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尽欢(GL) 作者:易临安

    须尽欢(GL)——易临安(111)

    只待诏书一出,太孙继位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任谁都无法撼动,而他的左相之位,亦可顺理成章。

    听了他的话,宣城紧张吊着的心,终于可以稍稍放下一点。

    有了文武两面大臣的支持,将皇孙推向御座的道路上再没有什么阻力。

    这一晚惊心动魄,她几乎没有喘匀过一口气,背后的衣物早就被冷汗浸透,如芒在背,如行刀刃,生怕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粉身碎骨右相有所不知的事是自她刚学会拿笔时,所临摹的字帖便是她父皇的亲笔。

    天长日久,她有心模仿的字迹,有时连日日替父皇整理手扎的左大伴都能蒙混过去。

    当她父皇看到女儿与自己越发相似的笔迹时,还着实的惊喜了一番,以为女儿肖像自己,于是愈加以为她与他的其他子女不同。

    一开始这样做的原因,说是为了想靠近父亲也好,说是讨好父亲也罢。

    这皇宫太冷了,亲情血缘无足轻重,他的父皇就像唯一的火光,越靠近他的人,才能不至于被冻死。

    所以右相所看到的诏书,末尾的压章虽然是真的,诏书的内容却是宣城临时写就的。

    雨停了,浓云徐徐散开,天际绽出夺目的光线,金乌从东山缓缓升起,将覆盖在大豫每户人家的窗台、巷陌、山川、湖海上的黑暗一并逐散。

    这日是庆霖二十载戊寅年里的一天,早朝之上,左淮用尖细的嗓音宣读完太孙的继位诏书,阶下大臣中惊讶者有之,不满者有之。

    但都因右相和武定侯的支持与力撑,使得吵杂的议论声渐渐变小,最终消失。

    宣城没有出现在早朝之上,她坐在议事殿后头的座椅上,静听着前殿的百官对新君的议论。

    一根根亲手拔下自己身上适合飞翔的羽毛,折断自己的翅膀,不顾疼痛与鲜血淋漓,从今以后这皇城就真的变成她的牢笼了。

    她握紧手中的茶杯,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对于她来说,天虽然亮了,但此生最漫长的一夜还未过去。

    早朝完毕,她安顿好宫里的事务,又将接下来的事交托到自己姑母的手上,然后便马不停蹄地来到了天牢。

    穿过长长的牢道,她走进昏暗无光的牢房中,身后牢吏跪了一地,刑部尚书躬着腰,额头上满是冷汗。

    她的手指触及一块一块破旧生苔的墙砖,在过去的数个寒夜里,她的脊背或许会依靠在这里?会不会对着这一面牢墙自说自话?

    看不到过去,宣城仅所知道的是这里曾经有过她的温度,如今却冷冰冰带着潮湿。

    刑部尚书张了张嘴,刚吐露了「驸马」两字,正仰头望着牢窗外白光的公主,忽然转身逼视着他,冷冷问道:她去哪里了?

    柔弱的外表下藏着的腾腾杀气,如画轴展尽必要见血的剑,虽不同帝王高高在上的威严,但也足以让刑部尚书不寒而栗。

    他咚的一下跪倒在地,浑身战栗,道:公主驸马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宣城,宣城,快快长大。

    第169章 寻觅

    莫、余两名牢吏带着宣城以及一行护卫她的金吾卫, 来到天牢后山的宽桥上,指认他们将装有驸马尸身的麻袋抛弃的地方。

    下了一夜的雨,河水几乎涨到了与岸齐平, 将河岸两旁的杂草也淹去了大半。

    此时雨虽然停了, 但河水依然汹涌澎湃, 朝尽头远眺过去, 整条河流便如一条平铺于地的白练, 奔流不息地向东而去。

    两名牢吏跪在地上, 哆哆嗦嗦的讲述着他们如何麻袋抬到这里,又如何将它抛进了水里,看不见站在他们面前望着河水的宣城牙关缓缓绷紧, 攥起拳头。

    指使两名牢吏行事的刑部尚书亦跪在一旁, 身上虽然还穿着官袍, 但乌纱帽已然被摘去, 其背后两侧各站着一名金吾卫用刀鞘扣压着他的肩膀, 形容狼狈不堪。

    等两名刽子手牢吏交代完了,他颤抖着被吓白的双唇为自己喊冤叫屈道:微臣皆是听皇上命令行事,不得已才将鸠酒送给了驸马。

    微臣本也不想伤害驸马, 但微臣上有老,下有小,不敢不从皇上的诏令啊!

