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局(GL) 作者:四百八十寺

    食局(GL)——四百八十寺(52)

    来往,你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对这座石膏像感兴趣,她抚着那座半身女人雕像,这是尚宛。

    我愣了愣,转身要走。

    这些,所有这些石膏像,都是尚宛,我听到背后什么东西嘭的一声,不由转回头,见她将一摞画儿砸在桌子上,还有这些,都是尚宛。来往,你就把我当个坏人,我无所谓,但你自己和什么女人在交往,真的不想搞清楚吗?

    那丝嫉妒的火苗已经窜出来,我咬牙切齿,她是什么人,我会去向她了解,用不着在你这样的人这里听些疯疯癫癫黑白颠倒的话。

    她笑了笑,真不怀疑的话,为什么听我说这些人体雕塑和裸体画是她,你要嫉妒成这样?来往,那儿有镜子,她抬手一指,你去看看你自己。

    后来我想,和灼冰的这场仗,我是注定要输的,她准备了太久,证美也太充分,我像个傻子一样被骗来,被丢了一身裸体雕塑和画儿,我注定要被砸死。

    你说是她就是她吗?灼冰,还有什么事情你做不出来?

    她重新捡起那摞画儿,拎着走到我面前,横在我眼前,画上的女人玉体横陈,眼波含情,我开始怕了,我觉得自己好像要输了,也许那身体我认不出来,但那张脸,那精致多情的眼鼻我撇开目光。

    你仔细看好,右腰侧的这处纹身,哦,确切地说,是纹身洗后留下的这块印子

    她在我的眼中看到疑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喘不过气,你别告诉我,你还没看过她的身体!!

    我拼命压着怒气,我的手、脚,乃至嘴唇,都像被无数的细针戳着,麻、痛、痒、冰凉我的眉间忽地舒展,苦笑,我不介意她的过去,谁都有过去。

    谁都有过去,但谁都会矢口否认自己的过去吗?你会吗?来往,她是不是告诉你,她和我从未有过你想象的关系?告诉你我是个疯子?告诉你我载着萧梓言在飞虹大桥时发病了,因为我在那儿发生过车祸?她是不是还告诉你她和裴司翰也没有关系?告诉你她肩负传承尚古的重担,她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她的自主权为了你们的未来?!

    我的嘴唇冰冷,我下意识抿了抿。

    你是不是还对她感激涕零的?

    ☆、无稽之梦

    我紧咬着牙床,手指头在微微颤抖,我觉得,刚才身体里的那股盛怒在渐渐被另一种更为无力的情绪所代替。

    我害怕。

    我害怕她的话里有真实的部分,我害怕即便在今晚或是不久后,我确认了那部分真实性后,不能原谅又不能放手。

    来往,如果你真对尚宛有足够的信任,对你俩的爱情有足够的信心,应该不怕听我讲完吧?

    我看着她,看着这个明目张胆地对我张着口的陷阱,对,她都不惮于表现出她的挑衅。我没法回答,没法动弹,说不怕,就是接了她的招儿,在她洋洋自得的注视下往陷阱里跳,说怕,不是更可笑?

    她见我发愣,笑了笑,我姑且当你有足够的信任和信心,怎么样?

    说来说去,都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我得了这个空子,转身要走。

    你可以逃出我这里,但能逃出你自己心里已经豁开的那道口子吗?能逃得干干净净,没有疑问了吗?别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了。

    我转回身,惨淡地微笑,你说吧。

    所有人都是她和尚古的棋子。她说了这么一句,眼中唇角都是苦笑,故弄玄虚得像模像样。

    都是棋子,她又小声嘀咕一句,来往,我和她在英国相恋四年,这些画儿都是那时候画的她将画儿丢在我身边的高脚凳上,那时候她在伦敦读书,我本来在佛罗伦萨读艺术,因为在伦敦做ex遇到她,坠入爱河,我这人生来爱自由,我中断了学业,在伦敦陪着她,给一些工作室打些零工,但后来,她硕士的第二年,为了留住那个裴司翰,让他继续为尚古效命,答应了裴司翰的求婚,甩了我,之后又去了美国。

    我拧着眉头,努力寻找这段话中的破绽她并没有和裴司翰结婚啊。

    裴司翰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得知她喜欢女人,本要闹出来,尚宛的爷爷用各种手段说服董事会,额外给了裴司翰可观的股份,这才平息了他的不满,但裴司翰对尚宛仍然心存幻想,所以也一直等着她。

