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万死陛下万受 作者:俞夙汐

    &臣万死陛下万受——俞夙汐(73)

    不知何时,忽闻帘外轻缓脚步声,想是宫人送来醒酒之物,不禁心生厌烦,道:拿下去罢,吾不欲用。

    脚步声一时戛然止住,然不过须臾,又重响起,却并非向外离去,而是离榻愈来愈近。

    南宫霁终于怒起,睁眼断喝了声出去!。

    其时那人正欲撩帘,倏忽似为一震,方抬起的手也随之落下。一时怔立于原处,看去进退维谷。

    榻上,南宫霁已翻身坐起,欲看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忤逆他之意。

    透过薄薄的纱帘,纵然灯光幽暗,却可清见帘外之人并非宫中打扮。顿是一怔缘何这身影,竟那般熟悉?脑中一念闪过,即刻跳下床几步上前,一伸手撩开纱帘面前,果真是那张熟悉而俊秀的面庞!

    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头阵阵眩痛,思绪依旧混沌,思来酒酣耳热,难道此刻,却是在梦中??果真如此,倒也甚好,不必费心揣摩其中蹊跷,也勿须计较前事恩怨,当下只需好生相依厮磨,一解这多时来积下的相思愁苦。

    霁,我。。。

    静默半日,才开口,却觉那人的手,已轻触上自己面庞。微一怔,望向那人含情脉脉的双眸,心中顿一热,竟有恻然之感,方才欲言甚,倏忽也想不起了,只是那久违的赧意,令他不自禁轻阖上了双目。下一刻,便有两片温润之物贴上了唇间,心念一动,伸手回环住身前人。。。

    许久未历的温存,令二人皆有些难自制,不知何时,已相拥来到榻上。

    那人粗重且犹带酒气的喘息不断萦绕耳侧脖颈,缠绵间,越凌也似教熏染得迷醉,混混沌沌,如坠云海,神志沉浮不定。身上的衣物已是越来越单薄,却丝毫觉不出寒凉,懵懂间,只是予取予求。。。

    身下人愈显迷离,便愈能激起那人的狂欲。急不可耐,终是起手一把扯开了身下人最后一层衣带及目处,无暇莹润,一如当初!

    似带无限爱怜,轻触上那微凉滑腻的肌肤,心忽似教何物撞击过,顿时狂跳不已,倒似情窦初开时。再闻那人一声巧吟,便愈发不能自已,俯身向那白璧般的胸膛上深吻去。。。

    深寂的夜空,一道耀眼白光闪过,惊雷声便紧随而至,倏忽不知惊醒多少梦中人。

    猛然睁眼,才似想起身在何处,满面惊色急推开身上之人门外,尚有人听候着动静,自己,怎会迷乱至这般,竟险些做出荒唐事!

    那人却似尚在梦中,教他这一推开即刻面露不悦:箭已上弦,怎能说罢休便罢休?自然不甘,只稍一顿,便又欺身上去,意欲卷土重来。

    慌忙闪身,越凌眼中满是难堪:霁,你。。。莫这般。。。我今日前来,实则是。。。另有他事。

    到底还是扑了空,转头见那人已移至榻边,正埋头慌乱理着衣裳,倒似对自己避之不及!恼意顿起,伸手将他拉到身前,一手抬起他脸令他直视自己,冷哼道:既不愿,你今夜来此作甚?

    似是一震,越凌面色霎时涨红:共处十载,纵然也曾多起争执,然他从不至这般恶言相向!此言下,是将自己作何等不堪之人?一时气急,用尽全力欲甩脱他起身。然那人看去早有防备,手上刻意一松,令那挣扎之人一个虚晃,眼看要栽倒床下,却又不失时机出手一扣一拉,便将人重新牢牢制在怀中。

    受了那一惊,越凌尚未由愕然中醒转,却觉眼前一阵翻覆,已教那人反身重重压回榻上。

    一阵头晕目眩后,心内的惧意竟莫名而生,勉力侧过头,用尽仅存的气力道:南宫霁,你莫要借酒装疯,再胡为,我定不饶你!

