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有匪(GL) 作者:甘若醴

    &钟山有匪(GL)——甘若醴(154)

    眼见那水纹似的灵力一波一波毫无衰减之相,即刻就要将他吞没,他只得退回至竹茂林身侧,眼底暗暗闪过一抹心惊,道:真龙之骨。

    他们本以为羽渊只有重霄剑和八荒镜,凭借昆仑玉内的灵力可勉强与之一战,却没想到她竟还有真龙之骨傍身。

    就算你们合力,在真龙之骨铸造的飞仙台前,也是不堪一击。羽渊笑道,缓缓退回至高台上,青衣在灵流中猎猎起舞,几近疯狂。

    呵,那要试试才知道了。百里宁卿叫道,一马当先窜了出去,竹茂林随其后为她护法,羽渊持三大神器,他们几乎毫无胜算,但就算这样,他们也打定主意要与她拼到底。

    龙田鲤等人解除身上的禁锢后,也立刻加入战局,他们被囚禁了许久,身子都很虚弱,只凭一股血气与羽渊手下的修士厮杀,只道能拖一时便是是一时。

    羽渊要提防长离逃走,是以只以飞仙台和八荒镜中的部分灵力封住他们去路,保留了大半力量以备不时之需,她修为在竹茂林之上,手下修士虽然折损了不少,但仍有二十余化神修士以及数百元婴修士,就算陆临他们得昆仑玉相助实力激增,她也无所畏惧。

    剑炉上方一时风起云涌,兵刃相接、灵符爆裂和怒吼惨呼交织在一起,竟比剑炉地下翻涌的火光更叫人胆寒。跟随羽渊的修士经历了数度失望,眼见飞升在望,哪里愿意被人阻挠,一心要快些杀了那些碍事的人,是以无不用极,哪怕是出身正道的那些,手段之狠辣,比之邪修都不逞多让。纵然竹茂林、陆临等人各个实力卓绝,也敌不过他们的疯狂,很快天一宗又三个弟子殒命,百里宁卿也负了伤,若耶本就伤势未愈,被两个化神修士逼到了角落,已支持不了多久。

    钟明烛没有力气去分辨战况,也无需去分辨,陆临一击不成后,她便料到了此时的局面,扯了扯嘴角,轻声道,那帮、那帮蠢货话音未落,她忽地觉得有点点冰凉落到脸上,她抬起眼,看到了长离通红的眼眶和湿润的睫毛,以及在那抹漆黑中凝聚、最终承受不住力量而坠下的水汽。

    阿烛,对不起长离哽咽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若不是我,大家都好好的,不会置身于危险中,不会受伤,也不会死。

    钟明烛心中一痛,眼底浮现出怜惜,缓缓道,你没有对不起我她费力地抬起手,拭去长离眼角的泪,柔声道:别哭,不是你的错。

    长离声音一顿,忽地想起当年钟明烛袒露身份后,问她愿不愿意一起离开,她却固执地要那人留下,给师门一个交代。那时候钟明烛面上俱是无奈,可那无奈中还包含着一分怜惜。她又想起曾经因为一些事和钟明烛有过争执,对方也是这般,无奈而包容,和她说:没关系的,可以了。

    她以为世间万事皆有理可循,行其事,承其责,这样就可以了。她是那样的天真,天真到不被这世间相容,可钟明烛总是告诉她这样就很好。

    世事哪里能以对错黑白区分的,哪怕是最微小的事,也远不如她以为的那样简单。当年她只想着要钟明烛认罪担责,却没想过其他人根本就不在乎什么是非。

    钟明烛知道一旦落在天一宗手里,哪怕她罪不至死,也会即刻被杀死,所以不得不逃走。她怪她、怨她,恨她的欺瞒,却没有想过,倘若钟明烛一早就据实以告,会落得什么下场。

    我错怪了她那么多年,还连累她伤成这样,她却连一句重话都没有,看着钟明烛眼中的怜惜,长离心底不禁愈发酸楚,眼泪更是止不住:对不起对不起

    她把钟明烛害成这样,可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连想要渡灵力令她稍稍好受一点都做不到。

