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每天都在作死[穿书] 作者:竹荪虾滑

    &陛下每天都在作死[穿书]——竹荪虾滑(57)

    一旦发动了群众,霍砚就迅速掌握了大量线索,虽说不是每个都顶用,但是以他超强的逻辑分析和推理能力,逐渐推测和描绘出了魏秀仁的犯罪事实,接下来就是证据。

    最主要的证据,已经一开始被罗三姑的二哥拿到了,几番抽丝剥茧,别的自然不难。此时罗家入狱的几口人早已被放出来,罗父手中,原就有不少东西,此时一并呈上,可谓得来全不费功夫。

    霍砚这一道,收获颇丰,离京两个半月,终于打道回府。他一回到京中,便亲去向谢靖悉数上报陕地情形,并讨个指示,人犯罪状,如何安置,各自刑罚,等等。

    谢靖蹙着眉,不发一词。

    霍砚知道他为难,请示之后,便悄悄离开了。夜里皇帝问道,何老那里,我去说?

    谢靖沉吟片刻,还是微臣来吧。

    徐程在时,何烨与他,一个耿介,一个沉稳,两人配合起来,相得益彰。何烨主持户部十余载,大事上从未出过纰漏,把国库里几个银子,倒腾往复,总算是勉强够得花用,让这个走在下坡路上的帝国,得了一丝喘息,才给谢靖今日,大展拳脚的时机。

    他收了银子,恐怕都没用在自己身上。

    何老,谢靖只是这么叫了他一声,便觉得喉头哽咽,有话语万千,此刻却说不出一个字。

    九升,你不用说了,该如何办,你办就是。

    何烨头发花白,站在堂中,心下已是一片释然。

    那年江南广种桑棉,获利颇丰却粮食短少,便要去买河南的,河南的粮卖了江南,拿了钱,却只能往陕西买去。

    陕西却不愿做这买卖,户部来调停,人家说,要粮可以,只是盐引一事,有些说头。

    晚一天点头,江南就要饿死人了,徐程眉头一皱,两相合计,便应了下来。

    这事确实办得不妥,只是当时情势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其后盐商坐大,再想节制,就为难了。再来赋税也要有所指望,户部更不可能狠下心来,剜掉这颗逐渐寄生壮大的瘤子。

    到如今竟然蔓延成贻害一方的祸端,何烨难辞其咎,他初初知道谢臻的死讯,心中遽惊而悔恨难言。

    方知错了便是错了,若知错不改,便要加倍偿还。

    他身无长物,再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可谢臻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却再也回不来。

    九升,你尽管怨我吧,何烨一派慈和地说着,谢靖咬紧了牙关,胸中有话,不知从何说起。

    他自然是怨的,可也没有人比他更知道,何烨对社稷的拳拳心意。

    只一步错了,就再也回不来。

    于是在心中,更加自警,无论出发点和愿望如何高尚美好,一旦方式错了,便会引起糟糕的连环反应,乃至失去控制。即便表面上完美无缺,内里却在悄悄腐坏。

    他对何烨,深深揖了下去,转身离开,再不回头。

    隔日皇命传来,查抄何府,全家上下,贬为庶民。其余人犯,杀的杀,流放的流放。罗家上下,于社稷有功,嘉奖无数,旌表一族。

    黄燮又是好一阵忙活,要把陕西一地,因为这事产生的官员空缺,都给补上。陕西是产粮大省,官吏油水极厚,一时间黄燮家中门庭若市,搅得他苦不堪言。

    谢靖身为首辅,又兼刑部之责,其中辛劳,自不必说。等到这桩案子的余烬都散得差不多,夏天也过完。

    他这几个月里,忙里偷闲,只有一天,就是六月十二,皇帝生辰。一大早太子和江陵王就来给皇帝祝寿,谢靖那时在刑部连夜核对卷宗,晌午才来。听说他连礼物都没带,朱堇桐撇撇嘴。

