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他心仪之人是谁?”
    “不知道。”
    “是你。”
    舒知茵拧眉。
    “朕看得出他心仪你。”正因为发现了齐汀总偷偷的张望茵儿,眼神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倾慕,舒泽帝才决定要重用齐汀,并过问齐汀的亲事,暗示齐老不要着急齐汀的婚配。待景茂庭毒发身亡后,由齐汀接任大理寺卿,将茵儿改嫁给齐汀。昨日,他宣见齐汀,提醒齐汀在景茂庭去外地查案期间,要多照顾嫂嫂。
    舒知茵的眉头拧得更深,且不论此事是真是假,她觉得父皇将此事说出多有不妥,她已经是齐汀的嫂嫂,何必要将这种事情揭开。她诧异父皇的用意,可父皇的神情深沉好似随便说说并没有深意。她挑眉,将话题绕了过去,笑问道:“父皇该不会也曾以为景大人有断袖之癖?”
    “没有,朕跟世人一样,曾以为景大人永远像神祗,绝不会动凡情俗念。”舒泽帝不介意她转多话题,眸色一黯,依然对景茂庭为名正言顺的娶茵儿而心甘情愿的服下毒药耿耿于怀。
    舒知茵立刻趁势说道:“父皇,动了凡情俗念,不妨碍景大人还是位刚正不阿的朝臣。”
    “一旦动了凡情,他的心就软了,就有了软肋,容易徇私,容易意气用事。”
    “可景大人本来就是凡人啊,他不是神,他动凡情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舒知茵郑重说道:“一个人会不会徇私和意气用事,跟这个人动不动感情无关,是这个人的禀性和修为决定。父皇了解景大人的为人,他有自己的原则,他的意志很坚定,不会被感情左右。”
    “你很了解他?”舒泽帝眯起眼睛,如果她知道景茂庭为了感情服下无解药的毒药,还会笃定他不会被感情左右?
    “茵儿了解他。”舒知茵语声诚恳,“茵儿不高兴他事事以公务为重,严肃内敛,不懂温情,不依顺于茵儿,但这正是他与众不同,难得可贵之处。”
    “徜若他以公务为重,应于今日清晨出京,他因何拖到将近正午,等你进宫见你母妃之后才出京,何故?”舒泽帝猜测景茂庭是计划带着她同去江南。
    迎着父皇眸底隐现的凌厉,舒知茵几欲说出实情,思索片刻,便云淡风清的说道:“昨夜,茵儿见他即将离别数月却无动于衷,便悄悄的给他下了药效强劲的媚药,他身不由己。一觉醒来时,已将近正午。”
    舒泽帝瞠目。
    舒知茵神色如常的道:“茵儿晌午醒来,得知母妃染了风寒,进宫探望母妃。回到景府时,远见他神情不悦,便避开了他,没与他告别,只悄悄的送他出京。”
    舒泽帝一惊,她万万不可受孕,会毁了她的身子!景茂庭若疏忽的使她受孕,一定让景茂庭尝尽皮肉之苦!他不动声色的缓声道:“或许能怀上身孕,待景茂庭回京时,孩子不久就能出生。”
    “不可能。”舒知茵漫不经心的道:“茵儿服了避子汤。”
    “为什么服避子汤?”
    “茵儿暂不想怀上身孕。”
    舒泽帝松了口气,附和着说道:“并无不可。”
    舒知茵一怔,父皇竟然不觉不合适?难道不应该劝说她顺其自然吗?她惊诧的问道:“父皇不希望茵儿尽早怀上景大人的子嗣?”
    “你和景茂庭都是有主见之人,朕不干涉你们的家事。”舒泽帝说得很平静,丝毫没有破绽。
    舒知茵若有所思的道:“父皇应是希望茵儿和景大人白首偕老子孙满堂?”
    舒泽帝平静如初,道:“当然,朕希望你们都不枉此生。”
    好像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沉默了片刻,舒知茵不再细究,说出了此行的目的:“父皇,母妃只是染了风寒,却头痛剧烈,痛得母妃脸色煞白直冒冷汗,御医们都束手无策?”
