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七月骄阳,微风吹过珠镜台的桃花,吹过太液池的莲花,带着香气在御书房中拂过,而后扫过宫城锃亮的琉璃碧瓦,扫过京师,扫过焕发着勃勃生机的神州大地。
    这是大楚高速发展的起|点,人们在变化中习惯不断变化,在前进中习惯不断前进,时代洪流被布局者计划着奔袭而来,要这个古老国家准备好迎接即将到来的千古之变。
    作者有话要说:
    *洗过澡的旺财一身毛真是纵享丝滑,于是我荒废了一个周末,我忏悔……争取明晚更到完结
    第95章 启元电台讲话
    启元十七年的除夕夜, 正是万家团圆之时, 神州大地却丝毫不见喧嚣,所有人, 或是守在家中的收音机边, 或是聚集在绑着扩音器的广场上, 人生中第一次收听广播,而且, 是来自启元帝的亲口玉言。
    这就是后世著名的“启元电台讲话”, 这次电台广播,不仅是开了帝王直面百姓的先河, 更是大楚彻底走上君主立宪道路、变革国体的开端。
    在这次讲话中, 启元帝宣布改国号为中华, 以龙为徽,以雅音为乐,公元与启元纪年并行,不分汉|夷, 不论贵贱, 同拜炎黄先祖,共享四海九州。
    而最令后世震惊的, 是启元帝在讲话中,阐明了抑制皇|权的后续道路。
    “……秦皇汉武, 丰功伟业难以详述;商纣周厉, 暴戾昏聩罄竹难书。我华国上下五千年,贤帝未必利民, 暴君必定害命,兴亡百姓苦,未有一朝一代能跳脱兴衰轮回,国运涨落,竟是系于一人之身,此等制度,朕以为,与现下处处换新颜的华国一样,到了该顺时而变的时候。”
    “……横看世界,纵观古今,但凡领先于世界的国家,必定是顺水扬帆,而不会是违逆时势、因循守旧。”
    “……朕希望,有朝一日,人人人格平等,处处守法文明,届时,朕,或是朕的继任君王,也只是华国的一位公|民,在法律面前,与众生并无不同。”
    “……为此,朕将与燕王拼尽全力,在与以谢九渊总理大人代领的内阁众卿共治华国的同时,致力于完善xian法、推进民|主、改善民生、保护民|权,以奉还政|权为最终目标。最终,将帝王作为国家之象征存在,而不握实权。”
    “最后,华国各地的公|民们,顾缜身在宫城,遥祝你们,除夕快乐。”
    ……
    当结束的乐声响起,整个神州大地陷入了难以置信之中,所有人,不论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他们都在与身边人谈论着,重复着震惊与错愕,而渐渐的,这些震惊与错愕渐渐生出了不同的情绪。
    似乎今夜,他们不再是被人呼喝的农夫贩卒,而是被陛下亲口恭祝新春的公|民。
    这样的身份,令每一个人都生出了奇异自豪感,因着这自豪感,又引发了他们对自我对自尊的认识。
    这一场电台讲话,像是一场流星,将点点星火燎上了九州大地,变化是从细微处积累而来,假以时日,这一点点星火,必定会勾连成燎原野火,烧便九州。
    然而,此时此刻,离开收音设备的启元帝,面对的是一御书房的沉默。
    没有人敢对启元帝刚才的大胆言论说三道四,也没有人敢表示对启元帝的赞同,片刻的沉默后,还是由异国来的弗兰先生第一个对启元帝行了礼,他摘下礼帽,用并不标准的官话对启元帝说:“我尊贵的陛下,您拥有纯洁的灵魂,与无边的智慧,您是我所见过的,最高贵的人。”
    御书房这才像是活了过来,在一片赞颂声中,顾缜简单回应:“过奖了,弗兰先生,”
    他离开御书房回到东暖阁中,进入小佛堂。
    他习惯性地净手上香,然后走进了密道中,数分钟后,踏入了灯火通明的地下宫殿。
    见启元帝到来,所有锦衣卫整齐地单膝下跪,恭迎帝王驾临。启元帝穿过中道,走上帝位,挥袍落座。
    “你们辛苦了。”
    这是启元帝落座后的第一句话。
    “臣等职责所在,陛下体恤,愧不敢当!”
    整齐的回答回荡在地宫中,气势恢宏,不足百人,却恍若战无不胜之师。
    “从明日起”,启元帝冷声道,“锦衣卫从明面解散,转入地下,继续保护王族,督查百官。你们每一个人,包括以后补充的人员,所有资料现世不存,唯有内阁总理谢九渊、大理寺卿江载道、朕、王储知晓你们的存在。你们愿不愿意成为华国暗影中的监察之刃?”
