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回二十年前领养我自己 作者:青律

    穿回二十年前领养我自己——青律(84)

    后座传来彭星望的声音:哥,咱们不怕,他们就算要赶你出来,我也可以冲进去!实在不行我就过去哭,季爷爷那么喜欢我,一定舍不得赶我走!姜忘听得有点想笑,半晌嗯了一声。好,你自由发挥,哥的左膀右臂就是你了。

    舟乡。

    季临秋坐在书房 ,感觉自己一发呆,日子就会过得很快。

    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这件事突然爆发以后,自己会这么顺从,简直跟完全没有脾气一样。

    这样的反应好像跟孝道情商一类的都没有关系,是一种他从没有想过的本能反应。

    一切被姜忘悉心照料的提防不安,在和星望相处时逐渐忘记的屏障伪装,在母亲痛哭出声的一瞬间全竖起来了。

    就像是从未消失过一样。

    季临秋回家以后没有提找工作的事,也清楚像舟乡这样老龄化严重的小村镇,属于年轻人的工作大多都没太多前景。

    他感觉自己离开姜忘以后脑子变木了很多。,像是思维迟缓,反应力下降,连情感也不再充沛。

    怎么我一离开你,就开始老了?

    他们实在离开的太突然了。

    不仅是彻夜收拾行李,把家里能带走的私人物品全部带走,值钱的全部留下,连他和父亲的工资卡也留了下来,就放在信纸的底下。

    季长夏的家庭工作都在裕汉,因此也只能请假回来陪他几天,然后再返回那里,只是会被反复叮嘱,不要再和那个人有任何往来,一切都要避开。

    季临秋看着母亲做这件事的时候,感觉很奇怪。

    他忍不住想,他和妹妹都顺从她了,难道她就会觉得舒坦高兴了吗 ?

    至少季国慎很失落。

    这种失落不像是因为得知儿子是同性恋,而是那种,骤然从理想生活里被扯出来的惶然。村里读书的不多,教书的更少,他骤然间回来说是要养老休息,大伙儿猜测了几天也就过去了,照样来找他下棋。

    但是季国慎下了几次,就再也不肯下了。

    老人有时候会忍不住找自己还没编完的题库,或者拿出手机想给关系要好的几个年轻老师打个电话,又讷讷地放回去。

    季临秋知道,父亲其实不喜欢钱,也不喜

    欢大城市的什么名利地位。他们都只是喜欢教书而已,就是个有点小爱好的普通人。舟乡的小孩儿早就跑出去读书了,他还能教谁呢 ?

    陈丹红理应是情感波动最大的那一个。

    她那天晚上哭得很难过,像是知道儿子染上梅丨毒了一样,天崩地裂世界毁灭。回家以后也难过,会絮絮地说几句又闭嘴,然后抹着眼泪收拾瓜秧豆架,叹着气喂鸡扫地。但人也不可能天天哭。

    这样的日子过了没多久,她也开始发呆,甚至随时发呆。

    央视新闻里记者说了两句英语,她忍不住凑过去听,听懂其中的一个词两个词,会露出笑容又很快把笑容收起来,像是不该笑。

    洗碗的时候水很凉,季临秋路过时会主动过来帮忙洗,但会被挡开。

    陈丹红一边念叨着读书人的手不能冻着,一边自己拧开水龙头继续洗,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开始发呆。

    季临秋这时候便会仔细看她。,她的脸上浮现出梦幻又压抑的神情,像是有两个人格在抗争。季临秋忽然想,原来他和妈妈这么像。

    人一旦恍惚起来,每天过得很慢又很快,像是意识已经同时间概念一起涣散掉。

    老家一直没什么书,每本都是厚厚的铅印老版书,读起来灰尘四溢,甚至还有米黄色的小蜘蛛从字句间爬过。

    季临秋翻看着老旧的小说,每天会想一会儿姜忘。他思念他的时候,理应是悲伤压抑又痛苦的。可是好像又不是这样。

    他思念他,便像是在汪洋大海里寻找着灯塔。想起某一个瞬间,便找到了灯塔的一丝方向。

    有时候魔怔了,听见什么声响一回头,总觉得姜忘又或者是星星会从哪里冒出来。又总是会担心。

    自己离开他那么远,那么久,万一这王八羔子真变成美人鱼那样的泡沫噗的一声就没有了呢?那再跑回裕汉找不着人了该怎么办 ?

    季临秋隐约感觉到自己得计划着跑回去一趟,至少看姜忘一眼,确认这人还在不在,或者捞点浴缸里的泡沫什么的。

    他计划了几种脱逃的方案,又奇异的感觉到,爸妈好像也没拦着他,反而更像是失魂落魄地等他给个解释,或者等他说说现在他们该怎么办。

    那到底该选哪种方案,还是先溜出去一趟 ?

    季临秋纠结着,忽然看见窗下的篱笆墙外,探出来一个小脑袋。彭星望眼睛乌黑明亮,盛满了灿烂到发光的笑意。临秋哥!

