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圈 作者:执灯弈棋

    &盲圈——执灯弈棋(43)

    李晟峰当下的确有些苦恼,今天他要去伦敦参加会议,但自己订的航班实在太早,常用的几个司机都还没有起床,所以他只能打出租车,但是居民区离打到的士的地方实在离的太远。

    我确实要赶一趟航班。李晟峰摊了摊手。

    束辛拉了拉季凉的衣摆,比划着:不如我们送一趟李先生吧。

    季凉也点了点头:嗯,不如这样吧,我们顺便将您送到好打车的地方去。

    李晟峰想了想,这样确实是最节省时间的办法,于是爽快答应:多谢你们,你们可帮了我一个大忙!

    束辛和季凉也并未多说什么,匆匆放了东西后便开车出门。

    他们所在的社区比较大,沿路上正好碰见了很多赶去上学的学生和数量校园巴士。

    季凉坐在副驾驶,转头向后排的李晟峰说道:多羡慕上学的时候啊!

    季凉这话是在暗示李晟峰,让他别忘了以前上学的机会是怎么来的!

    李晟峰看着路边的少年,突然鬼使神差的想到了自己曾经也坐过校园的士,那是刚被布莱恩带到美国来的时候。

    他并不想要提起这个话题,每每回忆到束克文,布莱恩,还有童年时期的种种,心里总会莫名的抽痛。于是他强行转移话题,道:对了,束辛的病情如何了?

    提起这件事,季凉便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有点糟糕,他的病情拖了太长时间,大约从8岁那年开始,就不能再开口说话了,所以治疗起来比别人要相对困难一点。

    李晟峰的眼神中也浮上了同情,沉寂了几秒后,他望着正在开车的束辛的背影出神。没错了,束辛就是束克文的后人!虽然长相并不相似,但却和束克文一样,有一双明亮澄澈的眼睛!

    如此想着,李晟峰不由自主地开口道:我有一个认识的朋友,他是一家医院的院长,在耳鼻喉专业也颇有造诣,我可以联系一下他,问问束辛能否进入医院研究所当做个案深度探究。

    束辛和季凉惊讶的望了彼此一眼,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意外之喜。

    如果没猜错的话,李晟峰口中的这个朋友应该就是伯克利医生掌握着李晟峰秘密的人。

    .

    束辛将李晟峰放在路边之后,两人在车里也依旧不敢多说话。

    李晟峰是一个陈年的老狐狸,虽然不难看出李晟峰对束辛的态度确实发生了转变,但他们很害怕李晟峰会留录音设备在车中,更加不敢去刻意寻找,万一被李晟峰发现录音器被动了,之前所做的所有都将功亏一篑。

    .

    束辛和季凉迅速赶到医院,在季凉排队挂号事,木慧兰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季凉的身后。

    有什么情况?木慧兰手里拎着手包,将脸上的墨镜向上推了推。

    季凉压低声音,故意将木慧兰手里的检验单撞翻在地。

    对不起!

    没关系!

    周围纷扰的人群皆没有留意到这边的情况。

    两个人都蹲下身来,季凉小声快速说道:李晟峰今天有机票,并且就在最近几十分钟。

    季凉将自己刚才收集到的金色头发混在地上的检验单中:这是他的头发,我怀疑他可能会伪装成别的样子。

    木慧兰点了点头,将一张照片也悄悄混入季凉手里的导诊单之中,这是下次的接头人员,万事小心。

    季凉低头说道:不出意外的话,过两日我就能和束辛进入伯克利医生的研究所,找到李晟峰所有的秘密!

    木慧兰:知道了。藏在红橡木公司的名单也要尽快拿出来!

    下一秒,季凉和木慧兰迅速站起身来,装作互不认识的样子,

    路过的人也并没有注意到什么。

    .

    另一边,李晟峰在下了束辛的车后,迅速招揽了一辆路边的的士。

    车窗外的景色飞快地移动,他伸手捏了捏眉心,沉沉的吁了一口气。

    或许真的是上了年纪的原因,自从那晚看了束辛发的那篇文章后,多年前,束克文临死前对他说的那席话常常萦绕在他的耳边。

    峰娃,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天地虽大,但有一念向善,心存良知,虽凡夫俗子,皆可为圣贤。你这一生万不可丢了本心,此心光明,亦复可言?

    想到这里,李晟峰湛蓝的眸子中竟然开始微微泛红。

    忽然,前方的司机猛地打了一圈方向盘,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李晟峰的身子猛地倾斜向前,手里的手机滑落在地上。

    坐在前方的司机亦是惊魂未定,脸色惨白,回过神后,司机摇下车窗开始与旁边车的司机破口对骂。

    然而,周围的谩骂声与后方的鸣笛声在这一刻仿佛都按下了消音键,只字未传到李晟峰的耳朵里。

    蓝色的眸子暗了下来,随后自嘲一笑,摇了摇头。假如刚才那一刻自己死了车祸会发生什么?

