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忆采芙蓉GL 作者:广陵散儿

    &相忆采芙蓉GL——广陵散儿(102)

    宗煦鼻息咻咻, 过了好一会儿, 将一本奏折扔到地上:你自己看!

    魏伦道:奴才一个内臣,怎敢看奏折,皇上这不是要奴才的命吗?话虽如此, 眼角却不由自主瞟向地面。

    宗煦这时哪还管得了什么祖宗立下的规矩, 道:叫你看就看!横竖这里没别人, 怕什么!

    魏伦听如此说,跪下恭敬将那奏折双手捧起, 原来这是一封灵州州牧窦建业、雍州将军舒羽以及凉州别驾等官员联名上奏的折子, 他只看得几行,也立即为之色变:这。。。。。。这这。。。。。。

    宗煦恨声道:你看到了吧, 这些逆臣身为封疆大吏,深受皇恩, 不但不思报效,竟公然奏请朕退位,说什么国家多难, 而朕幼冲, 宜另行择立有为长君, 方为社稷之福,哈,胆大悖逆到了何等地步!

    魏伦仔细看完,将奏折重新小心置于御案之上,宗煦握紧右拳,咆哮道:朕要即刻下旨,削去他们的官职,将他们锁拿来京,戮尸示众,满门抄斩!

    皇上,皇上。。。。。。魏伦急得连唤数声,道:您就算要下旨,可也得通过太后啊。

    太后?宗煦听他提到冰轮,犹如一盆凉水迎头倾下,顿时冷静了几分,又重复了一句:母后。

    魏伦警觉地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声音压得低不可闻:皇上您再想一想,您为什么能看到这封奏折呢?

    大燕开国后,仍沿袭前朝制度,除了密奏是由皇帝身边的内侍呈递,其余来自全国各地的奏章,都是先送往内阁,由辅政大臣票拟之后,再转呈皇帝御批,然后重又交回内阁发往各部院办理。宗煦虽然继位为帝,但并未亲政,冰轮临朝,理所当然掌握朱批之权。自上年年末始,她开始偶尔会把自己批过的奏折送往长乐宫,给皇帝御览,其用意似是想让他学着如何理政,为将来亲政做准备。

    眼前的这封奏折,内阁自然无人票拟,而冰轮亦未有只言片语批复,按说便是留中了,不知为何却又送到宗煦手里。

    宗煦本是气急了,一时没想到这点,被魏伦一提醒,怔了半天,声调都变了:母后为什么没有批复?为什么她不治这些逆臣的罪?难道她。。。。。。他不敢往下想,可是一颗心犹如吊在高空中,没个抓寻处,难受至极。半晌,突然冷笑一声,自言自语的道:择立有为长君?英王叔已薨,其余的都是远支宗室,宗照小儿可还刚断奶呢。

    魏伦不忍看他的表情,一直低垂着脑袋,这时忍不住小声道:有为长君,不一定要在宗室里选择。

    胡说!谁敢!宗煦勃然大怒,扬起手啪的一声给了他重重一个耳光,犹觉不解气,又是一脚踹出:作死的奴才!谁给你胆子在朕面前悖言乱语!

    魏伦匍匐于地,任他踢骂,道:皇上息怒,奴才卑贱之躯,便是打死也不值什么,皇上仔细手疼,千万别气着了龙体啊。一面说,一面磕头如捣蒜,宗煦硬生生将脚从他脑袋上收回,在地上重重一跺:起来罢。

    魏伦道:奴才不敢,是奴才该死,惹皇上生气。。。。。。

    宗煦面上愤怒之色渐渐消失,有气无力的道:你其实也没说错什么,朕不该拿你撒气。

    皇上。

    宗煦摆了摆手,回到龙椅上坐下,只是怔怔的,许久,低哑着声音道:或许母后只是想警告朕,朕。。。。。。确实跟她远没有从前亲近了。

    奴才一直觉得,皇上该多去崇德宫,侍奉太后身侧,以尽人子之道。

    宗煦看了他一眼:是么?你一直觉得么?

    魏伦不敢作声,却听宗煦接着道:你知道朕为什么不愿多去的。魏伦脸色唰的一下变白了,环顾四周,小声哀求:皇上,那件事万万不可再提了!

    小魏子,朕必须要明白母后的心思,朕必须要有可信任的臣子,忠于朕的臣子。宗煦思索良久,低声道:朕要你去帮朕办一件事。

    魏伦面有难色:什。。。。。。什么事?

    下月初,朕要你出宫一趟。

    魏伦眼神惊恐:皇上,上次谋逆之事后,宫禁查得越来越严,要是奴才私自出宫被太后知道,可是要掉脑袋的呀。

    宗煦皱眉道:谁让你私自出宫了,朕派你光明正大的出宫不行吗?