    宣城拳头搁在桥栏上, 手臂微微颤抖, 胸口起伏,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来。

    就差一步, 就差一步,她明明就可以平安救她出来的,就差一步, 两人便失之交臂。

    来人她冷冰冰的启齿道。

    两名牢吏和刑部尚书一听到她开口,顿时不寒而栗,浑身汗毛立起,以为公主要将他们处死在当场。

    宣城隐忍下所有的怒火和心痛,仰头将眼泪咽下去,声音不带一丝情绪的命道:集所有出宫金吾卫,再调三分之一巡城卫兵,无论用什么办法,给本宫将这条河截堵住,掏干河底,沿河岸搜寻,但凡有驸马的一丝蛛丝马迹都不许放过。

    本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一字一顿道。

    是!她身后的金吾卫异口同声应道,声音之大,几乎把跪在地上的三个人吓得魂飞魄散。

    命令即出,宽桥上的金吾卫随之而动了起来,人马由一分作二,一队沿河两岸搜索了起来,一队往河的公主的命令,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月亮,也必须想办法去摘,何况是截堵一条小小的河呢?

    素来人迹罕至的两岸,忽然热闹了起来。

    金吾卫混着巡城卫兵,不同的装束,却做着同样的一件事。

    他们睁大眼睛,目光如炬,踩过没靴的杂草,一寸一寸检视着脚下所走过的每一块地方。

    为了找到驸马的痕迹,他们不敢放过任何一处异样,就差没把河岸整个都翻转过来。

    桥面之上,宣城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目平视着整条河水,似在等着奇迹发生。

    而跪在地上的那三人,既不见公主有放过他们的意思,也不见公主下令处死他们,胸膛里的心似悬在高空之上,随时都可能坠落下来,耳边的风吹草动都令他们恐惧不已。

    没过多久,搜索河岸的金吾卫便有了发现,一人从远处匆匆跑来向宣城报信。

    几乎要站成石头的宣城,终于有了一丝松动,金吾卫还没有到跟前,她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发现什么了?

    止步在她面前的金吾卫,将所找的东西呈了上来,禀报道:卑职们在河岸边上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顶黑色漆布制的平顶巾,是牢差专属的官帽,却不是舒殿合该有的东西,宣城脸上显而易见的流露出失望,摇头摆了摆手,让他们继续寻找。

    上一个金吾卫前脚刚离开,又一个金吾卫又跑来了过来,这回他们有大发现。

    公主,前头两里远处发现了一个土堆,看泥土的色泽,应是新鲜翻起的。

    金吾卫一马当先,引着宣城来到他们的发现前,有罪的三人也随后被压了过来。

    在他们眼前的土堆,是从平地上突兀起来的,金吾卫转过河湾时,第一眼就被它吸引了过来。

    说是土堆,实则更像是坟堆,新鲜的泥土在地面隆起的高度正好可以埋下一个人。

    但因公主寻驸马的心情急切,谁也不敢在她面前提及晦气的东西。

    宣城面沉如水,毫不犹豫下令道:掘开它

    金吾卫遵令而行,几人将土堆围了下来,各自下铲,只在三两下的功夫就有所发现。

    挖开宣城说完话,才发现自己的声线在隐隐打颤。

    就算最后找到的是她的尸体,她也要把她带回去,生为夫妻,死也要同葬在一处,她绝不会让她孤孤单单流落在外。

    一具穿着白衣的尸体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宣城屏息,胸膛内心跳如擂鼓,不敢退后半步,只怕自己一退后,双腿便会软下去。

    待金吾卫蹲下身清理开尸体脸上覆盖的土后,在场的众人皆愣住了,这尸体长相平凡,显然不是驸马。

    错了不要紧,只要不是她

    宣城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身后的那两名牢吏先后发出惊讶的声音,道:这不是陈差头?

    两人伸长脖子,恰恰好能看到坑中尸体的面部,岂料会在这里看到相识的人。

    宣城本想找到舒殿合的下落之后,再行处置三人,一听两名牢吏所言,犀利的目光顿时向两人扫了过来。

    说吧,此人怎么会在这里?连夜的奔波让宣城疲惫不堪,她却不得不强撑下去,质问两名牢吏道。

    在周身金吾卫的强压下,两名牢吏脑中一片空白,口不择言道:小人不知

    宣城从心到身都很累,累到不想和人多说半句废话,侧目看向旁人问道:谋害皇亲,按大豫律该当何罪?

    立马有金吾卫回答道:其罪当诛连九族!

