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很细心的男人,虽然很多时候嘴硬面冷,但我能感受到他的心意。他对我的好,从来没有避讳过,虽然,他从没说过喜欢或者爱。
    我不是个木头人,我只是不敢罢了。他是大内总管,陛下面前的大红人,我是个小宫女,名不见经传。就算真的在一起了,未来的磨难也会太多。
    而且,我觉得现在的状态挺好的。不远不近,不咸不淡,很自在,很轻松。
    或许,也是我根本没对爱情抱有什么幻想吧。那玩意太奢侈,我不敢去想。深宫后院的,豺狼虎豹的,能活下来就是天赐的恩惠了,还是知足些的好。
    可是后来那层窗户纸为什么就被捅破了呢?我想,可能是因为那个脑子进水的陛下,突然脑子又好使了的关系吧。
    他点燃了我对于爱情的幻想,让我觉得,或许,不如赌一把。万一,我就赢了呢。
    我还记得那是一个年前的冬夜,地上的雪反射着盈盈的月光,浪漫又朦胧。
    那时候,菀菀是贵妃了。对,那个皇帝的脑子好了之后突然就任性了,任性得我们猝不及防。不过,这是好事情,对不对?
    菀菀很好,她没因为身居高位就淡了我们的感情,我们的生活一如往常,她从来不会在我面前自称本宫,我也不必将自己唤做奴婢。
    我觉得我是真的挺幸运的,人家都说能共苦的不容易同甘,可是她没有。她说,就算有一天她做了皇后,我也是她最好的姐妹,没有之一。
    我们从来不是主仆,我们是亲人。
    啊,说到哪了…对,浪漫的月光下。
    符延那天出奇的温柔,他轻轻拍掉我帽子上的雪花,说喜欢我。
    其实,我都忘记他那天说了什么了。我只记得那天他宠溺的语气,还有我小鹿乱撞的心情。
    那一刻太美好了,美好到我乱了心智,愿意用一生的幸福去豪赌。还好,我赢了,赢得彻彻底底,不带一丝悬念。
    符延的成长过程很简单,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处于装高冷阶段。熟悉了后,中二属性被发掘。再过不久,他就是真高冷了。
    原来的时候,他的高冷…对我而言,毫无攻击能力。后来的时候,他…就成功转型成了一只大金毛。
    和他在一起是件很幸福的事,毕竟嫁给爱情是每个女人所期冀和向往的,不过刚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奢望能够嫁给他。
    他是太监,我是宫女,我本来以为,在这样寂寞的地方,能够遇到这样一个合适的人就够幸运了。可我没想到,我还可以更幸运一点。
    菀菀做了皇后。
    她做了皇后之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认了我做干姐姐。不是口头上的,是真真正正记入族谱的,我是路家人了。
    听她告诉我这件事时,我正在厨房偷摸摸地烤地瓜,一激动,地瓜带着火星砸在脚面上,烫的我三天没法走路。
    我是不敢相信的,怎么会呢?我震惊地望着她,她恬静地看着我。
    她说,她父亲给她取这个名字,是因为一句诗。菀菀黄柳丝,濛濛杂花垂。
    她说,姐姐,你就叫路濛濛好不好?
    路濛濛?怎么那么琼瑶呢?
    我躺在床上笑得不行,眼泪都笑了出来。我问她,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诡异吗?
    她委屈地不行,拉着我的袖子撒娇,这样才像亲姐妹嘛。
    她被陛下宠得越来越骄纵了,尤其是有了孕之后,更是娇气得不行。原来在大冬天提着水桶能上二层楼的姑娘,现在被大声说一句话就能挤出眼泪来。
    但是,我们都喜欢她这样小女孩的样子,她生来就该被娇养着的。有人甘之如饴地掏心掏肺地疼宠她,又何必故作坚强。
    亲姐妹啊。我抹了抹眼角的泪,笑着将她按在床上搂进怀里。她大着肚子,我不敢使力,就侧搂着她,把手搭在她已经看不出来了的腰上。
    我说,咱们本来就是亲姐妹啊,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事来了?
