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甫洛夫与白月光 作者:王孙何许

    巴甫洛夫与白月光——王孙何许(29)

    那女人看见我,有点失措地堆出笑脸:孩子啊。

    婶,我说,加个微信吧。

    啊?她愣了一下,拿出手机,好好。

    她把手机拿出来的时候我劈手夺过她的手机,抡圆了砰的一声砸在对面墙上。

    哎!你这孩子,你有毛病吧!你有没有家教啊!那女人怔了两秒,尖叫起来。唐书禾他叔挺着胸脯嚷嚷:找事是吧,你哪来的流氓啊!

    我往前走了一步,贴着他叔的脸说:我是流氓。我自由职业,不拘在哪儿住,也不怕进局子,权当体验生活了。我说,你们俩再盯着唐书禾找事,反正这破地方就这么大,给我一个月,你们家住哪儿,孩子在哪儿上学我能摸得一清二楚,我反正是豁得出去,你们俩掂量掂量。

    他们俩缩回车上,一边小声骂我是臭流氓,一边飞快地开车跑了,手机也没顾上捡。

    我弯下腰,捡起那女人手机的残骸,心情多少有点复杂,迎头看见唐书禾在往这边走,就迎上去,唐书禾眼睛还是有点肿肿的,脸上却已经没有泪痕,他往我这边跑了几步,朝我脸上望了望,问:打架了?

    没动手,我多儒雅一个人,我说,就把你婶手机砸了。

    哦。他说。

    废旧手机算有害垃圾还是可回收垃圾啊?我说。

    他有点状况外地啊了一声,反应了一会儿,说:可回收吧,好像。

    操,我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揉了揉鼻子才把那股劲儿压下去,结束了?这么快?

    嗯,他说,人本来就不多,走得也快。

    那你

    我不回去了。他站在那里,低头拽掉了胳膊和胸口的黑纱,舒展了眉目,对我轻轻笑了一下。

    我也算履行过承诺了,他说,带我走吧。去哪儿都行。

    哎,那就不回去了。我对他伸出手,吹了一声口哨。

    恍惚还是十七岁的夜晚。

    跟流氓哥哥走吧,我说,上车,先带你去兜兜风。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

    我把唐书禾带走了。唐书禾不回去,这时候我也不太合适把他带回我父母家让他立刻见家长,两个人就一直漫无目的地沿着一条道开,我们打算随便逛到什么地方,就找个地方住一晚,小城傍晚也没什么人,一路开下去,私奔似的。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车载音箱放到张震岳的《再见》,要跟我私奔的人就坐在副驾上,扭着头看窗外闪过的那些街景出神。

    我说:咱们俩晚上吃点什么啊?

    嗯?他转过脸来,有点茫然,什么?

    我说,趁着红灯,我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晚上吃啥。

    他回过神,笑了笑,说:都行。

    是我的错觉吗,我刚才捏他脸的时候他好像有点无措,很快掩饰过去了。小时候我可没少捏过他的脸。

    我又捏了一下。

    他遮不住那种无措的表情了,偏过头清了清嗓子,好像要说话的样子,结果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侧头去看他变得红通通的、薄而秀气的耳朵。

    我们之间的关系刚刚发生质变,这会儿本来应该是甜蜜的,但是中间夹杂了太多事,那些事我一想起来就感觉心上像被人打了一闷拳,他估计也是差不多的心情,大概我们需要一段缓冲,那些亲密的动作也生疏了。

    干嘛,我说,不让捏啊。

    让。他小声说。

    哎。我乐了。

    路怀,他在欢快的背景音里轻声说,你真的不在意吗,你可以再好好考虑一下。我们刚才都太激动了。

    嗯?什么?我没反应过来。

    就是他艰难地卡了一下壳,逼迫自己顺畅地说下去,我可以说我的焦虑症状和接触障碍都已经控制得比较平稳了,但是那个真的就是,还没有治好

    不是大事儿,我说,真不是大事儿。明天不是要带我去见你的心理医生吗?到时候再看看具体再怎么往下治,在咳,在有伴侣的情况下。

    在有我的情况下。

    绿灯亮了,我们谁都没有再讲话,过了一会儿,我腾出一只手,呼噜了一把唐书禾的头。

    我们最终找了一家老火锅店吃火锅。饭点儿这家店人还挺多的,我们前面还有四五桌,我和他厅子里的长椅上坐着等位。说实话我们俩好些天都没怎么好好睡觉了,一进火锅店的门,被那个热气和香气一蒸,都有点睁不开眼睛,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哈欠。我笑说:困了?