    然而回应他的,只是身上陡增的分量,与一双摩挲到腰间的炙热的手。

    一声清脆的布帛撕裂之声后,身子随之一凉!越凌绝望般闭上了眼睛:南宫霁,你。。。可惜这未尽之言,已教身后猛然袭来的痛楚堵在了喉中。

    痛楚,且是一浪盖过一浪的痛楚!眼前已是阵阵昏暗,似乎随时会坠入无边地狱。只是与当下相较,越凌却还宁愿自己这三魂六魄尽快离体,坠入地狱也好,魂飞魄散也罢,却教他免受这苦楚与折辱便好。

    茫然间,已不能想起任何他事,包括,今日此来的初衷:

    那日,吾自忖了一夜,想汝之言,并无不是,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只以为断了你的后路,便可将你长留身侧,却未想过,你是否情愿?此,乃我一己之私念作祟,酿成今日之果,确是懊悔不及。你当日曾言,若欲长相厮守,为何最终要有所舍弃的必然是你,而非我?此言于我,诚如醍醐灌顶!霁,我思量许久,想我要这江山,实则,并无大用,而你,才是此生最令我难舍之人!只是,你的心意,我尚是不明,因而此来,便是要问你一句,若我愿放下江山,伴你身侧,你,可也愿弃这世子之位,随我归隐?从此远离庙堂,闲云野鹤,平淡度日。

    窗外,风雨疾狂。电闪雷鸣,似要将这暗夜撕开一道裂口。

    席卷周身的痛楚终是渐平息,神志也渐归清明,轻动了动手足,虽牵惹起另一番不适,然好在总无大碍。一咬牙,用力翻转过身,却见那人正一手撑头望着自己,因醺意而显迷混的目光中,尚带轻薄。心中一时痛如针扎,闭目转过头去。

    耳侧响起那人的轻嗤:听闻这几日你与那宇文敖瀚多有过从?那等人你也能招惹,却又在此作甚淑人君子?

    压抑已久的怒火,终是在此刻一气涌上了头。用尽周身气力,扬手一掌往那张写满张狂的脸上掴去!

    啪一声,在这沉寂的夜里听来尤觉刺耳。

    短暂的沉寂。

    惊诧过后,抬眸见那人正挣扎起身。一声冷笑,猛一把拽起他拉到身前:你不知此是何处?竟敢放肆!我看你是不想再回去汴梁了罢!

    忍着周身难以言说的痛楚,越凌抬眸直视那双赤红的双目:你敢!

    言尚未落,那人竟一甩手,将他狠狠摔落床下!

    腿脚似已麻木,试了多次,才是勉强扶着床榻立起身。结好衣带,淡一回眸:南宫霁,但历今夜,你我十年之情,已是尽了。今后,但好自为之!言罢,头也不回往外走去。脚步显带虚浮,然心意之决绝,却不容置疑。

    想来便来,说走便走,你以为此处是你汴梁么?已将至门前,身后却响起那人清冷的声音。

    你欲如何?脚步暂顿,却未回头。

    此话当是我问你!你素来对我南宫氏多存猜忌,此回入蜀,目的究竟何在,却还要我替你说么?

    实则自当年你只身入靳劝服赫留宗旻退兵幽云,再到西征替你平羌桀,甚至因你一言,便不顾满朝非议,将自己的亲舅父贬黜流放,我便当有所觉悟,你越凌行事,素来是巧尽心机,为达目的,纵然冒天下之大不韪,甚以身为饵,也在所不惜!

    诚然,若可不费一兵一卒,便轻易将我蜀中河山纳入你大梁版图,思来你越凌是无妨忍辱负重,再多涉险一回。只可惜我南宫霁并不如赫留宗旻那般好欺,你十载苦心,在此算是断送了。思来是不甚甘心罢?!

    宇文敖瀚那等轻薄登徒子,怎会入你大梁天子之眼?然你却还曲意迎合之,究竟其中有何不可告人之目的,也惟你自己心知!你一再逼迫父亲惩处宇文氏,自是因你早知宇文氏不臣,若此刻能挑动其兴兵作乱,于你,才是天赐良机罢。一旦我与他兵戎相见,自难免两败俱伤,到时你便坐收渔人之利!

