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推荐】判官 作者:木苏里

    【强烈推荐】判官——木苏里(85)

    又在聊笑的间隙,偏头在闻时耳边低声道:看你半天了,光发呆不碰东西,认真吃饭。

    闻时下意识要应,又听见他慢声补了一句:放心,夹菜的筷子我还没用过。

    闻时:

    他猛地转眼看过去,却见谢问又跟陆家夫妻聊了起来。年纪大了话会多,一些小事翻来覆去地讲,谢问倒是听得挺有耐心,没有催促过,眼里带着笑,毫无厌烦。

    但闻时总觉得那笑从谢问眼尾透出来,是在揶揄他。

    于是他菜还没动,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清心静气。

    结果刚喝两口,就见谢问又瞥了他一眼,说:这个杯子我倒是真的喝过。

    闻时:

    他放下杯子,跟谢问对峙。

    杯底和桌面相磕的声音不大,但混在人声里很明显。于是绿着脸的、人格分裂的、看戏看懵的全都愣了一下,转过脸来,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们这边。

    闻时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抿掉了唇间的水迹,瞥了一眼那帮闲杂人等,靠回椅背,把杯子移到自己面前,用只有谢问能听见的嗓音沉声说:现在归我了,你换一个。

    夏樵他们没明白事情,也没再多关注,又转头聊开了,桌上恢复了叽叽喳喳的吵杂。

    陆家夫妻也继续说着话。

    谢问在吵杂声里弯了一下眼睛,也没看闻时,只用一种懒懒的调子低声道:不讲道理,谁惯的你。

    闻时:

    他差点就要习惯性反驳说个你了,又及时刹住,瘫着脸问道:你是不是来钓鱼的?

    谢问嗓音里模糊地嗯了一声,转头沉笑起来。

    这一笑,把沙发上的老毛给笑诈了尸。

    老毛枯化的状况跟谢问差不多,左半边也没消,全靠衣服捂着,不然能把陆家老夫妻俩吓出病来。

    他从沙发上爬坐起来,中风偏瘫似的抓了个抱枕靠着,哀怨地瞅着谢问和闻时,瞅了一会儿又默默闭上眼睛,像个死鸟。

    陆家夫妻俩热情极了,以为他跟自己差不多大,老弟长老弟短地要把他拉上桌,被老毛一脸牙疼地婉拒了。

    他说:谢谢谢谢,但我这会儿确实吃不下去,晕得厉害。能上楼借个房间歇会儿吗?

    当然可以,楼上房间多呢,你们挑。陆孝说。

    有老毛开了个头,张家姐弟立马跟在后面下了饭桌,也说晕得厉害想上楼先睡了。

    陆家的房子构造和笼里陆文娟那栋几乎一模一样,不知道是陆文娟过于想念家里,还是老夫妻俩烧给她的纸房子就是按照家里做的。

    楼上的房间还是那么多,按理说这帮人合住过一次,依照上次的方式分配是最省事的。

    但是张雅临不干。

    因为他上次跟周煦住一个屋、睡一张床。这次要再这么分,就意味着他即将跟周煦、卜宁合睡一张床。

    万一睡到半夜,开口说话的是卜宁老祖呢???

    吓都吓死了,他还活个球。

    周煦平白遭了嫌弃,便问他:那你要跟谁睡?屋里男的就这么多,你挑一个?

    张雅临心说我他妈哪个都不挑,哪个都伺候不起。

    于是他斟酌利弊,犹豫再三,最后道:我睡我姐阳台。

    众人服了。

    当然,他最后也没真的睡阳台。张岚房里有张沙发,他打算合衣凑合一晚。更何况熬不熬得完一晚都还另说。

    他俩回了房间。

    夏樵便下意识要跟着闻时走,结果被周煦一把拉住。

    你干嘛去?周煦说。

    夏樵:睡觉啊。

    周煦:你跟谁睡?

    夏樵一头雾水:我哥啊。

    周煦把他拉到面前,用蚊子哼哼的声音说了一句:你是不是二百五?

    夏樵:你

    他想说你才多大怎么还骂人呢?又想起卜宁还在他身体里,那位是真的大。

    夏樵只得用一种看病人的目光看着他,说:你为什么骂我你解释一下。

    周煦翻了个白眼,侧身换了个挡住闻时视线的姿势,冲夏樵竖起两手拇指,对着弯了几下,一顿哼哼唧唧。

    夏樵:啥?

    周煦:我说!

    他气势很足,嗓门却压得贼低,又用手比划了好几遍,含含糊糊地说:你哥跟病不是,跟祖师爷,嗯嗯嗯嗯嗯嗯你不知道啊?

