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尽欢(GL) 作者:易临安

    须尽欢(GL)——易临安(106)

    她也是第一次与她面对面说话,不免惊慌失措了一些,脑中呆滞了许久,才明白过来自己要回话,连忙不甚流利的回答道:臣女臣女姓吕名芊。

    吕芊?她朝自己莞尔一笑,念道:桃之夭夭,其叶芊芊。吕芊,是个好名字。

    自她口中念出来的自己名字,好似温柔了百遍,宛若月光下慢慢溯流的秋水,她从未感觉自己的名字有这么动听过。

    你就是吕将军的小妹?本宫时常听吕将军在陛下面前提起你。

    她脸颊莫名其妙的烧了起来,垂着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心脏在胸膛里砰砰直跳。

    不知她是对人人都这么随和,还是唯独对自己。

    自那一面后,她原本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机会一步步走到她的身边。

    只要能够日日见到她,听到她的声音,就算成为启帝的后妃,她也可以勉强自己

    哪知道直至那年她哥哥起兵造反,皇宫漫天大火,烟雾熏天,殿阁倒塌,她与启帝一同殉国,她们之间的距离也只保持在自己永远仰望着她,而她不知自己心慕她的份上。

    她支着耳朵等了一会,只听身后的丈夫呼吸平稳绵长,应是睡熟了。

    动手小心翼翼挪开他搂在自己被子上的手臂,她忐忑地起了床,直至离开了床榻,她的丈夫依然睡的沉沉。

    她回头深深的瞧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即便刚成亲时两人之间并无感情,自己因兄长之命,才逼不得已嫁给他。

    但这十几年的夫妻相伴下来,多少也有了几分亲情。

    他一直都爱着自己,尊重着自己,自己却因心死如灰,始终难以对他产生除亲情以外的挂怀,本就对他带着一丝歉意,而眼下自己要做的事情,只会令自己更加对不起她...

    她闪过一丝犹豫,又很快被扑灭在脑海中。

    是她好不容易幸存下来的孩子,她就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

    这也该是她哥哥欠启朝皇室的

    作者有话要说:就很有严嵩与嘉靖的感觉,在绝对的皇权面前,宰相也只是颗可以随便拿捏的棋子罢了。

    猜猜长公主要做什么?

    第162章 流言蜚语

    武定侯府幽暗的书房中, 悄无声息地亮起了一缕火苗。

    怀阳长公主披衣执着蜡烛来到书架前,又是犹豫了两三息,终究是下定了决心, 打开了书架中的暗格, 将一个盒子从内里拿了出来。

    盒盖掀开, 铜质的半块虎符赫然藏在其中, 符身上的铭文在烛光的映照下晃着耀耀金光。

    她的丈夫对她向来没有秘密, 家中的一致一物都尽然告诉她在那里, 只是她从未放在心上过,没想到会在这时派上用场

    宣城身体好些了吗?

    宣城近来胃口怎么样?

    吕蒙看过礼部送来的未婚大臣名单,一番挑挑拣拣之后, 对这些人甚是不满意, 忍不住将名单掷到了桌面上这是一些什么歪瓜裂枣?礼部就是这么敷衍朕,将这些不堪入目的人送来做宣城驸马的备选人?

    那名单上不是粗旷貌丑、四肢发达的武将, 就是被酒色财气掏空身子的世家子弟,有哪个能配的上他的宣城的?!

    左淮送上凉茶的脚步一顿,生出了片刻迟疑, 但人已经走到皇上身边了,退出去更是不妙,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劝道:回皇上,许是在众大臣中与公主适龄又未婚的人数少呢?礼部应也是为难。

    怪谁?该怪舒驸马太过出类拔萃, 在那么朗月似的人的映衬下,就算是满目的珍珠也变成了沙子, 左淮默默腹诽道,却不敢将这番话在皇上面前说出来。

    掐指算来,距上次科举过去已有三年有余,明年正好是大比之年。

    要不然等来年科举,皇上再从那些新科进士中为公主相看合适的人选?

    他试图为公主拖延一点时间:况且公主有孕在身,此时再嫁,是不是有些不妥?

    不行!此事宜早不宜迟。宣城已经怀孕了,他不能不顾及她的身体,让她硬生生将孩子打掉,但他绝不容许自己的外孙有一个姓舒。

    吕蒙不容置疑地说:宣城就算有孕在身又如何?谁人敢拒绝朕的女儿?

    是,是,是。左淮不敢不唯命是从。

    吕蒙思忖着,又问道:那个朕曾经看好的梁正绪,何时成的婚?

