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应答,清玄子笑叹,“我终究是愚钝的,时至今日才明白师兄的用心,师兄啊,你才是最叫人心疼的,以一己之命为瑶儿娘俩改命,遭了天谴尸骨无存……”
    “罢了罢了,既应了你,一年后那丫头的生死劫,我倾尽毕生之力亦会助她破劫,保她安然无恙。”
    ……
    慕挽歌在清源山醒来已是三个月之后。
    醒过来时,她不知今夕何夕,屋里只有她一人,掀开被子,她蓦然僵住,盯着自个儿微隆的小腹发愣。
    “显怀了?”她难以置信,手轻颤着,抚上微隆的腹部。
    这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她与洛辰脩的孩子。
    此时,房门从外面被人轻轻推开,听到响动,她抬眼望去。
    来人踏入屋,便如同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
    洛辰脩不敢眨眼,死死盯着她,良久,大步流星奔直她面前,紧紧将她抱住。
    “阿挽……”
    “你终于肯醒来了,你知不知我这些日子是如何过来的?”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了令慕挽歌心疼不不已。
    其实这几个月她是有感知的,能听到他的声音,听得清他与他说的话,也知每晚他便躺在她身侧,抱着入眠。
    他时刻守在她身边,每日喂她喝药,为她擦脸洗手,为她擦身,她的事,他亲力亲为,一刻也未松懈过。
    她昏睡时也知他的期盼,盼她睁眼。
    他求她醒来看他一眼。
    “对不起,让你你担心了……”她抬手抱住他劲瘦的腰,感受着来着他身上的温暖。
    他瞧着比她瘦得还要厉害,原本合身的长袍松垮垮的,她抱着他,能真切感受他的消瘦。
    洛辰脩紧紧抱着她,良久不曾开口,手臂轻颤,生怕这只是一场梦,像过去三个月里的大多数夜晚,梦里满心欢喜,醒来时她仍一动不动躺在他身边。
    他不说话,慕挽歌只得自个儿找话与他说。
    “我睡了多久?”
    此言一出,她感觉到洛辰脩手上的又紧了紧,她以为他不会回答她时,他哑声开口了。
    “三个月……你睡太久了……”
    三个月,他度日如年,却只能这样静静看着她,守着她,祈求她早日醒来。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样的情景在梦里发生了许多回,醒来却只有失望。
    终于,她醒了。
    清玄子前辈与他说,她能否醒来要看她的造化,也许很快会醒,也许孩子降世时会醒,也可能会一直昏迷不醒,一辈子如此下去。
    慕挽歌所中之毒名为‘凝醉’,是毒王毒门之毒,乃阴寒之毒,若寻常人中毒,不出一刻便会全身血液凝固,毒发身亡,但她不一样,若中毒之人是洛辰脩,那即便是清玄子也无能为力了。
    这也是慕挽歌所庆幸的,她替洛辰脩挡了毒针,还能有救,若是没能挡住,哪怕她医术精湛,恐怕也救不了他。
    还好……
    手轻抚微隆的小腹,心绪也变的柔和起来,再过几个月他们的孩子将出世。
    这个孩子是意外也是惊喜。
    一只大手覆住她的手背,与她一同轻抚,而后轻轻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温声道,“孩子很好,辛苦阿挽了。”
    慕挽歌浅浅一笑,她也觉得够辛苦的,如今这一大一小俨然成了她最在意的。
    生死攸关之际,不假思索想保护的是孩子的父亲,察觉中毒之时,最先想到的是护住肚子里的孩子,最后才到她自个儿。
    为了他们,她无论如何也得坚持住,活下来。
    强烈的求生欲还是为了他们。
    如今孩子的父亲好好的,孩子也好好的,她觉得安心了。
    “守着我三个月,你脱不开身,朝中需要你做决定的大事,多半也搁置了……”
    “洛王如何了?”
    “还有靳郁风与赫连凕,狄国可有臣服了……”
    洛辰脩耐心听她慢悠悠地问了一大堆,扬起嘴角,细细说给她听。
    “张家暗中与慕容谌勾结通敌,张皇后多年来仗着娘家势力谋害了许多皇嗣,张家倒了,张皇后被废,八皇子被册立为太子携六部打理政务,如今是太子监国。”
    慕挽歌眼眸动了动,随即释然笑了。
    原来这才是他的本意,扶持八皇子上位。
    “那洛王呢?”她偏头笑问。
    洛辰脩无奈叹了一口气,抬手轻揉她的脑门,轻声道,“你才醒来,莫要劳心费神想这些糟心事儿。”
    慕挽歌不赞同反驳他,“躺了三个月,身子麻木,脑子也麻木,再不动动脑子,我就真成废人了,以后你养我啊,哼,你都不做皇帝了,养得起吗!”