    舒泽帝隐隐一叹,沉声道:“三年前,你母妃小产后染了风寒,便落了头痛的病根,御医们着实束手无策。”
    是小产落下的病根?舒知茵道:“茵儿想请京城名医季大夫试一试。”
    “善医堂的季大夫?”
    “对。”
    “朕在两年前请他为你母妃诊断过,他诊断你母妃的病根是顽疾,难以根除。”舒泽帝道:“你不妨再让季大夫试一试,也可遍寻名医试试,如能根除你母妃的头痛之症,朕重重有赏。”
    “茵儿稍后带季大夫进宫?”
    “可以。”
    舒知茵必须要查清楚母妃的病情,她离开了皇宫,亲自到善医堂去请季大夫。在返回皇宫的途中路过景府,她想了想,命马车在景府门前停下,派人邀程蔚之一同入宫。
    福国公主的马车驶入了庄严的皇宫,因马车里坐着福国公主,又有李嬷嬷在前引路,马车直接慢驶到荣妃所在的平乐宫。
    诚如舒泽帝所言,医术高明的季大夫在两年前为荣妃诊察过病情,而这一次得到的结论依然相同,是难以根除的顽疾。
    程蔚之诊察一番后,道:“娘娘没有中毒迹象。”
    “谢谢。”舒知茵的一颗心落定了,示意如锦送季大夫和程蔚之出宫。
    荣妃握着暖手炉,瞧着女儿展开的眉头,轻问道:“你怎么会怀疑我中毒了呢?”
    “不是怀疑,是以防万一。”舒知茵落坐在榻边,饮了口桑葚酒。
    “刚才那位少女是谁?”荣妃觉得那少女灵秀的容颜似曾相识。
    “她叫程蔚之,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毒医程天齐是她爹。”
    “程天齐之女?”
    “对。”舒知茵并不奇怪母妃的惊愕,程天齐之名早就如雷贯耳。
    “她因何在景府?”荣妃尚未出阁时,便熟识程蔚之的爹娘,程天齐跟舒泽帝曾是莫逆之交,后来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二人形同陌路。
    舒知茵自是不能透露出景茂庭中毒,轻描淡写的道:“她是齐汀的朋友。”
    在这时,宫女禀告道:“娘娘,李嬷嬷来接娘娘了。”
    荣妃站起身,轻声对舒知茵道:“我会跟你父皇商量回江南省亲一事。”
    “好。”舒知茵回府等着父皇特准母妃省亲的消息。
    已是入夜,宫女提灯在前,荣妃披着厚厚的冬袍,在雪夜里前往舒泽帝的住处启泰宫。
    寝宫里,明亮的烛光中,舒泽帝着一袭常服,正慵懒的坐在炉前的软榻上,闭目小憩。荣妃轻慢的踏入寝宫,李嬷嬷随及关上了寝宫的殿门。
    “皇上。”荣妃温柔的轻唤,走至舒泽帝的背后,为他按揉起肩颈。他夜以继日的伏案批阅奏折,肩颈处常常不适。
    舒泽帝享受着她的体贴,微睁开眼睛,那张威严的面容上尽显疲倦之色,终日操劳国事紧绷着心绪,只能在夜里与她独处时才能放松。
    纤细的手指上移,为他揉着太阳穴,轻问:“听李嬷嬷说,你没有用晚膳?”
    “我没有胃口。”
    “怎么了?”
    “江南一带波谲云诡,不太平。”舒泽帝捉住她的手,牵引她坐在身边,拿起桶中的长甘蔗放在炉火上烤着,她爱吃烤甘蔗。
    荣妃细声宽慰道:“有景大人去处理,江南会很快风平浪静。”
    “嗯,我命景茂庭彻查,查个水落石出,一网打尽。我倒要看看是谁在庇护着他们,使他们猖狂的无法无天。”舒泽帝语声缓慢沉着,完全没有一国之君的仪态。
    荣妃如往常一样,从床榻上抱来被褥,为二人脱去靴袜,半躺在软榻上,围炉夜话。
    她轻道:“臣妾想在元宵节后省亲,不知你意下如何。”
    “茵儿的主意?”