    她躲躲闪闪地不敢看我的眼睛,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叫。
    我知道你想跟符延成亲,但你们的身份不合适。我想,如果你是皇后的姐姐了,符延也封了爵,那你们就能真正在一起了。
    她说,阿鱼,我想让你幸福,和我一样幸福。
    她认真看着我眼睛说话的样子实在太美了,我没忍住亲了她一口,但唇离开她脸颊的时候,泪却是先流了下来。
    傻菀菀,我怎么可能不幸福呢。你和他,都在我身边啊。
    看我流泪,她以为我知道了什么,倒是急了,一边给我擦眼泪一边一股脑地把什么都招了。
    她说符延去找宁国公了,辅佐他治水,可能要半年才回来。符延跟在陛下身边多年,立功无数,但因着身份的限制,想进官封爵却还是很难。
    不过若是他治水回来,一切就都有了由头,能服人,顺理成章。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我脸色,怕极了我生气的样子。
    这次,我真的是忍不住流泪了,我趴在她的胳膊上嚎啕大哭。泪水把她的袖子浸得黏黏腻腻,大热的天,她出了一身汗,却一直都没有推开我。
    她拍着我的背,哄着我,就像每次陛下哄着闹脾气时的她一样。
    我相信了,我前十几年吃的苦,是为了后半辈子享的福。
    我尝尽了苦,剩下来的,就只有甜了。
    遇见她,三生有幸。
    符延去了五个月,从盛夏,到初冬。枫叶从绿变黄,由黄转橙,由橙到红,在紫后掉落。
    终于,在菀菀的小皇子满月酒的时候,他回来了,和宁国公一起。
    他黑了不少,瘦了不少,不变的是那双盛满了繁星的眸子。他把我拉到没人的角落,拉着我的袖子摇晃着,就像是一条讨骨头吃的大黄狗。
    他说,我想你啦,我回来啦,我们要成亲啦。
    是啊,我们成亲了,一个月后。
    我嫁得分外风光,十里红妆,弯弯延延地沾满了整条街。我的干爹干娘做我们的高堂,皇后娘娘带着太子为我们坐镇,喜宴用的是宁国公亲自酿的酒。
    陛下全程冷着脸站在一边,不过看在他赐的这座宅子的份上,我还是好吃好喝地招待了他。
    我是永安伯夫人了,一品诰命夫人。
    当今皇后是我的亲妹妹,当今宰相是我亲弟弟,当今太子会含着我的手指奶声奶气地喊我小姨,当今宁国公成了我的忘年交,当今永安伯是我的丈夫,我一个人的丈夫。
    但是,当今圣上仍然对我横眉竖眼,他以前嫌我抢他媳妇,现在嫌我抢他媳妇和儿子。没关系,我正好也懒得看他,管他去死。
    不久之后,我又多了个弟媳妇,或者是妹夫?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慕言。
    不过,我可以再骄傲地说一句,大将军他也是我的亲戚啦!
    我凭借我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干爹和菀菀,菀菀又跟陛下吹了吹枕边风。在我们几人的不懈努力下,慕言终于登堂入室。
    陛下大手一挥,圣谕晓告天下。断袖合法,男子可为妻妾。
    不过慕言和弟弟始终没有成亲,他们为谁是夫谁是妻每次晚膳时都要吵个不可开交。有时甚至连饭都不吃完就要气得回房,一个晚上不出来。
    别问我谁在上,谁在下,我又进不去,他们又不说,我不知道的。不过,我猜,他们是互攻。
    再后来啊,宁国公也大婚了。他攒了好久的钱,以一己之力盘下了整个山头,然后娶了一棵桃花树。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的心中,犹如万马奔腾而过。不过我还没来的及去问问为什么,他就派人给我送了封信,还有一坛子桃花酒。
    他的信写的好简短,愚笨如我理解起来也丝毫不费力气。圣旨般大的一张卷纸,写了十一个字,每个都犹如拳头般大。
    修仙去也,无美食美酒,勿扰。
    修仙啊…有志气。我也打消了去看望他的决定,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肯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啊。
    而且,我也没精力去看他了。因为,我怀孕了。
    那天是我和符延的成亲五百二十一天纪念日,我们郑重地开了那坛子酒,在月光朦胧下举杯对饮,好不惬意。
    但后来…不可描述。
    迷迷糊糊中,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句话。
    那酒里…有毒!靳蒙逆,还我命来!
    九个月后,我有了我的一对龙凤胎。
    大女儿叫符瑜,出生第三天就被封了无瑕郡主。菀菀说,她的小外甥女,美玉无瑕。
    小儿子叫符帧,是唯一的永安伯世子,十三岁就袭了爵。
    为什么十三岁就袭爵?
    因为太子十六岁登基啊。
    我们去做什么了?
    简单的很。游山玩水,看遍天涯。
    作者有话要说:  算美满吗?
    车还是要开的,但是就不发到这了,想看的微博私信我就好。别害怕,我很温柔的哦。
    明天再来章番外,要是脑洞还有就再来一章。
    然后,暴君就结束了。
    第65章 【番外完】
    时光荏苒, 春夏秋冬一轮轮地来了又走,十八年也就是弹指一挥间。
    路菀菀在靳荀谈十八岁的时候,第二次有孕。这时候, 天下的年号已经不是纵元了,是允元, 元宸皇后成了元宸皇太后,靳承乾年纪轻轻就成了太上皇。
    今年, 是允元二年。
    路菀菀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很顺利, 但还是将靳承乾给吓得半死,说什么也不敢再要第二个孩子了,为此还特意找靳蒙逆求了副药。
    不过靳蒙逆忘了告诉他,这药是有保质期的。
    靳荀谈十六岁登基,自此之后帝后二人就做了真正的甩手掌柜,山南海北, 每一天都是段说走就走的旅行。
    然而好景不长, 二人才玩了一年多, 晃悠悠地刚到了巫山,路菀菀就被诊出了喜脉。那年, 她都三十六岁了。
    随行太医乐滋滋地跟靳承乾说太后娘娘有喜了时, 他只觉得灵魂都被点燃了, 飘悠悠地走路都不是条直线。
    一半是高兴,一半是愤怒。
    那时,他心中只有两个念头。
    快带乖宝回京养胎。快点派兵去灭了靳蒙逆的口。
    不管靳承乾心里想着些什么,路菀菀的心情是极好的。
    她一直想要一个软糯糯的小姑娘, 但靳承乾却是死活不愿意再要孩子,现在上天又赐了个小宝贝来,她只想着好好地将她生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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