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末世] 作者:六梨
    言外之意[末世]——六梨(49)
    进化优势?
    语言帮助我们思考和表达,但也会禁锢我们的思想。言艾说,人类的思维方式可以被语言重塑,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在反客为主。但海鬼不一样,它们自始至终都可以是意识的主人。
    娄越的思绪似乎还停留在上一段对话,他问:人跟人之间,会有这么紧密的联系吗?
    也许吧,这要看情况。言艾说,其实抛开科学谈感情的话,这就很好理解。有些人每天亲密无间地生活在一起,却好像距离很远。有些人一直在分别,却好像一直在一起。
    娄越有片刻失神,言艾很快就投入到正事,问:海磁场和垒荼系统的事情,你打算怎么打听?城主可不是简单的切入点,主城到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坐得住。
    所以我打算从副城主下手。
    言艾:黎敬的难搞程度可不低于娄翼。
    知道谁告诉我冉喻的去向吗?娄越说,是黎树修。
    言艾:你是说,副城主他儿子不准备效忠城主了?
    你也猜到他是城主的人了?
    香香有次跟我说过,他最近跟黎树修走得近,觉得那是个很矛盾的人。不过,有时我都觉得他演过头了,有时又觉得他确实很天真,天真到让人难以想像。
    人没有不矛盾的。娄越说,能用就行。
    刚说到向安详,他就给娄越打来了电话,说是一环督察队办公室里形同虚设的电报机收到了一封很短的电报,没头没尾,只有一个英文单词。搞技术的同事说是从城外发过来的。
    知道督察队办公室电报机频率的,城外的活人。
    娄越和言艾同时问:冉喻?
    冉喻扯了扯脖子上的红绳,绳子上坠的那颗珍珠莹白圆润,颇有分量,刚好垂到他锁骨中央。阳光越来越烈,石头缝里的野草和海藻被晒得蔫巴巴的,冉丘终于晒够了太阳,朝冉喻招招手:我们下山吧。
    下山路上,明明没有风,路边的树叶却轻轻摆动。树底下细细长长的海菖蒲柔软无骨地摇摆着,好几次勾住了冉喻的脚踝。冉喻刚要抬脚扯断,它们就缩了回去,闹着玩似的抖了抖叶片。
    冉丘依旧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冉喻跟在后头,心思重重,却又不得不及时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以避免被发现。
    经历过了神迹,恢复了模糊的记忆,冉喻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与冉丘的连结越来越强。冉喻对海鬼这种生物隐隐约约地产生了一些猜测。
    按照施荨之前对他说的,他与冉丘连结着。通过这种连结,冉丘能够使用冉喻的所有感官,感觉到所有情绪波动,甚至同步感知一部分已加工的可用语言直接表达的思想未来得及加工为完整语言的那部分零碎思想成为漏网之鱼,也是冉喻目前唯一能保留的私人领地。
    冉丘能直接连结到冉喻。然而,冉喻所感知到的连结那一头,可不仅仅是一个冉丘。
    就像冉喻之前做过很多次的那个梦一样,他从小鱼变成大鱼,变成不知名的海洋生物,甚至变成海浪。他能同时从很多角度看到同一株珊瑚,也能同时感到自己在吃掉别的东西或正在被别的东西吃掉,就像是左手打右手,两只手的疼痛感叠加在一处。后来,冉喻试着像使用自己的身体一样使用连结着的那头,可惜拼尽力气也只能动用很小很小的一部分所以他只能控制极个别的一两个海鬼的行动,无法影响全体。而且一旦他实施行动,就一定会被冉丘发现。
    冉喻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对的,他不懂科学,但他相信有人会懂。
    之前在丁队长的婚宴上,冉喻有机会借着话头和言艾聊了几句海鬼。好在是很自然的对话,因而冉丘没有发现他在话里埋的信息。可坏也坏在自然到太隐晦了,言艾和娄越也很难猜到。后来他去帮忙布置场地,偶然间发现并控制了一条雀鱼跃出水面看见池塘边的标志,再后来就是紧张的战斗,他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就被送出了城。
    冉丘在前头突然停住了脚步。
    冉喻赶忙放空大脑,盯着路边的海菖蒲思考它的叶片宽窄是否与空气湿度有关。
    冉丘问:这有辆废弃的车,可能有食物,去看看吗?
    冉喻一看,半山腰上的土路上确实停了辆车,看样式还很眼熟,像是邮局出任务的大卡车。然而,车身似乎被集群的变异猛兽攻击过,已经损坏严重,玻璃全都碎了。车外头染了不少半干涸的血,浓郁的血腥味阵阵飘来,看样子车里的人已经遇难。
    冉丘灵巧地几步跳上车,钻进了后车厢,随即发出进了米缸的老鼠般的赞叹:好多吃的啊!你要吃什么?肉罐头还是糖?
