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寒 作者:烟猫与酒

    灼寒——烟猫与酒(18)

    该!

    陶灼在心里先痛快地骂一句。

    但是为什么?他坚持这个问题。

    后悔需要理由么?厉岁寒说,当时没想明白,后来想明白了。

    不是因为陶灼说到一半,又闭了嘴,换个问题问:你一开始是不是笃定只要你张嘴,我就会愿意?

    不是张嘴,是追,厉岁寒笑笑,追回来。

    陶灼沉默了一会儿,打量着厉岁寒,突然问出了那个横在心头很多年的问题。

    厉岁寒,他喊他,你以前是怎么追的黎洋?

    黎洋这个名字出现在他们此刻的话题里,显得突兀而不解风情,但是陶灼的表情很认真,他不是逼问,是认真的好奇。

    厉岁寒显然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分析了一会儿陶灼的意图,他试着解释:陶灼,我已经跟黎洋分手很多年了。

    我知道,我就是想不通。陶灼点点头,他没告诉厉岁寒自己想不通哪里,只说:你说要追,那你当年怎么追的黎洋,就怎么追我吧。

    这次换厉岁寒沉默下来,打量陶灼。

    过了半天他才摆了摆手,顺便把陶灼往他跟前儿又拉近了些,捋他袖口翻起来的角,认真说:你们两个不一样,不要放在一块儿比较,那时候的我跟现在的我也不一样。

    可我以前喜欢的也是那时候的你。陶灼打断他。

    厉岁寒一怔,嘴角轻轻抿了起来,抬眼看着陶灼。

    可能你不是这么想的,可能你确实是后悔了,认真的。但是怎么说呢,你,跟你的所作所为,让我觉得我特别便宜。说出这两个字让陶灼心底一阵抽抽,他任厉岁寒握着他的手腕,盯着自己的袖子,语气和表情都很茫然,你吧,你就让我觉得,你对付我根本不用费力气,那你还记得我当时追你废了多大劲么?

    陶灼心里有一小块地方,随着这句话豁开了一个小口,蛰伏了整整六百多天的难过就骤然汹涌起来。

    厉岁寒,我提黎洋不是别的意思,我就是不想你之所以调头回来说要追我,是因为你这些年看来看去,觉得,哎呀,都不怎么样,还不如那个陶灼呢。这段话陶灼说得有些困难,他的眼眶又涩又烫,红通通地盯着厉岁寒。

    你说拒绝就拒绝,你说要追就要追,陶灼吸溜一下鼻子,行吧你追,你说黎洋不一样,那我不要求你像追黎洋那样追我,只让你像我追你那样追我,你能做得来么?你这人这辈子就只

    陶灼的话没说完,眼前光影一恍,淡淡的烟草气从唇锋上掠过去,紧接着嘴角一麻,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厉岁寒退开了,陶灼当即愣住,他眨眨眼,又舔了舔嘴。

    你他直愣愣地瞪着厉岁寒,还没反应过来。

    你说的追我是从那次开始的吧,厉岁寒继续把陶灼的袖口捋好,语气里仿佛有一丝丝的不悦,偷亲我以后。

    第22章

    陶灼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前方马路上呜地驶过去一辆大车,他才跟被叫醒了魂儿一样,红头胀脸地往后退开一步。

    但没成功, 厉岁寒还攥着他的手腕, 不让他动。

    你,陶灼瞪着厉岁寒, 调儿起高了,声音听着像是被踩一脚挤出来的,他清清嗓子,重新对厉岁寒怒目而视, 你是不是根本没明白我在说什么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 陶灼, 厉岁寒微微蹙了下眉, 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情绪, 但有些事, 我不知道怎么用话跟你说明

    那你还说我偷亲你?陶灼往回扥胳膊。

    哦, 厉岁寒的眉梢顿时挑起来, 扯着陶灼不撒手, 像两个无聊的小孩儿,你没有么?

    没有!陶灼差点蹦起来, 气得要死, 你说的哪一次?!

    厉岁寒看他一会儿, 忍不住嘴角一弯,笑了起来。

    如果把陶灼到目前位置的人生轨迹展开铺平, 做成一把以时光为刻度的长尺, 那么从初中进入青春期以后,高中、大学, 他最放肆最自我的那些年,每一个阶段都有厉岁寒留下的痕迹,这个人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在陶灼的青春时光里不停地来来去去。

    而若是以事件为划分的话,在大一重遇遇见厉岁寒以后,大二大三那两年,对陶灼而言印象最深刻的是两件事

    第一件事,安逸与闻野这两个活的同性恋确定了恋爱关系,陶灼身为彻头彻尾的见证人,看着他们从暗搓搓的暧昧,转变为明面上的臭不要脸,颇有些感慨。

    第二件事,是厉岁寒研究生毕业了,但他没离开学校,之前住的房子退了,重新在学校附近租了一栋小楼,边继续在以前系主任的工作室里干,边在老师的指导下,跟闻野和几个朋友一起逐步筹备着独立。

    梅梅还挺实在,陶灼跟安逸俩私底下嘀咕系主任,也没说扣着厉岁寒给她多打几年工。

    分人好吧,厉岁寒就不是个打工的人,不可能一直跟着她。安逸说,她如果把厉岁寒带出来了,市场就那么大,谁跟谁都挂着钩呢,怎么也亏不着。

    再说了,这三年厉岁寒他们也没少给她干活儿,安逸又撇撇嘴,她说到底就是师傅领进门。

    随后他话题一转,开始问陶灼以后毕业了打算做什么,走不走专业,又问他单身到现在了,难道就不想谈个恋爱么?