    那。。。。。。那他们也会仔细盘查,太后终究会知道。。。。。。

    盘查什么?知道什么?宗煦气极:朕还没说是什么事呢,你就怕成这个样子,你别忘了,当初可是你怂恿朕。。。。。。

    皇上!您要奴才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了。魏伦魂飞天外,不等他说完,膝行至他脚下,哭丧着脸道:可您不能怪奴才呀,宫里宫外,还有谁不敬畏太后呢?

    是啊,有谁不怕她呢?宗煦脸上浮起一丝古怪的笑容,片刻,轻声道:不过你不用紧张,下月初是柴彪母亲六旬大寿,朕只是打发你过去赏赐几件东西,顺便传几句话而已。

    什。。。。。。什么话?

    朕想听听柴统领对这份折子的看法,如果母后真有什么心思,朕要他站在朕这一边,听着,你就照这样说。宗煦俯下身,在魏伦耳边低语几句。

    魏伦道:可是,万一柴统领把这些话传到太后那里。。。。。。

    不会,柴彪是父皇亲信的臣子,又是朕的太傅,他是绝对可靠的。你忘了他之前怎么对抗霍牧,维护皇权的么?宗煦道: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又是外卫统领了,重掌京城戍卫之权,所以他在朝中说得上话,母后也会考虑他的意见。

    是,奴才一定不负皇上所托,将话带给柴统领。

    宗煦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轻拍他的肩:朕知道你靠得住,若是将来,唉,将来朕有出头之日,也定不负你。

    冬月初,沈闻樱才带了儿子宗照进宫。这日恰遇上下雪,雪降皇城,大地一片银白。

    撷芳宫的暖阁里,置着数枝红梅,娇艳似火,暗香沁人。横波斜着身子坐在炕上,陪着莲真喝点翠醪酒,一边两人对弈,宝贞和宜芳、宜珍几个则在地下围着那熏笼而坐,亦饮着酒,吃着炙羊肉,其乐融融。

    忽听得小宫女报英王太妃求见,莲真喜出望外,连忙放下手中棋子,起身道:快!快请!宝贞等也忙不迭起来,收拾残局。

    沈闻樱牵了宗照进来,屈膝行礼:臣妾给宸主子请安。

    莲真本是满心喜悦期待,可是一打照面,见眼前的女子,容色枯槁,脸庞瘦削,原本灵动妩媚的双眼变得忧郁无神,与记忆中的模样竟判若两人,嘴角的笑容不由得凝住:闻樱。。。。。。

    沈闻樱恍若未觉,只催促一旁的宗照:照儿,还不给宸太妃娘娘请安。宗照虽尚未满六岁,但其父既薨,按例已是袭了王爵,因进宫不便服丧,身着一袭宝蓝缎貂皮蟒袍,足蹬鹿皮毡靴,却是十分神气,听得母亲如此说,忙上前跪下:微臣给宸太妃娘娘请安。

    莲真见他生得粉雕玉琢,俊秀可爱,便十分欢喜,伸手拉起他,感慨道:闻樱,一转眼你儿子都这么大了。

    宗照盯着莲真看了几眼,回头对自己母亲道:娘,宸太妃娘娘长得好好看啊!

    清脆稚气的童声如珠玉落盘,十分动听,沈闻樱却皱了眉,责备道:照儿,娘在家里怎么教你来着,怎地这样没有规矩。

    闻樱,你别教训他,这样的赞美,我听着可很是受用呢。莲真携了宗照上炕:来,跟我一块坐着,想吃什么,告诉我。望着沈闻樱,心里又难过起来,只强作笑颜:闻樱,你也坐。

    沈闻樱方侧着身子在下首炕上坐下,低头喝着奶茶,听得莲真问:可是见过太后了?

    没有,太后正忙着,叫改日再来。

    那见过皇上了?

    见过了,皇上跟我们娘俩说了好一会子话呢。

    闻樱,我们姐妹几年未见,今儿一定要好好聚一聚,我这就打发人叫蕴儿过来,等下一起在我这里用膳。

    沈闻樱几乎惊慌的抬起头来:不,瑞太妃那里,我自会带了照儿过去,我跟宸主子阔别几年,尚未好生叙叙旧呢。

    莲真蹙着眉,轻声道:闻樱,什么时候我们竟这么生分了么?

    沈闻樱捧着茶盏,只是不作声,莲真见她欲言又止,似是满腹心事,便对横波道:你们都下去罢,让我们姐妹自在说说梯己话儿,把小王爷也带到外间,将素日皇上爱吃的各样糕点甜食都取了来,你们边上好生伺候着,仔细碰着磕着了。

    横波忙道:是。宗照见人来牵,眼睛只望着母亲,沈闻樱柔声道:去玩会儿罢,娘就在这里。宗照方跟着横波等人出去了。

    见暖帘放下,沈闻樱才回过头来,莲真道:闻樱,我知道王爷的事,对你来说是莫大打击,自从知道你回京的消息,我就一直盼着见面,我很能理解,你为什么这么久没进宫,你需要时间,我们就耐心等你,等你准备好了再见面。轻轻叹了口气:可是今天相见,你让我感觉很陌生,在我心里,我们不是姐妹,却胜似姐妹,无论相聚一起,还是分隔两地,无论身份差异,地位高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那种情分是绝不会变的。我跟蕴儿,日日夜夜在牵挂着你,在担心着你们母子,闻樱,难道你对我们的心,不是这样吗?你左一个主子,右一个娘娘,难道今天你过来,就只是为了向宫中太妃请安的吗?

