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欲期 作者:无虞
    口欲期——无虞(30)
    然后混乱的大脑清明乍现,又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哦,他喜欢我,怪不得。
    瞌睡是吓没了,理智却又不那么理智,后来夏惊蛰回想这一晚,除了坎坷起伏,还颇惊讶自己的勇气他居然就这么半醒不醒地问了一句:枕霄,你那个喜欢的人呢,怎么不一起叫来过中秋?
    对方显然是愣了一下,可不愧是学霸,逻辑依然清晰得无可辩驳:许大夫只说让我带你一起,不合适。
    是吗,他其实没有那么多问题,只是想听枕霄说话,觉得这么聊着聊着,心头的余悸便能慢慢消散,那你是怎么和她说我的?
    少年惯常清朗的声音放低了,有些哑,让人无端想起平时叫声尖锐的猫,被自己的尾巴吓着,蔫声蔫气地跑到人前求安慰。
    没说什么,枕霄语气平静,心虚也不显露分毫,就说有个跟我一样没人管的同桌,脾气不太好,在学校又被孤立,怪可怜的我总不能让你自己留在寝室过中秋吧。
    身边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又很快归于安静,似乎是可怜的人翻了个身于是对方的话音更近了些,答非所问:我好像从来没跟你提过,为什么那么久没跟谁交往,偏偏对你破例了想听吗?
    枕霄微怔,下意识点了点头,想起他看不见,又轻轻地嗯了一声。
    第43章 无法弥补的遗憾
    我以前的性格怎么说呢,夏惊蛰翻了个身,似乎在思考该如何措辞,话音断断续续的,也不像平时那样清晰,其实不像现在那么差。
    枕霄应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可能是叛逆期来得太晚,上高中之前我一直挺乖的,爸妈常年不在,外婆身体又不好,所以只能早点儿懂事,省心一点,不添麻烦,他抬起一条手臂,挡在隐隐发烫的眼皮上,轻叹出声,虽说没人管,但毕竟家里条件不错,也没遭过什么苦,从小到大都挺单纯的,容易相信别人,有什么话就说,现在想想可能是缺心眼。
    枕霄在黑暗里眨眨眼,把那句你现在也差不多咽了回去。
    也一直没什么朋友,有时候和别人一起玩,看起来相处得好好的,不知不觉又会被排除在外,好像他们有个无形的圈子,我融不进去起先我以为问题在我,是我性子太直,想和谁交朋友就会一个劲儿地对他好,不懂分寸,让别人不舒服了,后来
    哦,你还对别人一个劲儿地好过枕霄还是没说出口,鬼使神差地想起他的某本漫画,主角性格和他话里描述的有几分相似,评论区一众的心疼讨好型人格还有我也一样。
    难怪初看时候他就不怎么喜欢那本漫画,要不是作者身份特殊,大约不到三页他就会退出去了。
    这次夏惊蛰顿了很久,甚至产生了跳过这个话题的想法,终究还是深吸一口气,在长久的静默中攒足了回看过往的勇气:后来才知道,是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说我是父母遗弃的野孩子
    父亲入狱、母亲出轨、私生子什么版本的揣测都有,造谣不花一分钱,但倘若众人一同造谣团体中的某一个人,就能从虚假的谈资中获得更多利益。
    我那么怕鬼,就是因为那个时候,他们不喜欢我,会趁天黑躲在我家门口,装鬼吓唬我,少年一讪,像是自嘲,乐此不疲可能觉得看我丢人很有意思。
    这是幼儿园时候的事了,后来我上小学,搬去了另一个地方,身边的同学也就换了一群,没人知道我的家世,也就不会被造谣,但可能是被说怕了,那个时候就算相处融洽,我也还是觉得别扭,觉得背后有人在议论我既想和所有人好好相处、生怕自己哪里惹对方不满,又很想躲起来,谁也不交往
    一片沉寂的黑暗里,有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发顶,同样温柔地摸了摸。
    发自内心的开朗和强装出来的,多少还是会有区别,他们也不傻,久而久之就看清了我的本性也不是没有朋友,只是没有那种,怎么说呢,交心的朋友。
    直到遇见他。
    察觉对方话语间浅淡的笑意,枕霄放在他头顶的手一僵,又若无其事地继续了,像在安抚什么舔舐伤口的小动物。
    他和别人都不一样,是个明明才第一次见面,就不管不顾相信我的小傻子,会认真听我说话,说什么就信什么,也不管我是什么样的人、家里条件如何,可能都没想过我会不会害他夏惊蛰放下手臂,望着眼前空茫的黑暗,却想起七岁那年春日的黄昏来,夕阳浓郁,给经久的记忆都镀上一层暖光,他的眼睛很好看,看着我的时候,目光总是特别专注,好像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
