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风过野 作者:云端夜火

    苍风过野——云端夜火(47)

    这只幕后的手,注定要为了一个人,在江湖上再度搅动风云。

    但在琅泠的刻意保护下,这跟苍耳就没什么关系了。只是第二次醒来的苍耳清醒了不少,也终于想起来之前遗忘的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了。

    年关将近,可他想送给琅泠的玉,还在那个叫张三华的雕刻师手里呢。

    他得去取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苍耳:我错了,下次还敢。【乖巧.jpg】

    ☆、第六十八章 密谋与血色(九)

    琅泠本来就是个细心体贴的性格,与苍耳在一起之后,更是习惯了处理各种大大小小的伤口,越发地会照顾人了。

    苍耳就被他照顾得很好,脸上又渐渐地有了点肉,好吃好喝地养了小半个月,终于能下地走路了。

    当然,琅泠是绝不允许的,只要一看到他下地来,就要冷着脸把他赶回床上,甚至直接把人抱回去。后来琅泠见人实在躺不住,才勉强同意他每天在楼里活动半个时辰,由自己陪着。

    这也不能怪琅泠把人看得太紧,毕竟苍耳脖子上还留着结痂的血印,右手固定着使不上力,侧腹的伤口尚缠着厚厚的绷带,连一身的内力也去得七七八八八,委实是个需要小心看护着的瓷娃娃。

    苍耳本人倒是对自己一身的伤视若无睹,即便琅泠小心翼翼地告诉他说他内力暂时动用不了,他也只是愣了愣,就平淡地接受了,反而把琅泠一腔安慰的话都憋回了喉咙里。

    不过见苍耳丝毫没有被影响,似乎打算安安心心地养伤的样子,琅泠也总算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谁知这日晚上外面刮起了风雪,他怕人着凉,刚巴巴地送了件白狐裘去,下个楼再上来的功夫,人竟就连着狐裘一起没了!

    琅泠第一反应是松边派动的手,直到他发现书桌上的墨迹。

    也许是怕书桌上的卷宗里有什么机要,苍耳没有碰那些纸,只是拿左手手指蘸了墨,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他左手写字很勉强,那墨迹划在木头上又变得断断续续,琅泠费了好大力气,也只能勉勉强强认出一个去和一个取。

    他要去取东西?可是蝠牙都给他找回来了,就放在枕头底下,跟他也是说过的,还有什么东西是要他拖着那副孱弱的身躯亲自去取的?

    琅泠神色阴沉,不禁怀疑苍耳只是找了个借口溜回蛊魔岭。

    可是那荒郊野岭的有什么好?只是因为那个人在那儿,就一定要回去吗?

    他早吩咐人去找,可眼见着一队队暗卫无功而返,琅泠攥紧拳,心中头一次升起了怒火,劲力外放,生生把他手下的桌子震成了粉末。

    他就没见过这么不惜命的家伙!

    凭那具一步三喘的身体,他哪里来的勇气往外跑?!

    他就这么兀自生了好一阵闷气,慢慢地,怒火消退下去,只剩下海潮一样涌来的无力和落寞。

    赤随被找人的大阵仗吵醒,上楼来看看情况的时候,就看见琅泠颓然地坐在一片黑暗里,目光直愣愣地盯着空气,眼里不知是朦胧的月色光晕,还是真真实实的水雾。

    怎么了这是?赤随察觉到一丝不对的氛围。

    明明这俩人最近处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这样?莫不是吵架了?

    琅泠怔怔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赤随在跟他说话。他没有回答,反而神情恍惚地问:赤随,你说他这种人,是有心的么?还是说,天生的就是铁石心肠?

    赤随微微眯起眼,愈发对发生了什么感到好奇:怎么突然这样说?平心而论,那小蝙蝠对你够好了,恨不得把心都剖给你的那种,你既然还这样想?不是我说,这可就没意思了。

    面对赤随的质疑,琅泠苦笑了一声,慢慢地把脸埋进双手。

    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他声音沙哑,我又不是傻子,不会不明白他对我好可是这么久了,他竟然还不明白我的心思么!要是那些好处都建立在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上,我宁愿不要你明白吗?我宁愿不要!我不缺那些东西!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些微的哽咽:我为他流尽了泪操碎了心,可他甚至都不愿在这里多留一阵!我整日地担惊受怕,可他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么,有想过他若是我要怎么办么?便是这次,我若是再晚一步再晚一步

    他狠狠地闭了闭眼,声音中的哽咽压下,只剩下满满的疲惫:赤随,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才能保得住一个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人?我要怎么,才能拦得住一个将死亡看做最终归宿的人?

