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嘉年 作者:左篱

    &[三国]嘉年——左篱(181)

    然而,纵使现在救下了曹节,他们还得面对陈祎统领的宫卫。他们这边,仅苍术一人武艺好一些,却最多也不过以一当十。眼下,仍是困局。

    却未想到,陈祎见苍术救下曹节,竟毫不紧张。他揉着发痛的手腕,向刘协跪地道:臣为引出奸贼,也为保皇后殿下万全,方才出此下策。多有得罪,还请陛下、殿下见谅。

    魏讽大惊:陈祎你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邺城有鸡鸣狗盗之辈,虚获盛名,妖言惑众,意图犯上作乱。若无陈卫尉斡旋其中,恐怕真要让那贼人得逞。突然闯入的熟悉的声音,让众人为之一怔。循声望去,只见曹丕一袭戎装未换,身后跟着司马懿、吴质等人。他大步走到阶下,臣曹丕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殿下恕罪。

    想到陈祎的突然叛变,再看看眼前这恰着最好的时机赶来的曹丕,刘协哪还有什么不明白。他苦笑了一下,虽觉得有些不快,但更多的是事情了结之后的安心与乏力:朕乏了,此事如何处理,就都交由世子定夺吧。

    臣谨遵陛下圣意。曹丕行完礼,头转向苍术,太医丞,劳你送皇后殿下回宫,为她好好诊治。又看向陈祎,目光冷了三分,把牵扯此事一干人等都押送到偏殿,此事孤亲自处理。

    喏。

    此时,曹节却从苍术身后走到曹丕面前:世子,孤想与你一同去偏殿。

    曹丕神情微动:殿下,皇嗣为上。此事血腥,还是

    孤的身体无碍。回了一句,曹节压低声音改了称谓,又重复了一遍,二哥,我想同你一起去。

    太医丞,你随皇后殿下,一同来偏殿。

    将一干人押送到偏殿后,陈祎就带着侍卫退了出去。没了尖锐在前,这群年轻的士子脸色好转了不少,不再像刚才那样惊恐。唯独只有魏讽一人,面白如纸,冷汗直流。除了里衡外,这场冲突竟没有再死一个人,事情根本没能闹大的时候,他原先构想的那些挡箭牌也通通无了用处。曹丕可能会出于这样那样的考量放过很多人,但绝不可能放过魏讽。

    曹节由宫女扶着坐到偏殿的软榻上,而曹丕则坐到了主案后。他看着眼前这群人,面色阴晴不定,眼中的杀意则一目了然。他的目光缓缓扫视一圈,最后看向身旁的司马懿,仲达,你觉得,孤该如何处置魏讽?

    犯上作乱,妖言惑众,当按禽兽行定罪,笞刑五十,弃市。

    诸位可有异议?曹丕又看向众士子,唇角微勾,可有人,要为魏先生求情?

    曹丕语气中的嘲讽显而易见,怎么可能有人在此时触他的霉头。这些士子心中大多在想,他们之前识人不明,才会敬魏讽为高士,今日的祸乱,还不都是魏讽一人挑起来,把他们这些无辜者卷了进来,曹丕罚的越重,反而越解气。当即就有人道:世子英明!魏贼之罪,罄竹难书,臣以为不当仅罚他一人,还当罚没家眷,以儆效尤。

    说的不错。曹丕赞许的看了这人一眼,五服之内,与魏讽同罪论处。其余人罚没为奴,去边关戍守。

    魏讽怔楞的听完曹丕这席话,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竟朗朗道:我魏讽今日,是作为孤臣,为汉室、为天下而死,虽伏刀斧,又有何惧!速速取我性命便是!

    曹丕的笑意不有更深:好,真不愧是魏先生。知道自己活不了,还想用此方式搏个青史留名。将来若有一代人专好择只言片语发未有之论,凭这番话,先生还真可能被称作忠臣烈士。下一秒,笑容全数跌落,可惜,今日之事,不会有半个字记在史册上。你到死,也不过是是个无名小卒。来人,把他拉出去,即刻行刑!

    没理会被拖出去时魏讽的高声叫骂,曹丕又将目光投向这群士子:孤知道,你们中大多数人,都是被魏讽蛊惑,才牵连进此事。但错了,就是错了。

    听到曹丕前半句稍微安下些心的众人,听到后面,又紧张起来。是罚金、笞刑、牵连家族,还是唯独可以肯定的是,曹丕断不会杀了他们,一定不会。

    但念及主犯魏讽已伏诛,孤就不将诸位交给廷尉审讯。鸩酒、白绫、吞金,诸位各自回家中自己选择,孤留给你们和你们的父辈这份体面。

    什么?!

    众人脸色大变,殿中瞬间就哄闹了起来。有人立即向曹丕求饶道:

    世子,今日我等实是无心之失啊!