    都行。
    听到冉丘的询问时,冉喻在卡车前部的副驾驶座底下发现了一台小型无线电报机,旁边还有一张草稿纸,写着汉字转换成的摩斯电码,原文是晟,我们很好,勿念,不知这封电报有没有成功发出去。车座被血浸透,还残留了些碎骨肉,车座底下掉了张工作证,冉喻瞄了眼,认出是何荣晟的家人。
    冉丘还在后车厢翻找东西。冉喻看了一眼电报机,机器完好,通讯状态似乎也正常,他没工夫磨蹭,调好频率就赶忙在脑中换算着字母和摩斯电码,快速敲击。
    s,o,l,a,r
    紧迫感让他的精神过于集中,头脑发烫,手脚却冰凉。
    冉喻刚敲完第五个字母对应的电码,只剩空框的车窗外突然冒出一只巨大的变异狼的头,张开大嘴,将电报机一口咬碎了。
    与此同时,一只不大的手从冉喻身后绕到前方,抚摸着狼头。变异狼嗷呜一声咧开嘴,露出还残余着血肉的尖牙,然后扭头奔进了树林里。
    冉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阴森森的,让冉喻后背发凉。
    你在干什么呀,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出现!(刚想叉腰又心虚地放下爪)
    卑微挠头。
    第69章
    solar,太阳的。
    事实上,字母r对应的摩斯电码是,但这封电报后面还多了一个点,可能是不小心多按了一下,也可能后头还有字母没有打完。以为开头的字母有很多,a,f,h,i,j,l,p,r,s,u,v,w,十二种可能。然而,似乎每一种字母试过去都不像正确答案。
    这封电报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督察队的通讯组同事试图发电报回去询问,但消息再没有得到回复,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主城内的三环二环相继沦陷,城外的情况不会好到哪去。事实上,城外的邮局驻地已经失联很久了。城内的邮局总部收到过几次个人传来的求救信号和询问情况的电报,但是城内人已经自身难保,也无法做些什么。有些居民的亲人朋友还在城外,试图通过邮局联络外界,但有回音的寥寥无几。
    由于之前两次冉喻传递信息被破解都跟娄队长有关,这次娄越的意见毫无疑问地被首先考虑。娄越想了很久,能想出的关于太阳的事情很少。在他印象里,冉喻似乎没有跟他特别提到过太阳。如果是过于日常的对话,冉喻也不会特别提起,毕竟他在城外能发现可用的电报机已经很走运,可能不会有第二次机会,所以这个单词一定是在表达一些特殊的、城内人迫切需要了解的东西。
    现在城内人最需要了解的当然是消灭海鬼的办法。可这跟太阳到底有什么关系?是说可以利用太阳能制造武器,还是说某种跟太阳有关的东西是海鬼的克星?
    可海鬼不是传说中的吸血鬼,他们在大太阳下依然活蹦乱跳,嘎嘎叫着等着吃人,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甚至还挺喜欢晒太阳。
    冉喻第二次成功传递消息,是因为他与娄越都对那次书房梦游印象比较深。而第一次则是因为冉喻多次在信里提到,以后进城想去放风筝。
    信?
    娄越跟研究此事的课题组的专家们告了假,紧急回了趟位于一环的家。他在书房的保险柜里翻出了一个上锁的盒子,打开,将里面厚厚一沓平整的信纸拿出来,仔细翻阅。尽管娄越对这些信的内容非常熟悉,但将所有信件来回翻了三五次后,他才从中找出了一封勉强与solar能扯上关系的信。这是冉喻寄来的第30封信,提到他爱听的明晖电台讲过的一本科幻小说,名叫《索拉里斯星》,英文是solaris,如果真是这个单词,字母r后面多出的点也能被解释得通。
    然而,如果这个方向是对的,冉喻为什么要突然提到一本科幻小说?如果不对,还有什么线索是被遗漏的?
    信中提到,明晖电台对这本书的分析很好,有许多冉喻没发现的讲究。娄越收到这封信时,明晖电台已经因主播死亡而关闭了。那档节目在城内无数娱乐电台中竞争力很弱,被分配了在城内人白天工作正忙的时候,几乎没什么人听。娄越是因为冉喻提过,才找来听过几期,但最后一期播出时他正在审一桩重要的博物馆失窃案,没有来得及听。
    城内的电台节目似乎没有存档和备案,即使有,总部位于二环的电台仓库也早已沦落为海鬼的乐园,根本无从调取。娄越忽然想起,如果想了解这档节目最后一期讲了什么,最直接的办法当然是去找当年的那个主播,也就是与元琼共用身体的第三个人,几乎没有存在感的明晖。
    元琼住在一环医院的加护病房里。二环沦陷前,他是最早一批被抢救进一环的人。城外的海鬼越来越多,注射了含有贡潇记忆的试剂后,元琼本就不太行的身子骨更虚弱了,一天内的多数时间里他都会陷入昏迷。
    娄越和言艾赶到医院时,躺在病床的人正跟医生讨酒喝。医生拒绝了病人的请求,病人看见门外的访客,嚷道:哎你俩,来探病怎么空着手啊?懂不懂礼貌啊?
