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修无情道后 作者:落月无痕

    &被迫修无情道后——落月无痕(102)

    话落此时,面上忽然一寒。

    抬掌便朝那寒玉床拍去。

    什么人,出来!

    却忽有粉尘扑面,浅浅一层,叫人动弹不得。她掌心一痛,原来一根银针。

    连照情上前探去。

    原来这寒玉床后竟有一个暗洞,如今床体搬移,而里面的暗洞就显露出来,正露出一张清俊的脸,在那里探头探脑的,一见连照情,喜笑颜开。

    哎呀连宗主,总算将你盼了来,你可不知道,我为了替你这帮小弟子解困,费了多大功夫,好不容易把人安顿在这里,才能解了他们身上的尸毒。

    江原他们遍寻不到孙玺和其余弟子,竟然全在这里。

    原来弟子们被毒制住,孙玺装作被制伏的模样混在其中。他换了这个年轻的模样,竟叫薛灿也无法认出,顺利进了牢中,等看守的人都跑了,这才将弟子们解了绑,全数带出来。

    可惜才走到半路,忽觉身后风声,一看,竟有弟子突然发狂,不分好坏乱砍人。孙玺差点被削了一只胳膊。他一把抓住一人脉博一探:咦。

    再躲过一记剑风揪出一人舌头:嗯?

    这是,尸傀毒?

    匆忙中,孙玺一时无法准确判断,也不能制住这么多弟子,若不是发现此地有寒玉床与药莲,可天生抑住这种能操纵人心的毒素,孙玺恐怕也有些难办。

    还好老天有眼啊。

    寒玉床下有暗洞,他将弟子一个个扎晕过去扔在下面,取了一瓣药莲撕成片,一个个塞进去,静心打坐这么久,总算叫他们平静下来。

    孙玺从里头钻出来,将那些神智委顿的弟子一个个拉出,一边拉一边暗暗瞥连依娜,小声问连照情:这个凶巴巴的婆娘是谁?

    无人注意到的角落,白晚楼闭目凝神,他听不见外界的动静,意识仿佛沉入了深渊。在深渊里,隐约有杀伐之声。心境中,白晚楼睁开眼。脚下是青山绵翠,他仿佛回到了无情宗。但这又与他平时所见无情宗不同。

    遍地血色,就连晏齐都歪在一侧。弟子们拿着剑在互相砍杀,而佛门光头一堆全数聚在那里,将晏齐他们围在一起,念的经叫人头痛不已。

    云顶雾气翻涌,晦暗不明。

    不知不觉中,白晚楼掌心中被尸傀虫噬咬的那个伤口泛着黑气,黑气浮动欲上不能。就在白晚楼挣扎之际,忽闻一声铃响,像拨弦声,在白晚楼心上轻轻一敲。

    白晚楼浑身一震,蓦然睁眼,眼中血色弥漫云顶示警,是宗内有变危矣。

    作者有话要说:  【短了点,太困了,晚安】

    第101章 我们回家

    江原哼着小调,拎着孙离的领子,将他拖进殿中。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这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个白晚楼,走前如何现在还如何。

    他们人晚楼?江原走上前,正好看见白晚楼心神不宁,眉关紧锁,心里咯噔一下,将孙离随手一扔,就三两步并上前,沉指点上他灵关,你怎么了?

    孙离被重重扔在一旁,摔了个头晕眼花,却大穴被制,骂不出声。愤恨之际,忽见白晚楼脸色,眼神微微一动,心头咦地一声,一时连别的都忘记了。

    这个人,这个模样

    孙离不是没有见过白晚楼,只是那时离得远,看不清。如今白晚楼额间黑气涌欲出,面如玉雕微微浸出冷汗,与先前削了大半竹林的模样大有不同,反而叫孙离觉得熟悉起来。

    白晚楼喉间咯咯作响,正沉在遍山狼藉中久不能回神,忽然心口一股灵力涌进来,一下冲淡了血性,他这才吐出一口长气,自翻腾的血海中拔出神智。

    云顶预警,不一定是真,可能为假。因为在道意中无意参到的卦,不是实卦。就像当初珠玉心头微动,他探到无情宗的未来,会因一道惊雷而变,但他无法知道自己的命运,也不知道这惊雷带来的究竟是善还是恶。

    万物涌动不息,一切皆在变化,唯有在变数之中产生的才叫定数。当日护山有三重,锁一重,灵一重,白晚楼一重。如今锁归,灵盛,牵一发动全身,即便白晚楼远在他乡。当灵锁回归那一刻,白晚楼自然能从中领悟到变卦。

    比如无情宗的现状。

    称不上坏,但一定也不怎么好。

    江原见白晚楼眼中血色退去,整个人趋于平和,这才放下心。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擦着白晚楼面上的汗,指尖触到他眉心泛黑的伤痕,微微顿了顿,便像无事人一般,与白晚楼道:其他人呢?

    去看药莲了。

    苏婉儿说的?

