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万死陛下万受 作者:俞夙汐

    &臣万死陛下万受——俞夙汐(74)

    原是李琦之言在理,不一阵,便有回禀称在后门不远处的小道及草丛中发现了血迹,只是仅限于近处,再远便无所得了。此并不为怪,历过一场大雨,当下血迹未教冲洗尽已是幸事。

    当即又调来数百人马往山外搜寻去,然而至入夜,依旧无所获。

    苦苦寻觅一整日,南宫霁几是一刻未尝停歇,心力交瘁之下,种种不祥之念纷涌上心头,胸中阵觉闷痛,竟倏忽呕出一口血来!左右见状,自是大惊,忙要送之回去苑中歇息,却无奈他如何也不听。正无法,适逢李琦赶来,回禀过一事,二人便仓促登车而去。。。

    夜渐深,城郊一处小院,尚亮着灯火,狭小的院内,飘着浓浓的药味。

    片刻,忽闻正房的门吱呀一声开启,由内出来一人,开口轻唤了声,便有一小厮模样的跑上前,未待询问,便道:郎君稍候,药尚缺两分火候,一阵好了小的便与您送进去。

    家主一颔首:药尚不急,他还未醒,你但仔细煎来便是。一阵,再与我备些热水。言罢转身欲回,然一思忖,又驻足回首:明日一早,你再入城去置办些衣物与吃食,吾恐还要在此多留两日。

    小厮应下去了。

    回到内室,闭上房门,放轻脚步来到榻前,凝视着昏睡之人苍白的面容,摇头轻叹了声,伸手触上他额头,并不觉热,心内才是一宽,又小心替他掖了掖被角,才挨榻落座。

    闭目养神片刻,忽闻榻上传来一声轻哼,忙起身近前,果见那人已缓缓睁眼,倏忽看清眼前人,竟是一怔:宇文。。。是你!言间欲起身,孰料方一动,便觉肋下剧痛难忍,瞬时倒回枕上。

    那人急忙伸手相扶:你受伤已昏迷了一整日,还是好生歇息,莫要乱动,以防伤口再裂。

    榻上人闭目不言,神志却渐清明,昨夜之事一一浮现心头,一股凉意油然而生,直抵喉间,便止不住咳嗽!惹得榻边之人又一阵惊急,极尽安抚,才令之平复。

    稍歇片刻,那人再睁眼时,眸中的迷色已然消散去,混沌不似方才,乃缓缓道:此,是何处?

    榻前人一笑,执起他手:此乃我一处外宅,处地荒僻,外人轻易不能寻得,你便在此安心将养罢。言罢,在他手背处轻拍了拍,似作宽慰。。。

    月冷星稀,西郊官道上,一列人马正匆急向城中行去。

    马车中,南宫霁的脸色依旧沉郁,方才在李琦的劝说下,草草用了些膳食,此刻精神总是回复些,然一刻未寻见那人,他便一刻不得安宁。虽说李琦方才之言,似教他见得几丝曙光,然到底只是其人一己之揣测,未得证实前,并不敢多怀侥幸,因而派遣去西山搜寻的侍卫,尚未敢撤回。

    单凭几道车辙印,表哥怎就能推定此事?细忖过前后,依旧许多不明。

    那几道车痕与马蹄印,甚为清晰,可见定是昨夜雨后留下的,且我也已盘问过苑中宫人侍从,这两日,并无人由别苑后的小道骑马或趁车离去,则此为外人留下,当是了然!而另一则,是那人受了伤,独自并不能走远去,然既凭空失踪,当定有人接应,此一点,也不难推测。

    南宫霁听来,自为赞同,然又道:表哥为何疑心宇文敖瀚?

    宇文敖瀚这些时日对他多有纠缠,想必殿下也有所耳闻。我也是问过兰歌才知,昨日上。。。林渊随郡主来别苑之前,在酒楼见过宇文敖瀚,想必是敖瀚见到了郡主的马车,心中起疑,因而暗中尾随至此。只是别苑守卫严密,想来敖瀚为避人耳目,是将车马停在后苑外的荒野中,自己则一直守在周遭窥伺。

    南宫霁攒眉:若事果真如表哥所料,则宇文敖瀚会否已对他的身份起疑?此番将他带走,又会否另有图谋?