    九族宣城重复道,语气虽是轻飘飘,但却如烙铁印在两名牢吏的心头吱吱作响一般。

    两名牢吏吓得脸色苍白,裤裆一热,争先恐后的要开口说话。

    宣城随便点了其中一个人解释,剩下一个则让他闭上嘴巴。

    被点到的人是余差头,他哆哆嗦嗦的说道:昨夜我和莫差头听尚书差使,给驸马送鸠酒,亲眼看着驸马在我们面前饮下了酒

    他将昨夜自己所经历的事情,一点不落的吐露了出来,再看向土坑中陈差头的尸体,瞪圆眼睛,惊恐万状说道:但是小的们真的不知,陈差头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如何死掉!陈差头的事,与小的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宣城梳理过整件事,轻而易举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问道:你们是亲眼目睹驸马断气的?可有确认过脉搏?

    两名牢吏面面相觑,来回琢磨着自己的记忆,最后反倒落了个不真切,不敢去看公主的眼睛,虚虚应道:大概可能

    不等宣城开口,金吾卫就拔刀出鞘,将刀刃横在了两人的脖子前,两名牢吏立刻清醒了起来,答道:没有!小人没有确认驸马的脉搏,就被陈差头拉到了一边!

    其中一人,突然想起了什么来,又语无伦次道:驸马在天牢中时,陈差头曾言驸马对他有恩,所以特意照料过驸马。

    陈差头和他妹妹都是从滇州逃难来的,小人想陈差头说的恩情,大概就是驸马在滇州赈灾时留下来的

    这时一名有经验的金吾卫查验过陈差头的尸体后,凑到了宣城的耳边,向她汇报道:此人身上并无致命伤,依尸体上的表现,应是溺水身亡。

    如果真的是如此,宣城便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放低身子,与两名牢吏对视,无情道:若有半句假话,你们的家人一个都保不住。

    眼中的寒意,让两名牢吏俱是胆战心惊,连连道:小人不敢!

    宣城让金吾卫把三人带下去按律处置,他们已经没有用处了,转头再此看向土坑里的尸体。

    她相信舒殿合一定逃出了天牢,一定还活着。

    若是她没死,那她人呢?她想不明白对方的打算,但只要她活着,她就一定会找到她。

    她一边令金吾卫继续寻找舒殿合的踪迹,一边让人将陈差头厚葬,寻其家属,妥善安置。

    如果没有陈差头以身相代,舒殿合此时必死无疑,宣城自然不能弃之不顾。

    得到了舒殿合确切活着的答案,宣城也不需要再在这里逗留下去了,她又急匆匆地回到了皇宫中。

    此时的她已非过去的她,眼下整个天下的担子都摆在她的面前等她担起,她已无法一心一意的将自己耽于情爱之中。

    从一个位置走到了另一个位置,所面临的是完全陌生的世界,如新生婴孩,无论什么事都得从头学起。过往那些和她有关的、无关的人,现在与她之间的关系都要重新计较,光是要理清这些庞杂的事务,都需耗费大量精力。

    她虽然年长皇孙十几岁,但是两人面对的境遇,又有什么不同?

    何况她们接手的皇位也不是什么都不用做,便能安稳盘踞的。

    在千里之外还藏着一只觊觎皇位的猛虎,一旦让他知道了朝中发生的事情,定会掀起风浪来。

    宣城当务之急就是处理此事。

    她写好了一封信,装入信筒封好漆后,递交给左淮,道:这封信带着皇上的口谕而去,用千里加急送到边疆,要赶在太孙继位的消息传到边疆之前,让五王收到

    作者有话要说:报一个数,让她们多久见面

    第170章 送别

    三月初春降至, 苏问宁产下一子,取名冯嘉。

    四月春雷正隆,太孙接受吕蒙的禅位, 正式登基为帝, 定年号为元熙, 待到第二年便是元熙元年。

    至于那个无中生有的怀孕, 自然因为她公主母亲过于繁忙, 对自己看顾不周, 还未成形便流产腹中了。

    京都城外的长兴桥上,两岸杨柳条条,绿水清波, 成排的青瓦白墙间夹杂着红彤彤的灯笼。

    此处是出京的必经之路, 桥上商甲贩民骡马来往不断, 熙熙攘攘, 一派热闹祥和的景象。

    桥头的石亭前, 苏问宁抱着襁褓,站在冯正的身侧,对送他们走到这里的宣城说道:公主就送到这里吧,接下来山道崎岖,我和守拙便坐马车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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