    赤随终于知道,原来是那只小蝙蝠又跑了。

    难怪琅泠心态这么不稳,这种天气,这种身体状况,那家伙简直跟嫌自己命长一样,上赶着往鬼使的勾魂锁上挂。

    你永远救不下一个决意自杀的人。赤随瞥了窗外一眼,不过那家伙顶多就是不会照顾自己而已,没到那个地步你就这么放任人在外面自生自灭?

    我累了。琅泠抬起头,轻声说,叫暗卫去找罢。

    赤随啧啧几声:你确定?外面风刮得可大,以他那身体状况,再染个风寒就真的要去见阎王了。

    琅泠的手指渐渐收紧,但仍坚持到:不会的,他带了那件狐裘的。

    可是他没有内力了。赤随冷静地说,他的体质本就孱弱,没了内力,那就是连普通人都不如,即使带了件狐裘又能如何?

    琅泠的手攥得更紧,指甲陷进肉里,有血流出来。

    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帮他说话?他喃喃道。

    帮他说话?你觉得是就是罢。赤随垂了眸,不过我只是不想让你后悔而已。

    琅泠的手颤抖了一下。

    多少年的朋友了,我看得出来。赤随轻声说,他要真出了什么事,你会恨死现在的自己的。

    我琅泠僵硬地立了半晌,渐渐地泄了气,就像向什么妥协了似的,颓然道,我去找他。

    他说着,人已经与赤随擦肩而过,急匆匆地下了楼。

    不就是担心吗。赤随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搞得那么别扭。

    这时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就在听风阁的人眼皮子底下,苍耳还真就溜掉了。

    琅泠一开始还能勉强维持平静,越是到后来,越是惶恐不安,生怕他转过哪个巷子,就在角落里发现苍耳已经冻僵了的尸体。

    他甚至放开喉咙去喊:苍耳苍耳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他找了半夜,始终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连个值得怀疑一下的对象都没有。

    就在那夹着细雪的风里,他茫然地提着灯站在路口,打更人敲了三声的更鼓,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还对他投去诧异的目光,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半夜三更在这里站着不回家。

    琅泠呼出一口寒气,猛然想起之前苍耳回了蛊魔岭的推测。他像是突然惊醒一样,懊恼地骂了自己一声,急匆匆地又赶回听风阁。

    因为好友去得太久,已经意识到不对的赤随正在门口等他,见他脸色十分不好看,心下一沉:人呢?没找到?

    琅泠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放弃了,只是疲倦地说:你说得对,我后悔了,若是我能早一步,说不定就能

    没那回事儿。赤随打断他的话,来了这么多回,那家伙早对这儿的情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你就是再早,也不一定拦得住他。

    可是他甚至连内力都没有了琅泠喃喃着,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回蛊魔岭了?

    赤随沉默片刻:蛊魔岭那边,我去帮你问。你也别太担心,那家伙那么艰难的情况都熬过来了,不会栽在这儿的。

    拜托了琅泠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反反复复地重复,拜托了

    赤随当夜就连夜赶去了蛊魔岭,留琅泠一个人枯坐了一夜,毫无睡意。

    他指使着暗卫把整个锡阳城都查遍了,可苍耳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在这偌大的城池里留下一点线索。

    唯一一点说不上是安慰还是忧虑的事是,他发现枕头底下那把蝠牙不见了。往好了说,苍耳带上一把神兵利器,至少有了点自保能力;往坏了说,他既然带上这把匕首,说明他要去的地方并不安全,风险性大大提高。

    因为这个发现,琅泠心里更是七上八下了一整晚。在他按捺不住派了所有听风阁的人去找人,甚至连锡阳城底下的乡镇都不放过的时候,风尘仆仆、满身疲惫的赤随回来了,给他带了一个更糟的消息。

    什么?!他没回蛊魔岭?琅泠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眼底满是血丝。他喃喃道:他从听风阁走,又没有回蛊魔岭,那他到底去了哪里?还有哪里是他能去的?

