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笑我是断袖 作者:韦秋
    ——(25)
    他伸手去拿那碗粥,毫无准备以致被烫得缩了一下手指,翻过燕离的双手一看,果然一片通红,这让他更是自责得难以复加。
    人都是这样,一被哄,觉得自己是有人宠着的,就控制不住积累的情绪了。
    薛浪那天倒下去之后,大夫来瞧过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过度劳累所致的心悸头晕,可燕离哪会这么轻易相信,他作为这个世上最了解薛浪的另一个人,或者直接说作为他的一部分,他清楚他所有的状态,即便累极,他也绝不可能上一个时辰还能挽弓试箭,后一个时辰就因为过劳而人事不省。
    所以燕离后来又找了几个大夫甚至是王宫里的医官,结果得到的答案都相差无几。
    他昏迷的第二天,燕离再次逼问最初的那个大夫,问不出来,刚说要用刑,上有老下有小的老大夫就哭着交代了:小人真的诊治不出那位大人的病因,小人斗胆,如果还有另外的可能的话,只有传闻中的云容了。
    何为云容?
    表独立兮山在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此毒潜伏期最长可以达十年之久,中毒之人,开始时头晕目眩,脚下轻飘好似置身云端,辨不清方向,渐渐失明失聪,陷入长时间的睡梦中,身体无法抑制地枯竭,最后飘飘乎死去。
    这本是旧时游方术士所谓的长生药,服下后,由于脚下越来越轻,而且眼前总是时不时出现幻影,受害之人对晕眩感习惯之后往往乐在其中,就算什么时候死了也不会知道。
    游仙之道衰落,这种名为长生实则害命的毒药被列为了禁药,药方百年前被销毁失传,近人鲜少有人知道曾经有一个仙气渺渺的时代,更遑论凭空出世的云容。
    老大夫之所以不敢说出来,一来是害怕医治不果,燕离一怒之下杀了他,二来是怕禁药为人所知,人为贪欲所控,重现那一个乌烟瘴气的世界,他虽没亲眼见过,但他祖上因它毙命的不在少数。
    听他说完这些痛心的历史,燕离并不感同身受,只是追问道:这毒怎么解?
    毒药,他知道的不少,他自己身上也常备数种,但从未听过云容,他想,既然是毒药,就一定有解药,最毒不过以毒攻毒。
    令他失望的是,老大夫叹息着:无可解。
    燕离一听就急了:缺什么,我去找。
    那时的人根本没想解毒,直到现在云容的药方都不可知晓,哪里去配解药呢?
    大人不妨想得简单些,那毒药早已失传.......那位大人说不定只是累狠了,恢复几日缓过这股劲儿,又会生龙活虎了。他擦着额上一刻不停冒出的冷汗结结巴巴地说。
    老大夫被恭恭敬敬地送出了府,燕离衣不解带,魂不守舍地照顾了薛浪四天,好不容易盼到他醒了,却遭到意料之外的冷脸,再加上担心,他轻轻吸了下鼻子,眼眶热了又热,。
    你昏迷的时候,我总害怕你再也醒不过来,又怕你醒了会饿,就在门外起了小炉,温着药,煮着粥,你一个时辰不醒,我就换一锅煮,我拜托檐上的燕子帮我照顾你一小会儿,把冷掉的粥分给院子里的麻雀吃,听见屋子里蜡油滴落的声音,我就想,你该醒了吧,然后我去看你,你还睡着,眉头给拧成了一股绳,我怎么也解不开。
    晶莹的泪珠从他眼里成串的滚出来,薛浪擦着他的脸,而他自己的心上则好像有一张砂纸在使劲地刮,使他难受又无处发泄,挠心挠肝的疼。
    作者有话要说:
    你是鸽子吗?
    我不是。
    好巧我也是!鸽子鸽鸽~
    44、争执
    燕离想到老大夫的话,似乎自己也一刻不停地头疼了起来,他从薛浪怀里小心挣脱出来,不依不挠地追问:怎么样?哪里难受吗?
    不仅难受,而且他觉得自己快瞎了,眼前虚幻的白影来了又去,大白天的跟见鬼了一样,但他肯定不可能说出来让燕离白白担心。
    于是他故作轻松地展开双臂,并说:好得很,能一拳打死水牛,这么久不见太阳了,要不要出去比划比划?
    真的?可是......
