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
    “嘿嘿嘿。”
    大哭之声在很短的时间里便成了大笑之声,不久后,王源的马队在满城笑声之中缓缓而行,那笑声不久后变成了欢呼,变成了赞颂,变成了夹杂着万岁的高呼之声。
    腊月初五日,宋建功攻克洛阳城,收复东都。
    腊月十一日,高仙芝率兵攻克太原。
    腊月十三日,河北道幽州妫州等地官员前往太原受降。
    腊月二十三日,王源押解李瑁抵达成都。与此同时,高仙芝命柳钧率骑兵南下,雷霆之间平定西南几州的一场无关大局的割据叛乱。
    第1107章 相杀
    成都城中,一片欢腾热闹的景象。大帅平定天下的消息让成都的百姓们兴高采烈。再加上新年将至,百姓们忙着办年货过新年,家家户户忙的不可开交。腊月二十三是小年,百姓们忙碌过节的时候,将一些重要的事情重要的人物都抛在了脑后。其中便包括李瑁这个大唐皇帝被囚押至成都的事情。
    成都东城大街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之中,李瑁面色苍白的坐在大车里,闭着眼睛,身子随着马车摇摇晃晃。进入成都城之后,李瑁便感受到了这座城池的热闹和喧哗。从进城开始,他便感受到了这种气氛,于是他忍不住的从密封的车窗之间的缝隙朝外张望。他看到的大街上成群结队衣着光鲜熙熙攘攘的百姓们。他看到的是街道两旁密密麻麻生意兴隆的店铺。那些从店铺里飘来的饭菜点心的气味,让人闻了流口水。
    然而,李瑁越是看这些情景,他便越是沮丧。和外边街道上的百姓们只有一道车厢板的间隔,但外边的是个自由繁华的世界,而自己却是个阶下之囚。他多么想大声的怒吼着告诉外边那些人:我是你们的皇帝!我是你们的主人!你们怎可自顾欢笑,无人来解救我?但李瑁知道,这么做只是徒劳,成都城的百姓早就不是他李瑁的子民了,而自己也不是皇帝了,只是个待宰的羔羊。
    自从那日在栖凤阁中经历了那场让人惊魂的变故之后,李瑁便一直被囚禁在兴庆宫中。没有一个人去见他,他也见不到任何人。每日里,他只能对着空旷的房间一个个的咒骂着他痛恨的人。但他很快发现,他要咒骂的人太多。玄宗、杨玉环、王源、高仙芝、崔秋山……名单很长很长,他实在是骂不过来。他想自杀,但却下不了决心。虽然屋子里被搬空了,但想自杀还是有办法的,撞墙角,上吊自杀都是可以的,但他实在没那个勇气。
    十几天后,他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王源。而王源见了他的第一句话便是:“寿王,我要带你去成都了。”
    李瑁哀求着,哭叫着,甚至威胁着王源,请求王源饶了自己。他给出了许多优惠的条件,劝说王源只要支持他复位,他将给王源无上的权力云云。王源只是一直冷冷的看着自己,没说一句话。从王源冰冷的表情中,李瑁闭嘴了。他知道,从王源这里,他是没有任何的突破口了。但他依旧抱着最后的希望,那便是去成都见父皇。也许父皇会原谅自己,也许自己还有机会。
    李瑁已经彻底的丧失了他的智商,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李瑁的生死其实已经注定了的,王源之所以要带他去成都,是王源一如既往的风格,他不愿背负弑杀皇族的罪名,王源要玄宗亲自下旨杀了李瑁。
    马车在百余名亲卫骑兵的押送下抵达了散花楼内。车厢外的铁条咔咔作响,黑色的布幔被拉开来,刺目的光线从车厢的缝隙之中射了进来,寒气和强光让李瑁的身子蜷缩,双手捂住了眼睛。
    “快下来,磨蹭什么?”毫不留情的怒喝声在耳边响起,一名普通的亲卫面目冷峻的呵斥着他面前的这个曾经坐在宝座上的皇帝。
    李瑁很想怒骂一声:朕是皇帝,你不要命了么?但他显然明白,现在说这种话很是可笑,很是荒谬。他弓着身子,就像一个受惯了呵斥和打骂的囚犯一样,毫无表情的慢吞吞的下了马车。立足处四周的景物很是熟悉,这里是散花楼,曾经也是他常来常往的地方。父皇应该就住在这里吧。
    “陛下有旨,押李瑁上殿问罪。”
    “陛下有旨,押李瑁上殿!”