    两个孩子倒是各有心思,朱堇桐头一次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绘画天赋,画了一幅锦鲤绕荷花,送给皇帝。朱凌锶拿到手中,大喜过望,心想朕的太子,果然是样样精通。谢靖连日未曾展颜,此时也笑了,皇上与太子,都擅丹青,果然是有缘分。

    朱堇桐悄悄伸舌头,心想这还用得你说。朱堇榆却扒着谢靖的腿,用力摇晃,太傅,我也有。出来站直,背了一篇完完整整的《塞下曲》,皇帝笑着摸他脑袋,榆儿是向往那横戈跃马、倚剑关河?

    朱堇榆就点点头,他最近又有一颗乳牙,摇摇欲坠,不时用手扶着脸颊。朱堇桐说,牙都长不齐,还想学人家当大将军,朱堇榆气不过,红着脸回他,莫非哥哥从来不掉牙?他这话一出,把人逗乐了,尤其是谢靖,终于有了点笑模样。

    霍砚在京中,差事已了,大理寺想留他下来,做个少卿,他却辞掉,禀明皇帝,想去陕西,依旧做个四品知府。一来是觉得,自己能力尚需历练,二来却是想着,那边离谢臻近些,索性便待在一处。也要教他看看,自己当不当得起青天二字。

    此时他尚且不知,往后四十年间,他辗转各地,后又回到大理寺,投身于帝国的司法事业,破获了无数大案要案,奠定了国家的法制基础,累积了极高的个人声誉,

    青天。

    凡有不平事,但问霍青天。

    我等着往后,你被人叫做青天大老爷,不管在哪儿,我听到了,总是快活的。

    再见谢臻,就能告诉他,自己做到了。

    霍砚那日,临去陕西前辞了皇帝,到乾清宫门外,一个孩子在那儿探头探脑。陈灯刚叫了一个江他就把手指放在嘴前,做出噤声的姿势。

    又小心凑过来,轻声说,陈公公,皇极殿怎么走?

    陈灯说,霍大人,这是江陵王殿下,霍砚知道他是皇帝新认的儿子,便与他见礼,那小小的孩子,回礼也是有模有样,看着倒有趣。陈灯就蹲下来,也细声细气地回他,殿下,您要去那儿干什么啊?

    朱堇榆把手背在身后,紧闭嘴唇不说话。

    哎哟您这是陈灯有些为难,臣还要送霍大人出去

    霍砚说,无妨,我知道怎么出去,陈公公陪小殿下去吧。朱堇榆此时却扭捏起来,霍砚看他,似乎有些着急,偏又要按住性子,心里好笑,便说,也好,臣也随江陵王去皇极殿看看。

    到了皇极殿前,朱堇榆两条短腿,已经走得气喘吁吁,陈灯等他发话,只听他说,陈、陈公公,我想把、把这个,扔到皇极殿、顶上去。

    小手摊开,是一颗小小的乳牙。

    朱堇榆听人说,下边的牙要往上扔,屋顶越高越好,又听人说皇极殿是最大的,那自然就是这里没错。

    这陈灯有些为难,且不说皇极殿的琉璃瓦上,能不能乱扔东西(?单说他自己,也没本事把这颗牙抛上去。

    此时却听人说,这有何难?霍砚从朱堇榆手中接过那颗牙,足尖一点,身形微动跃了上去,须臾间下来,就说,殿下,成了。

    朱堇榆被他身手折服,还在发呆,一听说牙在皇极殿顶,喜不自胜。

    陈灯想,得亏此时,四下无闲人,不然被侍卫抓住,恐怕要有些干戈。

    朱堇榆问,霍大人,你这身功夫,要练多久呀?

    臣四岁学武,至今每日不辍。霍砚恭敬回他,朱堇榆小脸一垮,心想我这是输在起跑线上了哇,谁知霍砚又说,殿下如今起习武,十年便可有所成。

    别人听了这话,早早打消念头,朱堇榆却大喜过望。

    十年!也就是说,不是没有可能!