    薛浪不愿浪费时间在这种他觉得无伤大雅的事情上,就算他真的瞎了,也得先把眼下能看见的事情解决。
    他忙插嘴岔开话题问:这些天辛苦你了,城外如何了?我昏迷的事没传出去吧?楚军呢,快到了吗?算了,你把这几天的军折给我拿来看看吧。
    军折就放在内殿里边,这几天的大小事宜都是燕离在经手,他半信半疑地起身去拿那摞折子,眼角余光还注意着薛浪,怕他毫无征兆地一睡不醒。
    薛浪披着外衣,在看折子的过程中,抬起胳膊揉了好几次眼睛,他开玩笑说:这一觉睡得舒服,唯一值得说的,那就是眼皮都重了两倍。
    燕离死拧着眉,仔细观察着他的动作,看他不自觉地用力眨了好几次眼睛,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然而他双唇紧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等薛浪艰难地同眼前的幻影斗争着看完折子,已到了午时,这其中还被燕离抽走了许多琐屑不足为虑的小事,只剩下涉及战局的军机。
    来送饭的士卒在门上轻敲了两下,把饭菜搁在门外的石墩上就离开了。
    薛浪看完最后一本,合上书,疲惫地闭着眼捏了捏眉心。
    就在这时,燕离摆好了碗筷,忽然开口说:我们离开这儿吧,不打了。
    薛浪一顿,仰头看他,咧嘴笑笑,不以为意地问:是不是累着你了?你去休息吧,我很快就能把这些都处理好。
    头一回,燕离为着他的一句话,露出了脆弱无助的神情。
    回去吧,我们回去找凌消,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凌消那小子连刀都提不起来,让他来,是拿耗子呢,还是放虫子咬人呢?薛浪好笑地重新低下头,翻看其中一本薄薄的册子,一边轻轻地说。
    我看你啊,就是关心则乱,放心吧,我已经没事了。对了,这儿也没什么好消遣的,你该待腻了,这样吧,要不我先找人把你送回去,等我办完这件事,马上回去找你,好不好?
    从他的神态语气,燕离看得出他是真无碍还是装出来的,很明显,薛浪在掩饰他身体的真实状况。
    他恐惧老大夫一语成谶,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会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化为一捧白骨。
    再度启唇,他的声音显而易见地颤抖着:你听我说,你中了毒,这里没有解药,我们回去找凌消,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薛浪闻言微怔,然性格中自负的一面却让他觉得这完全是无稽之谈,谁能给他下毒?不过是睡久之后的头昏眼花罢了。
    他的眼神失焦了一瞬间,燕离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想要立刻说服他去找解药,便猛然蹲下,双手成爪,抓在对方膝上,借此使他清醒一点。
    你已经看不清了对不对?接下来是耳朵,双腿,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一天天死去吗?啊?!从一个活生生的你,变成一滩为野狗所弃的腐肉!你这样,和千刀万剐了我有什么区别?
    血丝布满了他的眼睛,无可言喻的恐怖情绪在他心里蔓延,他说完这些话,脑袋空白一片,就那样呆楞着望向薛浪。
    薛浪的心一直揪着,在燕离把手放上来的时候,他立马覆了上去,细微的颤抖也牵着他一阵心疼,可如今他不能作他想,别无他法。
    不过小小毒药,总会有办法的,可他答应过的,要以天下为聘,名山大川为媒,三书六礼迎娶他的皇后。
    半道而废,他从不做这种决定。
    另一方面,如果战事还未开始,他会以燕离的话为先,可现在正是白热化的时候,今日的战报,燕离还没来得及看,也就不知道七十万楚军昨夜已经集结完毕,时刻准备攻城。
    退了,就是弃城内兄弟们于不顾,他们辛苦筹谋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即将等来重见天日的一天,所以他不能退,至少要坚持到容毅赶来,从他手里接过这把巨斧。
    燕燕,他腾出一只手,抚摸着燕离的后颈以作安慰,缓声说,江湖游医的话不可当真,他们都是骗子,专哄人轻信,取人财物的,我只是睡了一觉,现在是看得见也听得清,别胡思乱想了,你累了,何必杞人忧天,乖,睡会儿吧。
    颈后的手倏然成刀,劈砍下来,燕离没料到他竟下得去这么重的手,毫无防范地软倒在了他身上。
    薛浪微微叹息:我答应你,等你醒过来,我们就回去。
    那日,白川身死,白宣回营后发了多日高烧,人事不省,沈余括大喜过望,暗自庆幸自己同意了与燕离的合作。
    接下来,只要寻找机会杀了薛浪,督促燕离履行约定,撤兵回国......
    不,他为什么要放他回去,大军不日便可抵达,到时他们不过瓮中之鳖,根本没资格同他谈条件,既然都是大庆来的敌人,不如一起杀了,还可以在手下面前树立威信。
    看啊,他不仅杀了大庆兵神,还折断了他的刀鞘,等国内事一了,他就举兵攻庆,容毅那个老不死的时日无多,也不足为惧。
    攻下庆国,他就是大楚最大的功臣,他会官至太尉、丞相,再往下,他就不敢再想了,但只是到这个程度,也足够燃起他的斗志了。
    白宣遍体鳞伤地出现在营地前面,不可避免地引起了一些小乱子,未战而败的几千精兵脸色颓唐,泄露了白川战死的消息。
    一时间群龙无首,谨小慎微的其他副将失去了主心骨,围着高烧不止的白宣不知所措,这时,沈余括面色严肃地站了出来。
    各位同僚,沈某想说几句话,不知可听不可听?