    这时,她忽地听到钟明烛轻轻一笑,道:离儿,那时候,我是故意对你说那些混账话的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你去、去破界飞升。

    嗯。长离用力点了点头,呜咽声更浓,那么多天,她一直对钟明烛那些冷漠的话语耿耿于怀,而今听得她亲口澄清,心头顿时冒出一丝欣喜,只是很快就被更多的悲伤掩盖。

    钟明烛喘了一会儿,又道:我只有这法子能、能找到吴回,我怀疑、怀疑你自小自小就被他、他们下了血咒,逃不了

    自从发现九嶷山下灭城之祸与长离出生时间相近,她便暗中怀疑此事与天一宗有关,后来,听长离说她大师兄景瑜容貌与景炘相似,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断定:吴回就是那个黑袍人。

    当年云逸距离查出那黑袍人身份只有一步之遥,所以他才会死。同时,她对长离的头痛症也隐隐有了猜测。好几次,长离头痛症发作后,羽渊的手下很快就会追上来,一次两次是偶然,次数多了,其中必然有关联。

    长离额心那点朱砂痣,仔细瞧了,便会发现,和那些修士腕上的血印极其相似。

    五灵门的秘术,在她还是婴儿时就种下了。

    婴儿身躯会成长,唯独庭中不会有变,将血咒种于眉心,以后她长大成人,都不会影响其效力。钟明烛浮现出这个念头后,当即又惊又怒,冲动之下险些立刻结印去调查长离身体是否有异,只是转念一想,这血咒下了数百年,她若贸然去动,难保会对长离的身体造成损伤,是以只得打消了那个念头。

    若有这血契在,她们便是逃到天涯海角都会被羽渊寻上,必须杀了那结契之人才能安宁。于是她便假意对长离说那些冷血的话,令她生疑,之后又传话给羽渊说自己已知真相令她着急。

    这样一来,羽渊一定千方百计想把长离找出来,而后她又冒险与羽渊见面,谎称有意与对方合作,只要羽渊帮她除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吴回,她见羽渊面露犹豫,而非一口答应,便愈发笃定:吴回和羽渊有勾结,而且他很可能才是与长离结血契那人,所以羽渊离不了他。若是寻常手下,杀了就能换得来长离,羽渊定不会有丝毫犹豫。

    吴回得知钟明烛要取自己的性命,知道自己身份已暴露,未免夜长梦多,只得以天一宗玉牒传音引长离出来却不知道,那玉牒之所以能传音,也是因为钟明烛故意在封印上留了空档。那时长离已经对钟明烛起了疑心,便听从吴回的指示,偷跑出来与他见面。

    这一切都在钟明烛安排之下,可惜她机关算尽,也抵不过时运不济,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什么血咒?长离喃喃道,可很快就把这点疑惑抛开,此时此刻,她心里已容不下其他,我该早点明白的如果我能早点明白,你也不用那么辛苦。

    钟明烛摇了摇头,轻笑着道:离儿,你很好,已经很好了。被泪水打湿的手轻轻抚过长离的脸,满含眷恋,最后缓缓滑落,握住她的手道:再借点灵力给我吧,一点就够了。

    长离嗯了一声,想也不想就依她吩咐,将灵海中仅存的几缕灵力徐徐渡去。

    钟明烛没有将那些灵力纳入体内,而是暗暗敛于指尖,而后凝目注视长离半晌,轻声道:离儿,别难过,别难过,马上就是春天了,那时候,无论是那处,花都很好看。

    长离眨了眨眼,又几滴泪落下,她不知道钟明烛为什么突然这么说,看着那双浅眸中的盈盈笑意,心中却浮现出一抹近乎本能的畏惧:你说什么?