    第一个问题陶灼答不上来,跟高中准备转艺术生之前那时候一样,他这人的目标和斗志都只能跑个短途,大志向一直就没有。

    陶臻前两年也毕业了,陶灼在家看着陶臻跑里跑外的闯荡,在学校看着厉岁寒稳扎稳打地安排着自己的节奏,偶尔也会被激励一下真就一下而已,上了半天课,跟安逸两人回寝室一趴,全世界还是只有床上最舒服。

    至于谈恋爱的问题,陶灼从大一时纯粹的不想谈,没兴趣,也开始感到茫然了。

    他发现他是真的没兴趣,不是没遇见有兴趣的女生,而是似乎对女生这整个群体,就没什么兴趣。

    陶灼用过一整节古文赏析课来思考,他托着腮帮子打量教室里一对对儿的小情侣,看那些凑在一起小声咯咯笑的女孩子们,不青春不美好么?

    挺好的。

    想认识想发展么?

    不。

    哪个少年不思春,高中还能勉强用男孩儿开窍晚来心安理得,大学都过一半儿了还这样,身体和心灵必然有一样有问题。

    陶灼肯定想过自己难不成也是同性恋?

    像齐涯说的那样,被传染了?

    经年累月的跟安逸他们混在一起,他的意识与观念都在悄然转变,有时候会觉得当个同性恋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跟男的在一块儿确实比跟女生自在得多,况且谁也没因为当同性恋缺胳膊少腿儿。

    但是他要去恋谁呢?

    这个问题遥遥地指向某个人名,陶灼本能地不愿细想,匆匆将之压到心底。

    谈恋爱不如网恋过瘾是吧?他搪塞安逸,自己谈得一头劲还操不完的闲心。

    你就顺应本心弯了吧,安逸笑嘻嘻,跟厉岁寒搭个对子挺好的,我看他一天一个人都替他憋得慌,哎闻野跟我说那天早上他去找他,厉岁寒刚醒,裤裆鼓了一大包,你跟你男神互相动动手也

    你给我滚!陶灼简直没耳朵听,一把将安逸捂进枕头里。

    陶灼虽然开始对自己的持续性不想恋爱困惑了,却觉得厉岁寒跟黎洋分手之后,这么一个人挺好。

    这想法自私得要死,他不想去分析这见不得人好的心理,只能暗搓搓地强行自我解释:这样才方便他们不想泡学校也不想回家,又想有个地方全然放松地赖着时,能随时随地去厉岁寒的小楼里。

    厉岁寒是个很有生活情趣,也非常讲究生活质量的人。闻野曾经对厉岁寒如此评价,简称龟毛。

    讲究生活质量这点,陶灼以前能从厉岁寒的衣品里咂摸出来。

    不过真的能时常出入厉岁寒的私人空间后,他才明白龟毛这词儿闻野用得有多贴切。

    厉岁寒的房子租在学校附近,一是因为方便二是因为便宜。陶灼第一次去的时候心想,学校附近的租房,也不知道被一批批学生霍霍成什么样儿了。

    没想到进了门环境很不错,朝向好,装修也时髦,一楼宽敞又亮堂,家具电器一应俱全,电视都有,卫生间和厨房也收拾得干干净净,阳台还摆了绿植。

    随便坐,我不洁癖,厉岁寒拿出一沓一次性拖鞋发给他们,冰箱有喝的,外套挂柜子里,饿了点外卖,垃圾谁吃完谁收拾,撒尿掀马桶圈。

    我准头很好的。陶灼举起一次性拖鞋严肃声明。

    没事,你不小心尿出来了就偷偷擦掉,我也不会知道。厉岁寒笑着弹了下他的脸。

    除了把房子拾掇得窗明几净,厉岁寒连床单被罩毛巾这些都是高品质的好货,颜值也高,看了就觉得舒服。

    这已经能当个家了。回去的时候陶灼对闻野说。

    他自己家比这小楼夸张多了,原野说,沙发毯子上都不带褶儿,去一趟愣是让人不敢下屁股。

    陶灼总是忘记厉岁寒的家就在槿市,不仅有他自己家,他爷爷去世的时候还给这个长孙留了完整的一套房子。

    对啊,他怎么不回家住?安逸问,租房子再得劲儿也比不上家里吧。

    他跟家里有点儿不愉快。闻野没多说别的,只简明扼要道,老两口比较传统。

    安逸一听就明白了,陶灼也大概能猜到,估计还是当时出柜闹出来的不愉快。

    陶灼家那种家庭氛围,让他想不明白父母能有什么事儿真跟孩子过不去,爸妈生了天大的气,左不过等着小孩儿去服个软罢了。

    他不怎么担心厉岁寒跟家里的关系,心思径直拐去了另一个方向黎洋在跟厉岁寒分手后半年,还回去拿过东西,厉岁寒还让他把钥匙留下,他们一定在一起住了很久,没白天没黑夜的。

