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活 作者:怀愫

    &纸活——怀愫(71)

    红阳一直盯着他的动作,看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白准在镜中也是这样,他惊问:你跟白准,是什么关系?他是不是你的后代?

    白阳面现怒色,灯火照着他的影子。

    白阳身体离红阳七八步远,但他投在墙上的影子伸出手,住红阳的喉咙,将红阳提了起来摔到地上。

    黑衣女人走到门边,把门窗关上。

    我对你已经手下留情了,你怎么还不知好歹呢?

    影子抬起脚踩在红阳背上,用脚背狠狠碾压红阳的背,红阳受力不过,噗一口吐出血来:我没有我没有

    你入梦窥探,不就是想习得我的法术?白阳盯着红阳的目光,像看个死人。

    红阳也确实是他从土里挖出来的,将死未死,还有一口气在,白阳看他皮肤如玉,身上没有一块损伤,把他带走救活。

    你别忘了,我能让你活,就能让你死。

    红阳到这份上,还有什么好怕的,他咳出口血:你舍不得。就算舍得他的命,也舍不得他这身皮。

    白阳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看一眼黑衣女人。

    黑衣女取出柜中的箱子,箱子一打开,里面是一套工具,竹刀竹剪一应俱全。

    白阳抽出细窄竹刀,到这时候才笑了:你放心,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我一定留你一命,不会让你太痛苦的。

    红阳被黑衣女人抬到桌上,他四脚被固定在木板上,黑衣女点起一支香,在他鼻尖一晃。

    香烟钻进他鼻孔里,红阳眼睛还睁着,但感官迟钝。

    白阳手中薄刃对准他的脸:别动,刀要是歪了,你的皮也就没用了。

    一张没用的皮,留在一个没用的人身上,红阳知道后果是什么,如果他不动,如果他乖乖交出人皮,白阳一定会留他一命。

    黑衣女默然看着,屋里除了红阳忍耐不住痛苦时的粗重呼吸声之外,就只有刀片划开肌肤的声音。

    鲜血顺着木缝渗下桌板,落在砖地上,嘀哒嘀哒声连绵不断。

    白阳动作很轻,刀片一划,将人皮轻轻撕开。

    红阳能看见连粘的血肉碎屑被白阳刮下,他手中薄刃一撇一刮,就只留下那张轻盈人皮。

    当整块皮被撕下,白阳把皮泡在鲜血里,他给红阳裹上一张纸,那纸一贴血肉便紧紧依附。

    白阳擦着手说:留你一命,赶紧滚吧。

    红阳还想催动纸人,可他无论怎么动,剪纸人都不听他的话,一叠纸人软软趴在地上:怎么动不了?怎么会动不了了?

    黑衣女人抓起他,她五指戳破了红阳的纸皮肤,痛得他惨叫一声,被扔进厢房看管起来。

    红阳一直忍耐,等白阳出门讲道时,他拖过个小弟子,换上他的衣服逃了出去。

    纸作的皮肤,伸展不了,他蜷缩着慢慢离开,逃出租界,逃进老城厢。

    霍震烨还是照老样子在茶馆楼上定下包间,等着看白准做的献神纸扎从大街上抬过去。

    白准懒洋洋靠在摇椅上,队伍还没走到茶楼前,捕房就有人来找霍震烨。

    霍公子,咱们找了一圈,可总算找到你了!

    怎么了?霍震烨放下茶盏,难道是红阳逃走了?

    犯人逃跑了,大头和阿四都受了伤。宋总捕封锁消息,全城缉捕,到现在还没找到红阳的线索。

    霍震烨一下站了起来:全找过了吗?

    找是找了,可虹口是日租界,咱们进不去。日本人的地方,英美现在也不能插手,再说宋总捕不肯承认丢了犯人,又怎么大张旗鼓的去找。

    咱们来倒不是为这个,是大头,他昨天不知被那个犯人用什么给掐了脖子,昨天是红的,今天已经发紫了,话都说出来了。

    好在大头识字会写字,他写了霍公子三个字,他们这才来找霍震烨的。

    心里也有疑问,找霍公子有什么用?霍公子又不会看病。

    抬过来吧。白准眼睛还盯着窗外,摇椅晃晃悠悠,外面城隍爷的神像还没到,但路人已经跪拜在路边,给城隍爷烧金银献酒肉。

    两个巡捕看了眼霍震烨,他点点头:听七爷的,把人抬来吧。

    他把白准的姓氏隐去,但他都尊称白准了,两个巡捕赶紧将人抬过来。

    白准坐到轮椅上,滚动到大头面前。

    大头人清醒着,可他的脖子受伤很重,歪着脑袋,得人扶着才行,好像一不留神就会折断一样。

    白准用竹杖挑开大头的衣领,看了眼深紫处,他颇有些惊奇。

    这是怎么弄的?

