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行(GL) 作者:多吃快长

    &侠客行(GL)——多吃快长(120)

    秦孤桐深觉有理,于是次日提早半个时辰起床,在院子练刀。一套捭阖刀法演练完毕,她提着横刀练起吴不用的剑法。

    刚将一招占龙头琢磨出些眉目,忽听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却是谭一顺等了几日,有些坐不住,前来托秦孤桐说情,请天汉寨放了谭家大小姐。

    秦孤桐不曾忘记,也曾想穆耶提过此事。方少夫人还有小公子不过妇孺,天汉寨留着也无用。

    穆耶说方中正父子罪大恶极,又是霍大当家的丈人舅子,里外丢的都是天汉寨的脸面。秦孤桐顿了顿,他说方兴的夫人孩子也是半个罪人,少夫人你们可以带走。父债子偿,孩子需留下。

    谭一顺为难不已:这,孩子留在这里,实在,实在让人不放心啊。

    秦孤桐道:母子连心,想少夫人必舍不得孩子。穆耶最近忙于小钱即位之事,我本想等这阵忙完再同商议一下。

    谭一顺感激不已拱手一鞠到底,秦孤桐连忙侧生让开半步:谭镖头,你曾对我说过,镖局走货保镖,一是手上功夫,二是江湖人脉。我想你们不妨找几位江湖上有名望前辈说和。

    谭一顺闻言脸色发僵,迟疑许久才吐露真相:秦少侠,不瞒你说。我,我这趟不是家主的意思。家主中年得子,少当家却让方兴打伤。家主气得不轻,根本,根本没想接回大小姐。

    秦孤桐想起谭家少当家,那少年虽有些轻佻,品性纯良炽诚,凭白遭了这趟劫难,何尝不是自己的过错。

    她微微沉吟:谭镖头,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谭一顺即可答应:但讲无妨,谭某必定竭力。

    两人又说了些话,谭一顺告辞离开。

    萧清浅推开窗:怎不邀人厅中坐?

    秦孤桐走过去,隔窗握住她的手,不甚在意的笑道:哎呀,忘了。谭镖头是爽快人,不会介意的。

    她将方少夫人的事情说与萧清浅听,讲得兴起又提起荷兮,还有她腹中胎儿以及神秘莫测的生父。

    秦孤桐说了许久,见萧清浅不语,顿时心中一紧,小心问道:清浅,我是不是不应该管这些?

    萧清浅反问:何为应该?

    秦孤桐一愣,摇摇头。

    阿桐即为女儿之身,应该遵守妇道,习练女红,贤良淑德,婚嫁生子?

    秦孤桐连连摇头:我才不要呢。

    阿桐身在江湖兴起,武道昌盛之际。应该顺天应命,强者为尊,杀伐顺心?

    秦孤桐皱起眉头:也不能这么说。

    萧清浅轻笑嫣然,似春风破冰,碧海开月:阿桐生来英雄气焰,侠客心肠,貔虎天性般不能收敛。何必管它应该不应该,自有我陪着你。

    秦孤桐咧嘴而笑,重重点头:清浅你最好,我也觉得,人人闲云野鹤,个个隐居避世,这天底下冷冷清清也甭无聊了些。

    萧清浅见她说着说着眸光发亮,笑容灿若朝阳,心中便觉甜蜜,她家阿桐胜过世间无数俗辈儿郎,岂可宝剑架上藏锋芒,怎能明珠匣中暗放光。

    秦孤桐得了萧清浅允许,放开手脚包揽许多事情,更加忙得不可开交。她并非好名挣权,更不是图它天汉寨里中一银半钱,只不过天性热忱,急人所急。

    穆耶得秦孤桐帮衬,又有李昭雪照顾小钱,腾出手脚整肃天汉寨内外,不过十日上下一心已然稳如霍大当家在世之时。

    再过三天,就是断七出孝之日。

    太和山送来金贴,邀天汉寨新当家参加武道大会盛典。另有十二城盟和万亩田共同发出的议事令,随帖一同送来。

    穆耶将议事令往桌上一搁:大当家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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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舵主道:军师不用担心, 小大当家才多大年纪,那帮老小子谁还能逼她上台比武不成?大当家走的突然,前些日子寨子里又闹得厉害,正好借这个机会去去晦气。还能和各大城派联络联络交情。