    我忽然想起那次我从电梯出来,听见裴司翰说小宛,这些年你是我留在尚古的原因。

    尚宛对我有愧,又或许,她哈哈大笑起来,曾经一度余情未了,所以将我带回中国,给我钱开画廊,那些流言说得没错,尚古就是我的主要销路所在,灼冰画廊这几年确实靠着尚古存活,而我这些年,也确实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尚宛,给她找麻烦,她自知欠我,从不反抗,直到这次,我也确实疲倦了,何况,我进了局子处于弱势,我想要自由,我可以从此离开,但走前我想告诉你这一切,省得你步我后尘。

    至于飞虹大桥,她接着说,尚家曾想做掉我,那年在桥上我差点客死异乡,尚宛有件事说的是对的,事发地点确实会让我产生幻觉,我曾经接受了一年的心理治疗,那天载着萧梓言路过那里时,不知怎么的,我就发病了,往我出事的大桥栏杆上撞了过去,这也是我后来在录像里看到的。

    不可能我摇着头,我不会信的

    尚宛大概还是接受不了裴司翰,又或者是其他我不知道的原因,总之这些年她和尚家把裴司翰也用得差不多了,而裴司翰的存在,确实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让她处于被动,现在她要带出完全衷心于她的设计师团队,最好再带一个明星设计师出来,来往,你大概是这个幸运儿的候选人之一。所以你说,我们每个人,你,我,裴司翰,是不是她尚宛和尚家的棋子?

    你高看我了,我苦笑,投资我这个棋子,还不如去找个现成的,这说不通。

    爱情的力量,灼冰坐在了一旁的沙发椅里,整个人瘫了进去,最为牢靠的棋子,就是深陷爱情的傻瓜,说着将我浑身打量着,就像你现在这样,就像我当初那样。

    疯言疯语。我想走,离开这个透不过气的地方,再从长计议。

    很简单,去看看尚宛身上有没有这个印记,看看这些画儿的完成时间,如果对上号了,你有足够的时间想想我说的这些,不急,不信也没事,你就当我放屁。

    我抓起那摞画儿,跑出了VIP室,跑出了灼冰画廊,晚高峰已经差不多过去,我跳上路边等着的一辆出租车,去尚古大厦。

    我的手机响起来,是尚宛,我接通了。

    我这边都结束了,你在哪儿?她问。

    还是那把温柔清澈的声音,我的眼泪涌了出来。

    你在办公室等我,十五分钟就到。

    我坐在后座,神经质地翻着那摞画儿,手指无法克制地颤抖着,画儿很厚,足足有几百张,翻到中间就已经厚得卡住,我粗暴地扯开缝合线,让它们散在我的手上司机从后视镜里看我每一幅画上都有灼冰的签名,那些纸张早已泛黄,笔画字迹也早已古旧。

    Feb.14,2007,Londo,werealwayskissing.

    May.2,2008,London.YouaremyMayFlower.

    Oct.7,2009,Bara.Lovethetouchofyou.Likewise,S.

    S,我知道,那是尚的缩写,尚宛的办公室墙壁上也有一个大大的S投影,对,这些刺痛我每个细胞的裸体画上,不光有灼冰的表白,还有尚宛的回应。

    而每一张画上,女子的右腰侧,都有一个模糊的印记。

    广播上唱着一首歌: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红线里被软禁的红,所有刺激剩下疲乏的痛是否幸福轻得太沉重?

    胸中突然涌过沉闷的一记痛,我抓住前面座位的靠颈,皱缩着额头,紧闭着眼睛。

    小姐你没事吧?司机问。

    停车,停。

    车子急急地在路边停下,我摸到口袋里的现金,五十或者一百,丢给了司机,失魂落魄地从车里滚出来,我看见夜色中高耸入云的尚古大厦,淡金色的尚古二字在美轮美奂的一片霓虹中脱颖而出,睥睨众生,我看到宏伟摩登的巨幅广告片,光鲜亮丽的人,卓尔不群的风景

    夏日的那一天我曾驻足观望这一切,感叹于自己的渺小,又不愿认命。几个月过去,我不知不觉地靠近它,触手触碰到一切的繁华、卓越、宏伟、美妙那是不是一场梦?一场不甘平凡的人注定跌入的无稽之梦?