    大头写了个红字,又写了个舌字。

    白准一看,满脸嫌弃,轮椅退远两步:去买口大缸,买些新糯米,把糯米煮开,给他泡澡。

    大头哦哦出声,他听爷爷说过,糯米是用来祛尸毒的。

    算你运气好,这东西以后就没用了。白准也看见他脖子上的小银片了,银刀发黑,这尸毒少说也该有几十年了。

    大头连点头都废力气,他怎么也没想到,昨天关的那个不是红人,竟是具尸体。

    两个巡捕去找水缸煮糯米,准备给大头泡糯米澡。

    外面城隍游行的队伍突然骚动起来,有人高声喊着:不好啦!城隍庙着火啦!

    白准脸上骤然色变,竹轮椅直冲出去,霍震烨紧跟在后,背起他来往白家小楼跑去。

    第96章 烧庙

    怀愫/文

    煌煌大火, 滚滚浓烟。

    庙宇四周热气蒸腾,老城厢屋宇林立, 消防队的水龙车很难开进来, 这么大的火,也根本来不及救。

    周围民众自发救火,铜水壶木面盆全用上了, 可火势控制不住,庙堂间挂着的那面阴阳古镜烧化了。

    庙梁轰然垮塌,火星四溅。

    白准坐在竹轮椅上,两只手紧紧攥住扶手,盯着眼前火海。

    无数人从他身边冲向火场人, 有人号哭,有人跪拜, 火色映在白准眼底, 火舌燎过明堂,接着是偏殿,漫天都是飞灰火花。

    蜂拥而至的人潮几乎要将白准和霍震烨冲散,霍震烨推着他远离火场, 问他:你能自己回去吗?

    白准确实要回去,他要确认一件事。

    他竹杖一点, 霍震烨便挽起袖子, 加入救火队中,白准看他一趟一趟拎着水桶冲进庙中救火,没一会儿脸上身上就被烟熏黑了。

    他淡唇紧抿, 轮椅轻转,人人都往庙前跑,有揣着袖子来瞧热闹的,有帮忙救火的,还有三跪九拜恳请城隍爷不要降罪的。

    只有白准逆着人流离开。

    白家小楼的纸人们知道失火,惴惴不安,全都挤在堂屋里,小黄雀想扑翅出去看看火势,它还没出天井就被热浪吓了回来。

    白准推开门,纸人们看见主人回来,松了口气,屋中簇簇纸竹声响。

    阿秀一拍巴掌,这些纸人全都安静下来,又都相互挨着,靠墙站住。

    白准回屋中,他打开木盒,盯着盒中线香,看了一会又再盖上,怪不得这么些日子他都没有接到城隍敕令。

    白准从香筒中抽出三支香来,用黄纸引火点燃,将香插进香炉内。

    他闭眼等待,良久都没等来召见,再睁开眼时,炉中香已经烧成了灰,香灰点点落在炉外,散了满桌。

    城隍不受他的香火了。

    白准喉间一甜,低身猛咳,咳得胸腔震动,满面绯红。

    阿秀从屋外进来,轻轻拍打白准的背,白准以袖掩口,侧身看了她一眼,就见阿秀瞪圆了眼睛盯着他的衣袖。

    他低眉一望,白袖沾血,绸衣上织的暗竹纹浸了血色,青竹成血竹。

    白准听见门外响动,还以为是霍震烨回来了,一下按住那块血痕,等了一会儿知道不是,这才转进屋中。

    纸仆替白准换衣,他凤目微阖,阿秀便把那件沾血绸衫藏到柜子深处。

    竹轮椅滚到天井中,从这里正能看见城隍庙大殿的檐翘和殿后宝塔,大殿烧塌了半边,水平的檐翘烧到倾斜。

    檐兽顺着斜坡滚进火堆,灰瓦刹时倾倒,哗啦啦响成一片。

    白准一声不出,就这么望着城隍庙塌,一直到视线中再也看不见檐翘,再也看不见塔尖。

    这火入夜还未熄灭,冲天火光照得黑夜如同白昼。

    天井中落了一层白灰,下雪似的,只是带着烟火的呛人味。

    城隍出巡,回来连存身之所都没有了。

    将至夜半时分,霍震烨才赶回来,他脸上沾着黑灰,外套不知脱在哪里,背心衬衣全都熏黑了,头发上一拍,掉了一地的浮灰。

    他也不拿杯子,就着茶缸往嘴里灌水,一气喝掉半壶,这才放下青花茶壶:火势控制住了。

    把租界里的消防水龙车也借过来了,这么大的现场,就怕还有余烬复燃。

    但庙也烧得差不多了,火借风势,周边民居一连烧了十几间。馀庆里也被火势波及,近庙的那一边,屋墙全被熏黑了。

    政府派人来安抚居民,调查火灾原因,据说是因为庙祝看管不严,大殿廊中堆放的锡箔元宝沾了火星这才烧了起来。

    那些锡箔都是民众送去的,源源不断,想在三巡这一天,烧给冥司,赈济百鬼。

    庙祝被抓了起来,他不肯认是自己的过错,非说他看见有人溜进庙中放火,可消防员清理火场,并没有找到尸体。

    要是真有人放火,这么大的火,这人一定被烧死了。

    霍震烨一看何秘书也在内,不想跟他碰面,赶紧溜回来了。

    霍震烨又绞毛巾洗脸擦手,还把熏得一股烟味的衣服脱下来,套上睡袍他这才问: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

    白准摇摇头:没什么。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在外头呆这么久也不光是灭火去了。霍震烨走到他面前,蹲身看他,本地不能没有城隍庙,我已经牵了头,再把这庙修起来。

    白准倏地抬目,眼中讶色无从掩饰:你要修庙?