    他话音刚落,就从底下传来了整齐的回答。
    “臣等,誓死保护陛下!誓死效劳华国!”
    面对这样坚定的回答,启元帝并没有给予嘉奖,只是战而起身,平直道:“那么,你们转入暗中的第一个任务,也是你们新添的永久任务,那就是训练人员熟悉当前世界各国,一部分派出去作为人|桩永留他国,以备不时之需,另一部分进入外交部,随后派遣他国驻地,为华国传递消息。”
    “臣等领命!”
    启元帝走出地宫,顺着密道出了小佛堂,回到寝殿,挥退了三宝,坐在榻上,似是满腹心事,又像是什么都没想,只是坐在那里。
    三宝心中焦急的很,毕竟是除夕,陛下准备电台讲话忙了一天,现在正事做完了,烦恼也该都没了,怎么连晚膳都不用?按礼,今夜可是团圆饭呐!
    “总理大人到!”
    三宝一听见这通传,立刻三步两步迎上,跟看救星似的看着谢九渊,也不等谢九渊说话,立刻告状道:“谢大人,陛下不吃饭。”
    谢九渊挑挑眉,对他点了个头就推门进了寝殿,没一会儿,抱着斗篷包好的人出来了,“三宝公公,我带他吃饭去。”
    “胡闹!放我下来”,顾缜拽着谢九渊的改良官袍前襟,嘴上还在正经。
    三宝当没听见,麻溜儿应了:“您慢走,眼见着要下雪,脚下仔细着些,别把陛下给摔着。”
    “放心”,谢九渊利落地抱人开路,顾缜把脸靠近他胸前,一动不动了。
    一路走到马棚,自从顾缜宣布宫城再不制造太监后,宫里渐渐冷清了许多,也有少数请求出宫去的,不过他们全都签了名叫保密协议的契约,不得透露任何宫城消息,否则是要坐|牢的,如今户籍所在一目了然,不会有太监胆大包天和宫城对着干。
    于是谢九渊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抱着人就走。
    骑上黑蛟,不多时就到了谢府。
    与顾缜想的不同,谢九渊没有带他先去偏厅拜见谢氏一同吃饭,而是直接带他回了自己的院子。
    “又钻了什么牛角尖?”谢九渊把顾缜放在铺了厚毯子的榻上,压着他问。
    顾缜不答话,把被风吹冰的手塞进谢九渊的衣襟里,冻得谢九渊一个抖索,被逗乐了,才看着毯子,眼神慢慢的又空茫起来,叹息:“一面希望早开民智,加速进度,一面又不能让民间太过激进,要保住自己的命,必须使些手段……我知道这是牛角尖,我就是……”
    他将视线移向谢九渊的眼眸,“你明白的,我就是这样的别扭性子,不用管我,我想想也就过去了,过去就好了”,说完,他还对谢九渊勾了勾嘴角,示意谢九渊真的不必担心,又道,“走吧,今夜团圆,我们去陪娘吃饭。”
    谢九渊要给他气笑了,当即沉了脸,一副动怒的样子。
    顾缜见过他对属下发火,知道他不言语是动了真怒,一下子就慌了。
    谢九渊对顾缜有多宝贝,顾缜最清楚,他两辈子都没见谢九渊对自己真的动怒,眼前谢九渊面沉如水,顾缜就连想都想不清楚了,只会问“你怎么了”。
    可顾缜本来就情绪不好,再坚定的人,在爱人面前都是软弱的,又不知道谢九渊突然这是怎么了,问了几声谢九渊都不答话,登时就委屈了,怒从心起,一把拽住谢九渊的前襟拉下,气得吼他:“你怎么能对我生气!朕不准!听到没有,不许对我生气!”
    他这样,又骄傲又小心的小模样,谢九渊立刻就心疼,对顾缜是一点都没办法。
    谢九渊装着生气唬他:“不许动。”
    顾缜瞪他,但还是照办了。
    谢九渊三步并两步,走出门吩咐旺财通知谢氏一声,再传一桌饭菜过来,然后就立刻回身,再装不下去,把顾缜半抱着搂在怀里,哄道:“你这样,我怎么还会让你撑着出去吃饭,咱们两个人过年,就在这里用晚膳,好不好?”
    顾缜这才想明白过来,谢九渊是气自己不把自己当回事,登时红了耳朵,心里开心得很,刚才那些纠结全都抛掉不想了,于是又觉得是谢九渊担心太过,还说:“陪娘吃饭,一桌都是家里人,又不用强装什么,不然咱们还是出去吃吧。”
    谢九渊也不说话,眼神戏谑地盯着他。
    若是只有谢氏,谢九渊也不必考虑太多,可谢镜清、秦俭和谢十一都在,依着顾缜的性格,不强撑着一派有礼可亲才怪了,他太清楚顾缜,除了在自己面前,顾缜是绝对不肯放任自己流露情绪的,更不要说让他人看出来自己心情不好。
    顾缜被谢九渊盯得不好意思,抱着谢九渊的脖子,再不肯说话了。
    等外间摆上了酒菜,谢氏特地让旺财带的不必多礼的嘱咐和压岁钱送到,顾缜在谢九渊的脖颈间笑得像偷到油的小老鼠,“九郎,朕被你和娘亲骄纵得越来越不像样,年月都白长了,以后可怎生是好啊?”