    突如其来的呼喝声下了李瑁一跳,顺着声音看去,散花楼大厅前的回廊上,几名内侍借力呼喊着旨意,声音嘶哑难听,就像是索命的冤魂一般。
    “走吧。陛下在里边等着你呢。”一名亲卫喝道。
    李瑁慢吞吞的整理着衣衫,挪动着麻木的腿脚。
    “快点。”一名亲卫突然伸脚在李瑁的屁股上踢了一脚。
    李瑁身子往前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回过头来,李瑁怒目而视。
    “怎地?你还敢瞪眼?在瞪眼我给你个大嘴巴。”那亲卫也猴着眼睛瞪视着李瑁,手掌已经伸直,那架势似乎上来便要扇耳光。
    李瑁不敢倔强,他心中纵有万般的怒火,却也只能乖乖认怂。虽然他曾经贵为皇帝,曾经没有任何人敢在他面前有任何的不敬行为,曾经一句话便可人头滚滚,生杀予夺。但现在,在一名神策军小兵面前,他却只能认怂,只能被踢了屁股却还不敢说半个不字。
    长长的回廊通向散花楼的大厅前,尽头的大厅开着门,里边黑洞洞的,像是一张欲吞噬人的巨口。李瑁一步步的走近,上台阶,然后进入了那张巨口里。
    ……
    散花楼一楼的大厅之中,光线幽暗晦涩,气氛空旷而清冷。没有满城文武的熙熙攘攘,除了静静坐在宝座上的玄宗那孤零零的身影之外,便只有几名内侍在宝座之策静静的站着。
    李瑁进了大厅之中,他的目光投向了坐在宝座上的那个熟悉的人影。
    “父皇!”李瑁颤声叫道。
    宝座上的玄宗静默着,远远的看着李瑁,脸上的肌肉抖动着。
    “父皇!”李瑁大声的喊叫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动起来,他跑到了宝座下方,忽然扑倒在地,匍匐着往宝座的木阶上爬着。像一条蠕动的蚯蚓,拼命往宝座上爬着。
    两名内侍身子动了动,玄宗却摆了摆手。
    李瑁终于爬到了玄宗的脚下,伸手抱住了玄宗的小腿,嚎啕大哭起来。
    “父皇!父皇!儿臣不孝,儿臣有罪,请父皇恕罪。父皇……!”
    玄宗眉梢动了动,俯视着脚下正嚎啕大哭着的李瑁,开口道:“瑁儿,你来啦。”
    “是,瑁儿来了,父皇,是瑁儿……”李瑁鼻涕眼泪一大堆,将玄宗的下裳弄湿了一片片。
    玄宗点点头,抬起脚来,对着李瑁的头猛地一踹,李瑁猝不及防,身子被踹的侧翻,骨碌碌滚下了木阶。
    “你还有脸来见朕,朕生了你这么个好儿子,差点连朕都杀了。你还有脸在朕面前痛哭流涕,混账东西。”玄宗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指着李瑁怒斥道。
    “父皇!儿臣不孝。儿臣知错了。儿臣是一时糊涂,儿臣不该那么对父皇的。请父皇恕罪,恕罪啊。”李瑁趴在地上,高声哭叫道。
    玄宗一步步的走下宝座来,站在李瑁面前哑声道:“瑁儿,你辜负了朕的一片苦心。朕对你寄予厚望,然而,你做了什么?你连朕都容不下,连传位给你的人你都要杀,你太让朕失望了。你居然下诏书栽赃陷害朕,给朕安上了那么多的罪名。你这蠢货,你都干了些什么?”
    “儿臣错了,儿臣该死。”李瑁喃喃道。
    “你太叫朕失望了,朕知道你恨我,不就为了一个女人么?朕将皇位都穿给了你,难道还抵不上一个女人么?你便怀恨在心,乃至于连你的父亲都不能容的下。现在可好,看看你的下场,看看我大唐的下场,这都是你的错。你这忤逆愚蠢的东西,你葬送了大好的局面,也害的你自己落到现在的地步。混账,蠢材!”玄宗毫不留情的狠狠的咒骂着李瑁,吐沫星子溅了李瑁一头一脸。
    李瑁只趴在那里呜呜的哀嚎,口中不断的重复着:“儿臣该死,儿臣有罪。”之类的话。
    玄宗骂的累了,后退几步,手扶着木阶的扶手微微的喘息着。
    李瑁爬动几步来到玄宗脚下,抱住玄宗的腿道:“父皇息怒,儿臣知道错了,请父皇饶了儿臣一命。儿臣定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玄宗冷笑连声,看着李瑁道:“饶你性命?洗心革面做人?你想的倒美。你以为你还有活命的机会么?”