    后来我有时候会想,如果上高中之前,我爸妈,我那些同学,哪怕随便哪个陌生人,有谁像他那样认认真真地看着我、听我说完想说的话,一次也行我可能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你上次问我怎么想他,其实我没有那么介意他不辞而别的事,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总是会离开的,我只是想不通,既然迟早要走,为什么还要让我看到那样的眼神,让我尝到被人真心对待的滋味真挺生气的,但没办法,每次一想起他那双眼睛,我就又心软了,又原谅他了。
    这就是最开始那个问题的答案枕霄,你看我的眼神和他很像。
    所以就算你性格冷漠又恶劣,总变着花样捉弄我,见面第一天就结了仇,到现在也没能两清我也还是会重蹈覆辙,向你交出锈死的真心。
    算表白吗,好像不算,倒更像吐了一阵苦水,让人接不出下茬。夏惊蛰闭上眼,循着飘乎的记忆去想那个人,却发现自己无意间撒了个不大不小的谎。
    他有些记不清儿时玩伴的眼睛了,笑的哭的,温柔的专注的一旦沾上那些标签,最后浮现出的总是枕霄的脸,一双平静如水的眼睛,寒雾笼罩,雾里藏着真真假假的笑意,太过朦胧,恍惚间便也像是深情。
    良久没人说话,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一怔,又讪讪地解释道:不是把你当替代品,没那个意思,但总有个过程,对吧,就像
    枕霄温声打断他:我知道。
    有些人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是个无辜的倾听者只是演技良好,还未被察觉。
    一时无话。
    不早了,睡吧,又让你听半天废话,夏惊蛰翻了个身,在黑暗里望着他的方向,声音似乎变得清晰了一点儿,带上些许微妙的纵容意味,又像寻常的调侃,不过你这人也挺没礼貌的,听了半天一点回应也没有,半斤八两。
    床被摩擦的窸窣声短暂响起,又很快恢复安静,他似乎真的睡了。
    枕霄没有收回那只搭在他枕头上的手,就这么不远不近地、别扭地放在那里,分明差一点就能碰到枕边人柔软的发丝,他却像个坐怀不乱的君子,没有越线分毫。
    说什么呢,说他其实就是那个不告而别的玩伴,那次离开并非背弃,背后另有苦衷,这么多年来尝试着找过他很多次,只是能力不足始终没找到,还被亲妈砸失忆了,所以才会认不出他,干出那些兵戈相向的蠢事。
    他也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相信他,能给他所期待的注视,而且再也不会离开了
    心底里有个声音喋喋不休,近于蛊惑,提醒他夏惊蛰嘴硬心软,对儿时的他尚存余情,不会真的不原谅他,说出来顶多挨一顿揍,放低尊严自食苦果其实也没有那么糟。
    少年心情复杂地望向窗外,才记起窗帘早已拉起,看不见月亮了。
    良久,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远离枕边人的那只手紧紧握拳,指甲扎进掌心里,语气却如常平静,甚至刻意放轻了,像是怕惊醒对方:夏
    几乎同时,夏惊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陡然亮起,铃声吵闹,盖过了他的话音。
    对方似乎低低骂了句脏话,过了两秒才伸手去接,看着屏幕上的来电信息视线一沉,下意识开了灯:我妈这个时间,怎么回事
    视野骤亮,枕霄这才察觉他的眼眶很红,隐隐有些肿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接起那个电话之后,对方原本就白净的脸似乎又白了一层,血色褪尽,便显得眼睛更红了。
    电话那头一直有人说话,夏惊蛰却不应不答,只默默听着,一只手抓着被子,越扣越紧,关节白得发青。
    枕霄觑着他的神色,迟疑片刻,还是伸出手,覆在他冰冷的手背上,轻而又轻地拍了拍。
    然而下一秒,夏惊蛰突然攥住了他的手,攀依浮木般用力得隐隐发抖,手心被汗浸湿了,很凉,像一株绝望的水草。
    嗯,我知道了沉默良久的人终于开口,话音勉强维持着平静,呼吸却是颤抖的。
    电话挂断,手机直直掉进床里,夏惊蛰低下头,抱着膝盖缓缓蜷缩起来,攥着他的手却没有松开。
    我外婆不太好,在抢救,枕霄听见他的声音,断成一截一截,从被子里闷闷地传出来,他们给我买了七点的机票,差不多要走了,许阿姨那边
    可能是想起了临睡前许晴那句明早煮粥给你们喝,他的话音一哽,又低低地补上了一句抱歉,像个失约的小孩子。
    没事,我去说,你
    抓着他的手一紧,打断了他未竟的话语。
    夏惊蛰偏头看向他,眼里蓄着湿意,像落雨前水汽将凝未凝,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来十年前离开他不辞而别的时候,也是天明以前,这样的天气。
    枕霄,少年轻声问,我能咬你一口吗?