    李琦沉吟道:单凭这点蛛丝马迹,宇文敖瀚纵然起疑,却还不至想到那般远处去,忖来至多,也只能猜疑到郡主身上。。。稍顿,又宽慰道:事还未有眉目,殿下莫要过分忧心,且先去他府上一探究竟再说。

    南宫霁颔了颔首。

    李琦又道:为免凭空再多惹猜疑,入城后,还是由李某独往宇文府一探,殿下不妨先行回宫,这一日辛劳,还是歇一歇为好,再则大王处,殿下还须想好措辞应对!

    南宫霁抚额深叹:此刻我怎能歇得下?再说爹爹那里,恐是已不能再瞒。。。若是今夜再无消息,也只能如实回禀,听凭处置罢。

    入城已是戌正时分。

    李琦依言独自轻车简从直奔宇文府,然得到的回音却是敖瀚已几日未曾露面。打听其去向,府中皆说不知,然这倒愈发令李琦坚信,越凌的失踪必与他脱不了干系。当下之急,乃是寻出宇文敖瀚!遂连夜调动人马,往其平日里常落脚之秦楼楚馆一一寻去。

    可惜奔忙一宿,至天明,依旧不闻佳讯传来。李琦的心意也终现动摇,始踌躇是否当上禀蜀王得知此事。只是南宫霁因半夜再回咳血,已教送回宫歇息,思来即刻去搅扰并不甚妥,再则也怕大王动怒,牵累世子。

    一番斟酌后,还是决意多搜寻半日再说。

    日已高升,南城门外,熙熙攘攘,车水马龙。李琦纵然心内焦急,却也不得不拉紧缰绳,徐步前行。好容易随人流涌出城门,却见前方一群人正围在一处指指点点,似议论甚么,恰挡住去路。

    策马几步上前,高声唤众人让道,一面目光不经意向人群中一撇,顿是一震:那中间地上,侧身歪倒之人,竟无比眼熟!再一细瞧,心内顿狂喜:这,不正是自己苦苦寻觅了一日夜之人么!

    翻身下马,几步闯入人群中扶起那人。此刻见他面色苍白,见了自己虽显欣慰,然转瞬身子便瘫软下去,倚着自己只闭目喘息。

    李琦自忙令人去寻大夫,一面扶起他欲走,却见他神志似愈发不清,口中轻声反复念着甚,凑近听去,竟似是宇文二字。心中一亮,果真是宇文敖瀚!再一垂眸,见他方才至于身前的手已缓缓滑落,白衣上竟渗出血迹。一时大骇,自不敢再加停留,匆忙教人寻来马车便向最近的医馆赶去。。。

    听闻人已寻到,不顾御医与宫人再三阻拦,南宫霁即刻赶去了李府。

    越凌当下尚昏沉,好在伤口重经清洗上药,已然止住了血。据大夫所言,伤口不深,未及腑脏,因是只需安心静养数日,自可痊愈。

    南宫霁闻此,略为安心,问起始末,李琦道早间听闻宇文敖瀚似在城南置有处外宅,便带人往城南寻去,却不料在城门口便遇到了这受伤不支之人。

    南宫霁正欲再问宇文敖瀚,忽闻小厮来禀,原是甚巧,外间正有宇文府的人求见。

    李琦往前堂见来人,南宫霁挥退侍从,轻踱入内去。

    略显昏暗的房中,弥漫着股淡淡的药味。南宫霁虽素来不喜此味,然当下,并未退却。在床沿坐下,凝视着昏睡不醒之人,抬手触上那苍白而消瘦的面庞,轻轻摩挲:区区两日间,却历了如此惊心的离聚,怎不教人唏嘘?好在,你终是安然回来了。

    心内似有股莫名的暖流涌动,情不自禁间,已俯下身,双唇正要向那光滑的额间落下,却忽而顿住似听到那人正喃喃反复念着甚!侧耳细听,面色顿变,眉头越蹙越紧,盯着那昏迷中尚显不安的人看了片刻,怫然起身而去。

    前厅内,李琦望着桌上的木盒正凝眉思忖。见了南宫霁出来,起身道:殿下这是便要回去了?

