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风过野 作者:云端夜火

    苍风过野——云端夜火(41)

    ☆、第五十九章 终暖(九)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没关严的窗户,照射在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窗外有鸟儿在婉转的清唱,那声音如细细的水流,连绵不绝地延续在林子里,带出足以绕梁三日的回声。

    琅泠在这声音中醒来,难得不想立刻起床,而是又抱着苍耳,慵懒地眯了一会儿。

    苍耳身材匀称,腰肢劲瘦,睡觉时又规规矩矩地不会乱动,抱起来的手感相当好,总让琅泠舍不得松开。

    要是再有点肉就更好了。

    琅泠这样想着,顺手就捏了捏苍耳的脸颊。

    还好,这次没有怎么瘦的样子。

    苍耳无故被捏了下脸,懵懵懂懂地醒转过来,很茫然地看着琅泠,还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琅泠忍着笑,把手往他眼皮上一遮:多睡会儿,你前几天都根本没怎么睡罢,昨天又折腾到那么晚,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苍耳现在对琅泠无条件地信任,他甚至都没有完全清醒,就顺着琅泠的话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把头往琅泠怀里一埋,眨眼又睡着了。

    琅泠拿被子把人卷起来,小心地给他调了下姿势,确保他不会压到受伤的肩膀,这才终于披了衣服下了床,施施然往厨房走去。

    阁主大人今日心情甚佳,终于想起了被自己遗忘多年的厨艺,准备为意中人洗手做羹汤了。

    只可惜他十指不沾阳春水很多年,虽然不至于炸掉厨房,但是直到苍耳因着他不在身旁醒来找他,他还在厨房慢腾腾地切菜。

    照他这速度,中午都不一定能吃上早饭。

    本来琅泠练的就是掌而非刀剑,对于这些身外之物的操纵远没有那么纯熟,他自己又要求颇高,是以怎么看自己的成品怎么不满意,险些就放弃了。

    好在苍耳十分懂事,他只是听一听,便知道琅泠是在切菜,于是自觉地走过去接过刀,熟练地打起下手来。

    这样效率就快了很多,琅泠很快在满头是汗、唯唯诺诺的厨子的指导下做好了饭,端出去的时候,才发现赤随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桌子边,见他出来,笑意盈盈地一挑眉:哟,我们金贵的琅阁主,什么时候这般伺候人了?

    琅泠下意识地往里看了一眼。苍耳还没有出来。

    他把盘子放在桌子上,冷声说:你来干什么?我没做你的份。

    咦?你做的饭么?赤随诧异道,就你那挑剔的程度,你该不会半夜爬起来做饭罢?

    想什么呢,菜是苍耳切的,我只是做一下而已。琅泠答道。

    那只小蝙蝠还挺全能的。赤随耸了耸肩,你不亏。

    全能么?琅泠默然了片刻,轻声道,我倒希望他身无长技,那总好过为活命逼出来的百般精通。

    这赤随愣了愣,你这么说倒也没错

    琅泠叹了口气:但我毕竟已经错过罢了,这样也好,他不至于一点自保之力都没有。

    赤随看着他,渐渐也严肃了神色,沉声道:琅泠,你不觉得你陷得太深了么?他毕竟还要听从化魇的话,万一他你要怎么办?

    琅泠站住了。他回眸看向赤随,眸光深邃:半年,最迟再有半年,他就是我的人了,完完全全,从身到心。

    可是万一他遭遇什么不测,你要怎么办呢?赤随轻声说,你要放弃你多年的心血,放弃这俗世一切的羁绊,随他而去么?

    他不可能出事。琅泠想都没想,下意识地否定到。

    为什么不可能?赤随不想显得咄咄逼人,缓和了语气,他再强也是个人,也会受伤,会流血,会死亡。不是我说话难听,琅泠,你的哪一次计划猜中他了?你难道就没有发现,他总是你的计划之外么?你真的护得住他么?

    琅泠不语。半晌,他惨然一笑:你说得对。未来不可能总在我的计划之中,他是最不可控的那个因素。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可能为了一个死人,抛弃这偌大的基业。

    只是,赤随,你明白吗。没有他,就再也没有人能从那利欲熏心的深渊里拯救我了。

    正巧这时,苍耳在内间唤他:泠

    这声音不大,但是对于苍耳来说是难能的突破了。琅泠冲赤随微微点头示意,转身进了厨房。

    赤随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为什么呢?他喃喃自语道,一个两个的,都是这样

    琅泠并没有听见这句话。等他与苍耳一起出来的时候,发现赤随又不见了。

    虽然与这人相识多年,但这来去如风的性格还是让他捉摸不透呢。

    苍耳敏锐地察觉到有人来过。他低声问:赤随?