    夏樵:嗯嗯嗯嗯嗯嗯是什么意思?

    周煦默默看着他,快疯了。

    他们那边叨咕叨的氛围太怪,闻时朝那看了一眼。

    彼时夏樵刚好学着周煦伸出了两手拇指,正打算复个盘。

    结果周煦浑身一震,变了气质神色,然后一把摁住了夏樵的手:别

    可惜已经说晚了,闻时已经走过来了:磨叽什么呢?

    他朝夏樵那俩贴在一起的大拇指看了一眼,刚要开口,就见周煦拱手冲他作了个长揖,道:师弟对不住。

    闻时拧眉:对不住什么?

    卜宁:我也是后来才知晓周煦在阵里同我是相通的。

    闻时:

    他原本还没搞清周煦和夏樵在干嘛,卜宁这么一鞠躬,他什么都懂了。

    懂完他动了动嘴唇,凉飕飕蹦了一句话:你把周煦放出来。

    卜宁:我试试。

    然而周煦就像死了一样,怎么戳都不肯再出来。卜宁只得再给闻时作了个揖,替某些人收拾马蜂窝。

    偏偏这时候,夏樵忽然恍然大悟一般噢了一声。

    卜宁再顾不上斯文,伸手捂了夏樵的嘴,说了一句得罪,把他捞进最近的一间房,把门关上了。

    关门之后才发现,这是老毛在的那间。但他们宁愿三人挤一挤,也不想挑这个时候出去。

    闻时在走廊上跟谢问面对面站着,半晌说不出话。

    过了好久,他才终于忍不住,低声咕哝了一句骂人话。含糊之下听不大清,估计是一群煞笔之类。

    谢问笑开了。

    笑个屁。闻时转头就朝剩下的空房间走。

    由于那帮大傻子们总共才占了两间房,轮到他俩还有两间空着,其实一人一间也未尝不可。

    他走进门里,顺手就要把门给关上。

    结果门锁都碰出响声了,他又刹住了动作。

    他在屋里站了几秒,又把门推开了一些。

    这人脸上写着不爽,冷冷傲傲的,推门的时候,目光又直直落在谢问身上。

    谢问就站在门边,看看他这条半人宽的门缝,又朝另一个空房间望了一眼,说:你说了算。

    闻时站着看了他一会儿,把门推开了。

    第89章 惊动

    房门大敞的瞬间, 谢问其实怔了一下。

    那个表情在闻时看来更像是一种犹豫和迟疑,尽管转瞬即逝,他还是捕捉到了。

    他在多数情况下都是冷淡沉敛的, 唯独在这个人面前敏感得惊心。

    于是在看到那个表情的同一刻, 他就从谢问身上收回目光, 微微僵了一下说:睡哪都一样。

    他语气很淡,仿佛就是临时改了主意。但不自觉微蹙的眉心却把自己暴露得干干净净。

    说完他下意识拉了门,只是刚拉一半就被一只手挡住了。

    闻时抬眸,看见谢问手背抵着门沿, 说:怎么还带半途耍赖反悔的?

    没有。闻时沉默两秒,又开口道:你如果不那么想进就别进。

    这时候他语气里的情绪就明显许多, 带着几分不高兴, 又因为不加掩饰,显得没那么冷硬,更像一种虚张声势的软刺。

    听着这话, 谢问目光就停留在闻时脸上,不知在看什么,但他看了好一会儿。

    听完他微微躬身走进来,然后背手合上了门。

    他握着门把手的时候,连带着握住了闻时的手指, 没再松开。

    门锁咔哒一声响,所有灯光都被挡在屋外。

    闻时手指动了一下, 没能抽出来。于是他只能站在谢问面前,距离近到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偏一下头, 就可以接吻。

    你什么意思?闻时问。

    看不出来么, 软禁。谢问背靠着门,握着闻时和门把的那只手掩在身后, 而闻时的小臂绕过他的腰,乍一看就像是搂抱。

    从小气性就大,不高兴能闷一个月。我当然得把话问清楚再给你松开。谢问空余的那只手刚好是枯化的,在外人面前会遮掩一下,免得吓到谁,到了闻时这里便自在不少。

    他轻轻拨正闻时的脸,问:为什么觉得我不想进来?

    闻时动了动唇,又不知怎么答,索性不打算吭声。

    谢问的手指就在他颈侧,像白骨和枯木的混杂体,有点尖,但又不会扎得人疼。只轻轻地抵着皮肤,划过的时候刮得人心痒。

    闻时一把抓住那几根干枯手指,有点不耐地开口道:我开门的时候,你愣了一下。

    谢问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愣了一下?