    然后被身后男人一把捂嘴拎了回去。

    第99章

    姜忘把彭星望拖回隐蔽处,自个儿左右探头看了一眼,确认附近没人,才支起身子去望二楼的季临秋。

    瘦了好多,脸色苍白。但是一对视,又像从未分开过。

    哎,朱丽叶,他仰着头唤他:你不打算噗嗤噗嗤掉个眼泪,感动一会儿然后纵身一跃跟我私奔吗。

    姜密欧先生, 季临秋撑着下巴笑着看他:你家朱丽叶已经在准备翻墙了。你还会翻墙 ?我还会上树。

    他根本没被父母软禁,何况这两个月里家里连锁都没上,一转弯就溜了下来,转到小院背面狭窄的夹角处和姜忘碰头。

    两人至始至终没有联系过对方,却又像是每天都有联系, 完全能猜到另一个人在想什么。,

    以至于这样荒唐的闹剧都变成了出差般的小别离,见面反而有几分喜感。

    姜忘一见季临秋向他走来,伸手把彭星望掉转一边:先别回头,看会儿路边老黄牛。

    啊??

    小孩还没反应过来, 两人就跟老夫老妻一样隔着满架爬山虎亲了一下,蹭得脸颊上都是灰。

    没亲到临秋之前, 姜忘心里还有三四分虚。

    乍一亲到,又即刻放心下来,像是什么都一定会有解法。

    他想伸手摸一摸临秋的脸,又或者再说点什么肉麻的话,小孩儿已经转头回来:临秋哥!!我想死你了!!

    嘘,声音小点。

    季临秋蹲下来,把自己身边的狗尾巴草摘了一根,编成小王冠戴在他头上:哥哥也很想你,想你们。

    此刻陈丹红还在邻居家里借打谷机,季国慎外出散步,时间还算宽裕。

    姜忘隔着菱花交织的篱笆墙去握他的手,低声道:家里没出事吧,他们情绪平复一点了吗 ?

    季临秋沉默了一会儿。

    第一个月还很担心,有时候电视上播书店培优班之类的新闻都会立刻跳台,这个月好多了。

    姜忘抬头望他,不太确定道:我晚上跟他们谈谈 ?季临秋目光微沉。不用。

    那我在这偷偷见你几天,带星望回去,等你自己跟他们谈 ?季临秋仍没有答应。也不用。姜忘心里咯噔一下子。他太熟悉季临秋了。

    他家宝贝儿轻易不发脾气,发脾气一般都是要憋个大的。

    问题在于,临秋从前十几岁的时候不是一般的听话,什么青春期叛逆期像是全都不存在,万一是攒狠了今晚全爆出来,自己拦不拦得住都是个问题。

    季临秋隔着爬山虎的藤蔓摸了摸彭星望的脸,又看向姜忘:你们就在附近等,晚上我来叫你们吃饭。,

    姜忘习惯性点了下头,又立刻顿住。等一下!这就吃饭了吗??

    你家把你当白菜把我当山猪呢你确定他们会放我们进来吃饭吗 ?!

    你尽量悠着点。

    季临秋侧目:都快冷静两个月了,你以为我在等什么?姜忘略怂地点点头,像是小学生被老师给教训了。

    这倒是个成年人的常用策略。

    有些事真要在事发当天一五一十辩个明白,容易话赶话吵起来,情绪一上头甭管成年人老年人,当场倔脾气犯了直接跳楼都不是没可能。

    姜忘牵着彭星望目送他离开,久违地有点头皮发紧。像是读小学时察觉到老师要生气了。

    季临秋越是这样轻描淡写飘然来去,他越感觉到暗流涌动山雨欲来。某人的叛逆期终于要到了。

    陈丹红再回家时,院子里仍是静悄悄的一片。

    季国慎出去遛弯的早,但人一旦没有兴致,做什么都闷,最后仍是折返回来,看电视里老旧的抗日剧。

    她同季临秋一起摘着菜苔,先是闷头打理了一会儿,忽的开了话题。上个礼拜,我说是要回娘家拿点东西,其实是回了一趟裕汉。季国慎一下子关了电视,瞪着眼睛看她。你回裕汉居然不告诉我 ??她把头低地更深了些,像是在坦诚错处。

    我走的太匆忙了,老年大学的朋友以为我生病出事了,还有老师在找我,说是哪怕走了,也得把书和作业带回去。我就回去了一趟。

    季临秋没什么反应,用指甲剔着菜苔上的干枯旧枝,指腹都沾上了些青汁。

    陈丹红以为他麻木了接近两个月,听见这里总该有点反应,没想到儿子还是像个空壳子一样魂都找不到,慌不择口道:然后我我就忍不住跟大卫老师,说了这件事。

    他是个外国人,跟这边的人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干系,又那么博学那么友善,还是可以问一问的。