    唐书禾在那儿揉眼睛,也笑了,点了点头。

    我拍了拍自己肩膀,说:靠着我眯一会儿?

    他怔了怔,小心翼翼地歪头靠过来,倚在我的肩膀上。

    等位的人很多,有人冲我们这边好奇地瞄了几眼,看我们俩没什么反应又把头扭过去了,大门上的玻璃结着厚厚一层霜花,客人来来往往,间或带起一阵寒风,唐书禾低垂着眼睛缩了一下脖子,往我这边靠了靠,我伸手搂住他肩膀,和他头靠着头,服务员在我们面前推着装菜品的小推车跑来跑去,风风火火,吵吵闹闹。

    服务员加汤!

    来了!

    那一刻我终于有了落地的感觉。

    这火锅店八成是跟海底捞学的,等位的座位旁放了一堆星星纸,我拿了几张,唐书禾懒懒地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说:你还会叠星星?

    不会,我说,给你叠个王八吧。

    唐书禾:还是算了。

    我乐了:你看啊。

    我歪着头靠着他的脑瓜顶,把星星纸举到眼前,折巴折巴,折了一朵纸玫瑰,别在他胸口的扣眼上。

    他低头摘下纸玫瑰,捧着仔细看了看,说:你还会折这个啊以前怎么不知道?

    陪我小侄女玩,那个叫什么给少女朵拉做婚纱?还是什么我忘了,反正就是给一个小黑娃娃做衣裳,坐地上陪她玩了一下午,那时候被迫学会的,我笑说,哎呦那一下午折磨死我了。

    82号桌请用餐了!

    他软软地笑了笑,把那朵玫瑰又别回扣眼上。

    店里本来就暖和,火锅烧滚了以后热气一上来,我和唐书禾就都脱掉了外套,隔着蒸腾的水汽,我看着唐书禾正低下头去吃一块从辣锅里捞出来的鸭血,大概是太烫了也太辣了,他半张着嘴,吹一下,吃一口,鼻尖上被辣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脸颊鼻子和额头都红通通的,那样子其实不算是很好看的,但是我就那么支着胳膊看他,被那种又酸又暖的踏踏实实的感觉扑了满脸。

    他刚好抬头看了我一眼,发现我在看他,就微微笑了一下,我也不自觉地笑起来,两个人就不知道在干嘛地相对傻笑了一阵,唐书禾筷子夹着的半块鸭血掉回碗里。

    你吃啊。他回过神来说。

    我还没缓过神,怔怔地看着他笑,他看着我,想了想,从锅里捞了一筷子羊肉喂到我嘴边。

    他满眼闪动着是这样吗是这样吗的期待,我一歪头,把肉叼走了。

    他心满意足地撤回筷子,我在看见他手腕的那一刻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对了,你那个手腕到底怎么回事啊?

    唐书禾顿了顿,低下头摸了摸左腕,说:去做了激光除疤。做了好几次,摸上去变平了,但是看起来还是有痕迹,就去做了纹身。

    是那天晚上之后吗?我问。

    他好像不太愿意提,含糊地应了一句:嗯,又抬头看了一眼我的脸色,补了一句,那天你走了以后我喝了很多酒,像疯了一样,以后有一段时间有过这种倾向,但是再没有过这样的行为了。

    所以那天,我从KTV落荒而逃,他喝了很多酒,一身酒气地回到家,把刀架到唐友闻的脖子上,被他妈妈拉开以后割腕不,不是割,是剁,才落下了一个需要纹身才能遮住的疤。

    那是他曾经试图放弃自己的证据,永远都在那里了。

    你这样根深蒂固地生在我心上,世界除了你都已经死亡。他在那疤痕上写。

    我沉默了一会儿,给唐书禾夹菜,在他的小碗里使劲堆叠吃的,我说:以后啊,我要把你喂得白白胖胖,把你纹的那十四行诗变成十二行诗。

    他笑起来。

    从火锅店出来的时候我们才发现又下雪了,我们裹紧外套,准备随便找家酒店住一晚,给他裹紧围巾的时候我才发现那朵纸玫瑰居然还在唐书禾的大衣扣眼上,我乐了:不是,你赶紧把那花摘了。

    他摇头,护着那朵小花花,还挺执拗:不要。为什么?

    看着傻啊算了,傻就傻吧,我牵过他的手,放进我的外套口袋里,和他并肩慢慢走着,我牵着你,这样别人看着咱俩知道是一对儿,小发发是我给你戴的,对吧?