    我的脚下跑起来,尚宛,你是我最后的希望,我往她的方向跑去,我需要她告诉我,肮脏的皆是肮脏之人的信口胡诌,阴谋的对立面是我深爱的人,告诉我信仰与爱不可摧,告诉我哪怕这世界山崩地裂,她都是真的。

    我跑进了尚古,她给我的门禁卡让我一路绿灯,电梯在我焦躁的等待下停在了42楼,我冲出电梯,冲往她的办公区,冲进了她的办公套间,冲进了她的办公室

    她坐在办公桌前,抬头错愕地看着我,我走过去,将那摞画儿甩在了她的办公桌上,看着它们在那张偌大的桌子上无处遁形的窘迫模样,尚宛低头去看,翻了几张,又抬头看我。

    你

    我走上前去,未等她说出第二个字,我捞起她,惹得她小声惊叫一声:来往?你这是怎么了?哪来的这些画儿?

    我没有接话,不明白她看到了这些画儿怎么还不好好跟我解释,她身上香水的余味混着体香,霎时传入我的鼻息,那曾经让我沉醉的好闻味么,此刻却扎得我心剧痛,悲伤注满胸腔,我将她甩在一旁的沙发上,就像刚才甩那些画儿一样。

    来往?她挣扎着想坐起来,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我跪跨在她的小腿上,扯出她衬衫的衣角,撕开裙子拉链,在她依旧压抑着的询问和求饶中扯下了半边裙子

    右侧腰上,那粉色的印记,纹身清洗后留下的印记,和画儿上一模一样的印记,赫然跃入我的眼帘。

    胸腔里某块肌肉一阵抽搐,我的呼吸急剧错乱了一拍,我看到她在我手下挣扎,流泪,拼命地去遮挡自己的身体和那块印记,惊恐的眼中映出我要喷火的眼睛。

    是啊,一切真相大白。

    突然她停止了挣扎,认命地闭上眼。

    我却颓了,像一只瘪了的破布口袋,肩膀塌了,身体塌了,心,也塌了。

    骗我骗得爽吗?我哑着嗓子。

    她依旧闭着眼,泪水从眼角划出,唇角却浮上一丝讥讽的笑意,随你怎么想。

    这一句激怒了我,我重新坐起身子,解释啊!你为什么不解释??让我听听啊!你怎么解释我都听!

    她睁开眼,平静地望着我,你这么不信任我,我为什么还要解释?从我们认识,从我们都不熟悉开始,你问过我那么多次,我也告诉了你那么多次,到头来,不还是这样。

    你有哪次真正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的??

    我不说的都是与我俩无关、也不能够说的,我说过的,都是真的,将来有些事,我是打算慢慢告诉你,可今天你凭一摞画儿就这样对待我,我又何必?

    愤怒转为委屈,她为何不明白,这不是一摞画儿的事,是所有的信仰,所有的,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世上没有那么坚不可摧的事情吧?什么不可以在一瞬间崩塌?

    好,我转过身,走下沙发,是我不配走入你的世界,到此为止吧,尚宛。

    ☆、灰色的头像

    我想,在我不算漫长的人生中,也经历过几次世界的几近崩塌,却没有哪一次如此让我无助、绝望。

    来从善入狱那一年我还算小,少年不识愁滋味,懂得越少越不知道害怕,如果让我现在回头看,那才是我人生毁灭性的打击,家散了,学业丢了,一切都成了前尘旧梦,可那年,我却耸一耸肩膀过来了。

    吴菲跟男人跑了是有前兆的,而在她有前兆之前,我自己就已经反复思量,觉得该放她走。所以那一场绝望来得绵长,又有序。

    可今晚不同,我足够的懂事,这灾难又来得足够迅猛突然,就像我春风和睦走着走着,迎头一桶冰水夹杂着冰凌倒下来

    刚分手的时候就如同让利刃割了一刀,疼痛会延迟到来。

    延迟给了我足够的时间,人模人样地打车回家,洗漱,甚至还和我妈讲了个电话。我没有抽烟,没有喝酒,没有眼泪,我把一切锁在那个行尸走肉的躯壳里面。

    但我睡不着。或者说我的大脑断断续续流连在胡思乱想的浅眠里,一会儿我在摔打一只满脸眼泪的望潮,一会儿我半梦半醒地想,局要重新开张了,怎么去跟老客户们说,一会儿我又想起,当初灼冰把萧梓言搞上床,靠的就是帮她画裸画儿

    直到那些飞驰的火车车厢一般的思绪里出现了一双眼睛,在黑夜里渐渐清晰,是错愕的眼睛,惊恐的眼睛,委屈的眼睛,温柔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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