    是啊。霍震烨觉得鼻子痒痒,掏出手帕擦拭,鼻子里也全是灰,他怕白准嫌弃,又打水洗脸。

    烧了就再盖,各界人士想捐钱的不在少数,虽然建庙确实要花很多钱,我慢慢募集,总能筹到。

    白准看他捧水洗脸,水珠顺着他眉骨鼻梁往下淌,滴到襟口,蜿蜒而下。

    但这地方是不能再住了。天干物燥,火势是控制住了,会不会再烧起来还不一定,烧塌的房梁砖石都要清理,光是扬起的浮灰都够白准皱眉头的。

    好。

    霍震烨捧着毛巾回身,他想了半天要怎么说服白准,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还好我买好了房子,再找人打扫打扫,搬些家具进去,就能住人了。霍震烨把水泼掉,隔几条街就有西餐馆子,咖啡厅,你后要吃点心,阿秀就能去买。

    好。

    你楼上那些坛坛罐罐什么的,到时候是放阁楼里呢,还是放在阳光房里晒太阳,全都随你。整个一楼都空出来给你做纸扎,二楼给它们住,阿秀的房间我也想好了,全套法国家具,就跟电影里面一样。

    白准虽没表现出失落,可霍震烨还是怕他难受,话越说越多,语气也尽量显得欢快。

    这小楼就空关着,定时找人来打扫,等庙重建好了,咱们再搬回来。

    好。

    白准难得这样安分,简直可以称得上柔顺,霍震烨倾身扶住他的肩:你要是不痛快,就告诉我。

    白准长睫低垂,脸上竟带些笑意,他叹息着说道:我本来是不痛快,可既然要重建,我还有什么好痛快的,就当是给自己放假了。

    霍震烨眉头疏散,松了口气,他就怕白准是装模作样骗他的,听他这么说,才终于放下心来。

    白准躺在枕上,霍震烨端热牛奶过来,他给白准泡了热巧克力,里面加了些奶油酒。

    白准闻到那甜味,侧身坐起,看他一眼。

    长发散在身后,缎子似的垂下,衬得他竟有些几羸弱,但他目光并没半分怯弱之意,眼尾挑起,勾在霍震烨身上。

    霍震烨脚下一顿,他知道这一眼是什么意思,就是有些不敢相信。

    白准当然也有主动的时候,但今天不行,他才为了三巡耗费精力,又碰这样的祸事,霍震烨不想趁人之危。

    快点,凉了。白准一仰下巴,示意他要喝巧克力奶,喝了半杯,推给他,你也喝。

    我不喝这个,这是给你冲的。太甜了,他还是更喜欢喝苦咖啡。

    我要你喝。白准有些羞怒。

    醉了?霍震烨端起杯子闻了闻,他倒的酒并不多,不至于喝醉,但看见白准面带薄红,他还是一口气喝尽了。

    白准抬手掀开一角被子。

    霍震烨这才后知后觉,屋里的纸仆都已经出去了,阿秀也不知躲在哪里,他了然闷笑,一件一件脱掉衣服,关灯钻进被中。

    臂膀环上他的腰,手指轻按腰背,白准成日久座,一天下来,腰背酸痛。霍震烨试着给他按过一次,他从此上瘾,每晚睡前都要按一会。

    可今天白准伸出手,两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两人的胳膊叠在一起。

    一双坚实有力,一双略显单薄,单薄的那一双,带着坚实的那一双,向小腹下游走。

    霍震烨陡然喘息,白准完全靠在他身上,长发又凉又滑,铺在他胸膛,这是这是在向他求欢?

    白准闭着眼睛,他明明知道霍震烨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依旧耳赤面红,心如擂鼓,他自己知道,今晚将不限于,用手。

    霍震烨自然是满足他要求的,他连甜蜜的折磨都不舍得,总是照顾白准的一切需求,但今天他觉得怀中人有些不同了。

    白准从来都是极能忍耐的,明明欢愉到了极处,但他依旧一声不吭。

    可今天不同,他喉间溢出断断续续的声响,这轻吟声像支羽毛来回拨动霍震烨,挑动他的感官。

    黑暗中,所有听、触、尝,都被他发挥到极致。

    像侍弄天井中养的那朵娇贵昙花一般,扶根株,持茎芽,用指腹拭去精露。

    白准枕在霍震烨肩上,他上身绷直,腿间轻颤,一手与霍震烨十指交缠,一手撑着床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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