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红 作者:折一枚针

    窄红——折一枚针(148)

    是宝绽,当时我也在,匡正瞧着他,我让他别管你。

    小先生笑了:像你说的话,他靠回皮袍子,几个月后,我和他又见面了,巧的是,他母亲和我母亲喜欢同一首歌。

    《巧合》?匡正意外。

    我们泰国人是信佛的,小先生的眼神变了,沉沉的,盯住匡正,相信缘分。

    他话里有话,匡正不自觉握紧短刀,上头的绿松石有些硌手。

    所以我才会认识你,小先生向前倾身,带着迫人的气势,如果不是宝老板,我不会接你的电话,你也没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

    匡正敏锐地察觉到,他在给自己施压,宝绽似乎不是他的目的,而是一个切入点,这种气氛他很熟悉,是谈判前的心理压制。

    匡正放松了,甚至感到了饿,他不再废话,直入主题:爱音在北美的业务一直开展得不错,如果

    小先生打断他:我要东南亚和欧洲。

    好大的胃口!匡正挑了挑眉:我要钱。

    他们俩旗鼓相当,谁也玩不了谁,可以,用钱换业务,相当于用鸡蛋换母鸡,小先生不亏,一个萨得利,费不了我们何家多少钱。

    你搞错了,匡正拔出蒙古刀,我用你的钱,不是对付萨得利。

    嗯?小先生蹙眉。

    人家举着刀向我砍,我就乖乖找一张盾扛着?匡正好笑地摇摇头,这是把好刀,片下来的羊肉纤薄整齐,我大老远跑到蒙古来,向你张一回嘴,他用拇指压着刃上的肉,送进嘴里,你得给我一把刀。

    小先生瞪着他,这家伙都被萨得利逼到墙角了,还不怂,还想着反杀?

    要保爱音,和萨得利缠斗没用,得杀他背后的人,我匡正缓缓嚼着肉,要收购正彩的股份。

    什么!正彩不是一家公司,是一个集团,而且正在扩张,小先生被他的胆气震住了,一时失语。

    萨得利能收购爱音,我也能收购风火轮,匡正凶猛地笑着,不就是金钱游戏吗,比钱,你怕他们?

    小先生不是第一天认识匡正,知道他脑子灵、手腕硬,但没想到他有这样的嗅觉和眼界,他是做大事的,窝在万融臻汇那么个小地方,屈才了。

    把正彩逼退,萨得利自然会退,匡正停了停,目光冷下去,不,到时候萨得利想退,都无路可退。

    小先生一闪肩,抖掉皮袍子,胳臂和胸口的肌肉绷起来:我父亲有十三个孩子,十二个和我不是一个妈,他可以下手宰萨得利,但要收购正彩,这个赌局太大,我在家里要坐得稳,一步都不能踏错。

    匡正不管他什么家族压力,只是问:你敢不敢?

    小先生板着脸,不做声。

    我是没路可走了,匡正给他加劲儿,你现在提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

    小先生仍然不说话。

    于是匡正也缄默,专心吃那条羊腿,肉很好,细腻柔嫩,应该是不到两岁的小羊,吃到一半,小先生再次开口:我要签对赌协议。

    匡正眉头一跳,放下刀。

    爱音保住了,我分我那份红,要是没保住这个二十多岁的船王继承人不仅冷酷,而且狠辣,我要段家四房的全部股份,每一分钱,你们都得赔给我。

    太苛刻了,匡正擦净手:一点情面都不讲?

    我是何家的正房长子,小先生告诉他,我从小受的教育,家族第一,生意其次,道德、仁义、爱,全都不重要。

    答应他之前,匡正出去透了口气,午后的草原有一种博大的美,西边天上悬着云海,云海下面是羊群,太远了,云和羊都像是静止的,一样的温吞一样的白。

    他拍了张照片给宝绽发过去,几秒钟后,宝绽的电话到了:哥!

    匡正要替段家做一个重大决定,他静不下心:你要是在我身边就好了。

    宝绽的声音很温柔:我在啊。

    匡正笑了:在哪儿?