    李瑁大惊道:“父皇饶命啊,父皇不能杀儿臣啊,儿臣是父皇唯一的儿子了,父皇若杀了儿臣,大唐天下谁人能继?”
    玄宗冷冷的看着李瑁道:“你现在倒是知道这些了,可你却又亲手杀了你的几位皇兄皇弟,还有你的侄儿们。你亲手断送了我李家的血脉。如今剩下了你一人,你是不是以为朕便不能杀你了?”
    李瑁忙叫道:“儿臣是该死,父皇尽可杀了儿臣,但儿臣一死,皇嗣断绝,大唐天下便将被他人攫取。那王源……他虎视眈眈,父皇切不可以为他安着好心。他巴不得父皇杀了儿臣,那样的话,父皇之后,天下无主,天下便成了他的天下了。”
    “啪!”的一声,玄宗一巴掌扇在李瑁的脸上,怒斥道:“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编排王源的不是。你莫要做春秋大梦了,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有继承皇嗣的资格么?我李家血脉均可继承皇位,倒也无需是朕的儿子。王源没你想的那么阴险,他早已跟朕商议了此事。朕也已经同意了他的奏请。朕已经下诏至大唐各地,召集武帝之时被迫隐遁的李唐支系血脉归朝。武帝时诸王起兵夺位,所最终未果,诸王被杀。但他们的血脉血隐姓埋名的活了下来。朕已知的便有三支尚在,朕已经决定召他们回到长安,择品行合宜之人过继传位。嘿嘿,没有你,我李唐江山依旧可以延续,只要身上流着高祖之血,我李唐便没有断种之虞。至于你……怕是没机会了。”
    李瑁张着嘴巴呆呆的仰头看着玄宗,心中一片冰凉。是啊,自己怎么忘了这些了。武帝时诸王反叛,不少皇族血脉为免武氏迫害隐姓埋名逃往各地隐藏身份躲了起来。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但他们当中一定有人活着的。他们也是李唐皇族血脉,之前或许是担心回归朝廷会为朝廷所不容,但现在,他们肯定会为了皇位而回归。而自己这唯一的继承人的身份却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自己是真的完了,最后的一线机会也没有了。
    “父皇……您不能这样。我才是您的儿子啊,您怎么能舍近而求远,将皇位传给旁系?他们已经和父皇隔了数代了啊。您不能这么做。父皇,你去跟王源说,你要将皇位传给我,我不能死,我不能死。父皇,要不你叫王源来,儿子亲自跟他说,儿子求他开恩。父皇……”李瑁抱着玄宗的腿摇晃着,玄宗的骨头都要被他摇的散了架了。
    玄宗长叹一声,俯身下来,伸手在李瑁的脸上抚摸着,低声道:“瑁儿啊,别痴心妄想了。实话对你说了吧,王源不会让你活着的,就算父皇想让你活下来,那也是无能为力的。父皇现在不能为了你得罪了他。你知道,他随时可以篡夺我李家的江山。父皇要做的便是不激怒他,让他遵守诺言。你知道么?他跟朕定了协议,很快朕便要回长安了,而他则留在蜀地,他的兵马将不会出蜀地半步。朕只要撑几年,不惹恼他,让新皇即位,好好的恢复气力。将来,他们会给王源好看的,他们会除了这个心腹大患的。而你必须要死,朕不能为你求情,你死了,也算是为大唐的江山社稷尽了一份心力。朕只能拿你的命换取王源遵守承诺。你明白么?”