    话音未落,怀中的身子蓦地消失了。

    一道流火飞了出去,她怔怔看着地上那摊血迹,眸中悲痛瞬间被难以言喻的惶恐取代。

    钟明烛竟一直在暗暗涂血为阵。她虚弱到连话都说不了几句,身子稍一动就吐血不止,这般情况下,手偶尔在地上划过,也都被当成是痛苦的挣扎,加上她本就流了很多血,那些符文隐藏在血迹中,哪怕之前羽渊靠的那么近,都没有注意到。

    她性子极烈,清醒过来后发现落在羽渊手里,心中即刻闪过了自毁的念头,之后听得羽渊以门人为要挟要长离杀了她,便心道:反正今日我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死前至少也要给她使些绊子。于是开始暗暗以血划咒,她意图偷袭羽渊,若能伤了羽渊那最好不过,若是伤不了,也必然死在羽渊手下,这样一来长离便无需再被他们逼迫。

    在她和师门中做抉择,单是说出来,对长离就是一种折磨。

    其后陆临赶至,她便改变了主意。

    那流火直奔长离身后,卷住悬在高台上方的八荒镜,羽渊察觉身后异常,回眸一看,面上登时浮现出震怒之色,道:你这是自寻死路!说着就扬手往那团火光拂去。

    她出手一瞬,那流火便化为人形,钟明烛抱住八荒镜,她看起来只强撑着一口气,随时会倒下,羽渊的灵力袭来,她也无力闪避,手迅速在镜子背后的咒文上点了几下。

    八荒镜上的灵纹闪烁起来,钟明烛为了洗刷污名,耗费了百年琢磨八荒镜上的咒文,是以仅简单刻了几道,便调动出八荒镜原本的力量。

    羽渊以为她要用八荒镜自保,出手就是十成功力,可下一瞬,钟明烛手中的八荒镜却消失了,再度出现时,已在陆临手中。

    她的目的是夺回八荒镜!

    羽渊当即醒悟过来,只是已来不及阻止,陆临持镜轻轻一推,手划出奇异的符文,紧接着,耀眼的光芒自漆黑的镜中涌出,围住他们的修士登时被那力量震退。

    与此同时,钟明烛被那洪流似的灵力吞没了。

    不要!长离尖叫道,好似心肺被撕裂,她往钟明烛那跑去,然气力不支,只几步就两眼一黑就摔倒在地,努力睁开眼后,灵力已散,那抹染血的身影彻底失了生气,往高台下坠去,像支离破碎的人偶。

    破碎的衣衫下,是累累血痕,几乎没有一处完好,散落的发丝遮住了紧闭的双目,身子尚在半空,头发尾端和手足已开始燃烧。

    阿烛!竹茂林想要去接住她,却被忽地沸腾起来的流火阻住,待他努力辟开一条路,钟明烛已落入火海深处。

    与涿光山相距不远冰谷中,墨沉香蓦地睁开眼,怔怔看着触手可及处的白玉灯,面上缓缓浮现出悲恸,然后泪滴滴落下,不及落地,便被霜雪带走了温度。

    残存的最后一点火光都消失了。

    魂灯,灭了。

    第153章

    伤神之际, 墨沉香忽地觉得大地撼动起来, 她急忙奔出藏身的冰谷, 往涿光山方向看去, 只见淡青色的光自山腹中涌出,转瞬将整座山都覆盖。

    此前, 流火退去后, 涿光山已重归宁静,只一会儿,黝黑的山体已再度被霜雪染白, 这时,淡青色的光芒源源不绝涌出, 竟比劫火更为汹涌。

    流火熔岩尚且要依照山势蜿蜒而行, 那光芒,却是径直自内里喷薄而出,无论前方是坚似铁的岩石还是松软的泥土,在道光前就好似是一张白纸,被毫无阻碍地穿透。

    那是剑气。

    墨沉香怔怔望着那片被剑光笼罩的山头, 忽地一阵战栗, 几乎是下意识地,心绪被畏惧占据,她还从来没有见过那般强大的剑气, 森严不可逼视,好似凌驾于世间万物之上,在绝顶处俯瞰这世间。