    左淮左右回想了一下,回答道:约半年前?还是新婚燕尔,不好拆散。

    吕蒙眉宇起皱,话里的意思让左淮不由自主地为梁御史提心吊胆了起来。

    他歇了一刻,在心里打着鼓,开口道:奴才心里有困惑,在皇上面前不知当说不当说。

    吕蒙睨了他一眼道:说吧

    左淮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刑部冯正不是已然承认了关于反诗案的卷宗是他拿与舒驸马的,那舒驸马不该是无辜受累的吗?皇上为何还要为公主另择驸马?

    吕蒙冷哼着,一抬手将身侧的一叠奏折推翻在了左淮的面前,道:你先看看这些奏折再说话。

    宦官不得干政,但有了皇上的允许,左淮也不在束缚于什么规矩,从中随意挑选了一本折子出来,打开只瞧了一眼,便吓得冷汗直流。

    原来舒驸马被怀疑是大启遗臣之子的事,不知怎得就流入了民间,传遍大街小巷。

    有好事的人把所听到的传言进行了编撰,于是一出出为父申冤、考功名、登金榜、成驸马的话本子被写就而成。

    寻常的故事里都会有个反派,或是强抢民女的恶霸,或是棒打鸳鸯的父母,在他们口口相传的舒驸马的故事里,不识忠良的皇帝就成了所应当的反派。

    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传出大启皇室遗孤尚在人世的消息,两者一连,便有人添油加醋的造谣驸马就是大启遗孤,所以皇上才要将他赶尽杀绝。

    这左淮素偷偷抬眼瞧了一下面前的帝王,皇上向来爱惜自己的颜面,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流言蜚语四处流窜。

    以他的脾气,眼下那些编出这些故事的无聊书生,恐怕都已经被有司抓捕起来了,而这些故事中心的驸马,皇上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

    愚民不知,从他们口中所说的一言一句都在挑衅帝王的尊严,并将这位民间话本子中的无双驸马一步步逼上绝路。

    左淮绝望地闭上眼睛,将奏折呈还回桌面上,道:是奴才多嘴多舌了。

    他这边刚放下折子,一直对该如何处置舒慎举棋未定的吕蒙,忽然萌生了一个两全齐美的主意,既能让他彻底消失,又对宣城说的过去。

    你去将刑部尚书唤来。他对左淮道。

    吕蒙看完之后,脸色微变。

    急报上写着,因为五王误中了敌军的诱敌之计,导致了先锋将冯保成被困边陲山岭之间,孤立无援,死战身亡。

    后头还缀着他在这次番邦来袭的战役中所立下的赫赫战功,以及主将对他战死沙场的痛惜,望皇上能亲慰冯丞相,使他少些丧子之痛。看落款的日期,这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

    冯保成即为冯焕森的长子,冯正之兄也

    在京都另一头的天牢中,差头趁着深夜,自己的同僚都陷在昏昏欲睡的边际上,找了一个巡视牢房的借口,独自一人提着钥匙溜到了关着驸马的牢房前。

    舒殿合是被独立关在僻静的角落里,这里除了她一个人以外,再没有其他的犯人。

    隔着牢栏,差头将一瓷瓶药塞进牢房里,恭敬说道:这是公主托卑职给您的,您快将它藏好。

    又从袖子里掏出了另一瓶外观不同的药来,这是一些金创药,卑职在外面偷偷带进来的,驸马可用它来敷您身上的那些鞭伤,好让它们愈合的快一些。

    在舒殿合谢过他之后,他又为难的为自己的同僚辩解道:驸马别怪那些对您施刑的狱差,他们也是被逼无奈

    我明白舒殿合咧了咧嘴,牵扯到脸颊上的伤口,比及刚受伤时那撕裂的疼痛,几天过去,现在已经轻微了许多,伤口表面也结痂了。

    其实你不必为我冒这番风险,若是你的上头知道了定饶不过你。她捏着手里的药瓶道。

    这话只是明面上一个托词罢了,她更怕这些人被自己牵涉到,危及性命。吕蒙一日比一日多疑,谁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天牢中与世隔绝,消息不通,她尚不知冯正为她在吕蒙面前代罪的事。差头怕她会想不开,也不敢在她面前提及。

    差头挠着后脑,无所谓的一笑道:能为驸马做些事,是卑职的荣幸,卑职又有何惧之?

    还有公主嘱托卑职不让驸马受伤。他一顿,道:梁御史也给卑职塞了一点银子,让我好好照顾驸马。

    宣城有交待,是舒殿合能能预料到的,但是梁正绪...