    “当然是怎么都好”,谢九渊抱起他往外间走,哄小孩似的,懒洋洋的语调,“谁敢说云堂不好?嗯?我和娘帮你揍他。”
    顾缜只是笑。
    这一夜,启元帝未回宫,是在谢府过的年,后世猜测是启元帝为了拉近与谢总理的同盟故意示好,或是与谢总理进一步商议退权大计,其实,他们两个只是靠着彼此吃了一顿团圆饭,然后相拥而眠。
    启元帝的电台讲话在国内外都引起了大反响,国内出现不少暗流,同年七月,海|外局部战|争打响,同盟与协约相继下场,很快就陷入一片混|战,华国孤身自保,难免引得群狼觊觎。
    九月,启元帝宣布阅||兵,时间就定在十月金秋。
    该震慑的时候,还是要亮出拳头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不用99章就可以写完了似乎~
    第96章 十月金秋阅||兵
    十月九号一大早, 赶到京城参加阅|兵的猿卫, 在北斗军校的教官宿舍中醒来,他困得两眼底下都挂了黑眼圈, 然而多年不曾变过的良好作息还是让他天不亮就醒来了。
    猿卫瞪着半空中的房梁, 怒从心起, 抬腿就踹了身边睡得正香的猿斗一脚。
    猿斗动了动,鼻子哼了哼, 挠挠手臂, 转了身面朝猿卫,没醒。
    猿卫那叫一个气啊。
    他们兄弟俩身为华国将军, 自然要参加这次阅|兵, 二人昨天刚到的京城, 启元帝原本给他们安排了别枝馆住宿,然而猿斗说反正十号要从北斗军校出发,他到底住了两年,正好回去看看, 也和久违了的阿大卜羲朵见面聊聊。
    既然猿斗这么说了, 猿卫也没反对,启元帝首肯了, 他就跟着弟弟就来了北斗军校。
    军校教官宿舍条件还不错,阿大和卜羲朵看着也是挺不错的人, 猿卫放下心来, 跟着三人参观了一阵,又配合排演了一番, 到了晚上,猿斗才想起来提醒他,“哥,阿大和卜羲朵他们俩晚上有时候要吵架,我已经习惯了都给忘了,你要是觉得吵,就把我推醒,我去隔壁说说他们。”
    猿卫还记得自己当时天真的回答:“好。不过吵架嘛,能有多响?”
    猿卫伸手捂住了脸,光是回想,就让他脸烧红了一片。
    能有多响?他没想到堂堂北斗军校的教官宿舍,墙居然砌得这么薄。
    而且,重点是!他大爷的,那是吵架吗?!
    猿卫面无表情地思考,他到底养了个弟弟还是养了个棒槌,这么大人了还能把那种动静认作是吵架,如此蠢洁,难怪一直没有怀|春相思,如今女子地位上升了,讲究青年男女互相看对眼,他们老猿家猿斗这一脉算是玩完了。
    想到醒来还得面对阿大和卜羲朵,猿卫简直绝望,他实在是不知道该用什么神情面对他们。
    不如睡觉。
    猿卫想来想去,又踢了坑哥的猿斗一脚,翻身又睡了。
    而卜羲朵已经起床,他今天要去见谢九渊,报告北斗军校的准备情况,此时正态度端正地仔细穿制服,对着镜子整军|帽,免得戴歪了又要被师父罚抄。
    阿大刚开始还是欣赏,看着看着就有些吃醋,伸手就去搂他的腰。
    卜羲朵眼疾手快,啪地一声打掉了他的手,嫌弃道:“爪子不要乱伸。”
    “我是怕你腰不舒服,想给你揉揉”,阿大故作委屈。
    一句话就让卜羲朵从脸红到了脖子,也不说话,抓上报告快步就走了。
    小样儿不禁逗。
    阿大回味了一番,这才挂上老实憨厚的表情去敲隔壁的门:“猿斗、猿卫,醒了吗?醒了来隔壁找我,我带你们去食堂吃饭。”
    门里立刻传来回话:“不、不必劳烦,我们想再睡一会儿?”
    不知为何听上去有些惊慌,阿大是想替卜羲朵做人情,根本懒得深究,也不在意,应道:“那就一起用午饭,你们休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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