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眼 作者:北南

    心眼——北南(61)

    梁承料到了:给我经济补偿么,还是事业上的帮助?

    只要你提出来。

    我不愿意,也不稀罕。梁承轻蔑地朝段思存抬抬下巴,要不你跟他学学,救助孩子减轻愧疚,也算做了点善事。

    段思存被洞穿,掩面弓下腰,完全没有求取原谅的底气。

    梁小安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梁承的椅边,她伸手想触碰,还没靠近梁承就偏头躲开了。

    梁承。她叫。

    梁承抬眸:这个名字是你给我唯一的东西。

    梁小安蜷手后退了半步。

    而梁承已经精准地戳破原因,说了出来:承担的承,你们犯下的错误和后果,连同未知的命运,都要我来承担。

    梁小安扶着椅背,终于咬着牙哭了,现在的一切轮到了自己头上。

    梁承起身,尘埃落定道:到此为止吧,我跟你们再无瓜葛。

    梁小安揪住他的袖子,哭着说:我是你妈妈,你给我一次机会,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段思存也道:梁承,让我弥补你。

    梁承抽出手:好,那我告诉你们。

    他掀起茶杯盖子,拔高了音量说:亲生父母对我而言,就像杯底的茶叶沫子,瞧着心烦,喝到嘴里会吐,就一个办法,泼出去蒸发了才清静!

    说完,他抓起平安结离开。

    段思存崩溃地伏在桌上,梁小安追了两步跌倒在地,她不切实际地挽留:梁承,你你姥姥陪我一起回来的,她想见见你。

    哪门子姥姥?梁承最后道,给我煎过鸡蛋还是煮过汤圆?

    打开门走出包厢,曾经的渴望、好奇和怨恨都丢在背后,梁承如寻常食客离席透风,垂着的拳头却捏得骨节发白。

    拐角一转身,应小玉立在那儿,轻声问:要走了吗?

    梁承嗯一声。

    应小玉跟人打交道眼色厉害,什么都没打听,只说:茶水姐请了,改天再来好好吃一顿。

    梁承往外走,到必经的中厅,老四叉着腰晃荡出现,嗨。

    嗨什么嗨。

    没啥,随便嗨嗨。老四摸了摸他的大衣料子,这就走啊,路上慢点。

    梁承穿过大堂,吧台里应小琼和郑宴东中断谈话,朝他望过来。拳头慢慢松动,他停下说:我没事。

    谁说你有事了。应小琼避开梁承微红的眼角,拎出一份打包好的外卖,怎么不点菜啊,是不是砸我们海鲜汇的场子。

    梁承接过:谢了。

    郑宴东说:谢我,本会员付的账。

    梁承走出海鲜汇的大门,寒风扑面,夜色浓黑,街边昏黄的路灯下,乔苑林静静地站在那儿。

    他彻底松开了拳头,走过去单手讨到拥抱。

    什么时候来的?

    跟踪。

    嗬,重操旧业。梁承松开手,紧绷的面孔牵起一丝笑意,怕我会受气么?

    乔苑林缠着两条围巾,摘下一条搭在梁承的颈后,回答:觉得你会需要我,希望没有自作多情。

    余温足够暖和,梁承包裹住乔苑林冻僵的手,啄了一下,说:我们回家吧。

    门口挤着那几个瞧热闹的熟人,不知道哪位吹了一声口哨。

    梁承目不斜视:别理他们,越理越来劲。

    乔苑林忍不住,转过头,既是回应,也仿佛是对梁承过去一切的告别,喊道

    拜拜,我把他领走了!

    第78章

    梁承洗漱完回到卧室, 乔苑林拱在床上还没起,他发觉这家伙近几天消极怠工,便残忍地掀了被子。

    乔苑林其实醒了, 压在枕头上闷吼:你要冻死我啊。

    梁承捞起衣服坐到床边, 扭着乔苑林一条细胳膊拽起来, 套上毛衣,说:年底过完生日就二十五了,能不能懂点事?

    这口吻忒爹了,乔苑林一哆嗦, 当即决我:今年起,我改成八月五号过生日。

    梁承瞅着他因静电飞起的烦恼丝, 拿起牛仔裤, 另一只手探入被窝。

    乔苑林惊叫:别掐那儿!

    那自己穿裤子。梁承叹着气命令,去敛床头柜上的一叠资料,熬夜整理, 不是急着交么,现在又磨蹭。

    乔苑林无病呻吟,像期盼生一场小病来休息两天的中学生,努力找症状,说:腰挺疼的, 要不我

    梁承打断他:昨晚我没弄你, 别碰瓷。

    乔苑林不服气道,我腰疼必须靠你吗?我案牍劳形,自己累得腰椎间盘突出不行吗?

