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他满眼期待,慕挽歌笑着凑过去,在薄唇上轻啄一下便退开了,在他得寸进尺又凑近时,嫌弃地推开他的脸。
    “你儿子看着呢,教坏了,日后有你哭的……”
    洛辰脩愉悦低笑,拦她入怀,满足叹息,“真好……”
    慕挽歌抬手抱住他的腰,两人中间还隔着肚里的孩子。
    “风辞他父亲逼他娶五公主的事,你可有法子帮帮风辞。”
    在元帝还未成为先帝留下遗诏前,洛辰脩是唯一一个能让元帝改主意的人。
    洛辰脩松开她,目光紧盯着她,颇为吃味儿道,“不许想别的男人。”
    “……你究竟有没有法子?”慕挽歌凶悍瞪他。
    她这一瞪眼,洛辰脩哪敢再惹她,赶忙轻哄,叫她消气。
    “好好好,你别动怒,风辞的事也算是解决了,听我慢慢与你细说。”
    慕挽歌扬眉,冷哼,“快说。”
    洛辰脩扶着她坐下,让她靠坐在床头,又给她倒了杯水,与她说了一下大致的情况。
    “小七听说风辞被逼当五驸马,便到父皇病榻前哭闹,父皇无法了,叫了太子去劝,小七当场晕了,醒来后又跑去哭闹,太子也没辙了,才来找我的。”
    慕挽歌听得津津有味,这确实是七公主会做的事。
    “小七的哭闹可有成效?”
    洛辰脩扶额失笑,“也不知风辞是不是给小七灌了迷魂汤,为了帮他,竟然不惜一切,竟谎称她心仪风辞,谁也不许与她争……”
    慕挽歌听得兴起,追问,“后来如何了?”
    洛辰脩摇头笑叹,“被小七这么一搅和,那道写好还未颁下的赐婚圣旨作废了,父皇说风辞于社稷有功,赐婚是奖赏,也当得起驸马,但小七横插一脚,赐婚是赐不下去了,两位公主,叫风辞自己选。”
    慕挽歌笑而不语,看来王爷大人还不知自家妹妹心仪风辞并非说谎。
    如今让风辞来选,听起来倒是有趣极了。
    第104章
    冬风瑟瑟, 卷起沙舞,战锣声渐歇,厮杀却声不绝于耳。
    战甲被鲜血浸染,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身为主帅的慕挽歌眼睁睁瞧着已跟随她多年的兵将们一个个倒在血泊中, 再也没能站起来。
    “主帅,若援军无法及时赶来, 我军恐要全军覆没了。”
    伤痕累累, 力竭之态已显的副将奋力拼杀来到慕挽歌跟前,眼中尚有一丝希冀。
    慕挽歌作男子打扮, 头盔已在鏖战中脱落, 英姿勃勃,满面血污让曾惊艳世间的绝美容姿如妖冶的曼珠沙华在地狱盛开, 嗜血夺命。
    她执起手中长剑,临风而立,肃肃秋风吹动战袍一角, 温绵之语却冷得让人绝望。
    “援军不会来了……”
    副将稍愣,随即破口咒骂,“卑鄙无耻的小人!”
    “若能活着回去,定要将奸佞和昏君碎尸万段。”
    愤愤怒骂宣泄之后,副将便将目光投注到前方所剩无几却依旧浴血奋战的同袍身上,肃声呐喊,“弟兄们,古来将士自当征战沙场保家卫国, 马革裹尸在所不辞,今日我等却死于奸人算计,来世再随主帅找昏君奸臣算账,弟兄们可有畏惧?”
    副将粗狂的声音在厮杀声中远远传出,只一瞬便得到更激烈的回应。
    “不惧!”
    “不惧!”
    “誓死跟随主帅……”
    铁血军魂,士气高涨。慕挽歌扬起手中长剑,所剩不多的将士迅速聚到她身后,勾起冷笑瞧着渐渐围拢、步步逼近的敌军,沾满血迹更显白皙的左手将束发的玉簪取下,青丝披散而下,细看之下她手中竟是一根精巧的短玉笛。
    青丝在风中飞舞,玉笛轻抵唇畔,悠悠清音回荡在战场之上,似是为逝者哀伤,又似一股清泉扫过心间,曲到起伏处带着肃杀。
    猛兽的嘶吼声自远方传来,让围拢的敌军面面相觑,惊恐回头望去,两只白狸领头,带着飞禽走兽为救主而来。
    “有蛇!”
    “有老虎!”
    “是鹰……”
    多出数倍的敌军乱了阵脚,折身与扑面而来的野兽撕缠,痛呼惊叫声四起。
    收起玉笛放于腰间,慕挽歌令道,“副将听令,率众将士向左翼突围。”
    末了,她凝眸叮嘱,“记住,除了洛辰脩外旁人皆不可信。”
    “主帅先走,末将断后。”副将急声劝阻,“世子必会来救援,您不可涉险,再坚持片刻,世子他……”
    手中长剑微转,发出悲鸣,慕挽歌眸色微冷扫向众部将,“这是军令,违令者军法处置!”
    清韵之声不容置疑,沉着冷静。
    “主帅保重!”
