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万死陛下万受 作者:俞夙汐

    &臣万死陛下万受——俞夙汐(76)

    敖瀚但露讪色,未及出言,身后却已传来一声惊呼:殿下!

    诧异抬头,遥遥见得一身影飞奔而来,南宫霁顿一怔:这是。。。

    敖瀚苦笑:一言难尽。。。

    言未落,那人已至眼前,也是此刻,才瞧清她面目竟是柔素!

    殿下。。。未语已先凝噎。

    待看清那人竟是多处受伤,浑身沾血!柔素便再忍不住,一头扑入南宫霁怀中,泪流不止。

    美人泪,从来难消受。南宫霁心内顿软,不禁伸手回搂住她,一面好言宽慰,却未留意,数尺之外,那尚苦苦支撑之人面上,已是凄色毕显,眸中,是较方才生死诀离之际更为深重的绝望。。。终是,又一口鲜血自嘴角涌出,便一头栽进了无止尽的暗寂中。。。

    还是敖瀚先回过神,几步上前扶起那人,探上脉搏。。。

    凌!之后醒神之人一声痛呼,飞速转扑过去,一把自敖瀚手中夺过昏迷不醒之人,然任他如何呼唤,怀中人却并无回应。

    惶然无措,颤巍着抱起他便要往外走。

    敖瀚一惊,急忙将之拦下:殿下这是要往何处去?外间现到处是乱军,殿下不可轻率犯险!

    那人目光迷离:乱军?!余光一扫地下那些尸首,却暴怒起:今日之祸,全是因你宇文氏而起!今日但我不死,必然灭你宇文氏九族以平此恨!且将宇文元膺这老匹夫千刀万剐!

    殿下!你且清醒些!敖瀚倏忽提高嗓音,现当下吾等是在一条船上,我若有心害你,方才何必出手相救?你便是对我有疑,难道却也信不过柔素?如此,果真枉费她这一片苦心,涉险回城,只为舍命保你周全!

    大哥,莫说那些了。柔素难忍啜泣,跪倒在南宫霁脚下,殿下,父亲已然铸成大错,柔素不敢替之求情,然大哥从未参与其中,求殿下赦了大哥,柔素愿替大哥受过!

    南宫霁终似有所触动,闭目稳了稳心绪,才道:柔素,前事我有负于你,若还有来日,当极力弥补。若不然,便惟有来生再言了。言罢,毅然便往巷外走去。

    柔素情急,匍匐着追上前拉住他衣襟:殿下不可去!

    南宫霁面露凄楚,满目痛惜望着怀中人:不去,难道我要眼睁睁看他伤重死在此么?

    言未落,却觉手上一轻,一怔回神:怀中却已空空如也!

    宇文敖瀚,你大胆!

    在此未必是等死,然你就这般出去,才是送死!将人轻放回墙边,仔细试了试脉搏,他伤虽不轻,然一时半阵,还不至危及性命。

    你怎知。。。一语方出,却教敖瀚一个手势打断,旋即侧耳细听片刻,倏忽面色如灰:外间,似有追兵!又低头一忖:尔等快至门内一避,吾去一探究竟。言罢果真起身去了。

    或许只是片刻,然于藏身于此的几人,却实为平生最难熬的一阵。

    隐隐听到了脚步声,愈来愈近,显然非一人!

    南宫霁双眉拧起,挥手命柔素后退,自己则握紧了手中的剑。。。

    脚步声停在了门前。

    南宫霁闭目一定心神,提剑闪到门后,便等来人推门。

    然而,一阵过去,并未见有何异动。倒是门外响起了一沉稳人声:殿下,臣韩钧前来勤王,请殿下赐见!

    轻一凝眉,与柔素对望了眼,但显犹豫。好在此刻,又传来了敖瀚的声音,也道他等是来平乱的援军。

    门缓缓打开,走出的是柔素。来到为首之人跟前,一福身:殿下请将军独自入内觐见!

    韩钧颔了颔首,收剑入鞘,缓步入内。片刻后,内中忽传来一声高呼:快寻太医。。。

    晏隆二年四月,蜀中生乱,兵事院使宇文元膺趁蜀王南宫德崇出天屏山礼佛之际,暗调兵马入京,于八日早突袭王宫,意欲釜底抽薪!与此同时,尚遣另一路兵马埋伏天平山下,欲截杀蜀王于归途。幸是此谋为政事院执政李沂所察,乱兵攻入宫不久,便有勤王兵将赶来护驾,至未时,乱事大体已平。而另一路叛军在途中便教勤王大军截下,全军覆没!