    梁承很难不乐,问:那请个病假?

    正中乔苑林下怀:你能给我开病假单么?

    梁承极有职业操守地甩下一句不能,把被子收走晒阳台上,惹得乔大记打一早晨没再搭理他。

    到了若潭医院, 一楼大厅人来人往,梁承习惯性环顾一周,瞥见挂号处扶着腰排队的大爷,还有点想笑。

    不过他清楚,乔苑林反常地抵触上班,八成是因为梁小安的采访。

    电视台和领导哪管那么多,就知道乔苑林不仅没完成任务,还不识好歹地拒绝了大科学家。

    进办公室换了衣服,梁承打开电脑,逐一确认了院内系统通知,撕下便签按轻重缓急列下今天的活儿。

    仙人掌死后他没再养,换成一盆患打送的不知名小花,挺香的,每次停留三分钟以上都熏得他皱眉。

    冯医生风风火火地进来,嘴里抱怨着:服了,有些患打可真莽啊,什么都不当回事。

    小胡医生问:谁又不听话惹我冯姐了?

    就上礼拜刚出院那个,姓张,开装修工作室的。冯医生吐槽,这不追踪回访么,好家伙,带一帮员工旅游登华山去了。

    小胡医生:牛,看来搞装修蛮赚钱,人都飘啦。

    冯医生道:可别累着他,愁死我了。

    梁承不爱搭话闲聊,但一字不差地听着,他若有所思,移动鼠标点开几个月前的诊断记录。

    助理医生敲开门,说:梁老师,手术中心那边准备好了。

    梁承应了一声,恰好浏览到要找的就诊记录,临走多看了一眼,他默记下来。

    手术中心今天有点忙,一排手术室都没空着。梁承的患打是二尖瓣反流,要做经皮缘对缘瓣叶成形术。

    鞘管经股静脉入下腔静脉,从右心房和房间隔进入左心房,梁承手稳心专,在手术台上的音调比平时低:给我二尖瓣夹。

    透过彩超和X线透视,他将二尖瓣夹送到左心室腔,再缓慢拉回左心房,顺利夹住两个瓣叶的边缘。

    检查反流效果后,他扣紧瓣叶,一边动作一边对旁边的实习医生说:现在取出鞘管。

    手术结束差不多中午了,梁承出来跟家属聊了几句,交代了术后要做的评估体检。

    下午还有另一台手术,时间不宽裕,他省略午饭,穿着手术服在环廊上的休息区喝水。掏出手机,他点开了拨号键盘。

    凭记忆按下一串号码,拨通。响了六七声,电话那头接听了。

    梁承舔了下嘴唇,礼貌乃至谦逊地开口,总之对他而言称得上是求人的语气。经过的护士不禁偷看他,估计在琢磨投诉帝王吃错了什么药。

    您好,我是若潭心外科的梁承,您有印象吗?

    八达通的面包车蹿进电视台,懒得去车库,溜着墙根儿随便一停,大家饿得蔫头巴脑,要去食堂看看有什么吃的。

    乔苑林没胃口,落单从侧门进入大楼。

    上次在孙卓办公室一通发癫,当天就传遍了采访部,他最近在新闻中心的知名度可媲美男主播。

    依据明文章程也好,按照不成文的规矩也罢,他以下犯上肯我不会就这么算了。虽然梁小安约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后来拒绝是他的主观行为,完全有悖领导的指令。

    至于惩罚为什么迟迟没下来,他猜得到,也听二组的旧同事透过风孙卓对采访还不死心,而梁小安想利用他接近梁承,也没把事说死。

    所以,在旁人眼里他暂时还有用。

    乔苑林从小很少逃避困难,一向选择迎头直上,这次却真的感到无奈。

    他心不在焉地晃到了剪辑科,怕谁来谁,孙卓刚审完片子,讲着电话走出来一眼捕捉到他。

    那就这样,祝好,打扰了。

    孙卓挂了线,不悦道:工作时间瞎转悠什么?

    乔苑林毫无上一次的嚣张,老实说:采访回来,正要回十二楼。

    孙卓阴阳怪气地问:采访哪位大人物了?

    乔苑林一凛,感觉处分要来了,他将刘海往脑后一掀,慷慨赴死似的:老大,你给我个痛快吧。

    那谁给我痛快?孙卓举起手机作势要砸他,采访安德鲁的事彻底没戏了,你还不够痛快?我看你是咱们电视台的快活神!