    哎呀,沈副将军,你要说什么就说,没看大家都着急着吗,还掉什么书袋子。
    沈余括被那位心直口快的副将噎了一下,撇了一眼暗暗记在心中,然后继续说:薛浪实在欺人太甚,不仅虐杀了白川副将,还差点害死大将军,这口气,我们不能忍。
    是啊,欺人太甚!在我们的地盘上还敢这么嚣张!
    别卖关子了,问题是我们现在要怎么打回去,他们龟缩城内,有什么办法?
    都安静,接着听我说,沈余括打了个手势,又侃侃而谈,大将军此战失利,火急攻心,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但群龙不能无首,夺回王城不可一日安闲,此前,大将军曾交给我虎符,目的就是让我在他出现不测之际能出来领导大家。
    说着,他拿出了那块不知何时偷得的小小虎符,摊在手心,大大方方地让人察看。
    还有不服气的,也都在他拿出证物后被迫弯下了腰,况且确实如他所言,战事不能停歇,白宣倒下来,必然要有另外的人接替他。
    对着沈余括那了不起的神气,大部分人心中都疑惑不解,白宣怎么会选到他?
    如果白川不死,怎么也轮不到沈余括的。
    如果楚王现在不在禁足,肯定会为他越俎代庖的行为大发雷霆,至少夷他九族。
    接下去几天,沈余括开始还提心吊胆担心阴谋被识破,在白宣的药里下了大剂量的蒙汗药,几乎能干倒一头牛,白宣因此一直没能苏醒,甚至一度性命垂危,而王城里一点动静也没有,薛浪好几日没有现身,他也渐渐放下了心。
    大军集结那一日,他站在阵前,满面红光,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说,对于底下微不可闻的异声真的就充耳不闻,这是他人生最辉煌的一刻。
    草色青青,西风烈烈,战鼓擂,战旗飞。
    薛浪终于在喊杀声中登上了城墙,不见白宣,大军前的那个人有些眼生,他仔细回忆了下,应该就是那位意不在小的沈副将军了。
    即便危如累卵,他也依旧从容不迫,脸上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沈余括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有这种定力,一想到之后的威震天下,他就忍不住血液倒灌,心脏狂跳,疯狂地喊着杀、杀、杀。
    那张脸因兴奋而趋于扭曲,不像一个威风八面的将军,反而更像一个亡命赌徒,从父母那里偷走了棺材本,预备做最后一搏。
    不得不说,七十万军的力量着实可怕,还好北燕军素质过硬,愣是在薛浪的指挥下倒腾遍了三十六计,坚持到了第三日。
    庆军的大旗出现在地面尽头,他们的转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难受了,当鸽子我良心不安,乌乌 那怎么办嘛 可是我又如此地爱你们 急忙忙赶出来的又不好看(我是个废物
    45、不可与小人谋
    经历过连续几天的苦战,陈通早就到了灰头土脸,说句话都能喷出一口黑烟的程度,好不容易盼到援军来了,自然是欣喜若狂。
    王爷!剽骑大将军来了!
    薛浪阖眼靠在一边,闻言只是掀开了点眼皮,淡淡地说:知道了。
    别看他现在八方不动,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其实完全是因为他眼前白光大盛,睁开眼顶多只能看见白茫茫的几个人影走来走去,他现在信了,自己中毒不浅啊。
    上兵伐谋,最次攻坚。沈余括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但薛浪越是龟缩城中,他就越难以自控,日益激进暴躁,死活不听劝告,非要采用人海战术,牺牲大量的人马攻取王城。
    几日下来,成效只有豆粒一般大小,而楚军却迅速丧失了几万的兵力,营内怨声载道,士兵们都对少数几个鸡犬升天的家伙侧目而视,照这样进行下去,沈余括的将军椅还没捂热就要被收回去了。
    作为容毅生命中的最后一战,也是最盛大盲目的一战,这一战可以算是大庆孤注一掷的豪赌,不顾千里万里,深入敌人腹地,不明敌情,不辨虚实,深触兵家大忌,然而这也是大庆复活的最后机会。
    庆军来时,城墙根下堆满了尸体,形成了恐怖的尸山血海,因为天气正热,腐臭十里外都依稀可闻,乌鸟盘旋在半空中,等待时机如箭雨一般俯冲下来啄食腐肉。
    这幅巨大的画卷在夕阳下向他们铺开,土壤被染成了深褐色,无法凝固的鲜血似乎还冒着热气,蜿蜒冲刷出数条小溪流,灰黑的天幕低垂,颜色单调却碰撞出沁人心脾的浓烈,血腥气无孔不入,充斥其中的厮杀声、呼喊声都轻了分量,大抵人间的修罗场再不过如此。
    容毅虽常谈残酷是战争之常态,但看到眼前这一幕时,还是情不自禁勒住了马,沉默良久。
    作为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战,也是最盛大盲目的一战,这一战可以算是大庆孤注一掷的豪赌,不顾千里万里,深入敌人腹地,不明敌情,不辨虚实,深触兵家大忌,然而这也是大庆复活的最后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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