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谋划策,曾经奋不顾身,这也只是为了达到利用自己的目的必须用的手段。他用所有这些假象,编织成了一张充满诱惑的网,将自己牢牢套住,甘于沉沦,不愿逃离。

    混账、骗子,宇文熠想用尽全天下最恶毒的语言去骂那个人,最终他也骂了,还是不解气。挥拳在地板上一阵猛砸,血花飞溅,他却完全没有痛的感觉。贱人,你给朕等着,总有一天,朕会把你抓回来,让你生不如死,这一天是迟早的!

    有了这样的想法来安慰自己,宇文熠觉得心里那道滴血的伤口总有愈合的时候。

    宇文熠想再喝一口酒,抱起酒坛来往嘴里倒去,才发现酒坛已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冰凉的地板贴着如同火烧般的脸颊,凉意传进脑海。

    真舒服,宇文熠心想,象极了夏天时拥抱那人清凉无汗的肌肤时的感觉。

    军队在成宁休整了两日就重新出征,这一次却是兵锋直指大燕的京城闳都。

    宇文律把所有的宝都押在能够入闳都登帝位,各道城池关隘的防御都不太强,宇文熠一路上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不到一个月,就已率兵来到闳都城下。

    此时宇文律在闳都城下已经围困很久,城内固然消耗殆尽难以为继,宇文律的部队也已经被磨得失去了开初的气势。

    两军交接,宇文律大败而逃,才逃出一百多里,自己手下的将领便领兵哗变,想要将他擒下,献给皇帝抵罪。宇文律万般无奈,服毒自尽。

    这么久终于有了件值得高兴的事,宇文熠却笑不出来,他发现自己真的快要变成孤家寡人。两个哥哥和亲叔叔死在他的手中,为的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和这个位置所代表的无上权力

    元皇后受惊吓过度小产,不足月的胎儿没几天就夭折了,宇文熠听说后只是嗯了一声,本想出于应付去看看,却终于压抑不住那份厌恶没有去。

    元皇后失去儿子本就深受打击,见皇帝回来后对她不理不睬,更是雪上加霜,她虽然还身居后位,但已经注定成不了皇太后,对于一心专营的元皇后来说,这才是最致命的。

    宇文熠回宫数日,一直把自己关在寝宫,谁都不见。

    他御驾亲征遭此大败,亏掉了大燕大半个家底,心情不好也是情理之中,明白这点的大臣们都很自觉,没有任何人敢打扰皇帝。

    太阳几次从东边的窗户升起,又在西边的窗棂中沉下,瑰丽的彩霞数度染红了刷着朱漆的地板。宇文熠终于想通了,有些事情既然发生了,你可以悔恨,但却必须要接受。

    走出寝宫时,远远看到他的宫人们比过更加小心翼翼,远远就跪伏在地。

    不知不觉间,居然见到了射月宫描着金字的匾额。宇文熠有些变色,暗骂自己实在没有出息,到了这个时候还忘不了他,转身待要离去,忽然想起苏凌站在城墙上时的话,不由推门而入。

    射月宫已经荒废了,才短短两三个月,到处都长满了野草。

    宇文熠找到第三棵玉兰树,用剑尖在周围的泥土地上探了探,发现有一块格外要松软一些,便蹲下来就着这个地方挖下去。

    这处的泥土明显是被挖开又回填了的,挖到三尺多深的地方,终于碰到了硬物,取出来一只铁盒子,打开一看却是一封信,宇文熠的心不受约束地砰砰直跳,急切地撕开,那信却不是写给他的,甚至不是苏凌写的,而是洪明炬写给肖浚睿的,也就是洪明炬那件通敌的罪证。

    宇文熠一字一句往下看,额角不由渗出了冷汗,他明明记得这信在刑部放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代表了什么意思?

    立刻回到寝宫叫刑部尚书李思北带上那信过来,两封信放在一起,无论是字迹还是内容竟然没有半分区别。

    一切都已真相大白,宇文熠立刻下旨将天牢中的洪明炬全家放出,感到既庆幸又苦涩。

    苏凌,你果然是天底下最值得朕恋恋不忘的人。朕明白,陷害忠良本非你之所愿,只是为了帮助大夏取得胜利而不得不为,如今大势已定,便想办法还那被害之人一个清白。

    窦子胜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想来已经凶多吉少,所幸大燕还有老练持重的洪明炬。

    只是你又如何知道,朕还能够回到这射月宫呢?

    一百二十九

    “起床,干活了。”刚刚才到寅时,木门上的锁链便哗哗响着被取下来,管事提着鞭子走进来,用皮靴踢了睡在门边的军奴。

    那军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从草堆垫子上迅速爬起来,抓起衣服便往身上套。数百名挤得密密实实的军奴纷纷起床,一边穿衣一边注意不要跟身边的人碰在一起。

    万仞关大战夏军俘虏了燕军三万多人,对待俘虏一般有三种方式,一部分被编进军队,一部分的被送去从事挖矿或是其他一些危险的工作,还有一部分则会成为军奴。

    “军粮马上就要运到,必需在午时之前全部搬到仓库里,搬完了再吃饭。”

    军奴们鱼贯着从狭窄的木门里走出来,不一会,一只延数里的车队便在营门外停下。

    几十只火把将数丈之内照得透亮。这一营几名主要将领一反常态地守在营门外迎接,负责粮草押运的军官没有象过去一样大马金刀地进帐休息,而是飞快来到一名少年面前,一脸谄媚地扶着他下马。

    那少年大约十三四岁年纪,容貌清秀,衣着华丽,身子骨有些单薄。

    将领们恭恭敬敬地见礼之后,将那少年让进大帐。不一会便有偏将走了出来,找到管理军奴的管事悄声问了些什么。管事先是一愣,接着便点点头,继而来到一名正扛着一袋米往仓库去的军奴面前,用惊奇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才指着他道:“你,跟我过来。”

    那军奴放下米袋,跟着管事来到偏将面前。偏将二话没说,伸手拉起了军奴的一只裤管:“没错,就是他。”

    管事再次对这名军奴投去惊讶的目光,两个多月来,他竟然一直没有发现这名身材高大,动作麻利的军奴是个没有腿的残废。

    “有人找你。”偏将说完便带着军奴进了大帐。

    将军们都站在两侧,刚才的少年却端坐在正中,见到来人霍地起身奔过来:“苏将军,我终于找到你了。”说着,流下了眼泪。

    其他人间此情景急忙告退,那少年理也不理,任凭他们离去,也不顾他身上肮脏,自顾哭泣起来。

    “好了,殿下,不要哭。”苏凌弯下腰拭去肖知渐脸颊上的泪水:“我们不都还好好的么?”

    肖知渐依旧哭泣不止:“可是刘嫂死了,她是为了我才会死的。”

    那时候苏凌见战乱将起,肖知渐在闳都十分危险,便叫傅海传话给赵慎,让他设下肖知渐落水而死的假局,秘密将其送回大夏。原本是想将刘嫂一起送回来,但她却不让早已潜伏在水中的“水鬼”救她,只因她觉得,若是两人的尸体都无法辨认,便很难让燕国人相信肖知渐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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