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 作者:吕天逸

    &有钱——吕天逸(40)

    这群尘埃芥子般柔弱的黎民,是这般崇信于他。

    景霖抬眸,周身灵气暴涨。

    一声龙吟铿锵,响遏行云。

    不仅是愤怒,更是痛苦,随着这声龙吟,景霖通体龙鳞片片迸飞,道道龙骨破体而出。龙骨森白微弯,似弦月,似勾刀,迎风暴长,横贯苍穹,自中天霍然劈下,带着气吞山河的势头稳稳扎入土中。百余道龙骨如巨桥天虹,嵌合成一眼望不到边的骨笼,将云浮村及周遭村落尽数纳入庇护。

    冲天的灵气如焚烧的烈焰,自龙骨表面腾跃而起,将半面苍穹都映成了琉璃青色。顒群无头苍蝇般撞向骨笼,旋即融化成脓浆,连村落的边儿都摸不着。

    凡人们被龙神的白骨温柔地庇佑着,抬首远眺间,他们见到自苍穹飘零的、璨金的雨,数月不曾见到的雨。

    这熔金样的雨水极奇异,似含神力。多日不曾播种的田地钻出绿芽,茎杆噌噌蹿着长,翠青水灵,那样鲜嫩地弯着。远山花开遍野,虞美人、酢浆草、五色梅皆不拘时节,招摇喷吐,如连山野火,烈烈蔓蔓。树木炭化脆硬的树皮簌簌脱落,吐放新芽,一忽儿,透红果子压折树杈,沉甸甸地砸在地上。

    雨水落,万物生。

    欣喜若狂的凡人不清楚,这并非雨水,而是淋漓的龙血。

    沈白衔着天女魃的头颅奔来时,四野清定,铺天盖地的顒群一只也不剩了。

    龙骨尽数回缩入体,景霖疲累至极,从中天坠下,赤身落入云浮村后的一面池塘。

    池底干涸许久,仅铺着薄薄一层新雨,熔金般亮。满池芙蕖灌饱了龙血,挤着挣着地开,玉白、桃红、蜡绿,皆衬着他。

    心口发出小小的爆鸣,像有什么卟地炸开了。沈白急急甩开口中那枚头颅,踏水而过,用比撷一朵绒花、捻一粒细雪还要温柔的力道小心地拱着,将神识昏沉的景霖驮到背上他有一身蓬松的白毛,比云絮还软,不会弄痛了伤口。

    这一生,下一生他心知自己再容不下别人了。

    自一场黑沉梦境惊醒,率先迎来的是痛。

    这痛绵绵缠缠,自锁骨至足踝,凡被骨头刺破过的地方,几无一处幸免。好在疼得不剧烈,只是烦人,还泛着一股伤口长新肉时独有的刺痒,像是已经休养过一阵子。

    景霖缓缓张开眼。

    他躺在一张农人惯用的炕上,周遭摆设古旧简朴,像是农舍。

    他蹭着床头起身,四肢酸困无力,自脖子以下包扎得露不出多少肉,那些绑布硬邦邦地板着身子,使活动愈发不便。

    幸好身下鹅绒垫得又厚又软,倒不算难受。

    吱呀一声,农舍门开了。

    一道逆光剪影,挺拔颀长,见他醒转,疾步迎来。

    是那小无赖。

    哼。

    景霖忆起来了,那日他为抵挡顒群,硬着头皮骨化,几个小村落无一人遇难。他遍体鳞伤,昏死前最后一眼看到的就是沈白。

    沈白搭床边坐下,手里端着个药钵,里面盛着半凝的青色药冻,像是外涂的伤药。

    你醒了。他说,喉间发出一种奇妙的颤音,是激动、狂喜,许是高兴他醒了,可其中还混着些令人坐立难安的东西。

    莫名地,景霖不敢看他。

    自打沈白步入这间农舍,景霖就没怎么正眼瞧他,像怕被火灼了似的,匆匆瞥一眼,又速速转开,睫毛翻飞。

    怎么,沈白笑笑,我脸上有毒吗?