    舒殿合愣了愣,忽地一笑道:这人刚正不阿,能做出贿赂的行为也是不易。

    远不止这些原因,随后差头神情变的严肃了起来,道:更何况,驸马对卑职还有恩情。

    嗯?舒殿合升起困惑来,仔细的打量了眼前的差头一眼。

    差头约莫二十五岁上下的样子,容貌是大豫男子中最普通的样子,唯一独特的地方,便是他额角上有一块伤疤,像是被什么东西砸过。

    舒殿合不记得自己在入天牢前认识他。

    差头注意到了驸马的端详,抬手摸了摸自己额上的伤疤,笑道:这块疤,就是驸马对卑职有恩的证据。

    差头的姓名是?舒殿合更加不解了问道,试图通过对方的姓名,在记忆中找到相同的碎片。

    陋名耻于让驸马耳闻,卑职鄙姓名陈,耳东陈。

    陈差头?舒殿合还在想着。

    差头不再兜圈子,离牢栏远了一步,弓腰对舒殿合庄重一拱手,道:卑职乃是滇州人士,亲身经历了前几年的滇州地动。

    卑职额上的疤正是那时被掉落的大梁所砸。卑职的父母在那场地动中双双遇难身亡,卑职还有一个妹妹。

    当时卑职与妹妹侥幸从地动中逃脱一劫,但又不慎染上了瘟疫。

    若是没有驸马及时到来,卑职与妹妹恐怕早已没性命!

    他一点不留的将自己的底细倾倒在了舒殿合的面前,说着说着便跪地叩首道:驸马对滇州百姓、对卑职与妹妹的恩情,卑职此生没齿难忘。

    正是因为有这一层救命之恩,所以他在驸马下狱之后,坚定相信驸马是蒙受了不白之冤,所以才心甘情愿在背地里偷偷照顾驸马。

    原来如此舒殿合经过初时的怔怔后,顿时了悟了他的心意,连忙抬手让人起来。

    始料未及自己过去做的一点事,会影响到眼下的身边人,像在水面上打了一点细微的涟漪,在多年后被人兜头一盆冷水,说是当年的那一点涟漪引起的,太过巧合了吧?

    我她突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承认不对,否认也不对。

    那令妹还好吗?临时找了一个话头,她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道。

    陈差头为舒殿合询问而感到激动不已,以为他还记挂着自己妹妹的身体,站起来道:卑职的妹妹十分安好,她如今年岁还尚小,卑职想着这两年努力为她攒些嫁妆,给她买花簪,将来把妹妹装扮的漂漂亮亮的,再嫁个好人家,卑职此生便足矣了。

    舒殿合一时感慨万千,点头,忍不住好奇问道:你们是如何从滇州到京都里来的?

    要知道滇州到京都之间有上千里的跋涉,山高路远,寻常人家一生都会待在一个地方,不会轻易搬迁。

    家没了,到何处不是将就?陈差头落寞地嗟叹,道:卑职与妹妹本来也是要留在滇州的,正巧遇见一个朋友接济了一把,便随他来到了京都里。

    蒙他推荐,卑职才得已进入这天牢中混个一官半职,此来快有一年之久。

    但能从地动和瘟疫中活下来,后面吃的苦都不算什么了。陈差头双目转眼又恢复了神采道。

    他的目光移回到了舒殿合的身上,看着自己恩人在此间受苦受难,他就忍不住气愤上头,握起拳头来,忽然问道:驸马,您想逃出这天牢吗?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劝我善良一点,那我就勉强善良一点

    第163章 白帏为谁

    驸马,您想逃出这天牢吗?在陈差头问完这句话后,舒殿合倏忽陷入了沉默中。

    陈差头身上澎湃的生命力的确让她羡慕,但她想出去吗?

    吕蒙将自己扔在这里置之不理, 无非是不能明目张胆处死自己, 让他与宣城的关系僵入彻底无法转圜的余地。

    等明天, 或者后天, 等他想明白了, 随便支派一个小吏将自己饿死、毒死, 再宣称自己暴疾而亡,便能将他与自己的死撇清关系,在宣城面前也有了狡辩的解释。

    所以呆着这里, 死亡是早晚的事情。

    但再看自己残破如枯叶的身体, 血脉中慢慢朝心脏蔓延的毒素, 逃出去又能活多久呢?

    死在这里和死在外面, 有什么区别吗?

    陈差头从她漠然的双眸中看出了死志, 急忙忙凑近过来,双手抓住两侧的牢栏,劝道:驸马您万不可放弃自己!

    皇上虽他情急之下差点失言, 临时改口道:皇上被蒙蔽了眼睛,看不见您的德,但我们百姓都能啊!您是我们百姓们心中便是大豫未来的希望啊!

    希望?舒殿合撇过头去, 望着牢窗外的弯月道:百姓的希望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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