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山 作者:顺颂商祺
    寻山——顺颂商祺(5)
    温绍祺吃了瘪,尴尬地摸摸鼻子:那个,萧上校说明天下午前要把通知发到厂家手上,让他们早做准备。
    知道,已经都发出去了。 季维知语气毫无起伏。
    都发了? 温绍祺试探道,勤盛桐油厂也发了?
    嗯。
    什么时候?! 温绍祺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
    昔日 挚友 反目成仇后再相遇的戏码怎么能不喊他去看呢?!
    季维知惜字如金:刚刚。
    ? 温绍祺扯了扯嘴角,你这班,加得挺不容易啊
    季维知没吭声,径直往衣架处去了。
    刚刚没动手吧? 温绍祺挪到他身边,做贼似的低声问。
    季维知动是动了,但好像没完全动。
    算 吧? 他这样答道。
    温绍祺挠挠头,啥叫算啊?你打人时没穿军装吧?那真的会吃处分的!
    季维知看傻子似的白他一眼,指了指墙上挂的大褂,那意思是,您看我穿的是啥?
    温绍祺会意,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就好、那就好。
    考虑到上司大冷天跑出去 工作,还得跟死对头相见,温绍祺略有心疼:你加班到现在,吃饭了吗?
    季维知刚刚光顾着呛人,一桌菜一口没动,还把自己气得半饱。
    要不是他心软答应参加什么接风宴,今晚也不至于这么别扭。
    这么一想,他不禁忿忿地发誓:姓盛的,以后我要是再理你,我他妈就是狗!!
    吃了。 季维知口是心非地说完,听见肚子咕噜噜地抗议起来。
    温绍祺信了:那就行!你收拾吧,早点休息啊。
    身边总算没人打扰,季维知安静地换着衣服,一边跟饥饿作心理斗争,一边习惯性检查口袋里的东西。
    忽然,他摸到一块软软的、温暖的方形物品。职业习惯让他本能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拎出来,发现那是一袋包着油纸的方糕,一共三块,还散发着余温。
    万 国 饭店? 季维知松口气,小声念出袋子上的字,了然地松口气。
    看来是有些人见他晚上没吃饱,偷偷给他加了餐。
    这个人是谁,不言自明。
    季维知捏着软糯香暖的糕点,嘴角不可抑制地翘了翘。
    这是他从小到大都爱吃的玩意,甜而不腻,还有股桂花香,唯一缺点就是难买到。原来他总缠着盛绥陪自己排队才能如愿,结果现在不用缠也能吃到了。
    也不知道它是怎么被悄摸塞进外衣口袋的,看来某人的 反侦察 功夫没减。
    正走神着,身后早已睡着的温绍祺忽然翻了个身,迷糊地问:维知,你闻到什么味道没?
    季维知猛地把纸袋重新扎好,塞回口袋里,头摇得像拨浪鼓。
    奇怪,是因为我饿了吗 为啥我闻到糕点的味儿? 温绍祺眼睛还闭着,懵懵地吸了吸鼻子,诧异道,你没发现?就你特爱吃的那个。
    季维知揉了揉脸颊,让表情恢复正常,没有,你在做梦。
    ? 温绍祺睡得迷迷瞪瞪的,半信半疑,我这梦这么逼真?
    季维知点点头,你接着睡会更逼真。
    温绍祺跟二百五似的,还真信了,倒头继续睡觉。
    等视线里再次空无一人,不听话的嘴角又扬起小小的弧度。
    季维知怀里揣着糕,傻乎乎地笑着,默默把誓改成:盛寻山,以后我要是再理你 你就是小狗。
    第8章 召之即来
    然而这个誓似乎没那么容易实现。因为接下来一连几天,盛绥都跟人间蒸发似的不见人影。
    不过,季维知还能在各大报纸上见到他的新闻。无非离不开老三样,生意美酒美人。其中有一个专刊花边新闻的,甚至挂出盛绥在戏楼会客的照片,标题上写着:《盛家二爷再会旧友,周氏名角倾情献唱》
    季维知木着脸,将它揉成一团扔到地上,过了会又捡起来叠好,放进书架最上层。书架里装着两年来关于盛绥的所有报道,摞到现在已经两掌高了。
    里头几乎没几句好话,季维知每每看都不痛快,可他就是不扔,堆着,跟记账一样。这回也不例外。
    季维知后仰,靠在椅背上,阖上眼,莫名想起当初的盛绥。
    那时候还没人管盛绥叫 二爷,大多喊他表字,或是直呼 盛少校。
    季维知最爱看他训练肌肉都在军装下发力,紧实的线条彰显着男人的自律。还有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会流汗,会受伤,会沾血,但每副样子都闪闪发光。
    两年过去,没人知道在排练场上挥汗如雨的人去哪了,反倒是逃兵摇身变二爷的故事流传挺广。
    正出着神,季维知被一阵响铃打断思绪。
    他接起电话,听到接线员报出一串数字,说是白公馆打来的。
    白大使? 他讶异。
    白安贤虽然与他同在泊城,又是旧相识,但因为盛绥的缘故,他俩很少联系。但俩人独处时还算客气,毕竟工作隔得近。
    哎,维知啊,问你个事儿呗。 白安贤忙,开门见山,你能不能帮我去学校图书馆找本书?