    他用沾着膏体的药杵轻轻抵住景霖下颌,拨转向自己。

    放肆!景霖心头一跳,啪地打开那根药杵,不经意间,直直对上沈白的眼睛。

    那是一种极度炽热的爱慕,赤裸、浓烈,毫不掩饰,被这样的眼神瞧上一眼,怕是人都要化了。

    景霖一愣,隐约明白方才怎么不敢正眼看他了。

    他怕自己面皮会烫起来,再被这小无赖调笑,盯着问那句怎么脸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娲日常背锅,又一起补天豆腐渣工程导致的安全事故。

    天女魃:呜哇哇哇哇QAQ!

    地母:都赖你瞎扒拉,早产了吧。

    (本章出现的所有设定都不是正经的神话传说,全是我不正经的私设,不带较真的hhh~

    朝夕相处刚开头,白白莫急,下章一定能让你吃到豆腐!!!

    顺说这章都快给我写掉眼泪了,心疼儿子,但是总得让沙雕儿子耍耍帅啊,不然白白怎么死心塌地啊(妈是为你好

    第52章 狼爱上羊(九)

    景霖惶然垂眸,垂完,隐隐觉得失了面子,冷厉地绷起脸,问:这是哪?

    云浮村。沈白死盯着他,擭取他眉宇间每一丝细腻的变化,你伤得太重,已昏睡好几日了。

    毕竟血肉之躯,村野屋舍再粗陋,也好过顶着重伤忍受舟车劳顿,沈白买下这间农舍,给景霖养伤用。

    该换药了。他又道。

    那语气,简直烫人耳朵。

    景霖瞄见药钵,蓦地一抖,强压住发颤的调门,若无其事地摆谱:叫景雲他们过来服侍本座。

    沈白眼瞳幽黑,酸酸道:都去布雨了。

    旱灾源头已除,可受波及的郡县一时半刻缓不过来,仍需救助,几条小龙崽闲不下来。

    景霖容色淡漠:药放下,本座自己换便是。

    沈白耐心道:你换不了。

    景霖厉色道:笑话,本座又不是没手!

    你沈白略一踟蹰,没手。

    景霖骨化时,十指指骨皆破肤而出,眼下手指捆扎得好似十根棒槌,稍稍打弯儿都难。若是拆了绑布乱动,愈合中的伤口说不准会裂。

    景霖默然,愣愣地低头看着那十根棒槌:

    大意了。

    沈白定定瞧着他,单刀直入:你以为我会借机轻薄你?

    景霖眸中泛起冷诮之色,瞪着墙角骂:本座并非妇人,岂会有此担忧?无非是素来与你不睦,不愿叫你贴身伺候罢了。也不知你那脑中充塞的皆为何等污糟之物,竟将本座曲解至此

    措辞凶归凶,却慌得尾音直颤。

    不是便好。沈白神气宽和,任由他骂,动手拆布条。

    药是小龙崽们从李元修那取回的灵植炼制的,见效快,皮外伤已好得七七八八,有些地方甚至已生出淡粉嫩肉。奈何骨骼破体造成体内多处重创,较外伤难养得多,怎么也得再静养一两个月。

    许是为端架子耍威风时有所倚仗,景霖衣着素来庄重守礼,哪怕偷溜去凡人市集嗦碗猪油粉也要打扮得像要去接受万民祭拜。身子要裹得严,袖口、领口密不透风,衣料也惯用致密厚重、不透不露的,除去脸、大半的颈子和手,旁的一丝儿也不露,就连手腕儿都让箍在宽袖里的窄袖捂得严实。唯独那把细得脆弱的腰与薄得矜贵的肩背无论如何也藏不住,是沈白夜夜肖想的重点对象。