    唐书禾对此不置可否,说:那你也戴一个。

    靠,我一边说,一边伸手摸了一下口袋,还行,还剩几张星星纸,不了吧,街上人一看,呦这哪个庙里跑出来俩花花绿绿的精神病啊。

    花花绿绿的唐书禾本人对这种说法显然有些不满,没有讲话,过了一会儿,他藏在围巾后头,瓮声瓮气地说:可是这是

    噔噔!我从大衣口袋里刷一下掏出那几张纸,还嘴动配了个音效,看这是啥!

    我嘿嘿笑起来:幸亏还剩几张,我给你现场折一个。

    这天儿冷得我手指发僵,雪飘来飘去又很挡视线,我发挥得不是很好,好不容易折了个跟被核辐射了以后瞎几把乱长一样的玫瑰花,把它别在我自己的大衣扣眼上。

    逗你的,我说,情侣款也挺不错的,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花花绿绿。

    他看着我,一时哑然。我冻得原地蹦了蹦,说:你刚要说什么,这是什么?

    他张了张嘴,半晌,把后半句补全了:这是你送我的第一朵花。

    他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

    好像还真是。真是一点也不浪漫啊,我送他的第一朵花,居然是特么火锅店里等位时候拿星星纸折的一朵纸玫瑰。

    好吧。

    唐书禾重新牵住了我的手。雪渐渐下大了,吹得人满头满身的白,踩在地上的时候,渐渐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我们俩被呼呼狂刮的老北风吹得张不开嘴,就近找了一家看着还行的酒店住下了。我们俩本来也没想着避嫌,拉着手进的门,一看就是一对风雪夜归的基佬,开大床房的时候前台姑娘连瞅都没瞅我们俩,非常干净利索。我和唐书禾出了电梯,往房间走的时候,他突然从后面抱住了我。

    我站那儿停了一下,身后缀着唐书禾,像拖着一条大尾巴一样继续慢慢往前走,一边小声笑他:我跟你说啊书小禾,这儿走廊也有监控,人都能看见咱俩在这鸳鸳相抱。

    他用脸蹭了蹭我的后背,不说话。我拖着他走到门前,拿磁卡开门。

    滴的一声。门开的那一瞬间,灯亮起来,我转过身,看见身后的他,他头脸上还有湿漉漉的雪水,推着我的肩膀让我靠在门口镜子上,揽住我的脖子,吻上来。

    我搂住他的腰,听见他亲我的时候哑声叫我的名字,他说:路怀,还好当初我没死,路怀,路怀。

    作者有话要说:

    第39章

    我被他按在镜子上,后背硌着冰凉的镜子,他扑到我身上,两个人七荤八素地亲,像张爱玲说的那样凉的凉,烫的烫,野火花直烧到身上来。我昏昏沉沉地搂着他转了个身,他一直在含含糊糊地叫我的名字,舌尖向后闪躲,我哼出声音应他,鼻腔里的气息都是滚烫的,不知道谁突然绊了一下,我们俩双双倒在床上,我情不自禁地按住了他的手腕。

    唐书禾的身体一瞬间变得很僵硬,却没有反抗的意思,就是那一下,我清醒过来。我撑在他上头,短暂地离开了他的嘴唇。两个人的脸挨得极近,唐书禾的的呼吸热热地扑在我的脸上,他眯着眼睛看了我一眼,抬起头轻轻蹭了蹭我的鼻尖。

    我我坐了起来,抹了一把脸,哑声说,我缓缓。

    我一把火都被撩起来了,尴尬地岔着腿,手肘撑在膝盖上调整呼吸,他垂下眼睛,没有说话。我们俩都还穿着外套,鞋也没来得及脱,一躺一坐,大衣和头发都乱着,在寂静昏黄的酒店房间里光影的调子暧昧而沉默。唐书禾半睁着眼睛,过了一会儿,蹭过来,把脸贴在我的腰侧。

    他信誓旦旦地说: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总会好的。

    行啊,我乐了,拍拍他的后背,你有这个心,咱们俩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本来是把这个事当个正经事去讲的,结果我在那儿一通□□,唐书禾脸上有点下不来,松开我翻了个身。我捏了一下他的后颈:我去洗澡啊。

    那天晚上的雪下得越来越紧,隔着窗子能听见呼呼风声。唐书禾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我正躺被窝里靠窗的那边,看寄养中心发过来的路博文和小柯的视频,小柯还可以,该吃吃该喝喝,路博文这傻狗发现我走了以后哼唧了一晚上,也不爱吃东西,蔫蔫巴巴的,都瘦了,昨天寄养中心来了个哈士奇,才把它带活泼点,跟着人家嚎。唐书禾坐在床边,我一边乐把手机递给他:你看看它俩。

    唐书禾看了一会儿,说:文文瘦了。

    是,我说,好好个猪瘦得像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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