    怕就咬我。
    枕霄微怔,第一次那么不想从他嘴里听见自己的名字,沉默片刻,突然伸手将他带进了怀里任由对方尖利的虎牙扎进肉里,疼的却不是肩膀。
    想什么呢。
    尝过被人重视的感觉又一朝失去,才会那样渴望父母关注,动手打架,留下难以弥补的遗憾
    他凭什么觉得夏惊蛰会原谅他。
    第44章 蜚短流长
    夏惊蛰的一口不止一口,倒像是要用咬痕将他肩膀锁骨的轮廓描摹个遍,用力却很轻,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几乎没留印,呼吸潮湿发颤,衣服倒是湿了一片。
    他没能发泄多久,第二个电话很快打来,说司机到校门口了,问他在哪。
    枕霄看着他垂下视线,手指一根一根松开,肩膀明明在抖,语气却沉静得近于乖巧突然就理解了那句早点懂事是什么意思。
    夏惊蛰他爸妈面前应该很听话,是那种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会藏在心里,表面上若无其事好让家长放心的孩子。
    太省心也不好枕霄想起那个被他自己惯进精神病院的生母,尝到了些许荒谬的感同身受。
    那我先走了,连续几声语气词后,夏惊蛰挂断了电话,看向他道,不知道会去多久,你好好照顾自己,钱不够就跟我说,算了,我再转你点儿。不想住寝室的话可以去之前的公寓,还记得路吗,钥匙在我书包里,还有
    枕霄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打断他过于周到的叮嘱:又不是不回来了,管好你自己吧。
    紧张成那个样子,居然还有心思管他小长假何去何从被叮嘱的人在心底叹了口气,觉得他能喜欢上同一个人两次是有原因的。
    夏惊蛰却像没听见般,微微一顿,又叫了声枕霄。
    嗯?那只手还被他握在掌心,已经不那么凉了,只是在长久的紧密相贴中洇出了汗,扣着他的手,指甲钝钝地扎进皮肉,像一枚潮湿的苍耳。
    枕霄他听见对方轻声问道,我外婆不会有事的,对吧?
    像个做了噩梦的小孩子,惊醒过来,抓着最相信的人寻求安慰,想要一个谁都无法给出的回答小心翼翼的,不安与依赖都要溢出来。
    枕霄看着他的眼神,沉默良久,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合乎社交情理的答案,只是在那双眼里涌上失望前抬起手,温和又强硬地抱了抱他。
    别怕,他说,我等你回来。
    起了啊,来吃饭哎,怎么只剩你了,小夏呢?
    枕霄拉开椅子坐下,望着眼前过于丰盛的早餐,怔了怔,才想起来回答:他有事先走了,一早的飞机。
    熬得浓稠的薏仁莲子粥,撒了薄薄一层糖桂花,边上是小笼屉装着的蒸饺和包子,还有几盘昨晚只动了几筷子的菜,他们来时买的月饼被另放在一旁,有一个切开了,枕霄瞥见一团澄黄,依稀想起买的是什么流心奶黄月饼,夏惊蛰好像很感兴趣。
    没吃到,可惜了。
    他尝了一口粥,觉得有些烫,又鬼使神差地去拿月饼,中途看见手机屏幕亮了,伸出的手便一拐,划开了手机锁屏。
    是那个他拿暗恋对象的名义蒙夏惊蛰的群,或许因为放假,群里的人也比往常活跃些,披着五花八门的马甲,一早上便聊得热闹。
    听说她又私下办补习班,我靠,一小时五百,怎么不去抢
    对啊对啊!还说下次月考的命题人就是她
    这不是明着威胁我们去
    可不,昨天还给我爸打电话了,问我怎么不交钱
    那你交了没?
    哪交得起啊,我家这个月生意巨差,店都关了一家
    我也是,一个小时五百,一天一千五,我妈半个月工资都搭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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