    洛辰脩自然听出了她话中的不满,低笑接话,“即便不做皇帝,为夫也养得起你和孩子的,阿挽莫要担心。”
    “……”
    他这是在转移注意力,她可不上当。
    最终,洛辰脩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实在是她瞪他的模样让他招架不住,只得举手告饶。
    “事败后,父王逃了,洛王府被抄家,张氏疯了,碧如带着她离京,据手底下人的来报,她们母女是被楚香寒接走了。”
    “师兄?”慕挽歌讶异,她记忆里的楚香寒可不是什么大善人,不曾想出乎意料做了一件善事。
    张家彻底垮了,张氏疯了,自小娇生惯养的洛碧如无依无靠活不下去的。
    不料楚香寒会这样做。
    洛辰脩轻叹,“是啊,楚香寒那样自私之人竟会对她们母女伸出援手,确实出乎意料,又或许是他良心发现,碧如终究是他唯一的妹妹。”
    慕挽歌笑了笑,此时与他想的一般无二,楚香寒将洛碧如带走确实出人意料,却也是人之常情,血浓于水,此乃事实。
    “那你呢?若师兄不管洛碧如,你也会管她,原先你是打算如何安置她?”
    他是面冷心热,洛碧如不是他的亲妹妹,却也是表妹,他不会坐视不理,只是楚香寒先出手了,他乐于成全。
    洛辰脩沉吟,“因母亲求情,陛下未牵连洛家及洛王府无辜之人,张氏虽出自张家,但没有张皇后的野心及手段,对张家及父王所做之事毫不知情,陛下便网开一面,但她们母二人是无法在京中立足了……”
    所以他想的是将张氏母女送走,保她们一生衣食无忧。
    洛辰脩所能做的只有这样,但被楚香寒做了。
    何乐而不为呢。
    “小七如今身在何处?”
    昏睡三个月醒来恍如隔世,她牵挂人和事不少,醒来自然是不想再睡的,便问他了。
    洛辰脩一一与她说了。
    风辞回京后便将七公主带去了风家堡,一个月前七公主才回了宫。
    关于风辞的还有一事,洛辰脩瞒着她。
    一个月前,也就是七公主回宫那日,风家赈灾有功且风辞在揭发九皇子和洛王阴谋一事上有功,皇恩浩荡封赏了风家,风堡主亲自入宫谢恩,却给儿子求了一门亲事。
    风堡主替风辞求的是五公主。
    废后之女,被皇帝厌弃的公主,风堡主替儿子求娶,而皇帝也答应了。
    这件事,洛辰脩不想慕挽歌知晓,若她知晓,以她与风辞的交情,必不会袖手旁观。
    说了七公主的事后,洛辰脩便未再说下去,静静拥着她,享受这静谧的温馨。
    站在门外的灵璧喜极而泣,捂住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主子她终于醒了。
    片刻后,灵璧收住汹涌的心绪,双眼红红,进屋禀告。
    “王爷,太子又派人来了,护卫来报,此番太子亲自前来,此时便在山门外,您是否要去见一见?”
    洛辰脩面色不虞,不欲搭理的样子。
    慕挽歌轻声劝,“既是太子亲在前来,你便去瞧一瞧,兴许是有急事,洛妃娘娘及小七还在宫里……”
    洛辰脩也只听得进去她的劝,虽有万般不舍,还是出去瞧了。
    待洛辰脩一走,灵璧再无顾忌,满心欢喜来到慕挽歌床前,声音暗哑哽咽。
    “主子……”
    慕挽歌含笑打趣,“哟,我家灵璧大美人儿这是要哭了啊,我瞧瞧可有雨带梨花的娇美。”
    灵璧顿时破涕为笑,抹了把眼角,在慕挽歌的示意下坐在床沿,陪她说话解闷。
    自灵璧口中得知了一切。
    在洛辰脩的强势威逼下,老狄王让赫连希毒死了靳郁风,赫连溟被夺权幽禁,赫连希成功上位,议和之时愿用五百匹良驹换回赫连静。
    得到洛辰脩的首肯,赫连希以五百匹良驹将赫连静换了回去,而毒王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唯一的女儿落在洛辰脩手上,因毒王暗中以毒针伤了慕挽歌一事,洛辰脩恨不得将毒王碎尸万段,岂会轻易放过红药。
    红药一身毒功被废,手筋脚筋被挑,洛辰脩仍不解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慕挽歌身上逼出的那根毒针用在了红药身上,命人将将红药拖去乱葬岗扔了,当夜毒王出现将红药救走。
    慕挽歌只笑了笑,洛辰脩的性子她清楚得很,他不会这样轻易放过毒王的。
    犹豫一番后,灵璧终究还是将风辞的事说了。
    “主子,一个月前风堡主进宫替风少主求了一门亲事,求的是五公主。”
    “什么?”慕挽歌惊愕,“风堡主要风辞娶五公主?”
    灵璧点头,“风少主因此事与风堡主大吵了一架,回了胭脂楼后便未再回风家堡,且风少主将痴傻的风小姐也带走了,瞧着是不愿再回风家堡了。”
    灵璧口中的‘痴傻风小姐’是风辞一母同胞的妹妹风瑜,比风辞小两岁,据说是八岁那年亲眼目睹了其母惨死,风瑜吓得痴傻,七年了,仍旧是痴痴傻傻的样子。
    风堡主不问风辞的意愿向皇帝提亲,若是以往,皇帝多半是不会同意的,但张家倒了,张皇后被废,五公主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留在宫里只是碍皇帝的眼。
    皇帝想也不想便同意了,这无异于逼婚风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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