    沈闻樱眸中渐渐泛起泪光:你。。。。。。你还拿我当姐妹吗?一切还是跟从前一样吗?

    当然。莲真诧异道:闻樱,你怎么能问出这样的话?你这是怎么了?

    沈闻樱取出一方丝巾,抹了抹眼泪,低声道:莲真,若我有事求你,你会像以前一样,尽力帮我吗?

    莲真越发奇怪:当然会,你。。。。。。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沈闻樱下了炕,忽然双膝一屈,跪倒在莲真脚下:莲真,我只求你一件事,求你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我照儿的命,求你念在昔日的情分,一定要帮我!

    阔朗的书房中央,摆着造型古朴的三足青铜火盆,里面堆着上好的银霜炭,红通通的燃烧得正旺。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这座巍峨华丽的府邸已经换了名称,由大将军吴王府变成了柱国将军襄王府,里面的一房一舍,一草一木,都换了新的主人。现在,新主人霍凛坐在霍牧向日坐的那张黄花梨木圈椅上,俊美无伦的脸庞一片平静,幽深漆黑的眸子无波无澜,只是不住的将手边的枯枝,扔进火盆里,这样,仿佛让他想起了在军营里,和将士一起围着火堆取暖的时光。

    房间里暖烘烘的,松木的清香愈来愈浓。

    孙腾轻咳一声,道:那封奏折就石沉大海了,连个浪花都没起一下。

    霍凛道:窦建业和舒羽太心急了。

    孙腾道:不止他们心急,我们也心急,太后那边,实在是太过安静了。

    霍凛眼皮也不抬,又将一枝松枝扔进火中:太后有太后的打算。

    孙腾道:属下愚钝,实是不明白太后为什么复用柴彪,外卫统领是那么至关重要的职位,柴彪又是文宗的心腹旧臣。

    霍凛道:她也任命了杨征和陶志坚为柴彪手下的都统,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

    孙跃与自己的兄长对望一眼,道:属下知道将军与太后姐弟情深,可是,就算将军责怪,当讲的话属下还是要讲,檀瑛和夏侯晋等人不必说了,太后提拔冉黎为左卫将军,起用柴彪为外卫统领,将整个京城牢牢抓在手中,又外放于剑锋等人为各州将军,将军难道无丝毫担心吗?

    我不也坐拥如此多兵力吗?

    孙跃道:若无将军,大将军只怕已坐上皇位,若非将军,其他人也无能接管大将军所辖将士,这并不能代表太后的诚意。

    霍凛眼神一沉:住口!你这是在挑拨我跟太后的关系吗?

    孙跃单膝跪下: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担心太后不能实现她对将军的承诺,为此不安而已。

    无论太后做什么,都轮不到你们来说三道四。霍凛道:本将军跟她是手足,是姐弟,我不曾辜负于她,她也不会亏待于我,以后再也不许在我面前提及这些话,听明白了吗?

    霍凛的心腹谋士裴彻坐在一边喝茶,一直没有作声,见孙腾兄弟眼巴巴望着自己,似想自己出来帮着说句话,只当看不见,孙腾和孙跃无奈,只得回道:属下明白了。

    室内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只有炭火不时发出轻微的哔剥声,裴彻放下茶盏,笑了一笑,转开了话题:今日是柴彪母亲的寿诞,将军人虽未去,但精心挑选了那些礼物过去,也算是给了柴彪天大的面子了。

    霍凛道:柴彪是能臣,值得另眼看待。

    正说着,突然有人来回:禀将军,长乐宫的魏总管在外求见。

    霍凛一怔:魏总管?他来做什么?随即道:叫他进来罢。

    裴彻道:那学生等暂且一避。

    不过一会儿,魏伦已进来,见了霍凛,立即满面堆笑,打千儿行礼:奴才给王爷请安。

    霍凛亦起身道:魏总管,这大雪天的,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早有下人奉上茶和瓜果糕点来,两人寒暄几句,分宾主坐定,魏伦眼睛看了看四周,霍凛会意,点点头儿,仆人丫鬟瞬时退个干干净净。

    霍凛道:魏总管今日出宫,是奉了皇命罢?

    魏伦看着眼前跟冰轮极为相似,却亲切温和的面孔,踌躇了一下:是,不过奴才来王爷这里,却是为的私事。

    哦?

    魏伦身子前倾:奴才有极为机密的事情,要禀告王爷,也正好借此机会,表明对王爷的一片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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