    叛臣宇文元膺匆忙出逃,欲前往汇合已发兵前来助阵的宇文元庠与宇文元序。却孰料李沂又先他一步,设卡于半途,及时将之拿获,另派人前去假传消息,暂稳住元庠、元序二人,一面急调大军奔赴前方平叛。待到宇文兄弟察觉不妥,大势早已远去,二人不得已退回利、雅二州固守。

    蜀王的讨逆檄文已下,城中人心大乱,数日后,宇文元序开城投降。而利州城中,宇文元庠虽负隅顽抗,无奈军心躁动,半月后,麾下数将忽而起事,拿下其人投诚官军。

    前后不过月余,一场兵乱,便得平息。

    只是此些,皆算得后话了。

    是夜,嵩明轩灯火通明。

    内殿中,南宫霁凝眉望着榻上依旧没有醒转迹象之人,眼中满是惆怅。

    殿下,郡主求见!门外,传来黄门显为小心的声音。

    推门而出,果见璧月正踱步堂中。

    问过那人的病情,又见兄长似带忧色,璧月便劝道:太医既言林渊并无性命之虞,大哥无须过分忧心!

    南宫霁摇了摇头:他所以成这般,皆是因我。。。我怎还能安然若无事?

    璧月一忖,道:听闻苗疆曾进献一种治内伤的良药明灵散,大哥若实在忧心,不妨去向爹爹一求!

    南宫霁淡一笑:此还须你说,我。。。

    言未落,却见黄门入内禀道:殿下,胡娘子在外求见,说有急情,求殿下救命!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皆满面狐疑。

    胡氏惶惶而入,未语先泣,直呼殿下救命! 。

    南宫霁忙问其故,胡氏看了看左右,欲言又止。南宫霁自知其意,便屏退了一干侍从,胡氏这才哭泣着将原委道来。。。

    听罢前因后事,南宫霁攒眉踱了几圈,道:爹爹可知此?

    胡氏摇头:大王已有令,乱臣宇文氏一族,有出逃或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我怕清儿他。。。语未尽,又泣不成声。

    南宫霁一叹:爹爹当下正在怒中,二弟他,怎这般糊涂。。。他既有此想,本可早来与我相商,当知我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璧月急道:大哥此时说这些还有何用?不如快些想法救一救二哥与柔素啊!

    南宫霁抬手揉了揉眉心,无奈道:容我一思罢。

    转眼又是两日过去。

    历过一场兵乱,偌大的宫苑多少显零落。

    立在堂前,看宫人们来回进出忙碌,璧月似也觉难以静心,诸多烦乱心思,搅得她坐卧不宁。片刻,终是见得御医出来,回禀之言,令她略宽心。

    进到内殿,越凌看去已醒一阵,正靠在床头养神。睁眼见是她,微微一笑:郡主怎这般早?

    璧月也回以笑意:我答应了大哥好生照看你,自然不敢怠慢。

    南。。。世子么?他。。。怎样了?听璧月语气平和,想来他是无大碍,然未知究竟前,心中,到底是难安。

    大哥他。。。出宫了!璧月略沉吟。

    出宫?难道是乱事尚未平定?他已负伤,难道还欲亲自领兵平乱?果真鲁莽!

    璧月面露难色,恰此时黄门送药入内,便忙转话音道:你伤势不轻,还当好生将养,先用药罢。

    越凌依言接过黄门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连眉也未尝皱一下。将碗递回,目光灼灼盯住璧月:世子究竟出了何事?郡主可否直言告知?

    这。。。璧月踌躇片刻,挥退左右,吞吐道:罢了,此事我与你言来,却万不可令第三人知晓!大哥他。。。是出宫去追我二哥了!抬眸见那人惑色满面,稍加沉吟,便一跺脚道:罢了,想来你也并非多嘴之人,我便也不多瞒你,只是此事尚说来话长,到底是因了。。。

    宇文氏谋逆事败,阖族皆当下狱待罪,便连当日救驾有功的宇文兄妹也难幸免!南宫霁虽于心不忍,无奈此刻父亲正在气头,便也不敢冒失替其求情,只得静待时机再言。

    孰知便是他这一犹豫,竟令事横生不测:他那平日里优柔寡断、畏首畏尾的二弟南宫清,一听闻柔素有难,竟不顾上命,先将之窝藏于宫中,后又乘人不备,携之私逃,至今下落不明!其母胡氏知晓后大骇,万般无奈下,只得求世子相救。

    听闻至此,越凌心内已了然,一时间,眼前又浮现当日之景:他夫妇历经艰险终得重聚,命悬一线之际相拥而泣,场景自是百般动人。倒是自己。。。在那情境下,实显多余!

    垂下眸,嘴角轻露一丝微笑,却难掩眼中的落寞:在下草芥之身,久留宫中不妥,还是尽早离去为好。劳烦郡主安排。

    璧月一怔:你,要走。。。

    南宫霁一去三日,回宫时,却未如愿将那二人带回。

    当日,宫中便传开一消息,二王子教乱兵挟持走,不幸已罹难,至于宇文柔素,也已殒身军中!

    蜀王自为悲痛,然逝者已矣,眼下又正值多事,不能过多分心,只得命世子南宫霁好生料理其弟之后事。

    清早,李府前便来了一队人马,兰歌匆忙迎出,才知是世子驾到,急忙施礼让进。

    南宫霁此来,自为探那伤重之人。孰料兰歌一言,却教他蓦然怔住:殿下难道竟不知,他已回京去了!