    “是的,因为臣妾不小心说出景大人是去江南查案,茵儿便要去江南与景大人团聚,臣妾想成全。”
    “我不建议你成全。”舒泽帝把烤好的甘蔗削去皮,递给她吃,说道:“江南一带的形势严峻,不安全。”
    荣妃柔声道:“你多派些精兵护卫呢?”
    舒泽帝用小铁铲从炭灰堆里挖出烤热的瓷罐,放在一旁冷却,不能同意她而又不让她失落的道:“让茵儿代你省亲,我多派精兵护卫她。”
    荣妃温柔的笑了。
    “告诉茵儿,需过了春耕节去。”舒泽帝挑开瓷罐盖,倒出罐中香喷喷的花生,悠闲的吃着。
    荣妃温顺的点点头。
    舒泽帝随和的看着她,闲话家常的问:“如果没有景茂庭,你想让茵儿嫁给许元伦还是齐汀?”
    荣妃想了想,问:“依你之意?”
    “许元伦。”
    “你坚持如初呢。”
    “依你之意?”
    “齐公子。”
    舒泽帝征询道:“我下密旨给齐家,如果六年内景茂庭不幸身亡,赐婚茵儿改嫁给齐汀?”
    荣妃轻诧:“景大人不幸身亡?”
    “景茂庭经手查的都是重案要案,处境恶劣危险,恐有遭遇不测的可能。”舒泽帝不着痕迹的道:“只是假设,未雨绸缪。”
    “多加暗卫保护景大人才是。”荣妃喃声道:“臣妾不敢想象假设景大人不幸身亡了,茵儿会有多伤心。”
    茵儿伤心,她就会更伤心,舒泽帝的眼帘一垂,黯然失色的眸光转瞬闪过,沉着说道:“我会增派暗卫保护景茂庭。”
    荣妃微笑道:“虽说人有旦夕祸福,且顺其自然。”
    第70章 相会
    元宵节一过,没多久便就到了春耕节。
    春回大地,积雪消融,沉寂了一个冬季的景物在渐渐复苏。
    清晨,舒知茵闲适的坐在古海棠树下的秋千榻上,一针一线的绣着月白色素。她用的是月白色的丝线,在素帕一角绣出了‘茵茵茂庭’字样。
    昨日收到景茂庭的信笺,他已抵达江南,字里行间流淌着深沉的思念之情,并期待与她在江南相会。
    半个时辰后,舒知茵便启程前去江南。两千精锐骑兵正在往城外集结,奉皇命护卫福国公主代表荣妃去江南省亲。
    载着行囊的牢固马车,一辆一辆的出了景府,足有三十辆。百余名府中侍卫骑着精壮的马匹,先行前往城门外。
    如锦捧来帷帽,道:“夫人,可以出发了。”
    舒知茵收妥绣完的绣帕,戴好帷帽,骑上雪白骏马,身后策马同行着如瓷如锦在内的六名侍女。
    百姓们不禁议论纷纷,不知福国公主要去何处,似乎是要出远门,竟有皇城精兵护送,这阵势堪比皇帝出京。
    城外,一千精锐骑兵在前,另一千精锐骑兵在后,马蹄声骤急,数千人浩浩荡荡的南下。
    待出了京城地界,在宽阔的旷野处,队伍稍作休整。
    舒知茵翻身下马,坐进马车里歇息,取出坛中的冰镇桑葚酒慢饮。车厢外响起如锦禀告:“夫人,大理寺少卿齐大人求见。”
    齐汀求见?舒知茵道:“让他来。”
    不多时,齐汀恭敬声唤道:“三嫂。”
    舒知茵端坐着,掀开马车帘,瞧向身着官服的齐汀,他凛然而有英气,正色问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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