    如今,景霖不止身形藏不住,简直是哪儿都藏不住。随绑布渐渐散开,玉石般剔透清削的身子一览无余,仅剩一条白绸小裤,将将盖到大腿中段。

    景霖何曾叫人这样细致、贴近地看过身子,纵使化龙与化人时因形体变化不得不裸露,他往往也会事先备好衣物,在需要时速速换上,或刻意躲到僻静处不让人看。

    他慌慌地,实在坐不住,欲找茬儿训斥沈白,却挑不出错。沈白指尖轻轻掠过绑布的结,解得谨慎,连汗毛都没碰着。他手持成团的棉絮,沾清水,擦拭伤处,再换一团绵絮,蘸药冻,匀匀地、柔柔地涂一层。

    那呼吸炙热、激动得微微颤栗的悍利肉体距景霖约莫半尺远,钉死在床沿儿上了似的,绝不靠近分毫,手指也绝不触到他。

    弓弦般紧绷的静寂中,沈白喉结缓慢滑动,干咽了一下。

    吞咽津液的细响,听在景霖耳中,堪比落雷。

    景霖瞳仁微颤,羞得唇瓣哆嗦,身子泛起桃粉种种变化尽数被沈白看去。

    这小无赖若真借着擦药到处乱摸、轻薄狎弄,或企图仗着犼对龙族的武力优势迫他就范,他的暴怒与恐惧必定远胜羞耻,不至于如此丢人。可沈白偏偏克己至此,疏离得愈刻意,倒愈透出一股欲火熊熊、一不小心就能燎得他尸骨无存的情热意味。

    抬腿。沈白嗓子喑哑,擦小腿。

    景霖不肯示弱,咬牙屈膝,让劲瘦的小腿肚悬空。

    这动作令光滑宽松的白绸小裤朝小腹方向滑去,景霖紧着去按,沈白却隔着药棉轻拨他的手:没缠好别乱动,药蹭掉了。

    白绸全堆在腿根,景霖羞耻得连呼喘声都是抖的,与沈白亢奋的呼吸声一般无二,分不出哪道呼吸是谁的。

    过了不知多久,熬人的换药总算结束了,景霖又被绑得露不出几块肉。

    沈白归拢好换下的旧绑布,起身离去,竟分毫不为难他。

    景霖重重吁出口气,瘫回床上。

    他性子冷傲,好发脾气,因此仰慕者虽多,却少有人敢向他示爱。他活了那么久,不知情爱是何滋味,连所谓求偶期都不曾经历。那档事如何做、是何等感受,他素来非礼勿闻,仅阴差阳错瞟过几张凡人的春宫图,知道个大概。他寻思着,那八成与手戳鼻孔差不离。若为生养子女,摸黑戳个一两次,或可原谅,若为了什么快快活,两人便能一丝不挂、痴缠出种种丑态,那简直荒唐得可笑了!

    心兀自狂跳,想必是因憎生畏,让那小无赖吓的。

    景霖自我安抚一番,心绪稍平。几日没解手的憋涨感终于觅得空子,缓缓涌现,他起身寻夜壶,没寻到,抓来件外袍,慢吞吞地披好,一脚深一脚浅地出去寻能解手的地方。

    他没住过农舍,乱走一气,见门就推。不慎闯入厢房,正撞见沈白。

    沈白衣衫凌乱,风流散淡地倚在床上,左手抓着一团拆下的旧绑布。

    那些布条上残存少许药冻,大约还浸了些他在被窝里焐出的细汗。软沓沓的、泛潮的一大团,被修长五指死死攥着,抵在口鼻间,将那点儿滋味深吸入肺。

    一口吸入,他似享受之至,喉间溢出低沉、颤抖的叹息,干渴般咽着唾沫

    这举动本不雅观,说龌龊亦不为过,可由沈白做出来,竟有种慑人的诱惑,绝不使人厌恶。

    遭人撞破,沈白却不赧,想来是因为撕去平日披的温润君子画皮后,里边压根儿就没有脸皮。他抬眼望向景霖,瞳仁中迸出一股阴鸷、病态的贪欲。

    仅一眼,景霖如遭雷击,头皮至尾椎骨麻得要炸,本该把这小无赖骂个狗血淋头的,嘴却像被冲刷着面颊的热血烫化了,黏住了。他浑浑噩噩,简直不知是怎么回房的,也不知是在哪小解的,唯独那一幕的细节在脑内挥之不去沈白充满掠夺意味的一瞥、沁了细汗的结实胸口、抓着布团的泛白指骨