    无悲无喜, 无情无欲,恰如天地未开前,尚未有生灵的那片混沌。

    当初在合虚之山,吴回一剑击退陆临的突袭,那一剑精妙无比,功力俨然已登峰造极,此界没有哪个剑修能将剑法发挥至如此境界。

    可如今涿光山头的剑光,仅仅是若隐若现的影子,她尚未见其形,便已能感受到那股不容逼视的魄力。在其威慑之下,天地万物皆要俯首称臣。

    这就是天道之剑么她喃喃道,只是尚不及细思,便觉大地的撼动停止了。

    不光是大地撼动停下了,连朔原终年咆哮的寒风都消失了,飘于半空的雪花一瞬定住,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整个天地都变成了一幅静止的画卷。

    随后,墨沉香便见那剑气缓缓漾开,似是水纹,又仿佛是在画面上浅浅抹过的一笔。然而提笔勾勒之处,一切都化为虚无。

    近乎凄厉的震撼声闯入耳中,地面再度摇晃起来,比之前更甚,仿佛随时要颠倒过来,她张开结界,勉强稳住驻足那一方土地,抬眼望向最初的方向,忍不住惊叫出声。

    涿光山消失了。

    那座剑似的直插云霄、在冰原上屹立了数万年甚至数十万年的高山,已被夷为平地。

    连相邻的几座山脉都被波及,纷纷崩塌,连绵不绝的山势转瞬就变成了废墟。

    废墟之上,青气缭绕,叫人不寒而栗,而那所向披靡的剑光中,另有数道灵光时隐时现,似在与那剑气抗衡。

    陆临持八荒镜,在纷乱似雨的剑气中劈开数尺安全地,他浑身紧绷,浅灰色的眸子明暗不定,好似拉满蓄势待发的劲弓,抵住八荒镜那手已鲜血淋漓,然他不能有丝毫松懈,只消有半点退缩,顷刻就要被剑光吞没。竹茂林等人躲在他身后,排开昆仑玉为他护法,昆仑玉接二连三爆裂,他们在全神戒备之余,不约而同露出震惊之色。

    一瞬就斩断了一整座山,这是怎样无与伦比的力量啊!

    当世大能所谓的移山填海之力,也不过是削平一座山头,或者震塌一片丘陵,可这剑光,却是将涿光山的存在都抹消了,没有乱石纷飞,也没有烟尘弥天,甚至连声音都没有连声音都被抹消了。

    那些震撼大地的喧嚣,来自被余威波及的其他地方,而被剑光覆盖的涿光山,比死还安静,仿佛这一方天地都化作了虚无。

    他们看向高台之上那袭染血的白衣,目光似在仰视神袛。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曾经有过光,而今却只余下空洞。

    在那道身影被火焰吞没瞬间,她心底强撑的最后一方平静也崩塌了。

    那份情愫,早在她们尚是师徒时就开始了。

    她当初收钟明烛为徒,只源于偶然,可那少女却和她印象中的任何人都不一样。

    虽然她那时有印象的也不过寥寥几人:师父,两个师叔,云师兄,还有风海楼,可钟明烛就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她一出现,所有人的色调便都显得单薄起来。

    之后长离认识了更多的人,可没有一个人能像钟明烛那样,一颦一笑都能在她心中留下鲜明的笔触。

    自一开始,钟明烛就不像其他人那样,在对她尊敬有加的同时,又敬而远之。钟明烛会对她说话,对她笑,拉着她琢磨一些她从未见过的凡人技艺,下棋、抚琴、插花就算一无所获也乐此不疲。

    与钟明烛相处时,每一刻都如此生动多姿,是浓墨描绘的画卷,她深陷其中,不知不觉也染上红尘的色彩,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会若有所思去想钟明烛那些举动的意图,为什么要顶撞自己,为什么会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举动,为什么总是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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