    “……”李瑁面如死灰,呆呆的趴在地上。他不得不承认父皇说的有道理。父皇为了能让大唐江山依旧在李氏手中传下去,他只能选择不惹恼王源,只能选择最大限度的忍让,这个时候他还怎么可能为了自己去惹怒王源。
    “瑁儿,你放心,朕给你留个全尸,会给你厚葬的。朕其实也活不了多久,但朕临死前,必须要完成这些事情。这是交易的一部分,不能因为你便毁了这场交易。江山社稷为大,你明白么?个人性命又如何能和大局相比?朕已经走错了很多步,局势已经变得如此的险恶,朕不能再走错任何一步。所以,你要理解这一切,要勇敢的去面对,勇敢的去死。知道么?”玄宗低低的声音宛如梦呓在李瑁耳边诉说着,声音中竟然充满着慈父般的温情,那是李瑁从未经历过的。
    “不!”李瑁大叫道:“不!凭什么?凭什么必须我去死?凭什么?朕是大唐皇帝,王源这逆贼篡逆夺位,父皇你糊涂啊,他的话你也信。朕不想死,朕不能死,朕不能死。”
    玄宗愣愣的看着李瑁疯狂的样子,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侧幕旁七八名内侍缓缓的走上前来,领头的一名内侍手里捧着一只托盘,托盘上面的红绸布上放着一只青瓷的酒壶和一只酒盅。
    “寿王爷,奴婢小山子伺候您上路。”那内侍尖声道。
    李瑁像是被蝎子蛰了一般的跳起身来,连连摆手道:“朕不喝,你们大胆。快走开,快走开。朕不喝。小山子,你好大胆,朕要将你扒皮抽筋,活剐了你。”
    小山子缓步上前道:“寿王,就算是活剐了奴婢,您也要先喝了这壶酒啊。”
    李瑁猛地窜出,朝着厅门口冲去,口中叫道:“朕不喝,谁敢逼着朕喝?朕是大唐皇帝,朕是天下之主。谁逼我,朕便杀了他。”
    小山子冷冷挥手,几名内侍飞步过去,李瑁只跌跌撞撞逃出十几步,便被几名内侍抓住胳膊给押了回来。
    “抓紧了,捏住鼻子。”小山子喝道。
    李瑁大喊大叫,剧烈挣扎着。但几名内侍死死的钳住他的胳膊和身子,一名内侍伸手捏住了他的鼻子。李瑁呼吸受阻,只得张开了嘴巴吸气。
    小山子伸手抄起酒壶,也不用酒盅倒酒了,直接便将酒壶壶嘴往李瑁嘴里灌去。
    “且慢!”玄宗大喝道。
    小山子愕然转头来看着玄宗。
    “陛下?”
    玄宗愣了片刻,长叹一声摆了摆手,同时闭上了眼睛。
    小山子明白其意,转过头来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将酒壶中的毒酒倾出。李瑁呜呜连声,大口大口的毒酒灌入喉咙里,顺着他的嘴角流进他的脖子里。酒壶空了时候,小山子才满意的收手。一挥手,几名内侍放开李瑁的身子,李瑁大声的咳嗽着,剧烈的喘息着,身子如抽了脊梁骨一般瘫在地上。
    片刻之后,剧烈的疼痛从腹中升腾而起,李瑁大声的呻吟着,捂着肚子咳嗽着。起初咳出的还是酒水,不久后每一次咳嗽,嘴巴和鼻子里喷溅而出的都是黑色的血污,以至于整个鼻子嘴巴周围全是血迹,脸色也变得乌青发紫。
    “父……皇!咳咳!你好狠的心呐。咳咳……父皇。你会后悔的,王源会同样杀了你的。儿臣……是个蠢货,父皇你……同样……是个蠢货。哈哈……哈哈。”李瑁凄厉的叫喊声越来越微弱,终于身子如虾米一般在地上扭曲数下,气孔流血,气绝而亡。
    小山子上前伸手探了探李瑁的鼻息,转身对身子摇摇欲倒的玄宗禀报道:“陛下,寿王……去了。”
    玄宗闭着眼睛,大滴大滴浑浊的眼泪从眼睛里涌出,顺着他皱纹遍布的脸庞,滚落而下。
    第1108章 除根
    新年很快的过去了,这个新年是大唐这几年来最为安逸的一个新年。战乱远去,天下渐趋太平。百姓们有理由期盼着来年是个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一年。随着战事的结束,许许多多的家庭迎来了亲人的团聚。失散各地的难民归家,被拉丁入伍的百姓们回家。当然也有死去的灵魂回到家乡。各家各户,天下众生,都在这绵延数年的战事之中脱胎换骨,经历新生。几乎所有人都领悟到了一个道理,那便是,以前那种安逸富足的生活是多么的宝贵,战乱是多么的可怕。
    以前天下太平时,人们反而不珍惜,反而以为理所当然。当战乱到来时,他们才知和平之珍贵。他们才理解了“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的道理。所以,天下军民此时此刻最为翘首以待,最为关心的还是这和平能否延续下去,朝堂中能否有明确的安定的消息。说白了,长安的宝座上到底是谁稳坐于上,会否还有另外的变故。