    列舵主抓头问道:可咱们去,光看看?和那些瞧热闹的闲汉似的。要说上台比划,两位长老内伤为愈,啧,我倒是不怕,就也不威风呀。

    不是有秦孤桐嘛,她对咱们小大当家跟老母鸡护崽似的。何况......陈舵主得意一笑,压低声音得意道, 咱寨子供着尊大神, 你怕什么。

    穆耶打断两人:陈图图少打这心思,惹恼她谁也保不住你的脑袋。

    陈做舵主连忙否认:武道大会都是同辈们比划,迟城主,东君他们又不会下场。

    我并非指此事。你明里暗里拉拢秦孤桐加入我们天汉寨, 想法不错,但不必做得太过露迹,留七分交情即可。穆耶轻轻抚须,至于...庙里堆再多贡品,神仙几曾显灵。

    他站起身:我去灵堂见大当家,一同去找秦少侠问问。你们安置好信使, 武道大会之事先勿张扬。

    陈、列两位舵主跟着站起来:行, 军师你放心。

    还有。穆耶神色一沉, 什么叫小大当家?大当家就是大当家,不可无礼。

    陈、列两位舵主一惊,拱手认错:是。

    穆耶赶到灵堂门口,却见小钱从里面奔出来,让门槛一绊险些摔倒,多亏旁边守卫眼疾手快。

    穆耶心中惊疑,这些日子辛苦,小钱时常抱怨,偶尔还要哭闹一番,但这位新大当家甚知轻重缓急,明面一向规规矩矩从不添乱子,装得比大户人家子弟还要周正。

    大当家?

    小钱见是穆耶,忙从护卫怀中挣脱出来,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急道:军师军师,快,快带我去找秦大侠。

    报信的吴老大从后面追上来:大当家,秦孤桐已经走了,您这小胳膊小腿的追不上的。

    穆耶闻言一惊,沉声呵斥:不可对大当家无礼,一会去刑堂自己领罚。

    吴老大缩缩头:哦、哦。军师!属下知错了。

    穆耶问:秦大侠为何突然离开?细细说来。

    吴老大笔直站好,噼里啪啦倒豆子一般说:回军师的话,事情是这样。秦孤、秦大侠身边有个狗毛,狗毛这厮原本是我们天汉寨的人,就是原先刑堂张舵主的手下。这个狗毛刁钻狡猾不是个好东西......

    啰嗦。小钱哼了一声,双手背到身后,迈开小短腿走八字步,烂嘴蛤蟆,它,嚼舌根!瞎眼瘸子,他,搬是非!

    她豆丁高小人儿,偏装的抑扬顿挫,气势不凡,把守灵的长老都给逗笑了。

    这是南方乡间俚语,出自评弹《云卧长安》第一百四十一回,张月鹿夜进宫,千言诉案情,景天子朝升殿,一语断忠奸。

    吴老大平日里没少听评书戏曲,岂会不知这段,当即臊的满脸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穆耶瞥了他一眼:说吧,大当家等着呢。

    吴老大连忙点头哈腰,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说给两人听,这次再不敢添油加醋搬弄是非。

    说来有因有果,皆非偶然。

    小钱做了天汉寨大当家,秦孤桐又是第一功臣,想要带走张舵主他们几位家中老弱妇孺,不过一句话的事情。此事穆耶也知道,还让账房支了银两马匹相赠。

    秦孤桐要留下帮扶小钱,就让狗毛先将人送去建邺城安置,如此两人便说起迟城主。秦孤桐这才得知,迟否已经放走纪南城翁大小姐!