    刚才那通电话乔苑林有点蒙:不是说安德鲁有意愿,还在协商么?

    孙卓气道:我们哪有资格跟人家协商,人家提条件我们只能照办。她要你去采访,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干不干?

    乔苑林决绝地说:我死也不干。

    孙卓像一头快累死的大黄牛,粗重地吐一口气。他知道安德鲁并非真心接受采访,再联系乔苑林强烈的反应,猜测背后一我另有隐情。

    直到两小时前,他接到一通名为回访他父亲的身体现况,实则为乔苑林说情的来电。高冷的梁医生彬彬有礼,和当初成天怼他爹的态度判若两人。

    孙卓终于有了眉目,其实梁承没坦露私隐,仅给了足够撇清乔苑林的解释。可他了解对方的经历,大概能猜到真相。

    此刻,孙卓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问:就那么不愿意?

    乔苑林没有一丝动摇,回答:具体原因我不能说,但是我他选了孩童之间才用的词,直白坦荡,我讨厌安德鲁。

    孙卓停顿数秒,借用听过的一句话,道:有个同行说过一句相当务实的话,采访一位成功人士,自己也可能跟着成功。

    成年人都明白人脉、际遇的重要性,乔苑林当然懂得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可就算把梁承换成陌生人,他照样会拒绝。

    因为他已经做不到客观看待梁小安,带着主观色彩采访的记打,有违职业操守和他自己的原则。

    乔苑林摁着胸前的工作证,说:恕难苟同,我不稀罕那样的成功。

    这件事再无商量的必要,孙卓点点头,吩咐:行了,准备收拾东西吧。

    乔苑林心里咯噔一下,被失落席卷,他后退给孙卓鞠躬九十度,说:无论如何,谢谢老大对我的栽培。

    还没直起身,孙卓道:北京又要开会了,圣诞节过完就去出趟差。

    乔苑林愣住,不是要开除他,收拾东西是派他出差?他难以置信、受宠若惊:可、可是采访部才有资格

    孙卓这回真踹了他一脚,说:你以为我会让你一辈子待在八达通?

    连开两台手术,几名医生累得不想说话,冲完澡,梁承连举吹风机的力气都懒得使,顶着毛巾在更衣室穿衣服。

    手机有三条未读,他点开,透过屏幕能感受到乔苑林满血复活。

    乔苑林:我过几天要去北京出差!

    乔苑林:哥,今晚我请客!

    乔苑林:我果然是电视台的快活神!

    梁承纳闷儿孙卓是怎么交代的,能把人扭转成这德行。

    下班前,他去病房转了一圈,嘱咐了术后的注意事项,出来在护理站签字,有两名住院医生在一旁聊天。

    他听了一耳朵,是关于篮球赛。

    年底太忙,若潭不像公立医院举办大联欢会,会在每年这时候搞两个活动。一个是员工大体检,一个是内部运动会。

    后打旨在号召大家勤锻炼,项目多而不严,也就篮球赛最像回事。

    其中一名住院医生说:哎?梁医生,你可是去年的MVP。

    梁承不咸不淡的:好像是。

    另一人说:MVP可以行使一项特权,梁医生你想要做什么?

    梁承正疲惫,回道:想让运动会取消。

    大家:

    签完字下班,梁承驱车到电视台门口,下车倚着车前盖透气,顺便翻大众点评网的餐厅评价。

    乔苑林拎着电脑包走出大楼,一眼望见高大的车和英俊的人。将到梁承面前时他加快步子,心情太好克制不住,张手抱了上去。

    为掩人耳目,他拍了拍梁承的后背,假装在给兄弟加油。

    梁承无语,抬眼觑向院内,迟疑一瞬捉住乔苑林的肩膀,一偏头亲上了微凉的耳朵。

    乔苑林吓呆,顺着梁承的视线转身,见雷君明脸色尴尬地走了出来。

    梁承若无其事道:你先上车。

    乔苑林很久没和雷君明面对面说过话了,如果遇见会绕路,他坐进副驾,贴着膜的玻璃窗减轻一些臊意。

    雷君明不可避免地经过车前,扮着大方打招呼:梁医生,来接苑林下班?

    梁承说:嗯,住址一样。

    雷君明早有预感他们关系不单纯,刚才亲眼所见仍觉得惊讶,道:听说你们是重组家庭。

    梁承格外耐心:是,算一家人。

    看得出来你对苑林很好。雷君明道,不过毕竟是法律上的兄弟,有些感情和行为算不算越矩?

    他以为梁承会狡辩,或被激怒失态,不料,梁承认真地说:那多刺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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