    副将与众部将肃穆跪地,行完礼后迅速往左翼撤去,跟随数载出生入死自是明白主帅向来说一不二,虽为女流,却是巾帼不让须眉,令世间无数男子汗颜。
    生死一刻,她将生的机会留给他们。
    灵兽与敌军的战斗极其惨烈,凶猛的攻击,敌人数倍的围剿,灵兽倒下,血流成河,或是迫于生死的抉择开始逃窜。
    慕挽歌再次吹响玉笛,两只白狸已伤痕累累,不理会同伴惊逃散去,快速奔到主人身前作守护之姿。
    慕挽歌无声叹息,蹲身将其抱起。
    “此时与你们为伴倒也不孤寂,只是依旧心有不甘呢呢,枉我慕挽歌聪明一世竟被无耻小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而不自知,若能重来,定要让那对狗男女不得好死。”
    白狸似是能听懂,蜷缩在一起,趴在她臂弯处细细呜咽。
    围成圈的敌人手持□□步步靠近。
    再抬首,慕挽歌望向敌方架起的木台上绑着的两人,她分辨不出是否真的是父亲与兄长,到了此刻,是与不是已不再重要。
    若是,一家人死在一起也好。
    若不是……那于她而言,这所有的一切皆是一场骗局,她视为父兄的亲人也想要她的命,就因为权势,因为她掌控慕家军的兵权。
    身后忽然传来的轻微的响动,是急促奔驰的马蹄声,可她并未回头,盘膝而坐,将白狸抱于怀,静待万箭齐发,绝美的面容上淡然浅笑,安然无惧。
    父兄失踪后的几年,她从来都是孤寂一人,十五岁出嫁,大婚当夜,夫君便率军出征,在其班师回朝前婆母将夫君亲笔所写下的放妻书得了自由身,命运使然,之后她竟与前夫同袍并肩御敌三载。
    此时才觉造化弄人,冷漠的前夫,如今竟是她唯一敢信之人,将余下的兵将交到他手中,她方能安心。
    好在此番她只带了三万慕家军,其余五万交给了洛辰脩。
    将慕家军托付给洛辰脩,她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眼眸轻闭,她仰面静待漫天飞来的箭失,忽觉身后有重力压来,她被人紧紧护于怀中,讶异望去却是一张极为熟悉俊颜,曾俊朗如玉的面容,此刻血迹斑斓,眼中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焦急、惊怒,亦或是疼惜。
    并肩三载,她很少在他冷峻的面上看到多余的情绪,两人间除了商议军事以及布阵外,交谈极少,恐无人信她与他曾有一年的夫妻之缘。
    “你……”她忽然失语。
    怀中两只白狸叫了两声,摇摇尾巴,似是欢喜。
    冷峻的男子难得竟是笑着的,将她搂紧,眸光如炬直射入她心间,凝视着她,“阿挽,黄泉路上由我为你引路,你便不会再走丢了。”
    是了,她走岔了路才会踏上这黄泉不归路。
    她恍然,曾几何时也见过这样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只是她忽略其中太多情绪。
    曾听闻,人在死前会想起一些被遗忘又很重要的事,此刻她信了。
    河岸边性命垂危的少年……年少时,那些曾被她遗忘的零星记忆涌了出来,无法拼凑完整。
    而她却忽然有些明白了。
    如斯深情厚谊,她竟是多年未察,即便心如止水,此刻亦不禁湿了眼眶,或许万箭穿心的痛,他先替她受了,再轮到她时似乎没那么痛。
    厮杀声渐渐平息,敌军万千重围困,前排尽是蓄势待发的弓箭手,只待一声令下。
    本以为她最后会在孤寂中凄惨死去,未料他来了。
    “洛辰脩……”
    慕挽歌微微仰首,竟无语凝噎,这世上竟真有傻到来陪她赴死之人。
    男子俊朗的面容印着点点苍凉血迹,将她搂紧护于怀中,眸光如炬直射入她心间,凝视着她,满目柔情。
    “阿挽,黄泉路上孤寂,由我为你引路,你便不会再走丢了。”
    是了,一步错步步错,行岔了道她才会踏上这黄泉不归路。
    连累了他……
    她恍然,曾几何时也见过这样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不经意时投注于她身上,只是她忽略其中太多情绪。
    曾听闻,人在死前会忆起一些极为要紧且易遗忘之事,此刻她信了。
    河岸边性命垂危的少年……年少时,那些曾被她遗忘的零星记忆涌了出来,无法拼凑完整。
    即便是万箭穿心之痛,他先替她受了,再轮到她时该没那么痛了。
    这世上,无人知她怕痛,此时却有他护着……
    只是她与他在军中朝夕相处三载却不知他的情意,即便心如止水,此刻亦不禁湿了眼眶。
    生死相随,这便是他待她之心。
    然而,预想中的痛意不曾到来,洛辰脩并不是只身前来救她,敌后方忽然涌出的数万兵将如天降神兵,刹那间扭转了局势。
    霎时间,锣鼓喧天,局势反转,敌军溃败逃窜。
    慕挽歌恍然明白过来,他是来救她的。
    “你、你不是在禹州么?”她未料他能及时赶到,派人去求禹州求援也不过是三日前的事,想来此时派出去的人还只在半途中。
    而此时洛辰脩却出现在她眼前。
    禹州到云水城,行军的话,少说也得十多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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