    琅泠无奈道:是他,刚刚来过,本来还想让他给你看看伤的,结果现在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苍耳低低地唔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赤随在刻意地避开他。

    但是这个感觉毫无依据,他从琅泠的语气中也没有听出半点疑惑,似乎那个家伙神出鬼没是种常态,于是便也按捺下心思,没有说。

    琅泠找了一圈,没有看见赤随,便也放弃了,招呼苍耳吃饭。

    苍耳一直在这里待了半个月,直到他肩膀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也快到了化魇要求的日子,他才依依不舍地与琅泠告了别。

    他回了蛊魔岭,在蛊魔岭安心地待了一段时间。直到有一日,忽然有人来叫他,说化魇找他。

    来传话那人战战兢兢,苍耳分外不解,但也警惕了几分。他进了大殿,沉稳地跪下,低头说:主上。

    上首的人没有说话。许久,才传来一声嘲讽般的冷哼。

    昨晚蛊魔岭西岭失火。那人慢悠悠地说道,我的小可爱们可是死伤甚多。

    苍耳想了想,心中划过一丝明悟。他恭敬地说:可是要属下再入长雾谷?

    化魇轻嗤一声:长雾谷?又去那儿作甚?

    苍耳的神色间闪过一丝茫然。他迟疑道:主上不是让属下多捉蛊虫,填补空缺么?

    化魇盯着他半晌,幽幽叹了口气:罢了,找你这根木头有什么用呢。去去去,别来烦我了。

    苍耳一脸懵地退下了。

    这还不算,他再去听风阁的时候,琅泠紧张地拥住他,连声问:怎么样,化魇没有罚你罢?

    苍耳很是没有反应过来:罚我为何?

    琅泠见他不似伪装的茫然,松了口气,轻松道:没什么,只是听说前段时间化魇大发雷霆,惩罚了一批人,担心你而已。

    苍耳似懂非懂地唔了一声。

    化魇惩罚了一群人?他怎么不知道?

    琅泠不愿让他多想,推着他往前走:既然没事,那就最好不过了。我新学了两样菜,要不要尝尝?

    苍耳几乎不可能拒绝琅泠,也就很乖顺地应了。琅泠让他坐在书房的那把椅子上等一会儿,自己下楼去了。

    虽然见过几次,可是苍耳能看见的时间不长,这次正好赶上,便满是好奇地打量着这张琅泠平时处理卷宗的书桌,伸出手去想摸一下最上面的卷宗,却不想琅泠把它们堆得太高,一碰,最高的那卷就滚落下去。

    苍耳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那卷宗,只是那卷轴自他手里斜过去,依旧在墙上磕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苍耳的耳尖微动。

    咦?

    这面墙好像是空的。

    他放下卷宗,伸手在墙上慢慢摸索起来,很快就摸到几处不明显的凸起。他挑了其中一个按了按,墙上就弹出一个暗格来,里面放着一面漆黑的令牌。

    苍耳只是看了一眼,就又给关上了。

    他只是好奇而已,没必要真的动这些一看就很机密的东西。

    他又接连打开了几个暗格,都是看一眼就关上。直到他决定最后再看一个时,他在那个暗格看到了一张没有密封好的纸,一角漏在盒子的外面。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纸连盒子一起拿出来,准备装好了再放回去。

    谁知一展开那张纸,他就愣住了。

    琅泠上来的时候,正看见墙上的一个暗格开着,书桌上摆着一个眼熟的盒子,而苍耳正拿着一张纸凝神看着什么。

    他心里一紧,连忙走上前去。

    倒不是对苍耳的作为不满,毕竟肯留一个精通各种暗器机关的人在他房间里,就已经默许了那些机密被翻出来的可能。

    只是要命!

    那么多暗格,这人怎么偏偏就开了这一个?

    琅泠想起那副他经常拿出来欣赏的画,好一阵心虚。只是待他到了近前,尚未开口,苍耳便抬起头来,轻声说:原来你喜欢我用这样的姿势么?