    这般想来,陛下果真满腹好谋算!

    越凌心内,已然不知滋味,非恼非怨,只是阵阵寒凉,不断侵袭周身,沁入肌骨,教人战栗。

    十载苦心,在此断送!果真说得好!

    转过身,不怒反笑:便作你所言皆是,然你,却又能奈我何?

    言方落,便见眼前精光一闪,一剑已直指胸前而来!一惊,竟未及躲闪。好在那剑,只停在了身前一两寸处。

    越凌,你莫要逼我!

    垂眸望着那已近在迟尺的夺命之物,那人眼中痛色顿凝,然也只是片刻,再抬眸时,已换做满面冷色:南宫霁,今日,究竟是我逼你,还是你逼我?既你已认定我欲取蜀中,却还作甚犹豫?你今日此举,实同谋逆!若我得以回京,必即刻发兵直取成都!

    你敢!

    一身闷雷滚过,盖住了此刻余下一应声响。

    雷声平复,室中也早归于静谧。半晌,闻得一声清脆的重物坠地之声,后便再无动静。

    已是四更天,外间雨声渐小,电闪雷鸣之势也已不复。

    厢房内,昏黄的灯火依旧闪烁,依稀见一人影在内中来回踱步。不多时,门教叩响。内中人忙开门。入内的是个女使,轻附耳边说了两句,璧月面色略诧异,然也顾不得多问,便随她匆匆出门去了。

    通往后门的小道上,两人正缓缓而行,一人看去似有不济,腰背佝偻,步伐也不甚稳健,倒似醉酒之态。

    将至后门时,由后追上二人,正是郡主与那女使。

    夜色深寂,手中的灯笼也只得勉强照出脚下的路。璧月此刻,并不能瞧清那人面色,因而也不知事究竟成否。但忖了忖,将两宫人挥退至远处,才问起具细。

    那人语焉不详,只谢过郡主襄助,又言天色已晚,免生不妥,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璧月想来也是,自忖他与大哥独处了那许久,并未闻大哥震怒,或是事已妥,且思来大哥本就醉酒,此刻当已歇下,或忘记吩咐安置其人,倒也在情理中!只是以自己的身份,若代为挽留或行安置,倒实有不妥!遂便应了其求,亲将之送出后门外。眼见他离去,才是安心回房歇息,却全忘了,这三更半夜,城门开启尚有时辰,此地又甚荒僻,他既无车马前来,又如何离去?且该往何处去?

    大雨方停,四周皆笼罩在暗色中,伸手不见五指。

    别苑外,孤零的身影一步三滑,踉跄行走在泥泞的山道上,忽而脚下一个不稳,便斜倒在地,不巧此处又恰是一缓坡,竟径直滚落下去,载入一丛灌木中,便无了声息。。。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顶着锅盖猫身在大缸后,对着外面提砖来打门的高喊一声:此处无人,化缘请去别家!

    第134章 谋反

    天色微亮,西山别苑尚处在宁寂中,李琦已带着兰歌匆匆赶至。

    昨夜,越凌一夜未归,原说随了郡主出城郊游,然至日落依旧不见人影,李琦不免焦急,入宫打听,才知郡主追随世子往西山别苑去了!当下将事之前后联系忖来,已将内情猜得大半。只是彼时城门已闭,一应打算只得留待天明再言。

    一夜未曾好歇,天明城门一开启,李琦便带着兰歌匆匆赶往别苑。

    但说一早求见世子,黄门却还显为难,但言昨夜世子设宴犒下,歇下有些晚,遂此刻尚未起身。

    李琦道:殿下昨夜,可见过何人?