    我跟大卫老师说了你们的事,然后说我很担心,该怎么找医生之类的,至少好好调整一下,她说到这里时,自己都艰涩地没法继续:结果大卫说这在他们英国很正常,满大街都是。

    季国慎原本还坐在客厅,听到这实在是忍不住,搬了个马扎坐过来。他们国外是比较开放。

    陈丹红小心翼翼地看着季临秋,然而后者只是专心摘菜苔。儿子变成这样子本该是她期盼的,安安静静什么别的都不要想。可真到了这一天,她只觉得恐惧。

    她甚至想晃一晃他,或者说点什么话,至少让这个儿子像个活生生的人,不要变成这样。季临秋摘完了一盆菜苔,很顺手地又去拿了一盆青豆荚来剥。

    陈丹红看着他看得后背都发凉,半晌道:那个大卫老师问我,现在还有没有女人裹脚,或者不敢穿凉鞋。

    我说,那怎么可能呢,别说是凉鞋,现在穿个人字拖上街的小女孩儿都满大街都是,就是容易得老寒腿冻着。

    结果大卫老师说,往前推个五十年,在有些地方,没出嫁的女人要是被男人看见了腿或者脚,那是得浸猪笼的。

    他说,很多事都是这样,气氛一上来像是天都要塌了,说到底,哪怕是喜欢同性别的人,也像穿旗袍穿凉鞋一样,无非是个人选择罢了,谈不上犯法更碍不着谁。

    我我居然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

    季国慎听得犯愣,希望儿子这时候说点什么,可季临秋还在专心剥豆荚。他有点急,伸手把菜盆夺到自己怀里,按着孩子道:临秋,你也说一句啊。都两个月了,哪怕你跟爸妈解释一句什么也行,你说句话!季临秋侧头在看豆荚还剩多少:好像不够吃。

    季国慎脑袋轰的一下心想完了这孩子要疯了,还没等出声,季临秋抬起了头。妈,今晚多炒两个肉菜,不要放辣椒。星星和忘哥过来吃饭。

    陈丹红愣了半天,还是点了点头,下意识道:星星喜欢

    吃黄牛肉,我去割两斤。季国慎跟着抬头,像是终于听见了好消息:他们过来了?!季临秋站起身笑了笑,转身走了。

    晚上七点十分,姜忘昏昏沉沉在车里打着盹,车窗被敲了两下。

    过来吃饭。

    彭星望放下手里的s欢呼一声冲了出去。季爷爷!!奶奶 !!想我没有!!

    院子里惊呼声一片,紧接着老人们大笑起来,忙不迭给他倒水拿筷子。姜忘摇下车窗看向灯火处,侧过头吻了一下季临秋。我也过去?嗯。

    两家人碰面虽然尴尬,但陈丹红仍是烧了五菜一汤加拔丝地瓜。季临秋直接端了个盘子出来,把彭星望爱吃的夹满,指了下楼上。星望,去三楼吃,我跟家里说点事情。

    小孩儿嘴里还叼着干炸小黄鱼,很脆生地应了,端着碟碗就往上跑,一溜烟没了影子。

    留下他们四个成年人坐在四角,客厅又回到一片寂静。往常这个时候,都是姜忘说笑着调节气氛。可今天没有等姜忘开口,季临秋直接坐了下来。喝酒吗 ?

    季国慎察觉到气氛不对,很快摇了摇头。姜忘抬头看向季临秋的眼睛。

    好,那我喝。,

    季临秋直接取了一盏土碗,把农村自酿的高梁酒倒了一海碗,双手端着碗沿尽数喝了下去。父母骤然变色,伸手想拦。临秋!你这是干什么!

    姜忘没有拦,只是一直在看着他。

    像是要看着一个人终于挣脱开重重荆棘,将一切心牢恐惧都尽数踏碎。

    空腹喝酒会辣得让人想要落泪。

    高粱酒颇有股横冲直撞的呛意,能冲得人眼眶发红,如欲痛哭。

    季临秋这辈子没有喝过这么烈的酒,更没有这样在父母面前撒野,空碗只往桌上一掼,脸颊登时都被烧得泛红,可声音仍然低沉冰水冷。

    都别说话,我来说。

    他看向父母,笑容平静。

    五十天整了,你们两冷静下来了吗 ?

    陈丹红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原本还准备去厨房端菜,都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生怕他想不开。

    冷静了, 冷静了,临秋你也冷静。

    妈,我问你,我和姜忘四十九天没有见过面了,你觉得现在我和他生疏了吗?陈丹红愣愣看向姜忘。

    完全没有。

    他们两哪怕没有坐在一起,都像是紧贴着对方。

    季临秋笑了起来。

    他喝得太快,脸颊都红如桃花,眼睛里只有烈意。

    哪怕四年没见,四十年没见,我再站在他身边,仍然会是这个样子。没有牵手也是在牵手,没有拥抱也一样在拥抱。

    这个人,男的,我跟他接过吻,上过床。我是男的,他也是男的,我看得很清楚。陈丹红脸色发白想要说话,被季临秋直接打断。我说了,我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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