    孤从不觉得,愚蠢犯下的错,比有心的错更值得宽恕。它只让孤更生气。你们的父辈,半生浴血换来的太平,怎么就培养出来你们这群浮华忘实的蠢货。

    就,就算我等有错,又何至于死。王洵白着脸,嗫嚅半响,低声软语道,便是看在父亲

    仲宣病重时,孤是如何待你的?

    王洵顿了一下,过了好久,缓缓道:世子待洵极好。

    那现在,孤的父亲在外受征伐之苦,你又是如何待孤的?

    曹丕的声音始终淡淡的,可在那平静的水面下,任谁都听得见滚滚的激流。而王洵,在他说出后一句话时,心彻底凉了下去。他虽不如父亲那样了解曹丕,却也知道,这件事已然没了回转的余地。

    他不想死,但更不想父亲一世英名,因他而蒙羞。

    他走出仍在喧闹的士子,在曹丕面前跪下:臣王洵,愧对世子仁厚。只愿罪止于一身,勿累及家人。

    三日。三日之内,你们按孤所说行事,家人自然无碍。若三日之后他没有说下去。有些话,没说出比说出口,更加可怖,陈卫尉,送诸位公子出宫。

    在侍卫面前,这群士子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能被半押半赶的离开了偏殿。而跪在曹丕眼前的王洵,向曹丕深深三次长叩,毅然起身,不必任何人强迫,徒自走出了殿门。

    隐约间,曹丕似看到了几分故人的影子,但稍纵即逝,一如他眼中的不忍。

    阿节,你是不是觉得,丕做错了。

    芳兰生门,不得不鉏。浮华不除,国难不止。她直望着曹丕的眼睛,不管其他人如何评说,在节心中,二哥无错。

    虽仅四字,曹丕的脸色明显和缓了许多,那藏在衣袖中的手,也缓缓松开。

    暂不提此事了。太医丞,阿节身体如何?

    殿下脉象平稳,并无大碍,请世子放心。

    二哥不必紧张,我没有事的。曹节也道,我早就知道陈祎是二哥的人了。

    哦?曹丕有些好奇。为了诱魏讽原形毕露,也为防止走漏风声,他特意嘱咐陈祎不可对任何人说他的身份,陈祎可是露了什么马脚?

    与陈卫尉无关。说着,曹节露出一个温柔地笑容,二哥说过,无论如何都会护节周全。节信二哥。

    已为人妇多年的曹节,双眸仍如少女时一般盈盈灿然,像极了小时他被父亲责罚,曹节偷偷给他送药送吃食时的光芒。曹丕有些不自然的移开眼,轻咳了一声;总之,你无事就好。邺城还有其他事要处理,丕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见曹丕如此,曹节笑得更加灿烂:节会听二哥的话的。

    对了,还有一事曹丕像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正要开口,却似又觉得不妥。踌躇再三,走到曹节身边,用仅有曹节一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了什么。而后,他转回身,仲达、季重,我们走吧。

    殿下,世子方才说了什么呀?说话的这宫女最得曹节信任,又看曹节与曹丕的脸色,不像是说了什么机密大事,便打趣般问道。

    曹节却是不答,只是眉眼弯弯,看上去心情颇为不错。

    丕本一直瞧不上刘协,但他今日那番话,到是丕之前错看他了他待你好,为兄就放心了。

    她的手轻抚在已经隆起的腹部之上,由宫女扶着缓缓走出了偏殿。殿外还未到夕阳时分,日光洒在凤纹的锦服上,少了些许冰冷威严,多了三分明媚与温暖。

    去见陛下吧。

    无论曾经有多少纠葛与误解,无论命运本会走向怎样绝望的方向,她都相信,夜尽天明,云开雾散,只要始终往前走,总有一种可能,让每一个人都获得最温柔的结局。

    满宠来到一扇由两个士兵守卫着的屋门前,没有推门,而是先用问询的目光看向其中一人。那个士兵接到满宠的目光后,摇了摇头。

    满宠双眉顿时皱成了一个川字,他转身离开,过了一会儿,端着一碟小菜,一碗米饭回到屋前,示意士兵把门推开,他独自走了进去。

    因为天气日渐变凉,屋中没有开窗,日光都被朦胧的帛纱挡在了外面,独几盏快燃尽的蜡烛支撑着光亮。满宠绕过屏风,见郭嘉躺在塌上,双眼失焦的望着正上方,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他刚要出声,却见郭嘉猛得坐起身,光着脚下床跑到案边,急匆匆地找出几卷竹简,一一细看过后,长舒一口气,露出了满宠平日中最熟悉的笑容。

    原是如此。

    先生可是想到了什么?满宠将饭菜摆到桌案一旁,向郭嘉问道。

    没错,这样一来,就全说的通了。郭嘉道,明明诸葛亮占尽了赢面,却不与刘备合军尽快攻下樊城,偏要和嘉下什么明棋。他是打算用远在千里之外的事分了嘉的心神,让嘉看不清他们近在咫尺的死穴。

    死穴?满宠仍是不解。

    郭嘉笑道:为什么刘备会在这个并不好的时机出兵,就算出兵,为什么攻打的是荆州而不是汉中这其中不仅是刘备对我们和江东都恨之入骨,更关键的是,诸葛亮已然控制不住刘备了。