    清风吹过草叶,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匡正忽然想起海子的那首诗,他大学时特别喜欢,在老kindle第一本书的第一页: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

    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此时的匡正就在草原尽头,空着双手,急着握住些什么,宝绽便把自己交到他手中,他说:我在你心里。

    一瞬间,匡正有热泪盈眶的冲动,太难了,数亿、数十亿资本压在他头上,每过一秒钟,仿佛就要压断他一截骨头。

    望着天边的云彩,他缓缓念:我把石头还给石头,让胜利的胜利,今夜青稞只属于他自己,一切都在生长

    宝绽知道这首诗,海子的《日记》,他kindle里第一本书的第一页,寂静的夜,他读过无数遍。

    匡正叹息般说: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

    宝绽接下去,轻轻地和:我只想你。

    匡正同意了小先生的条件,说定了,三天后在如意洲签约。他从乌兰巴托飞回来,一落地就给段汝汀打电话,让她查萨得利近几年的交易,想揪出几次违规操作,向市场监管部门举报,扰乱代善的节奏,拖慢他的收购步伐。

    还没出机场,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匡正看到一个身影,显眼的好西装,重工领带,不是别人,正是改头换面的代善。

    哟,匡总,代善也看见他了,打个招呼,冤家路窄啊!

    他们在步履匆匆的人流中相对,爱音这场收购结束后,他们之中会死一个。

    正彩和战国红这一局,代善先下一城:匡总这黑眼圈,他春风得意,都不帅了。

    匡正笑笑,第一次,他认真打量代善,这小子长得不丑,只是左脸上有三颗针扎似的小痣,添了些肉欲的味道。

    找钱去了?代善问。

    匡正看向他身后,那边是北美来的航班:彼此彼此。

    匡正,代善胸有成竹,这回你弄不过我。

    匡正提醒他:你应该知道,战国红有中国背景。

    代善没明白他的意思,反应了一下,耸耸肩:金钱无国界。

    是吗,匡正不苟同:你找境外资本高杠杆做空,万一崴泥,你就得跳楼。

    拿命赌钱,代善一贯的作风,绝的是他每次都能赢,金融街哪年没几个跳楼的,我倒要看看,咱们俩谁先跳,他的眼神凶起来,冒着火,像要把匡正一口吃掉,你早就被万融抛弃了,一无所有,你只有你自己。

    他说得对,匡正没反驳。

    他越是冷静,代善越恼火:匡正,你是ace(2),我也是,你看看咱们那几期,金融街从东到西,只出来咱们两个,他贴上去,肩膀碰着匡正的肩膀,咱们对上了,你我这辈子注定是敌手!

    说完,他用力擦过匡正,扬长而去。

    (1)龙婆本:龙婆本大师,又称伏虎罗汉,泰国当代三大圣僧之一,也指龙婆本大师和龙婆本庙制作的佛牌。

    (2)ace:纸牌a,意为王牌。

    第209章 过来,裤子脱了。

    夜里, 宝绽穿着练功的水衣子,腿上架着一把老胡琴,在如意洲的戏台上, 拉着西皮摇板转流水,他身边, 霍匪站得笔直,有模有样地唱:

    大太保好似温侯貌,

    二太保有如浪里蛟,

    三太保上山能擒虎,

    四太保剑斩龙一条!

    是《珠帘寨》数太保一折,宝绽的拿手好戏。

    五太保力用开山斧!

    六太保双手能打滚龙镖,

    七太保花枪

    宝绽的琴停了, 从屁股底下抽出竹尺, 啪一声抽在他背上:气口!这句的气口在哪儿, 记不住吗!

    霍匪长这么大, 父母从没管过他,宝绽对他这么严厉, 他不习惯,瞪着眼睛强忍着, 倒一口气接着唱:七太保花枪真奥妙,八太保钢鞭逞英豪,九太保双锏耍得好, 亚赛个秦叔

    宝绽的琴又停了, 对他锱铢必较:这句不行,咬字上的巧劲儿没出来。

    霍匪碾着牙,把t恤从头上拽下去,狠狠甩在台上, 重新唱:九太保双锏耍得好,亚赛个秦叔宝!

    红彤彤的戏台,他露着结实漂亮的背,还有背上那条张牙舞爪的龙:十太保手使青龙偃月刀,十一太保虽然他年纪小,一个倒比那一个高!

    短短一段唱,宝绽过了一遍又一遍,磨得霍匪一肚子火,完事儿他捡衣服要走,被宝绽叫住:上哪儿去?

    霍匪翻着眼睛:不是唱完了吗?

    谁说完了,宝绽拿竹尺指着脚下,过来,裤子脱了。

    哈?霍匪一把捂住裤腰,瞄着台下空荡荡的观众席:要、要干什么你?

    我的徒弟,光能唱不行,宝绽是真心教他,后桥、下岔,都得拿得起来。

    谁是你徒弟霍匪有点不好意思,再说,你这楼里都是摄像头。

    走廊上装了,这儿没有,宝绽拿着师傅的架子,快点,脱裤子!