    见黄门摇头,李琦蹙眉,正欲再问郡主,璧月却已现身,只是看面色,略显憔悴,似也未尝歇好。原是昨夜送走越凌,她再为细思,加之宫人提醒,才觉知此中不妥,匆忙命人出门寻去,那人却已不见踪影。因而一夜是坐卧不安,惶惶而过。

    李琦闻听,脸色始变,心中不祥之感顿生,只是到此刻,懊悔怨怼已是无济,只得一面命人出去找寻,一面不顾黄门阻拦,径自入内面见世子:万一事出不测,当令他早作打算。

    璧月虽不明内情,然见李琦举动,也隐猜知此回惹出的祸事不小,一时竟也有些战兢,平日里的骄纵任性几是倏忽收敛尽,但求李琦道:表哥一阵在大哥跟前,可否,莫提起是我带了林渊入内?

    李琦略一怔,摇头一声轻叹。

    为免唐突搅扰令世子震怒,赶在李琦之前,黄门已在门前唤了一阵,却始终不闻门内动静,思来,殿下当正酣睡。

    当下李琦前来,在门前高声唤道:殿下,李琦求见?

    数声过后,依旧无人应声,乃自上前一步,轻一推,门便应声而开。李琦一步跨入室中,璧月略一迟疑,也随之入内。

    室内犹昏暗,李琦走了两步,脚下踢到一物,垂眸看时,却是一柄出窍的宝剑!心中一震,又闻身后璧月惊呼,回眸,竟更为心惊:门前地上,留着滴滴血迹!

    璧月已然教此景慑住,一手捂胸驻足不能前。

    李琦毕竟行走江湖多年,胆识可谓出众。初时的震诧过后,三两步奔入内去,撩起低垂的帘幔,但见一人仰面合衣躺在榻上,细一瞧,正是南宫霁!快步上前探过脉搏,心中霎一松,却不防身后忽而扑来一人,用力摇晃起榻上之人,一面哭唤大哥。李琦无隙插言,一时只得任她哭闹。

    然也好在经璧月这一闹,榻上人终是渐醒转,轻咳两声后,睁开眼,看去却犹带迷糊,略一环顾,似也诧异道:出了何事?声音嘶哑。

    璧月闻此,顿时转悲为喜,来不及拭去颊上的泪珠,便一头扎进那人怀中:大哥无事便好!昨夜皆是小妹之过,今后小妹再不敢自作主张,听信他人之言。。。

    那人闻言,面色倏忽一凝,喃喃似自语:昨夜?昨夜我。。。言间一手覆上双眼,似正尽力回思。

    璧月还欲出言,却教李琦止住,却自沉声道:昨夜之事,殿下若已想不起,不妨起身到外间一瞧,或能助您回思。

    璧月闻之一怔,表哥,何时竟能以如此冷色对大哥?

    昨夜,他来过?半晌,终是试探般问出这一句,见李琦颔首,那人顿惊坐起,在璧月惊异的眼神中,翻身下榻疾步向外而去。

    璧月起身紧随。倒是李琦,不紧不慢,缓缓踱步在后。

    天光已亮。

    垂眸,脚下的青锋剑寒光凌冽,剑锋血迹犹存!再向门前望去,青石地面上滴滴血痕触目惊心!

    眼前似一暗,南宫霁颓然跌倒。。。

    满心迷茫的璧月及一干宫人皆已退下。

    殿下,昨夜,究竟出了何事?一双温暖的手轻落肩头,耳边响起李琦不疾不徐却显温厚的声音。

    面色惨白之人语无伦次:吾不知,似以为在梦中。。。他。。。他但言要发兵蜀中,吾情急之下。。。然吾绝非有意伤他。。。孰会知那竟不是梦!!言至最后,一拳狠狠捶于地,显是无限悔恨。

    李琦双眉紧拧,且将璧月方才告知之情道出,又问道:殿下当下,以为该如何?

    南宫霁惘然:该如何。。。如何?自问下,呆怔了片刻,忽似醒转:还能如何,你去代我回宫禀明爹爹,万一事有不测,还须早作打算!我。。。即刻带人去寻,想来他受了伤,应是走不远去。

    李琦一沉吟:事尚未有眉目,依我看,还是先将人寻得是紧要!他既有伤在身,过处还当留下痕迹,再说此刻距他离开,不过两个时辰,因是殿下,不必过分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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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万死陛下万受——俞夙汐(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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