    如今他已年近七十,别说膝下的子孙,连个能朝夕相处的伴侣都没有。真是讽刺!如果刚才死了,或许连给自己收尸的人都没有吧!

    厚重的悲哀感霎时淹没胸口。

    当时年少,并未听懂束克文临终前的这一席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可当若干年后再去回味时,早已是一步错,步步错。

    前排的司机摇起车窗,转头,缩了缩脖子,一脸歉意地说道:太抱歉了先生,您知道的,这个点是高峰期,路上赶时间的人太多了。

    然而,当他瞟见眼角挂着泪的李晟峰时,着实吓了一跳,他还以为是自己刚才的失误让这个老头儿受了惊。

    先...先生,您没事吧?

    走吧,路上小心点。李晟峰摆了摆手,瞌上了眼睛,将后背猛地靠在了坐背靠椅上。

    但有一念向善,心存良知,皆可为圣贤。

    他不祈求自己能将功赎过,只希望这一点善念能圆了自己这么多年想要去报恩的机会。

    他蓦地睁开眼睛,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电话,拨出了那个几乎已经十几年都没有拨通的电话号码。

    老家伙你还活着在嘛?

    对面的伯克利医生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心里登时一惊,不是说一辈子都不联系了么?该报的恩情,多年前也都如数还给你了!

    老伙计,对不起,我又要麻烦你一次了,李晟峰的语气竟然带了一丝恳求,连带着握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这个孩子不一样,他....他是我的侄子,无论如何你都帮帮他吧。

    伯克利愣了一下,思绪刹白。他甚至怀疑,现在与他通电话的还是那个杀伐果断,冷血无情的李晟峰吗?

    迟疑了片刻后,伯克利缓缓开口:你这辈子也算第一次求我了呢!行吧,你让他来吧。

    第52章 擿伏05

    大巴车的车轮声碾压在泥土上, 不断发出咯咯声,束辛的身子被颠簸的左右摇晃。

    不知怎么回事,他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破旧的大巴车中,身边还紧挨着一个小男孩,男孩将脑袋枕在自己的腿上,睡得酣甜。

    他不禁伸出手去想抚摸一下这个圆乎乎的小脑袋,可伸手的那一刹那, 那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变成了一个女人!

    束辛有些慌了,他急忙打量四周, 旁边的几个座位上亦坐着几个正在沉睡的男人。

    汽车在山路上飞奔, 路的一边是悬崖峭壁,另一边是一排摇摇欲坠的数棵大树。

    束辛拼命地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

    又是这个梦!

    过去的十几年里,这个场景总是不断在梦境中出现,只是今晚格外的清晰!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 在这个荒诞的梦里, 他满眼都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带着自己回家的场景。

    这是束辛对生母最后的一丝的记忆。

    蓦地一下坐起身, 床头边上的闹钟已经响起来。此时已经清晨7点整,距离前往研究所的约定时间还有2个小时。

    束辛无力地靠在床头,脑海里还在回想最近频频做的那些怪梦。

    星星,你的脸色不是很好, 昨晚没睡好吗?季凉端了一杯热牛奶端在束辛的面前,眼中尽是担忧。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总是梦到过去的事情, 或许是治疗药物的副作用吧。束辛缓慢的比划着,依旧不能从梦中完全走出。

    季凉宽厚的手掌搭在了束辛的额头上,灼热的温度顿时蹿进手心,星星,你发热了。

    比起身体上的无力感,心理上的阴霾更加让束辛觉得心力交瘁。

    束辛长吁一口气,用手捏了捏眉心,强打起几分精神,我们得给李晟峰送些礼物,以表感谢吧。

    昨晚我已经送过去了,他看上去还不错。

    季凉的双手搭在束辛的肩膀上,将他的身子按在了床上,又将被角向上拉了拉,继而脱下鞋子从床的另一侧钻进了被子里。

    他将束辛单薄的脊背环在自己的怀里,下巴抵在束辛的肩窝,睡吧,我在身边陪着你。

    灼热的气息从喉头阵阵冲出鼻腔。束辛瞌上眼皮,脑袋里犹如装着一滩浆糊般,晕晕乎乎。

    莫名的悲伤感骤然涌上心头,过往支离破碎的经历像旧时的胶片电影,一帧帧地从心底的深处冒了出来。

    那时的束辛刚高考毕业,爷爷奶奶却相继去世。刚刚成年的他需要独自承担未来四年的大学费用,更加艰难的是,他与自己的父亲早已断了联系。

    .