    南宫霁颔了颔首:今日午间爹爹已动身往天屏山安国寺礼佛,命我留守,宫中尚有多事待处置,思来不敢怠慢,便先行回宫了。

    李琦一沉吟:大王,出宫了?。。。

    南宫霁点头:这一来一去,也要三四日之久,朝中之事,暂。。。言间一转眸,却也瞧见了桌上之物,面上顿露惑色。

    李琦便道:此物乃是方才宇文府遣人送来的,道是替宇文敖瀚赔罪。

    南宫霁略显诧异:赔罪?这么说来,宇文敖瀚果然是当日带走他之人?

    李琦踱了两步,敛眉道:说来,事便怪在此!我方才已试探过来人,似乎宇文敖瀚所为,元膺并不知情,只是送来此礼赔罪,却又是元膺之意,便着实有几分蹊跷。。。

    南宫霁一忖,便笑道:宇文敖瀚常在外生事,其父岂有不知之理?只寻常祸小不屑过问罢了。然昨夜表哥亲往寻之,元膺自也猜知非小事,故而送来此物,是欲息事宁人罢。

    李琦闻言,似觉有理,一时便也罢了。

    虽说人已寻得,事过本当风平浪静,然这半日间,不速之客却纷至沓来。

    前脚宇文府的人才去,先前寻了一夜不得踪迹之人竟也随即现身!

    宇文敖瀚一至,便爽快认下前夜之事,直言此来是为一探越凌的伤情。听闻他尚在昏睡中,然伤势已无大碍,倒也未尝强求一见,便起身告辞。

    李琦心中尚多疑问,乘送客之际,乃问道:宇文兄既早将人救下,何不来我府上告知一声,倒令李某担忧了一宿。且说今日,何故又令他自行回城,却明知他伤势还需将养。。。

    敖瀚苦笑,但只告罪,却不言缘由。只是临去,还请他代为转告一言:高处难攀,望君莫执迷,好自珍重!

    入夜,四遭皆寂。

    三鼓声方过,夜幕中忽而传来惊心动魄的喊杀之声!

    猝然惊起,房门却已教推开,见一满身带血之人,踉跄着来到面前,指着自己怒喝:汝既早知此事,为何不来告知!

    猛然一震,倏忽惊醒,好在,只是一梦。

    茫然四顾,这床帐与四遭的摆设,甚是眼熟。一动身子,肋下便传来一阵熟悉的痛楚果真,那夜,并非是梦!利刃穿身的彻骨寒痛,此刻记忆犹新。往事已矣,然这揪心痛楚,恐是此生难忘。

    郎君醒了?抬眸,正遇上兰歌满怀关切的眼神。

    阖目蓄神片刻,问道:今日,初几了?

    兰歌一笑:初六了,郎君是整整失去了音讯两日呢!

    两日。。。口中轻念了遍,似乎又陷入沉思中。少倾,倏忽睁眼,支起双肘便要坐起,只到底有伤在身,才起一半便又无力倒回。

    郎君这是作甚?你伤口未愈,不可乱动!兰歌见之情急,慌忙规劝。

    那人却已顾不得此,一把拉住她:这两日,城中可有何异动?

    兰歌满面惑色,但只摇头。越凌见状,似轻出一口气,然面色依旧不定,即刻便教她寻李琦来。兰歌知是违逆不得,依言匆匆去了。

    片刻,李琦闻讯而至。屏退左右,来到榻前一揖:陛下有伤在身,本当好生将养,不知此刻招来李某是为。。。?

    听闻方才宇文敖瀚来过,所为何事?言未落,已教打断。

    李琦据实禀来。

    越凌侧目:早间我在宇文敖瀚口中闻听一事,情急之下,才仓促赶回城中。李卿可知,他所言是何?