    练,现在就练!

    总有一天,他会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第82章 闲适

    朱堇榆刚进屋, 带着一阵外边来的暑气, 伴着更大声的蝉鸣,朱堇桐就微微皱了皱眉。可这个兄弟,并不会看他脸色,拿宫人递上的布巾擦了擦脸, 抢过人家手里的扇子, 给自己连扇几下,又拿起冰镇的酸梅汤, 一饮而尽。

    太子爷实在看不下去,你从太阳底下来,浑身跟个碳炉子似的, 居然喝的这么冰,纵是心里有一团火也该浇熄了,何苦这么对待自家肚肠?

    朱堇榆答非所问,哥哥, 这酸梅汤滋味儿真不错, 你也尝尝。说着拿起盛汤的瓶儿, 往茶盏里倾倒, 一时大意,洒了出来, 手上身上溅了不少, 朱堇榆还要把这半盏酸梅汤往他面前递,朱堇桐见此情景,只得不住摇头。

    都已经八岁了, 还是这么冒失。

    隆嘉十九年夏天,年景还不错,春雨下得不多,叫朱凌锶提心吊胆,和户部工部商议多次,一面加紧排查抢修全国的水利工事,以免雨季来临河水暴涨;一面又提早储备粮食,一旦出现粮食歉收,就赶紧调拨粮食发往减产地区。

    结果担心的这些事儿,通通都没发生,看如今这情形,虽说不会是大丰收,但广大百姓持续温饱,并略有积蓄,应该不成问题。皇帝这才松了一口气。

    粮食的事儿才过去,倭寇也被打得差不多了,此时蓟辽总兵却发来一道密折,说东伊族一部,似乎有些动作的意思。皇帝急召李显达,宣威将军听了,立时火冒三丈,说那些关外强盗,成天盯着后明,尽着当只肥羊薅。

    此时他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才到不惑之年,刚入秋就开始咳嗽,一直咳到清明,方才好些。他大儿李少曦,只有十二岁,平时带在身边,也算见过战场,可要说到接班,还差了好大一截。虽有别的良将,但终归不放心,索性入夏了,他咳嗽也止住,就着这把老骨头,往辽东看看去。

    黄燮在吏部,兢兢业业,考察百官,拔擢英才,不敢有失。周斟于这年春天,请了起复的秦升来当主考,虽有些小闪失,终归是有惊无险,完成了这一年的会试。

    这一年的金榜上,有许多人成了朝中栋梁,他日太子临朝,便有了自己的一帮势力。

    不过在此时,朱堇桐也只有十岁,他虽心思深沉,终究是个孩子,最大的不顺心,莫过于这个弟弟。一天不见就有些想,待在一处又嫌他烦,少不得老拿话教训他。

    朱堇榆在宫中,待了一年有余,长高不少,虽还不及朱堇桐,却也见抽条的迹象。一口乳牙换完,说话利索了许多。只是太兴奋急切的时候,还有些磕巴。

    他平时随太子一道,跟着大学士们读书,又延请了一位武学名家,来教他功夫。如此不论寒暑,苦练不辍,今日已在中伏,他也是练完了才回来。

    朱堇桐瞧他,成日在露天习武,一身娇贵皮肤晒得发红,小脸上还有些汗迹,摇摇头,招手要了拧干的巾子,帮他擦了,才说,你行事举止,该沉稳些。

    朱堇榆就笑,哥哥莫要我守那些规矩,皇帝和谢靖,平时都不会太过拘束于他,是以朱堇榆才如此随性,

    我比不得哥哥,哥哥将来是要当皇帝的人。

    放肆!朱堇桐怒喝一声,朱堇榆面上一怔,宫人俱是吓得跪倒在地,出去,他喝走宫人,才指着朱堇榆的鼻子说,

    你自己想想,说的是什么话?