    成都城中,新年的气氛远比大唐各地要来的更为热烈。其实这一场持续了三年的战乱对成都城虽波及甚大,但在神策军的有力保护之下,蜀地的大部分城池并未受到战火的波及,一直处于安定的状态。所以,蜀地的百姓是幸运的,他们也知道这幸运的来源便是蜀地有个英明神武的王大帅,没有他,这一切是根本不可能的。
    这个新年,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他们在城西修建了一座祠堂,请了能工巧匠雕刻了王源跃马横刀的雕像,取名为神武祠。其实便是为王源立的生祠。这生祠一立,顿时成了香火鼎盛之处,新年那几日,无数的百姓从蜀地各处赶来上香敬拜,那场面简直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王源还是从家中妻妾的口中知道了此事的,他先是惊愕,继而苦笑无奈。虽然自己并不希望被神化,但百姓的一片爱戴之心还是让人感动的。他们要立便由得他,总好过这些百姓们天天在自家的宅院周围烧香拜拜要好得多。据说自己宅子的周围的每一棵树,每一块石头都成了神圣之物,拜祭上香的百姓络绎不绝,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而成都城中,一个关于王源即将登基为帝,玄宗将要禅位让贤的消息也不知从何种渠道开始谣传开来。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人人津津乐道。
    大年初八,玄宗归京的车驾开始启程。让玄宗松了口气的是,王源遵守承诺,他这一次将不随驾去长安,只是让高仙芝和其余将领和一干文武官员伴驾回京。王源还承诺玄宗,待玄宗在长安城安顿之后,位于洛阳太原等地驻守的神策军将统统撤回成都,遵守之前的约定。从此后王源的兵马将不出剑南河西陇右安西四道。此四道之外的所有事物,都由玄宗自己处理解决,王源绝不干涉。
    这些承诺让玄宗心情好受了许多,虽然经历了这么多的劫难,但最终大唐能归于李家之手,那么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虽然自己的儿孙们在这场浩劫中全部死的干干净净的,但万幸的事李家血脉还有零星散落于各地,是时候要召集他们来京城了。重建大唐盛世,要靠的还是李家人,要倚重的还是李家人。未来的皇位也要选择其中一人传位。
    十天后,回到长安的玄宗颁布了要李唐皇族子孙回到长安的诏书。诏书告诉这些在武帝时期散轶在各地隐姓埋名的皇族们,是他们回归朝廷报效朝廷的时候了。而且他们中将择优选出一人继承大统,成为大唐的新皇帝。
    此诏一出,天下震动。很多人回家翻起了祖谱,查问起了自己的身世。他们多么希望自己的父母祖辈会告诉他们一句话:孩儿啊,其实你姓李,你是皇族血脉。那样的话便可一步登天,飞黄腾达了,或许还能有幸成为皇帝的人选。然而,绝大多数人面对的只是家里寒酸的历史和一无是处的先祖。证明了他们只是草芥般的存在。
    当然,也有例外。
    某处乡野之中,砍柴归来的青年被年迈的父母叫进房中,颤巍巍的拿出了发黄的信物告诉他:“儿啊,你不是普通人,你是李家皇族的后代,咱们祖上是韩王李元嘉……是时候回归朝廷了,朝廷需要我们。”
    某处城镇之中,学堂归来的少年被年迈的父母叫到密室,告知他:“儿啊,你不是我们亲生的,你是宗族贵胄,李氏皇族血脉。你曾祖是虢王,伐武失败后,我们保护着你父亲隐姓埋名,你父亲死了,我们便收养你。”
    ……
    凡此种种,大唐各地偏僻之所,那些曾经隐姓埋名的叛王的后代儿孙们像是听到了春雷召唤的春笋一般快速的露出了地面。韩王李元嘉、霍王李元轨、鲁王李灵夔、越王李贞这些曾经起兵反叛武则天的皇族后代纷纷从沉睡中被惊醒,他们被告知自己的真实身份,踏上了扭转命运的征途。
    山野间,集市上,商铺中,码头上。一个个原本在众人眼中看来的普通人,此刻却一个个摇身一变,充满兴奋和希望的踏上了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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