    依着诸葛亮的智谋,本就不该在曹操未去世、刘协未退位之前草草的打这场仗。对这次出兵起决定性作用的人,是蛰伏十年,渴望一朝报仇雪恨的刘备。诸葛亮可以也一直在为刘备出谋划策,但听与不听,听了多少,全都不是诸葛亮可以计算控制的事。诸葛亮此来荆州,不是真的胸有成竹,而是舍命陪君子。

    将关羽推入江东的陷阱,让张飞死得那般惨烈,背后的目的,正是在刘备心中埋下仇恨的种子,然后令种子生根发芽,日夜啃食刘备本有的仁义与理智。之前刘备在荆州势如破竹,让他一度以为这条暗线断掉,如今看来,仇恨的力量,远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君臣同志而异心,破局之要,正在于此。

    满宠心智非同常人,经郭嘉这一说,大致也明白了过来。能解樊城之围固然重要,只是眼下,他更关心另一件事:先生,你已经快三日未进食了,先吃些东西。

    郭嘉看着端到他眼前的饭菜,摇摇头:不必,你吃吧,嘉不饿。

    先生必须吃。满宠态度强硬起来。军人三日不食都顶不住,更何况郭嘉这素来身体不好的人。

    无法,郭嘉只能不情不愿地拿起筷子,随便夹了几口,连六分之一都不到,就又推给了满宠:嘉吃完了,剩下的给你。

    满宠一脸的不赞同:先生,你

    郭嘉眨眨眼:你是嫌弃嘉动过这些饭菜吗?

    末将怎敢嫌弃先生!满宠立即低下头,又听到郭嘉带着笑音道,逗你的。快吃吧,你是要真刀真枪上战场的人,不能饿着。

    满宠沉默了下来。他想到十日前,城中粮草渐空,在与郭嘉商量过后,曹仁下令将余下的粮食集中在一处,先供骑兵,再供诸将与步兵中久经训练的老兵,之后是步兵中的新兵。至于羸弱不堪者,则任其自生自灭。如此,才能比原本计算的断粮日期多支撑了些日子。到现在,已经是第六天了,城中已经开始传出饿死人的消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惨剧只会越来越多。

    而郭嘉这句话,潜藏的含义则是,他是谋士,只需要头脑清醒,粮食对于将士,远比对于郭嘉重要得多。

    从他第一次见到郭嘉,看着郭嘉在凶恶的刺客间还神情自若时,他就知道,这个看着风流不羁的人在大局面前是何等的理智而冷酷。为了胜利,决断时丝毫不考虑自己的安危,对郭嘉而言,早就习以为常,更是理所应当。

    可也正因为想到此,他才觉得心中隐隐难受,不敢抬头去看郭嘉的笑容,只能依郭嘉的话低头扒饭。当两个碗都见底之后,他才听见郭嘉开口问道:你来找嘉,除了送饭,还有其他的事吗?

    满宠这才想起来他原本的来意。他本不该这么失职,只是在郭嘉这,他的情绪总是不自觉的会比平时多了许多波动。他从袖中拿出一张帛简,奉给郭嘉:这是雒阳新送来的情报,请先生过目。

    诸葛亮将樊城围得水泄不通,这情报是怎么送进来的?怕不是

    突然,满宠见郭嘉变了脸色。他心知定是那帛简上写了什么,可郭嘉先他一步说道:伯宁,你先出去。

    满宠从未见过郭嘉这么失态的模样,忙要依言离开。走到门口,却突听屏风后一声巨响,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只见郭嘉倒在案边,双目紧闭,已是不省人事。

    另一边,樊城外的军营中,诸葛亮听着士兵的回报,微微颔首。因为安插多时的探子被郭嘉上次一网打尽,现在的探子不过在外围活动,能传回来的消息,也不过是短短郭嘉病重四字。

    终究是被他猜到了。

    军师是指

    诸葛亮目光微闪,没有明言,只是解释道:郭嘉此人,若是真的病重,必会装作若无其事。现在这消息却能人尽皆知,这反而说明,他的病是假的。

    原是如此。想来那郭嘉必想不到这出计谋会被军师一眼看破。

    不,他知道。诸葛亮摇摇头,他此举,是要告诉亮,樊城这盘棋是时候告一段落了。

    送往樊城的帛简上,写的是雒阳曹操病危一事。他知道郭嘉必不会就此相信,但那毕竟是曹操,只要能借此在郭嘉那埋下根刺,略微阻绊他去思考当下的战局,就已足够。可郭嘉此时不仅信了,还哀痛过度病倒,那只能说明,郭嘉不仅完全不在乎这份帛简,还已经知道了诸葛亮与刘备之间不可言说的隔阂。病重的消息,是他在向诸葛亮邀战。

    主公那边可有消息了?他问道。

    昨日主公传来消息,尚没有找到于禁及敌兵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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