    电话那头报完书名,季维知更疑惑了。谁不知道白大使学富五车、藏书无数?就算是借书也不至于跑到军校图书馆来借。
    听白安贤这语气确实挺急的,季维知只好答应:成,过会儿替你瞧瞧。
    哎,好。你先忙活自个的,我就是写谈判材料要用。
    正值 X 国跟泊城关系紧张,白安贤作为外事局大使,当仁不让地成了谈判团的代表。
    季维知点点头:那还挺重要的。
    听筒里声音远了,似乎在跟身边人商量什么事儿,过会又接着说:正好明儿是礼拜日,要是图书馆有的话,咱俩就在教堂附近碰面?
    好,我现在去找。
    季维知奇怪归奇怪,但还是应了,撂下电话后就去图书馆。
    与此同时,白安贤挂完电话,对沙发上的客人破口大骂:盛寻山,你想约人家出来就直说,非折腾我打这通电话干什么!
    盛绥闲闲地摆弄着盖碗茶,笑:这不是怕约不出来么?
    第二天,季维知早早地到了。
    虽然没下雪,但化雪比前几天更冷,湿气入骨。季维知没戴帽子,冻得头皮发麻。
    身边大多是去教堂做礼拜的洋人,来来去去,金发碧眼。
    季维知站喷泉旁边,正东张西望,视线里突然撞进一身浅蓝色的马甲。
    男人的脸被吹得发白,鼻头红红的,应该已经在风里等了许久。
    二爷? 季维知收起慌乱,后撤一步,你起得挺早。
    你来得也挺早。
    盛绥没穿西装,显得整个人更斯文,好似旧时候达官贵胄家里的少爷。他怀里也抱着厚厚的玩意,拿锦缎裹着,看着挺宝贝。
    季维知皱眉,你知道我要来这?
    安贤说的。 盛绥点点头,他临时被局里叫去开会,所以让我来替他谢谢你。
    这理由怎么听怎么蹩脚,偏偏被盛绥用温文淡定的表情说出来,可信度加了一半。
    季维知 嗯 了声,冷淡道:书搁这呢,没什么事我先回了。
    盛绥伸手接过后,见他穿得单薄,问:冷不冷?
    季维知摇摇头,不。
    手都红了,还说不冷。 盛绥说。
    眼前的浅蓝色忽然离近了许多,近到连衣服上绣的月白色纹路都清晰可见。原本拔凉的头发上传来温暖的触感。
    是盛绥取下自己的帽子,戴到他的头上。
    这样好点没? 盛绥又把帽檐往下压了压,伸手拂去喷泉溅出的水花。
    季维知没话说了,他记得盛绥曾经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哪怕是小时候同吃同住,盛绥都会把俩人的用品分得很清,否则会有温柔的责备。
    大概 吧。 季维知声音很小。
    盛绥见他乖乖收了,索性也取下围巾,挂到他的脖子上。
    伸手。 盛绥说。
    啊? 季维知不明就里地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
    外头空气确实冷,但这也就是一两秒的事。
    因为很快,盛绥就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顺着五指,一点点地套进去。
    棉手套,羊毛围巾,呢子帽,温度都属于盛绥。
    有那么一瞬,季维知好像在这双眼睛里看到完全不一样的光。
    季维知有点慌,不自在地往后退,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你准备去哪? 盛绥对这副装束很满意,询问季维知的行程。
    季维知瞧自己这身还有些恍惚:我去温家。
    嗯?