    白晚楼淡淡嗯了一声。

    药莲和寒玉床都是圣教的东西,圣女既然来了,应当不会再留它们在这里。江原拉了拉白晚楼的手:你去叫他们出来吧,圣教的弟子在外面等的不耐烦,圣女一直和连宗主在一起,恐怕也要招人非议,堵不住众口。

    白晚楼无声看江原。

    江原看明白意思,笑道:这里还有一个人,怕没要看着,若叫他跑了,不是白费人情。

    白晚楼这才起身。

    待白晚楼身影消失在墙后,江原这才蹲下身去,在孙离大穴上按了几下,松了禁制。

    孙离猛然呛咳出声,喘着粗气,大约也知道大势已去,望着江原,没有再反抗,反而喉间嗬嗬笑出声来:当年我取了一百余个药人,想不到只有你活了下来。若知道有今日,不知是否取了你的性命为好。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不怕死的算。江原拍拍孙离的脸,我命大,上天就是不收,我也没有办法。

    孙离道:你不杀我?

    死有什么难 。

    孙玺懂了。

    你要将我交给孙玺。

    江原不置可否:落叶归根,孙谷主记了你很久。

    是啊,当然记得久。孙离被逐出药谷时,毁了孙玺三分之二的药田,孙玺岂能不记得他呢?若非孙离跑得快,当年他没能离开药谷三步,就要被孙玺杀了祭祖。

    孙离叹道:薛灿留我,是要我救一个人的命。你留我,也是要救一个人的命。可惜我是个毒王,不知为何,你们竟都以为我会救人。说着他动动脑袋,与江原道,我几番折腾,实在没有气力说话,你可过来一些。

    暗室中,孙玺正从暗处爬出,帮衬着云行将弟子一个个当葫芦一样接出去。边爬边道:若无药莲,这些娃娃恐怕已经僵成傀儡任人为之了。这尸傀虫竟如此厉害,是谁下的手。

    一定是薛灿。苏婉儿道,他死啦。

    啊?竟然死了。孙玺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我还想问问他与金非池是什么关系呢。这尸傀虫是幽冥蝶前身虫卵所化,与他的小蝴蝶出自同源的。

    连依娜道:同源?

    苏婉儿点头:不错,师父。我亲眼见薛灿用的紫色小蝴蝶,而且他和拔珠关系密切。说不定早有勾结,还是拔珠将教中秘术传授与他。

    圣女若有所思,倒是连照情眼尖 ,目光瞟至一个弟子手腕之上,尸傀虫咬伤的地方经过药莲所治,黑气退去后,像只染了些金粉。

    连照情心底咯噔一声,他抓过弟子的手,问孙玺:这是什么?

    孙玺瞄了一眼:虫卵。见连照情不解,解释道,尸傀虫是以灵力为食,越纯厚的灵力便愈是它生存的温床。短则瞬间,长则一息,它沾肤即化,张口就咬。正因如此,所以叫人心头迷惑,防不胜防的。

    连照情抓着弟子的手紧了一紧,他想到先前接到西域来的信时,一鞭撕碎的信纸,还有晏齐替他挡过一挡后,袖上腕间的金粉。

    你说药莲能治?

    药莲可活死人,肉白骨,你说呢?孙玺看着那些圣教的人挪着药莲,心头发痛,十分舍不得。他悄悄将揪下来的花瓣塞里一点,不过要趁早,我发现及时,这才叫人清醒如此之快。晚了毒气攻心,可说不好。

    毒气攻心会如何。

    疯癫失智,呕血而亡,幻觉作祟,逢人就砍。孙玺挥挥手,有的人运气好点,救回来伤筋动骨一百天。运气差点,命回来了人傻了。哎呀很多种可能,说不准的。

    孙玺说完,才意识到这话并不是在场任何一个人问的。他目光越过连照情肩头,落在白晚楼身上,正要叫一声小晚楼,就发现白晚楼面色苍白,眉心已经黑透。

    而白晚楼没有理会孙玺,只问了连照情一句:你离开无情宗多久了。

    连照情面色有些难看。

    再快,也已经过了一天。

    但那虫沾肤即化,最晚只需一息。

    孙离叫江原近些,江原目光沉沉,而孙离不为所动。如今是江原有求于人,孙离是将死之人,他可什么都不怕,十年来,他最痛快的大约就在此刻。

    江原到底半跪一步,附耳过去。

    便听孙离轻声道:我知道你留我的命是要救谁。因为你不知他所需是医是毒,也不知金非池和孙离是否靠谱,宁愿多一个人,也便多一个办法。毕竟他们若有法可依,就不会叫他白白关起来十年。

    江原眼神微动。

    可惜我告诉你,他是药石无医。

    病可医,毒可医,一个人的道元若是碎了,就是在透支生命,能工巧匠也不能叫它复原。你见过山石碎裂可复原的么?又非女娲补天。最后只是变沧海而已。

    孙离喉间发出桀桀的声音,只望着江原,似乎是在嘲笑与惋惜:你知道剑傀吗?