    闻时盯着他。

    屋里很暗,没有开一盏灯。窗外的光被帘子筛去大半,落进来的时候朦朦胧胧,勾勒出来的轮廓模糊不清。

    但闻时还是固执地看着他。

    谢问沉吟片刻才明白闻时的意思,他开口道:我愣了一下是因为

    话说一半他忽然停了下来,不知是在斟酌怎么。

    闻时等了片刻,没等到下文,皱了一下眉道:因为什么?

    谢问有些失笑,笑音却只闷在嗓子里,显得低而沉。又过了一会儿,他才低缓开口:因为你想要什么东西,想做什么事情,总会给自己找很多理由和借口。但今天却不太一样。

    小时候闻时就是这样,后来他一路宠着惯着,才勉强养出一些脾气,带着几分无伤大雅的肆无忌惮。

    结果几场洗灵阵剐尽尘缘,又闷回到了最初。越大心思越重,还带着几分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

    找师父,是因为碰到了棘手的事。

    回松云山,是需要翻阅一些旧书册。

    并肩同行,是恰好要穿过那条官道,再找不到其他岔路。

    人人皆有欲求,闻时却有些别扭。

    每次想从他这里要点什么,总会绕一个大圈,找尽各种借口,先把自己逼到一条没有分岔的独行道上,才能开得了口。还会披一层不近人情的伪装。

    时间久了,就几乎成了他的本貌。

    偏偏是这样一个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今天居然少有的坦诚、直白

    没有绕弯兜圈,也没有找尽理由。

    他就那么握着把手,看着谢问,然后敞开了门。

    那一瞬间,他几乎透出一种蛊惑人心的气质来,像裹着霜雪的魑魅山精。落在凡俗眼中,有种冷调的性感。

    所以呢。闻时问。

    谢问:嗯?

    闻时:你愣一下是在想什么?

    在想谢问枯瘦的手指动了一下,尖端不小心划过闻时的脖颈。

    闻时微微避让,下巴和脖颈拉出清瘦好看的线,喉结抵着指尖滑动了一下。

    谢问垂眸看着那里,嗓音温缓地说:我活了不知多少年,又死了不知多少年,好像终于开始归于凡俗了。

    说完,他半阖双眸低下头,吻在闻时凸起的喉结上。

    他连吻都带着一股雅士仙客的意思,偏偏这个落处常常牵连着无端欲念。

    闻时在那一刻闭了一下眼,喉结不受控地又滑动了一下。

    谢问似乎觉得有些意思,让开毫厘之后,手指拨弄了一下,又逗他似的在那里吻了一下。

    你

    闻时刚说一个字,就被喉结尖处的触感弄没了音。

    他又想起很多年前做过的一场极为荒唐的梦。

    梦里他坐在榻上,衣襟松垮。他的头发像平日一样束得高高的,一丝不苟带着矜骄,偏偏末端凌乱地落在衣襟里、或是被汗粘在脖颈上,痴妄遍地,尘欲满身。

    而尘不到就站在榻边,衣衫整洁、光风霁月。

    他看见对方伸手过来,指弯接了他顺着脖颈淌进衣襟的一抹湿汗,然后捻着指腹。

    而他难堪地抿着唇转开脸,十指缠绕的傀线下意识要去捆挡对方,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拦下了。

    等他再转过头,只看到傀线在尘不到的反控之下,朝他这个主人捆缚过来。

    梦里的场景总是跳跃而凌乱,毫无章法。他只记得梦境的最后,惊醒前的一瞬间,尘不到依然衣衫洁净地坐在他的榻边,那只干净好看的手却没在他袍摆之下。

    他忽地曲起一条腿,膝盖支起雪白的长衫。然后也是这样,背抵着墙壁,半闭着眸子仰起脖颈。

    而尘不到却侧俯过身,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喉结。

    闻时忽然抓住谢问的手,问道:洗灵阵会让你看见我做过的梦么?

    谢问:不会。

    闻时迟疑片刻,紧攥的手指微微送了一些,但没有放开。

    谢问眸光动了一下:怎么了,你梦见过什么?

    闻时的呼吸被喉结上的吻和突然想起的梦境弄得有一丝乱,他紧抿着唇一言不答,肩颈却轻微起伏着,剩余所有都掩藏在黑暗里。

    谢问想看看他此时会有什么样的表情,于是抬手按开了屋里的灯。

    陆家用的还是老式的白炽灯,忽闪了两下才亮起来。

    那一刻,他看到闻时表情依然绷着,脖颈却漫起了大片浅淡的血色,喉结尖处尤其红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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