    荒、荒唐

    景霖本想小憩一会儿,但想起沈白那事儿就睡不着,反复翻身,烙饼似的。一种陌生的痛苦冒头了,令他煎熬得厉害,他用包扎得粗笨的十指勉强勾着床沿儿,不许它们妄动,咬牙凭空抗衡那股要命的躁动。

    那档事太龌龊、太无耻,他断不会低头。

    少说过了一刻钟,那痛苦毫无消解迹象。他一阵阵闷胀的疼、挠心的痒,难受得厉害,还饱受廉耻的折磨,只觉这辈子也没这么遭罪过。

    实在难熬,他改侧躺为趴伏,痛处抵住柔软鹅绒,那难过才稍微消解。

    沈白端着乌骨鸡汤进门时,瞧见的便是景霖这副惨状。

    景霖从头到脚裹在被里,像是撅着,或是拱着,总之被子隆起个小山包。

    小山包一忽儿高,一忽儿低,笨拙地动来动去,不消停。

    沈白将汤盅放在桌上,撩起被角,明知故问:怎么了,伤口疼?

    被子下露出一张急得汗湿的脸,碎发黏在腮上,颧骨让被窝里的热乎气儿焐得透红,素日冷得能结冰碴的眉眼也像焐化了,线条软了,惶惑又可怜地,朝他张望着。

    疼得厉害?沈白恶狼般盯着他,语气却温柔得不行,入夜是容易疼,我去煎一服安神饮

    景霖眉梢耷拉着,伸手欲扯沈白袖口,像要求助,伸到中途,却猛地刹住,狠咬着嘴唇,冷哼道:随你。

    沈白轻笑:好。

    一转身,真要走。

    你景霖羞恼至极,手一扬,炖盅啪地摔成八瓣,哆嗦着骂,混账!

    周遭倏地黑下去,蜡烛灭了。

    那恶兽绕到他身后,掀开被,钻进他热汗腾腾的被窝,搂着他,热烘烘道:我教你行吗?

    总算撕了那层画皮。

    见景霖耻于回答,沈白不依不饶,从后面伸手,指尖轻轻抵住景霖下颌,将那张湿红漂亮的脸拨转向自己,哑声问:喜欢我吗?玉佩你都不戴怕我吗?在你面前我都把灵气收干净了

    景霖瞪他,眉眼冷硬了一瞬,可那冷硬凝不住,转眼就熏化。

    沈白火热地啄吻那两瓣嘴唇,抚他滚烫的脸:方才想我了?今晚只帮你不会别怕

    接着尽是些不着调的浑话,仗着夜色,仗着互相看不清,一句赛一句不能听。

    这伤一养就是两个月。

    景霖至鄙夷的那档子事,够不上十之八九,也懵懂的、几乎是被骗着诱着的试过十之三四了。

    想起那些荒唐,那些没脸的浑话,那些难以自持的丢人情态比起谈情说爱,景霖倒想先灭个口。

    扔了拐杖就不认人。

    作者有话要说:

    景霖:骂骂骂!老公不骂不成器!

    白白说是强制爱但实际上从来不强迫[狗头]

    下章回归现代~

    第53章 狼爱上羊(十)

    漫长的记忆回溯迎来终结。

    景霖身子一颤,神识从农舍潮热凌乱的炕褥中脱离,抛回到洁净微凉的真皮沙发上。

    地毯厚及脚踝,沈白半跪着,与景霖视线平齐: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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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钱——吕天逸(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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