    后来再去厉岁寒的小楼,陶灼不管去开冰箱拿喝的,窝在沙发里跟安逸打游戏,还是去卫生间掀马桶圈尿尿,都会联想黎洋跟厉岁寒一起生活的画面。

    他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的一次性拖鞋,两个大母脚趾翘了翘,把薄薄的鞋面顶起两块小凸起。

    黎洋在厉岁寒曾经的租房里肯定专属于自己的拖鞋。

    陶灼偷偷撇嘴。

    说不定还是土不拉叽的情侣款。

    陶灼第一次留宿在厉岁寒那儿,是大三上学期的元旦。

    老爸老妈不过这个,陶臻去跟陶且唯跨年,闻野和安逸没订到房,被陶灼笑话到合伙揍他,最后三个人去超市买了一堆丸饺肉菜,去厉岁寒那儿打火锅。

    你们是把超市抢了吧,厉岁寒望着一桌子的材料非常无语,能吃到二月二了。

    吃到龙抬头还不好。闻野大大咧咧往沙发上一坐,开电视连游戏,累死了,老婆来选人物。

    谁洗菜?厉岁寒头疼,抱着胳膊靠墙问他们。

    三个人装聋,大呼小叫抢手柄。

    行,那谁洗碗?厉岁寒又问。

    陶灼立马站起来,还同时把安逸往下摁,踢了他一脚,热情地对厉岁寒说:走吧,咱俩去洗菜!

    即便是陶灼这样拥有无数美好记忆的人,那天晚上对他而言也觉得温馨又自在。

    客厅里的闻野和安逸咋咋呼呼闹闹腾腾,厨房里他和厉岁寒也有说有笑,分工装盘洗菜,流水哗啦声和锅底煮沸的咕嘟声混合在一起,窗户上蒙着薄薄的雾气,外面下着盐粒一样的细雪。

    你这装备也太齐全了,陶灼乱七八糟地洗了一筐蘑菇,就手欠地去拽厉岁寒腰上系的围裙,你会做饭么?

    只会一种。厉岁寒把他手拍开,给陶灼洗了根小黄瓜让他去旁边吃,自己把他的那份儿端过来接着洗。

    什么?陶灼接过小黄瓜,想开个邪恶的玩笑,面对厉岁寒却莫名不好意思张嘴,只能老老实实吃。

    煲仔饭。厉岁寒说。

    哦就真是饭啊?陶灼笑了。

    啊,你以为呢?厉岁寒的毛衣袖口卷到小臂,整个人显得温暖又整洁,耷着眼皮边洗土豆边跟陶灼扯皮,没听说过能把饭煮好的才是真大厨?

    陶灼自己连煲仔饭都不会,但是厉岁寒在他心里一直有种没来由的全能感,知道他也有不会的东西,还不是彻头彻尾没接触过的不会,是好像尝试了一圈,最后只掌握了个半吊子的煲仔饭,做法说难不难说省事儿又挺麻烦,就觉得他很可爱。

    还真没有,陶灼跃跃欲试地问,那你现在能做么?

    不请自来还想点餐?哪这么好的事儿。厉岁寒逗他。

    陶灼顺手就把啃了半截的黄瓜往厉岁寒嘴边一杵:来,让给你吃,特脆。

    陶灼几乎是在伸手的同时就明白这举动不对,至少在一个同性恋,还是个单身且很帅的同性恋跟前儿,显得特别、特别的别有用心。

    也许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在作祟

    意识到这一点,陶灼瞬间头皮都麻了,简直是重温了一遍当年的画画本事件。

    厉岁寒差点儿被他捣着脸,微微往后一稍,顺着那截黄瓜看到陶灼脸上,嘴角勾起点儿似笑非笑的弧度,收回目光没说话。

    陶灼脚趾蜷缩,盯着黄瓜只觉得想死。

    上面还有他咬下去的印儿!有一颗牙竟然还像是有点儿歪!

    那边底下柜子里有个砂锅,拿出来。厉岁寒没接黄瓜的茬,他拧上水龙头,把一盆菜沥水端出来,看也没看就是一指。

    哦,好。陶灼赶紧把黄瓜塞回嘴里三两下嚼了,不敢再多嘴,红着耳朵蹲到柜子前掏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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