    化魇对蛊魔岭有绝对的掌控权,他说苍耳没回去,就是没回去,不然即使人躲在山里,他也能给揪出来。赤随的眼底有些青黑。他轻咳了一声:不过还好,我看过苍耳那只命蛊了,他还活着,只是不知道人在哪里。

    连化魇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么?琅泠低声说。

    命蛊又不能指示方位,只能知道他还活着。赤随叹了口气,不过,活着就是件好事了。

    是啊。琅泠喃喃道,活着就是好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苍耳:我又跑了【乖巧.jpg】

    琅泠:#¥%*%#%#%

    天真的苍耳,以为留了字,穿走了保暖的狐裘,琅泠就能放心了

    ☆、第六十九章 密谋与血色(十)

    就在琅泠四处找人的时候,苍耳正披着狐裘,艰难地跋涉在一片茫茫的田野中。

    秋收早都过去了,此时田里只剩下光秃秃的秸秆和燃烧过后的灰烬,看上去一片荒芜冷寂,毫无生气。

    苍耳自以为留了去处,披了狐裘,琅泠就不会在为他心焦,哪知他那信息留得不明不白,又习惯性地带走了蝠牙,反而更惹得琅泠为他担心。再说,即使是讲得清楚了,以他这虚弱的身体状态,琅泠又怎么能不担心?

    可是苍耳尚不明白这点,或者说,即使受了琅泠这么久的照顾,他的思维里依旧对自己的命不如何重视。至于那些伤啊痛啊的

    反正不致命,不是吗。

    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大概就是他没了内力,更加觉得寒冷了吧。

    苍耳默默紧了紧宽大的狐裘外袍。那狐毛又厚又长,他缩起脖子的时候,整张脸都能埋在那柔软暖和的毛里。

    没了内力,他运不起轻功,只好靠双腿一步步走到张三华家里去。这条路在他有轻功的时候不觉得长,如今需要自己走了,方才对距离有了些认识。

    他断断续续地走了一整天,从一个黑夜走到另一个黑夜,方才走到张家门口。看着眼前的木门,他轻轻咳了几声,伸手叩响了门扉。

    门内很快传来了动静,是个尖锐高亢的女声:来了来了!大晚上的,急着投胎呐?

    过不一会儿,一个女人把门开了一道缝,探出头来,狐疑地把苍耳上下打量了个遍:你谁啊?来我们家干嘛的?

    苍耳吹了一天冷风,身子骨到底还是有些受不住。他咳喘了几下,慢声说:我找张三华。

    找当家的?女人又打量了他一遍,目光落到他身上披着的狐裘上,是玉的事?

    是的。苍耳的声音里透出些许虚弱,我找他雕了一块墨玉。

    你等等。女人说完,便把门关上了。她一路小跑着回了院子,把张三华从床上摇起来:当家的!当家的!门外来了个披着狐裘的病弱公子,说是来找你取玉的,你晓不晓得?啊呀,你什么时候接了那等神仙人物的玉,我怎么不知道?

    张三华雕了一整天的玉,正在床上鼾声如雷,突然就被自家婆娘摇醒了,当即不耐烦道:吵什么吵,我接的活,哪个没告诉你?!

    呸!这个你就没告诉我!他婆娘不满道,那公子披着一件纯白的狐裘,纯白的啊,那得值多少钱?你老实说,收人家工费了吗?

    啥呀,收了工费的都给人领走了。张三华还有点迷迷糊糊的,既然他这个时候来领,应该是没付罢?

    他婆娘的眼里立刻发出精光,立即算计了起来:没收好啊,那公子应该是不差钱的,这样,回头你跟他念叨念叨雕玉的辛苦,多跟他要一点,他应该不会介意罢?

    哎呦,是个好法子!听到钱,张三华瞬间精神起来了,摸着黑披衣服下床,他说没说是哪块玉来着?

    他说是墨玉来着。他婆娘顿了顿,旋即疑惑道,不对啊当家的,我怎么记得咱家里的墨玉只剩下一块了?

    啊,一块,是只有一块了,是张三华嘟囔到一半,忽然顿住了,紧接着冷汗直冒,是是那个鬼蝠要我雕的玉

    他与他婆娘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同时意识到什么。

    他婆娘讷讷说:不、不是吧,那看着像是哪家的公子哥儿啊?

    张三华跳起脚来,大骂道:你、你是不是还把人家关在门外头了?头发长见识短!臭婆娘,今晚咱俩要是把命都交代在这儿,那就都是你的错!

    他一边骂着,一边急匆匆地冲出去了,连鞋只穿了一只,还是反着穿的都顾不上。

    他连滚带爬地扑到门口,一开门,正与听见声响看过来的苍耳对上视线。月色下,苍耳眼底的梅色异纹泛出淡淡的光亮,妖异得不似常人,更像只传说中的山精鬼魅。

    张三华腿一软,扑通一下就给跪下了,牙关磕得咯咯作响:妖、妖怪啊!

    苍耳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又无意识地把眼睛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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