    自从做了这太子之位,朱堇桐没有一日不是拿储君行止自律,谦恭谨慎,好学不辍,虽初涉政事,却从不结交外臣,无事时闭门读书。

    朱堇榆倒好,张嘴就是哥哥将来是要当皇帝的人,若被有心人传出去,说太子盼着早登大宝,便是一场祸端。

    朱堇榆有些委屈,这话又不是他起的头,父皇每每夸起哥哥,就会特别得意地说,桐儿真棒,真不愧是往后要当皇帝的人。

    (朱凌锶:这是爱的鼓励!)

    只有朱堇桐知道,这话皇帝说得,别人却说不得,至少他注意到,皇帝这么说时,谢靖虽然也陪着说笑,眼里却总有些不乐意。

    要么是谢靖不愿换一个皇帝,要么是谢靖不乐意看他当皇帝。

    前者是自然规律,后面是个人好恶,朱堇桐有理由觉得,谢靖是在针对他。

    碍于谢靖的身份地位,朱堇桐发作不得,还得和他相处融洽,他这一步步,也是走得十分艰难。

    偏偏还有个傻乎乎的大嘴巴朱堇榆拖后腿。若不是日夜吃住都在一处,朱堇桐几乎都要当朱堇榆,是故意这么说来害他了。

    深宫之中,防不胜防啊。十岁太子,颇老成地叹了口气。

    哥哥,朱堇榆见他哥哥,似乎气消了些,便又凑过来,父皇在哪儿呢?

    文华殿,朱堇桐头也不抬,只看手中书卷。朱堇榆就点点头,太傅也在?说着也不待朱堇桐答他,心里就想,谢靖自然是在的。

    太傅没有家么?朱堇榆拨动笔架上的狼毫,太傅总在宫里,从不见他回去,朱堇桐被他弄得心烦,你如今也管起这些来?朱堇榆听话不听音,仍是说,宫里倒像是太傅的家。

    朱堇桐把书重重一放,不长脑子!揪着朱堇榆的耳朵,一闲着就说三道四,你跟哪只麻雀学的?朱堇榆被他揪着疼,往回捂住,口中还说,父皇和太傅,互相敬重又体贴,一向和和气气,太傅和我们,怎么就不能是一家人了?

    朱堇桐脑袋一炸,心想这还得了,好在殿中无人,抓着朱堇榆推到地上,对着屁股揍了三下,叫你胡言乱语,朱堇榆虽开始习武,终究不敌从小练的,一下子哭起来,哀哀切切,说朱堇桐打他,端地伤心至极。

    朱堇桐这边,也是心乱如麻。十多岁的孩子,正是初晓人事的时候,他本来心思就重,突然意识到皇帝和谢靖,是那样有悖人伦的关系,自是又惊又怕。偏偏这二人地位显贵至极,旁人都讳莫如深,仿佛这桩惊世骇俗,概不存在。

    于是他既不敢问谁,也怕别人真的提起,对着皇帝,一边是敬爱依赖,一边却是疑虑,对着谢靖,却是三分敬畏,三分忌惮,三分不屑,还有一分,连他自己都搞不懂的,想亲近而不可得。

    他隐隐觉得,自己和弟弟,谢靖好像更喜欢朱堇榆。

    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傻乎乎的朱堇榆呢?谢靖不是本朝第一聪明人吗?聪明人怎么不喜欢聪明人?

    朱堇榆哭了一阵,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想起什么,又来问他,哥哥,太傅往后要是成家,是不是就要回去了?

    他敢!朱堇桐脱口而出,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他能伺候父皇,是他的福气,朱堇榆闻言点点头,听说谢靖不走,他便安心了。忽而又皱起眉,哥哥,你手劲儿太大了。朱堇桐说,再乱说话,还揍你。

    说着把弟弟拉起来,收拾妥当,又叫人拿来点心,便是打了板子,又要给颗甜枣了。好在朱堇榆的脾气,真真应了那句记吃不记打,哄哄就当无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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