    找温绍祺踢个球。
    盛绥表情未动,但语气似乎不悦:你们好像经常在一块。
    嗐,这不没人陪我嘛。 季维知蹭着围巾心猿意马的,他正好也爱踢球,我俩就总约着一起。
    盛绥想了想:其实我也会踢。
    你又不爱踢。 季维知摇头,没听明白他的暗示,小时候我拉你陪我玩,你都说忙,不去。
    小孩很爱记仇。那会盛绥刚接手济善会,还有自己的学业要忙,确实没什么时间陪比工作更 麻烦 的小孩。
    盛绥如今就是十分后悔,早知现在这么难追,那会就是少睡半夜觉也该多陪陪人家。
    是我错了,那会不懂事。 盛绥盯着他,要不现在你再问问?应该懂事多了。
    季维知探究地反问: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现在可以对我召之即来, 盛绥又把他的帽檐往下压了压,挥之 大概也挥不去。
    第9章 来吃糖
    季维知足足愣了三秒。
    几个意思?盛绥这是 魔怔了?
    季维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又觉得自己脸上烧得慌:X 国的学校尽教你学狗皮膏药了是吧。
    以现在这局势,提 X 国不大合适,盛绥就没再往下说:走吧,我送你去温家。
    俩人并排走着,衣服时不时碰到一起。
    季维知这才意识到俩人离得未免太近了些。当初是自己信誓旦旦说 敢走的话以后就别联系,这会被几句花言巧语就弄得晕头转向,也太没骨气了。
    不用你送,我不爱坐车。 季维知哼道。
    盛绥脚步顿了顿,行。
    正在季维知以为他要离开时,盛绥又接道:那我陪你走着去。
    季维知加快脚步,拒绝道:不用你陪。
    话音未落,脸颊被冰凉的雨刺激得一抖。
    盛绥见状,撑开伞,不是我非得缠你,是这雨下得太不巧。你没带伞。
    季维知抬头瞧天色,确实阴沉沉的,几朵积雨云压在头顶。现在只是毛毛雨,但过会大概得落场大的。
    别犟了,走吧。 盛绥左手要过来季维知手中的东西,一半伞面分给他,右手向年轻人那边倾斜,东西先给我拿着,过会还你。
    离开教堂后,路上便没什么人了。大家都步履匆匆回家收衣做饭,唯独这俩还在慢悠悠地闲逛。
    盛绥把手套围巾都给季维知,手却露在外头提着东西,都冻红了。
    季维知见状,过意不去:你要不还是把手里东西给我?我有手套,不怕冷。
    盛绥没有要给的意思,打趣说:清安长大了,学会疼人了。
    呸! 季维知被呛回来,立刻拉下脸,冻死你算了。
    盛绥只是笑,又把伞往季维知那边挪了挪。
    季维知怕他淋到雨,便不自觉往他的方向靠,嫌别扭,还非得保持一拳距离。
    俩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走着,谁也没再开口。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路,走到十字路口时,季维知瞥见温家标志性的红砖墙。
    目的地就在前面。他跟盛绥,也该话别了。
    季维知忽然觉得不说点什么实在浪费,于是率先开口,问:上回那个方糕 是你塞给我的吗?
    盛绥没答,只是问:它凉了没?
    没有。 季维知想了想,还挺好吃的。
    那就好。
    俩人又沉默下去。
    季维知只好没话找话:你手里是什么?
    这个? 盛绥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是指绸缎包着的东西,哦对,给你的。
    给我? 季维知追问,啥啊?
    盛绥言简意赅:信。
    什么信?
    在 X 国写给你的信。
    季维知忽然站住脚,不可置信地望着盛绥。
    在盛绥临走前,季维知曾在码头撂下狠话,说什么如果他敢退伍把自己扔在这,这辈子就不用再联系了。
    不联系是不可能的。刚到 X 国时盛绥就给季维知寄过信和钱,但没过多久,信被拒收,钱却没有。
    如此两次之后,盛绥便懂了。小孩在生气,倔起来谁也拦不住,他不敢再去触人家霉头,平添不痛快。
    于是写的信、留的话都只敢藏着,在异国他乡发泄情绪,甚至就连这种程度的剖白都不敢写得太直白想着,万一哪天,小孩会看到它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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