    他又自顾自地低头看了看:有点难但我应该能做到。

    千言万语哽在喉间,琅泠还试图挣扎一下:我不是

    苍耳已经把那画卷起来了,此时抬眼看他,竟有些亮晶晶的感觉:今晚就可以试试。

    琅泠绝不承认,他可耻地有点心动。

    不过他还记挂着自己好不容易做出来的饭,忙假正经地咳嗽一声,连哄带骗地把苍耳带下去吃饭了。

    但是他还是低估了苍耳在某些方面的一根筋,结果都不用等到晚上,那只小蝙蝠就已经如愿以偿地被大白鸟叼进嘴里了。

    如此又过了八九天,苍耳便又要走了。

    走之前,他很认真地跟琅泠说:我过年会来的。

    琅泠的眼里荡开层层温柔的笑意,柔声说:随时欢迎。

    苍耳把那条黑布蒙在眼上,冲他挥了挥手,独自一人走入了已经有些料峭的寒风中。

    他没有注意到,送他出去的时候,琅泠的笑意敛了,眼中满是担忧,就那么默默地凝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那天赤随的话到底对他产生了些许影响,他看着那人越走越远,渐渐淡出自己的视线,心里忽然一慌。

    似乎苍耳这一去,就再不会回来了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很冷与化某各种明枪暗箭

    苍耳(茫然.jpg):嗯?什么?有吗?

    我!终于写完了日常!刀子酝酿中欸嘿嘿

    ☆、第六十章 血色与密谋(一)

    离年关还有一月半有余,过年的气氛已经渐渐浓郁起来了,连长街上的商业区,有些能存得久些的年货也都摆了出来。人们比平时更忙碌了些,都想赶着在过年的喜庆前,将所有的麻烦事都处理完。

    这是这片土地上所有人的节日,受此影响,江湖上一个月以来的波诡云谲终于稍稍有了些平息的架势。

    一个月前,各门派联合拔出无数松边派探子,逼迫松边派让步。松边派一收手,当夜,乾玉门便被无数手持门内地图的不知名高手灭门,原大长老被应子羽诛杀。江湖上因此很是动荡了一番,连不少的百姓生活都受到了影响,晚上都紧闭家门,一般不敢出门。寻常的人只道今年多事之秋,却不知道在一切背后,有一只手在慢慢地搅动风云。

    那只莹白如玉的手此时正慢条斯理地落笔写着什么,似缓实急,笔走龙蛇。写成后,那张纸被拿了起来,吹干墨迹,装入送信的信鸽腿上的小竹筒。那信鸽咕咕叫了一声,从敞开的窗口飞走了。

    琅泠注视着那只信鸽离去,垂下眸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问道:那支联合的九星宫和乾玉门的余孽找到了么?

    尚未。暗枭的声音从他身旁传来。黑衣蒙面的暗卫似是刚刚从外面回来,此时躬身垂头,声音低沉:我们追查到那处据点时,只有一部分人留在那处,疑似被留下断后的棋子。并且我们并没能从那些人口中得到更多的情报。

    也就是说,琅泠冷声说,线索断了?

    暗枭把头低得更低:是但属下觉得下在那些人身上的手段,有些像松边派的手笔。

    松边派琅泠沉吟了一下,吩咐道,继续查,就算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也要尽量掌握他们的行踪。

    是。暗枭领命,很快退了下去,

    琅泠看着远方的天空。那里有一片阴沉沉的乌云,正慢吞吞地向着这边移动着,远远看去,像是一块巨石,沉沉地压在人心上。

    今年的天气冷得反常,若是这阴云里的水汽落下来,该是下一场难得一遇的雪了。

    琅泠心中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他喃喃道 :苍耳

    另一边的天幕下,苍耳刚刚甩了甩蝠牙,拭去那把他从不离身的匕首上略干硬了的血迹。

    他脚下的屋内人声嘈杂、哭声凄厉,而他仿佛听不到一样,只抬着头看向很遥远的地方,好像跨过了时间和空间,看到了什么似的。

    那是锡阳城,听风阁的方向。

    其实他现在离锡阳城也并不远,骑马也就一天的路程,以他的轻功,赶路的话半天就能到。

    他踏着屋上青瓦,无声无息地走开,像只灵巧的猫。如果有熟悉他的人在这里,一定能从他轻快的脚步里看出来他的心情是何等愉悦。

    这只被驯服了的美丽野兽潜出了这座他下手的小城,循着他记忆中的方向一路向北,要往他心中最温暖的地方去。

    但他的体力并没有那么好,能一刻不停地赶完全程。尤其是这次暗杀他为了赶时间,更是生受了暗杀目标一掌,一运起轻功来就觉得胸口发闷。

    这条路上半途有一座废弃了的宅院,建在荒郊野岭,寻常不会有人来,是苍耳选定的落脚点之一。他打算在这儿歇歇脚,再一气赶到听风阁去。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潜藏在黑暗中的人们的某种偏好,这座废弃的宅院在苍耳到来之前,已经迎来了一批新的客人。

    苍耳在靠近这里的时候就敏锐地察觉到了混杂纷乱的气息。待他走得更近了一点,摸到被人折断的树枝,嗅到隐隐的血腥味时,脸色就变得更加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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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风过野——云端夜火(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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