几天来一次,苏凌过着这样清静的日子,身体一天天好起来,心却一点点沉下去。

    窗外阳光明媚,晒在身定然是暖洋洋的,这样想着,苏凌坐上苏仪送来的轮椅出了门。

    不大的花园里有一处四角亭,里面坐着一个人,那人一动不动看着不远处的竹子,明显是在发呆。

    “霆弟,你怎么在这里?”苏凌记得现在应该刚刚早朝,他一个三品将军不去上朝,在在家里发什么呆。

    苏霆转过头,一副惊慌模样,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赶紧转又过身。他的动作虽快,苏凌还是看见了:“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既然再躲无疑,苏霆索性走到苏凌面前嘿嘿一笑,乌青的左眼抽动起来,看上去十分滑稽:“昨天晚上喝多了,居然撞在了柱子上,这不,连早朝都不好意思去。”

    苏凌刚要接话,便听见一阵嬉闹声,苏霆的三个儿子从一大丛灌木后奔出来,跑在最前的苏昂收势不住,直直撞在了苏凌身上。

    “死小子,没长眼。”苏霆怒道。

    “你就少说两句,他们也不少故意的,小孩子……”苏凌正在出声回护,拉起苏昂左右打量他有没有被伤着。

    苏昂猛地挣脱,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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