    那是屠杀含山村的首恶,虎子梨花兄妹,还有许多孩童和小钱不过一般年纪,却早早命丧黄泉,只怕如今尸骨都烂了。

    当初正是为了让他们沉冤得雪,秦孤桐与萧清浅才赶往建邺城,请迟否出面主持公道。也才有了秦孤桐在千樽楼三战扬名,后来率群侠千里奔袭,荡平不死狱。

    迟否为人端方公正,秦孤桐细细一想,恐怕其中有什么误会,就让狗毛从建邺城回来,亲自去一趟纪南城。

    那姓谭的前几天不是走了吗?吴老大指着大门方向嚷嚷,他不是走了,是秦孤桐让他打探翁家那娘们的死活。他还真当回事,马都跑死了,还倒在咱寨子门口呢,真是晦气。

    穆耶皱眉打断他:休要啰嗦。

    小钱见李昭雪走来,欢呼一声奔过去:昭雪姐姐,昭雪姐姐,秦大侠呢?

    李昭雪握住她的手,先朝穆耶微微一礼,方才低头对小钱说:事出突然,秦大侠走的匆忙。她留下话,说她先去杀恶人,太和城武道大会反正你也会去,到时候她再找你玩。

    小钱听得心潮澎湃,连连拍手叫好:哇,秦大侠,秦大侠,我、我日后也要像秦大侠一样威风。

    穆耶心道:你要随了她的性子,天汉寨岂不要变成善堂。

    转念一想:只怕人人都是我这般心思,有事求天神,盼降下一个秦孤桐,却是不肯让自家孩子做秦孤桐。

    穆耶被自己的心思怔住,忽地被小钱抓住袖口:军师军师,我们什么时候去太和城?我爹娘也在那里呢,我们去找秦大侠。武道大会可热闹啦,我带你去。

    穆耶听到武道大会四字,顿时心头一沉,旁的念头消失殆尽,只余重重担忧。

    再说谭一顺奔波千里,在纪南城亲眼见到翁大小姐,跑死三匹骏马回来告知秦孤桐。秦孤桐闻讯牵马持刀直奔纪南城,势要手刃恶徒,为虎子梨花,还有含山村一干无辜百姓报仇。

    她纵马狂奔,发梢绑带迎风飞扬,脸上神色肃然,心中亦是平静。

    到了江边,两人寻到一艘渡船。牵马上船,凭栏远眺,见江面开阔,千帆远影,秦孤桐轻轻叹了一口气。

    萧清浅抬手轻轻覆在她手背上。

    秦孤桐说:清浅,我不敢多想。

    不敢想其中有多少利益交换,不敢想迟城主有多少权衡取舍,不敢想自己这一刀下去,又生出多少波澜。

    不敢想,稍有迟疑,自己这一刀还能不能斩下。

    萧清浅开口,声如雅乐:以生为乐,以长生为大乐,以不死成仙为极乐。

    当初在太和山,这句话曾听叶隐子前辈说过许多次,秦孤桐记忆犹新。此刻听来,倏然心头彷徨,眼前碧波涛涛的江面,竟渐渐升起白烟。

    道运心法急速运转,丹田内力涌向四经八脉,如潮水奔腾不受控制。秦孤桐手扶船栏,浑身紧绷,肌肉微微轻颤,额头渐渐渗出汗珠。

    行船过江,驾入南郑城渡口。

    绳缆系柱,落下跳板,舵手仰头高喊:到岸边喽!