    霍匪想起在朝鲜饭店,小工们说宝绽是gay,当时他将信将疑,现在信了,这就是借着教戏明目张胆地性骚扰。他涨红了脸,唰地拉下牛仔裤拉链,里头是街边买的印花大裤衩,裤裆上有个吐舌头的黑狗头。

    宝绽压根没往他那儿瞧:后桥,能下吗?

    霍匪缩着膀子,虚掩着裆:什么是后桥?

    宝绽帮他把衣服裤子捡起来,扔到椅子上:下腰。

    霍匪点个头,两手朝上仰起脸,腰上给劲儿往后探,一点点落下去,稳稳当当。

    行啊小子,宝绽笑了,有把好腰!

    随口夸他一句,霍匪乐坏了,非绷着脸装不耐烦:可以了吧?

    撑一会儿,宝绽看他拱起的那个形儿,不大满意,站过来贴着他,两手捞他的腰,这儿,使劲儿。

    我操你霍匪被他扣住腰眼,脊梁像让电打了,龇牙咧嘴的:你别掐我腰子!

    宝绽没管他,死死扣住:往上挺!

    再挺,再挺他妈就霍匪一口气没撑住,松了腰塌下去,啪嚓坐在地上,宝绽摇了摇头:不行啊,还得练,来,横岔。

    霍匪让他折腾得一身汗,直摆手。

    那竖岔,宝绽晃着竹尺,快点!

    霍匪骂骂咧咧爬起来,提了提花裤衩,右脚向前左脚向后,慢慢劈下去。

    可能是岁数小,他筋骨还算软,裤裆离地只有十多公分。

    霍匪有点疼:就到这儿了。

    宝绽两手搭着他的肩,往下摁了摁。

    哎哎疼霍匪刚一叫唤,宝绽就抱着他的脖子坐下来,用全身的重量坠住他。

    我操你妈啊!霍匪惨叫,扒着宝绽想把他拽下去,宝绽却不松手,紧紧搂着他:忍一忍!数二十个数!数完就起来!

    二十个数?一个数霍匪也受不了,他先是揪宝绽,然后掐他的肉,怎么都弄不开,只能抱着他嘶吼,眼泪都逼出来了。

    压筋都疼!耳边,宝绽告诉他,我像你这么大,我师哥也是这么帮我的!

    霍匪恨死他了,闭着眼,嘶嘶吸气:到没到!多少个数了!

    十、九、八宝绽边数,又往下压了压。

    我操你妈宝绽!我他妈废了你!我让你哭着喊爸爸!霍匪疼抽了,吱哇乱叫,突然起了一股劲儿,冲着宝绽的脖子根,一口咬下去。

    啊!宝绽吃痛,从他身上跳起来,霍匪怀里一下子轻了,两手捂着裤裆倒在台上,呼哧呼哧喘气。

    缓了一会儿,他汗涔涔起身,宝绽不见了,后台那边有水声,他揉着大腿根,一瘸一拐走过去。

    宝绽洗了把脸,正对着墙上的大镜子看伤口,水衣子脱了半边,颈窝里很红,有深深浅浅的牙印。

    霍匪挠了挠头,站到他身后:没事吧?

    宝绽瞧着镜子里的男孩,生机勃勃,有一双火似的眼睛。

    我不是故意的,霍匪耷拉着脑袋,是你他妈非

    宝绽转过来,从湿漉漉的额发下看着他:朝鲜饭店的活儿,辞了吧。

    霍匪仍垂着头,视线落在他身上,淡粉色的,不是脖子上的伤口,是胸前

    我养活你。宝绽说。

    霍匪的脑子有点胀,一阵阵发麻,心跟着也麻了,像要坏在胸膛里。

    宝绽握住他的膀子:明天给你做身儿练功服,咱们像模像样的。

    霍匪没说话。

    宝绽知道今天疼着他了,撸了撸他的头发:我这儿有学徒钱,不多,你先把高利贷还上,咱们

    这时身后响了一声,是化妆桌上的手机,宝绽去看,是匡正:我到了。

    他扭头跑出去,留霍匪一个人在那儿杵着,满脑子都是人家要养他。傻小子用力搓了搓脸,搓得颧骨通红,然后在屋里乱走,来来回回,自己跟自己做斗争:这事能干吗?被有钱人包养,还是个男的?

    他纠结了好半天,不见宝绽回来,推门出去,走廊上空无一人。他转身折回后台,穿过侧幕,刚往台上迈了一步,就倏地缩回头宝绽在台下,无光的暗处,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男的,他们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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