    血狱新建时,捉了一百多个孩子。一半用于养血,必要时扔进栖凤谷,看那血是否能适应那边的毒草毒花。若成,他们就会将这孩子捉回来当药人养着,取血炼丹,百毒不侵。还有一半,则用于培养剑傀。

    剑乃天下百兵之长,他们要吞下中原,便需要武力。一个合格的剑傀,必然要有绝顶的资质,还要服与听话。服从简单,喂药便会叫人失去自我,只当一个听命的傀儡。资质却难,上哪里找一个天生剑意的根骨。

    所有的孩子被捉回来后,经过筛选,淘掉一批失了心神痴傻的,剩下一批听话但还有些意识能力的。喂一年药,再扔到演武场,叫他们与疯癫的魔修比试。

    白晚楼是唯一一个只看了一遍剑法便会,扔到其中能活下来的,绝顶剑傀。

    但是他跑了,杀了两个人,跑出了血狱。孙离望着江原,他从未违抗过命令,他是最出色的一尊人偶。可他竟然跑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江原面无表情看着他。

    孙离笑了笑:为了救人。

    救一个觉得自己命大的人。

    你只道是你命大,天不收。但若不是他将你从崖间救起来,喂了药,喂了水。你再厉害,也是一个天生天养各修杂学的毛头小子。不是饿死就是渴死,喝自己的血还会毒死。你真当自己命大呢。孙离道,这不叫命大,叫命不该绝。

    世上的人大多是差不多的,就是看人运气好不好。运气好的,像江原,在危险时有人救,头一回叫白晚楼捡回条命,再一回薛灿费了半身功力将他拉回来。运气不好的,比如孙离,自小被人捉走废了根骨,从此再不能修行,手无缚鸡之力,只有炼炼丹煎煎药。

    那个时候如果有人能救他,如果孙玺多关心他一些,而非只关心他的药田,是否孙离就不必受断骨断筋之痛?

    你看,同样是人,差别就是这么大。

    这些事,江原听白晚楼说过一次。白晚楼当然不可能告诉孙离,薛灿既不知道,当然也不会告诉孙离,那孙离又是怎么知道的?

    孙离要知道,很简单。

    当年他们遍寻白晚楼与江原,如何也找不到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便去找孙离的。药是孙离研制,白晚楼既然是拿药喂养的,识药香就能辨人。

    但白晚楼也算机灵,知道这一点,故意挑了一片药田。西域多奇花异草,自然也有异香。白晚楼带江原藏的那块地方,周围有药草混淆了他身上的味道,又有水汽冲淡了这股味道,叫孙离他们要以香辨人,还费了不少功夫。

    毕竟孙离他们根本没想到,一个不过几岁的从未出过大牢的孩子,会有这么多心思。还晓得要利用地形地势躲藏。若不是白晚楼自己从崖底爬上来出现在他们眼中,或许当年要找到江原的时日还要再晚一些。

    白晚楼会突然回来,谁也没料到,一时竟不敢下手。他们任白晚楼钻回了大牢,以为他要拿什么要紧的东西,还在暗中观察。等白晚楼又跑出来,才一涌而上,将人捉住。

    掰开白晚楼的手一看,才发觉他握在手中的,竟不过是些花花草草,都已经干瘪了。还以为会是偷的什么灵丹妙药,果真无趣。

    一个绝顶的剑傀有了心,懂了痛,知道什么是生,什么是死,那就没有用了。孙离道,没有用的人会被如何处理,你应当知道。

    唯有杀了,以绝后患。

    但要杀一个人,有时候也难。

    比如江原,当年江原与薛灿生了两心,薛灿本要杀他,却如何都下不去手,只好慢慢耗着熬着。又比如白晚楼,绝顶天资,若杀了,世上再难找出一个白晚楼。

    杀之可惜,弃之不能。那要如何处置?

    就要他忘却前尘。

    冰棺是个好东西,死人在其中不腐,活人在其中算半个死人。白晚楼被捉回去后,喂了失魂丹,被安置在冰棺之中,再每日佐以丹药保他不死。

    但是这个过程很漫长。

    忘记一个人一件事,有时很快,有时需要很久。失魂丹喂下,若非白晚楼自己消化完药性,自己醒来,便是无用之功。但本该三五日就能起的药性,对白晚楼却失去了作用。他就躺在那里,任药性吞食着身躯,就像能睡千年万处,迟迟不醒。

    直到所有人失去了耐心,从此忘了这个人,这件事。而藏了一个秘密的大门紧紧关着,其中空空寂寂,寒冰覆霜,霜里藏梅,再也没人打开过。

    他之道元初成,是以无情无心之境所结。你叫他有了心,生了情,从他选择杀了守卫跑出去那一刻,他有今日便是必然。我道他这样的人为何还活着,原来忘忧丹的效用。

    如今他将你全部想起来,眼中所见是你,道元所结是你,他道元不碎,谁碎。他不死,谁死。他选了你,便是选了一条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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