    呆立片刻,仓促转身向外飞奔去,全不顾身后兰歌无奈的声音:他昨日一早便走了,殿下此刻去追,也是赶不上了!

    疾步出门,翻身上马向城门疾驰去。。。一气奔走出几十里地,马已累的不支,极目远眺,苍茫前路,依旧却只惟芳草连天。。。

    入夜,嵩明轩一片沉寂。

    一阵忽然而至的叩门声,将这凄清的夜色惊动。

    黄门匆匆应门,才知是郡主。

    但自入内,推开虚掩的房门,目光找寻了一圈,才在窗下觅得那熟悉的身影。

    大哥。

    进来罢。背身而立那人的声音,有些嘶哑。

    依言入内,来到他身侧。抬眸,窗外几枝横生乱花,悄然入户。阵阵幽香,与这清寂的室中巧添几丝雅致。

    大哥郁郁寡欢,是因二哥么?

    南宫霁摇了摇头,虽未出言,然若此刻能看清其人表情,却可察觉他面上倏忽闪现的一丝欣慰。

    依小妹看,这般结局,于二哥与柔素,已是最好!语气恬淡,全听不出悲意。

    南宫霁转头,目光正碰上那双似含狡黠的双眸,无奈一笑:你这精怪心思,多放些在女儿家的事上多好!

    便作得了默认,璧月假意一嗔,音中却又显带得意:大哥这点伎俩,骗过爹爹便算了,却还瞒得过我?只是难为了胡娘子,这几日伤心得是茶饭不思。

    南宫霁轻叹:无法,且也只得先瞒她一阵。。。

    说来,柔素毕竟是大哥的夫人,二哥这般妄为,大哥,果真不怪他么?

    那人依旧摇头。

    大哥的心思,果是难猜!原看你对柔素也算得喜爱,然到底却又。。。言到此,却面露惆怅,转身踱出两步,竟是鲜见一声长叹:天下男子的心,难道皆是这般?。。。

    南宫霁微诧异,这段时日,总觉璧月性子有所转,变得多愁善感,却全不知缘故。

    似乎也觉察到了不妥,加之大哥已露疑色,璧月心中便有些忐忑,生怕教他看出端倪,便即刻转过话锋道:说起来,小妹倒险忘了今日前来的目的。当日林渊去时,留与小妹一物,托我转交大哥。言间,取出一物递上。

    南宫霁转眸瞧去,心中不禁一动:玉鱼佩!此意,是果真是要将前事忘尽,一丝念想也不愿留下了?!

    一时黯然失神。

    璧月连唤几声,才将那人由神思中拉回。

    接过玉佩,紧紧攥进掌中,却觉不到一丝热度。。。眼角有些湿,转过头去,作淡然般望着窗前的乱花:他。。。可有留下何话?

    他说,他的心事已了,从此再无牵念!也望大哥释怀。

    凌。。。声哽于喉中,心却阵阵紧痛,眼前渐为朦胧。惘然抬头,漆黑的夜幕上,两三点孤星,遥遥垂挂天际,甚难及。。。

    晏隆二年四月末,宇文氏谋反一案便速速审结,宇文元膺及其弟、子侄与麾下一干叛将等主犯八十余人皆受极刑,余下,或流放、或充为奴。

    临刑,朝中忽来旨意,道先前贡酒一案,已查明宇文氏乃为幕后主谋,照理,应将宇文元膺押解入京问罪,然为防途中生变,遂命将其长子宇文敖瀚押赴京中代父受罪!蜀王自然遵旨。

    反事突起又忽灭,成都府,终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的一卷完结。今天是双更,后面还有一章。

    第136章 逃婚

    晏隆二年夏末,蜀王钦点前番平叛有功的兵事院使韩畋之子韩钧为郡马,将于初冬完婚!

    韩钧魁梧奇伟,仪表堂堂,且文武双全,因而此堪称一段金玉良缘。

    过了夏,大礼便始筹备。只不知何故,郡主似不甚欣喜,甚可谓冷淡,成日将自己关在阁中,不知想些甚么。

    眼看月余过去,大婚日益临近,郡主这日却忽以乏闷为由,求母亲许她去别苑散一散心。杜氏本不欲许,然而到底经不住她再三恳求,再说来知女莫若母,杜氏自知依她那性子,若不达目的,还不定要闹成哪般,甚或还因此误了成礼。遂思来想去,终是允了,只是事前约法三章,令她一则要悄来悄去,二则不可嬉闹无度,三则两日后要如约回宫!璧月自然一一应了。

    当日一早,郡主的车马出宫,却并未直奔别苑,而是绕道先去了李府,接了兰歌以往郡主出游,也总要寻个伴一道嬉戏玩耍,以前是柔素,现下换做了爽直机敏的兰歌,众人倒也以为寻常。

    来到别苑,璧月屏退左右,领着兰歌径直去了后园。

    待看到此中所藏之物,兰歌顿为诧异,道:郡主。。。今日是要去狩猎?

    原来园中,竟拴着两匹高头大马!

    璧月莫测一笑:若我说是,你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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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万死陛下万受——俞夙汐(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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