    娄越本来站在门口还有些犹豫,听了这话就直接进了病房,问:小庄,你能告诉明晖,让他出来一会儿吗?
    找他有事?我可不能白替你传话,你得给点好处。小庄说。
    旁边的主治医师连忙说:可不能给他喝酒,他现在的情况很不稳定。
    小庄嘁了一声,不安分地在病床上扭动了几下,不想搭理他们似的,慢慢合上了眼皮。医生看着旁边的监测仪器,说是又睡过去了,让娄越和言艾稍等一会儿。
    三人退出病房外,在走廊上等待。娄越接了几个电话,听向安详等人汇报了目前一环内的防卫和幸存者安置状况,向安详特别跟娄越说了件怪事,说是丁台泰队长在撤退过程中险些丧命,紧要关头被一只海鬼给救了。
    娄越低声将这事跟言艾说了,问:你说这会不会也跟冉喻有关?
    言艾思索了一会儿:说不通。按理说,冉喻连结着的是冉丘,即使他在试图争夺控制权,也应该直接作用在冉丘身上才对。
    娄越没说话,继续看通讯器上传来的详细报告。
    这间病房离楼梯口很远,但还是能听到楼下门诊区嘈杂的声响,热闹得像是在举行大型集会。
    这里每天都这么多病人吗?言艾问,楼下那层好像是神经内科,几个月前我在这挂职时还没这么忙。
    医生叹气:是啊,也就是三环沦陷那会儿开始的,睡眠障碍的人数激增。很多人来看病都是因为被家人发现梦游,他们大半夜突然起床出门,去自己的工作单位继续做白天没完成的工作,到凌晨时才回去继续睡,第二天醒来什么也不记得。奇怪的是,他们梦游时的工作不是一团糟,甚至比白天认真工作时还要好。
    这么吓人。言艾说。
    他们大半夜的一大群人穿戴整齐、面无表情地去上班,想想确实挺诡异的。医生说,而且这期间他们无法被叫醒,有时候他们的家人发现异样,想拦住梦游者出门,根本没用。病人在第二天早上也不记得夜里发生过的事情,只能隐约记得自己做过梦。
    加班的复杂度太高,梦游能够进行的大多只是简单活动,言艾问,有没有对他们进行过病毒检测?
    医生:我们之前收到过上级的通知,傀儡病毒和海鬼病毒的检测都进行过很多次,没有发现异常,我们初步判断是因为心理压力太大,焦虑过重导致的。毕竟现在这情况,谁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恐惧和焦虑影响身心是很普遍的
    正说着,病房内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医生赶紧进去查看,发现病人已经醒了。
    娄越和言艾跟在后头,看见病人醒来后只是一边咳嗽,一边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他见到有人进来看自己,先是往被子里缩了缩,然后诧异而谨慎地冲他们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医生知道他们要聊些事情,检查了病人的身体情况后就走了,并表示如果病人有任何不适和异常要及时叫他。
    娄越以前暗中观察过很久,但很少见过明晖。这具身体是小庄的,操作实验的是元琼,没人知道明晖是怎么与他们扯上关系的。
    明晖的性格很内敛,他被问起自己的经历,只简单说了句,机缘巧合吧。
    娄越也没时间再寒暄下去,直接进入正题:您还记不记得之前开的电台节目,有一期讲科幻小说《索拉里斯星》?能给我们讲讲你当时是怎么说的吗?
    明晖略一思索,也没问原因,便大致概括起自己当时的节目内容。时隔很久,他说起这些时却很熟悉,就好像才刚刚下播一样:这是很久以前一个叫斯塔尼斯拉夫莱姆的作家写的故事,索拉里斯星指的是人类新发现的神秘星球,它的表面是一层胶质大洋,是人类无法理解的整体智慧生命。空间站里的科学家们发现在大洋的作用下,自己死去的爱人和亲人会重新出现在面前,那些人以为自己就是真实存在的人。索拉里斯星能将人最隐秘的记忆具象化,它既不主动伤害人,也无法被人类了解,它只是存在着,但这足以引起人的恐慌。
    整体智慧生命?娄越问。
    对,我记得当时在节目里说,这本书抨击了人类中心主义,这颗星球充满了不可知,故事到结束处也没有给出任何解释和答案,但读者对此可以有自己的思考。如果宇宙中真的存在这种我们不可知的生命形式,那有没有可能它早已出现在地球上,只是我们一直没有察觉到。地球上的海洋有没有可能也同样自成生命体?或者说,不止是大洋,我们身处的这颗星球有没有可能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生命体,我们和其他生物都只是不同种类的细胞?再或者,某些物种一同构成生命,将我们排除在外?甚至说,自然万物本身可以向下兼容,为了跟我们沟通或者消灭我们,具象化为一种我们人类能理解的生命形式,而我们到灭绝时还稀里糊涂,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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