    一如往常,束辛在一家餐馆内结束了钟点工的工作。他拖着疲惫的身子从拥挤的地铁中走出,再紧跟着蜂拥而上的人群换乘另一辆地铁。

    每天上下班基本上就要消耗两个小时的时间。

    临进家前,他总会先去门口的那家生鲜店,选一些打折的蔬菜。那时候,手中每的一块钱都恨不得要掰成两块花。

    老城区,小阁楼,楼梯口堆满了折叠在一起等待回收的废纸壳。

    穿着宽松连衣裙,踩着塑料脱鞋的房东太太看见束辛回来后,语重心长的说道:束辛啊,你也知道最近清除外地人口合租房的事情哦,阿姨已经尽力保证你还可以再住一个月,可一个月后你再找不到住处,那我也就没得法子了啊,赶紧想想办法吧!

    束辛的手停顿了一下,频频弯腰道歉,用手比划着感谢的句子:太太,真的太感谢你了,我已经开始在上班的附近看房子了,一找到合适的住处,我立刻就搬出去!

    房东太太虽然看不太懂,但也猜的一知半解,只能叹息着摇头。

    老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好,束辛站在矮小的房间里还能听见隔壁房东的对话。

    你说说,一个不会说话的小伙子心气还这么高,非要来大城市证明自己,这不是明摆着自找苦吃吗?

    哎,你声音小点!人家虽哑,耳朵可好着咧....。

    束辛咬着下嘴唇,肩膀向下垂了几分。他也想回家,可是那个家多年前就早已容不下他了。

    他住的屋子只有十平米,加一个勉强可以转身的卫生间。

    按照以往的惯例,他先将门窗检查了一遍,之后开始做饭。

    数着分量蒸一份刚够一人份的米饭,再将那些不太新鲜的打折菜在锅里简单的翻炒一遍。每天都是千篇一律的吃食,一点肉沫都不沾。抄菜剩下的那点油,拨拉拨拉还能再盛出来一些,留着明天继续用。

    过往不堪回首的经历一直尘封在束辛的心底,即使埋的再深,也会在不经意地时候忽然冒出来。

    束辛的双肩在季凉的怀里轻颤,虽然他从没有告诉过季凉自己曾经的种种,可季将似乎在身后感受到了他当下的所思所想。

    放心,曾经的一切都过去了。我保证从此以后再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温暖而宽厚的手掌将束辛纤细单薄的手包在手心里,拇指指腹轻轻摩挲束辛的手掌边缘。

    .

    午后,在李晟峰的带领下,季凉与束辛一同进入了伯克利医生的研究所。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和李晟峰年纪不相上下,同样金发碧眼的英国男人。

    季凉默默地将伯克利医生的样貌记了下来。

    你们好,我是伯克利。

    伯克利眯着眼,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束辛。他实在想不通,眼前的这个少年竟然能让杀人不沾血的李晟峰为他求情。

    一番简单的自我介绍后,伯克利医生突然笑着对李晟峰说了一句,汤姆可是极少来求我呢!

    笑容中竟然还带着几分亲切,这让束辛和季凉有些摸不着头脑。

    眼下,他们对这位伯克利医生的身份还一无所知,可这人却是此次任务的重要突破口。

    .

    一路上,伯克利一直带着三人在研究所的外围行走,研究所内部的安保系统做的非常严密,每一道通往内部的门都需要瞳孔和指纹双重识别,里面究竟进行的是什么实验,外人根本无法窥伺到。

    来吧,这里是耳喉鼻科。伯克利将束辛和季凉带入了外围的一间诊断室内,单从陈设上看,这里基本上和普通的诊室没有太大的区别。

    伯克利坐在办公桌前,随手翻了翻束辛的资料,继尔将它放在了手边。

    单从你之前在曼哈顿医院的检查来看,我个人认为除了后天声带受损以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你的原生家庭和童年阴影。

    伯克利十指交叉,身子向前倾了倾,你可以和我们聊聊你的童年吗?

    诊断室的气氛忽然凝滞,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束辛的身上。

    束辛的羽睫垂下,掩盖住了其中复杂的眼神。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是阵阵扎在束辛心中的倒刺,不敢想,更不敢说,一触就痛,痛到窒息。

    抱歉,我们可能需要给束辛一些时间。季凉蹙眉凝视着束辛,他低下头在束辛耳边轻语,星星,如果你没有准备好的话,我们换个时间再来!

    束辛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向季凉投去了坚定的眼神,没事,你帮我转述给伯克利医生听。

    .

    大幕从四十年前拉开。

    当年正是上山下乡的口号大力推行的时候,束辛的父亲束建国也不得不离开了城市。

    束建国放弃了省队里的排球训练,必须去面对完全陌生的乡村环境,心里着实懊恼。

    一票人坐在摇摇晃晃的卡车上面,七拐八绕的开进山窝窝里面。看着身边的景象,束建国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这种复杂的感受是来自于对未来的迷茫与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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