    李琦摇头:请陛下明示!

    那人缓出一言:宇文元膺,将在这两日间举事,取南宫氏而代之!

    犹如一道惊雷劈下,沉稳如李琦,一时却也似觉腿脚一软,险些坐倒。静默良久,好容易定下神,才道:谋反,乃是灭族大罪!宇文敖瀚却为何要向陛下道出此情?难道,他便不怕事败,同受牵罪么?

    越凌揉了揉额角,此理,他怎会不知,然细忖后,却还是偏于信之,自也事出有因:一则,既事大,凭空,想敖瀚并不敢捏造?二则,他父子间不洽,若是因此而倒戈,倒也说得通。

    李琦依旧显迟疑:然他若是有心将事托出,却缘何只与陛下道来,而不上禀朝中?须知这般,他或还可得轻赦。

    越凌苦笑:他告知我此事,是为劝我随他离开蜀中!

    父子多年不洽,并非仅因他宇文敖瀚不成器!元膺寡薄无情,纵然子女至亲,在其眼中,皆不过可任作摆布的棋子而已,士杰与柔素,便是前车之鉴!为免步人后尘,他才故作庸碌,以逃脱挟制。然事到如今,心知是再难全身而退,遂起意远走。

    这么说来,宇文敖瀚,是欲置身事外?这才想起他先时令自己转告之言,如此,倒算说通了。

    越凌颔首。思来,当时自己并未应他同去,且趁其不备出走,若他果真心存不良,必然会紧追而至,甚将自己灭口!然事到底并非那般:他不顾凶险,回来城中再加劝告,可见,其人着实并非心术不正之辈,至少,是良知未泯。

    夜叩宫门入见,李琦禀上急情。

    南宫霁乍闻听,自大惊:趁蜀王离宫之隙举事,想来宇文元膺为此计,是预谋已久!只是稍加细忖后,却又面露疑色,沉吟半日,看去难下定夺。

    李琦却已情急:宇文氏若起事,便当在这一两日间,怎还容他多踌躇?因而道:所谓防患于未然,殿下纵然此刻心怀他虑,然于谋逆之事,却还当信其有,即刻宣近臣入内议定对策,调兵固守宫城,才是上计!

    南宫霁双眉拧紧:爹爹离宫,我若擅自调动兵马,恐招惹非议!况且。。。宇文氏将反,此仅为越凌的一面之词,纵然你我心知,却又如何与臣下说明?再者,若此情终究不实,我却兴师动众,到时爹爹面前难以自圆其说倒还是其次,怕只怕果真触动宇文一族的反弦,便酿成大错了。

    李琦顿足道:甚么时候了,殿下的心思却还停在此些细小处?殿下若怕擅自调兵招致大王责怪,则李琦愿替殿下但此罪责。到时殿下尽将这造谣生事之罪名推于李琦头上即可。再说调兵的缘由诸多,殿下信手拈来便是,若宇文氏因此便为触动,岂非正显心虚?

    南宫霁来回不停踱步,许久,才悻悻出一言:表哥,对那人之言就深信不疑?莫忘了,此,原是出于宇文敖瀚之口。而那两日,他二人走得那般近。。。且那夜在西山,凑巧又是宇文敖瀚将他救起。。。且说宇文敖瀚再不济也是宇文家的人,谋逆事大,罪及九族,他既知此,却缘何还要将此密情轻易泄露与一外人?表哥果真就不觉蹊跷么?

    李琦怔怔望着他,心内竟有些发凉。垂眸道:殿下心中既有所猜,何不直言。

    南宫霁一哼,冷冷道出二字:离间!

    李琦蹙眉:他为何要为此?

    那人冷哼:大梁欲取我蜀中,已非一两日之事!近年来宇文慕容二族渐为不臣,想来教他以为觅得了时机,故令爹爹翦除这二族,他正好坐山观虎斗,静待坐收渔翁之利!

    李琦摇头:欲挑动宇文氏作乱还不轻易,他又何必亲自涉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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