    秦孤桐缓缓睁开眼,与萧清浅并肩往外走,顺着人流下船上岸。

    南郑码头与去年一般无二,往来路人换了面孔,但依旧是那些百姓游侠豪商。砂锅里翻滚的栗子金灿灿,草杆上插得糖球红彤彤。

    浆水面摊小贩揭开黄坛子,舀出一大勺菜,有雪里红、萝卜缨、芹菜丝、山油菜,往空锅里一扔,刺啦一声腾起白烟,热腾腾地透出酸味。

    秦孤桐要了两碗浆水面,坐的那是上回的桌子。她借了些热水,将竹筷烫了烫递给萧清浅,然后摸出十文钱放在桌角。

    萧清浅见状说:不曾涨价,可见江湖太平。

    秦孤桐点头:是,那时我坐在这里,心中惶恐不安,生怕方家追来。然而不过一年之期,鹤鸣方家却已烟消云散。再过些日子,武道大会热闹起来,恐怕连说闲话的人都没了。

    萧清浅道:阿桐悟了。

    秦孤桐失笑:以生为乐,以长生为大乐,以不死成仙为极乐。我竟敢笑话叶隐子前辈,真是惭愧。人生苦短,生当求乐。

    人如蝼蚁,终其一生所见、所闻、所思、所感终究有限,多活一时,便可多窥见一丝天光。故而长生为大乐。

    权钱名利,爱恨怨妒,生在其中,为其所困,皆因凡人痴愚,一时一刻难以窥透。纵然仇深似海,恩重如山,天地流转,沧海桑田也不过转瞬。人若不死,便知芸芸皆是云烟。不死则能心若成仙,逍遥,极乐。

    小贩端来两碗面,秦孤桐谢过,将其中一碗推给萧清浅:清浅,你曾经说,长生是众欲之始,心空之尽。心空,星空,我如今也方才明白一二。

    萧清浅道:我自入迦南神殿,至今参悟二十年有余,也不过明白一二。

    她幼时困于迦南,又被囚禁山谷十年,如今说起风轻云淡,秦孤桐却是听得心头一酸,升起万千怜惜之情。

    清浅。

    萧清浅挑了一块浆水面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咽下,偏头朝秦孤桐浅笑:比之阿桐喂我那碗,味道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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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孤桐扬眉笑道:我喂你?

    萧清浅横了她一眼, 两人各自低头吃面。秦孤桐悟透之后,不在急于一时一刻,便同萧清浅商议进南郑城瞧瞧。

    上次走的匆忙,路而不入,今天我们不妨在南郑城歇息一晚。

    嗯, 入秋了,阿桐也该添置几件衣服。

    那好, 咱们去逛逛。

    南郑城禁武, 进出城都需命牌,且要上交武器。江湖人出门在外, 哪肯武器离身的。故而相比南镇码头的喧闹嘈杂,城里却是悠闲清静。

    秦孤桐和萧清浅进成衣店各挑一件秋衣, 加钱请裁缝娘子连夜改好尺寸,约了次日来取。出了铺子, 择一家店面阔绰的酒楼吃饭。

    店小二吆喝一声,哈腰招呼两人上了二楼雅座。倒水沏茶报菜名,点了二荤二素一个汤。大店讲究, 先上两碟小食消磨,一碟油炸酥脆的环饼,一碟软糯香甜的枣塔。

    秦孤桐夹了一块环饼, 就听楼下哄堂和彩。探头望去,只见一名老者踱步走上大堂中间的木台, 拱手行礼说了几句讨采的话, 在桌后坐下。

    各位侠客壮士, 老少爷们夫人小姐,今日咱依旧说《江湖侠女传》。书接前文,上回说到,炎门仗势欺人,秦锐夜送好友;向天清携家出逃遭江匪,向小蝶劫后重生遇匪人。

    说书人口若悬河,一抬惊堂木啪,缓缓又开口:这、才、引、出,萧清浅拔剑,惊涛帮红事变白事;月听筠临危受命,荆钗门旧貌换新颜!

    秦孤桐枕着手臂趴在栏杆上,听得乐不可支,不时扭头和萧清浅聊几句,问问是不是说书人胡吹乱编。

    琢玉郎哈哈大笑,手中折扇一收,对着众人说道,她的名字还就真是我起的!她从东海而来,自称兰陵人士。前朝兰陵萧氏,最是子弟风流。至于清浅二字......

    说书人停下不说,吊住众人要足赏钱,方才继续说道:萧清浅初出江湖途经断剑崖,恰逢剑神出山赴昆仑之约。英雄识英雄,好汉重好汉,两人都是用剑高手,相逢岂能不比一场。胜负不知,只剑神留下一句苹萍泛沉深,菰蒲冒清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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