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岚疼的吃不下去,正要摇头,产婆就在一边劝道:“少夫人不知道,女人生产的时候长着呢,现在离生下来还早,要是现在不吃,等会儿更疼的吃不下,小心没力气生了。”
    她这才张口吃了起来,又被产婆灌了几口参汤,又被扶着躺在床上,一边忍着疼一边蓄力。
    迷迷糊糊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种笔墨难绘的剧痛袭了过来,像是有什么要破体而出,硬生生想从她身体里分离出来。
    她疼的低低呻.吟,想要叫喊,心里却始终念着产婆的叮嘱,不能把生产的力气都用到哭喊上,只好咬着下唇,强自忍着,耳边产婆一边递给鼓劲,一边不住地念叨着如何用力如何运力,按着她们的喊声用劲。
    重岚疼的神智有些模糊,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还是费劲全力去听,努力按着产婆说的法子使劲,隐约还能听见晏和的声音,他似乎是忍不住打开门冲了进来,一片混沌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力气一泄,接着就听到一声响亮的啼哭。
    接生的婆子把孩子抱起来,先惊喜道:“恭喜少夫人,是个小少爷呢。”
    重岚模糊之中就听见这一句话,然后人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晏和抱着孩子站在她身边,见她睁开眼,俯身一遍又一遍虔诚地亲吻着她的眉梢眼角:“岚岚,谢谢你。”
    重岚身上没有黏腻腻的感觉,应当是被清理过了,被褥和衣物也焕然一新,抬眼冲他无力地笑了笑,亲了亲襁褓里的孩子,又低头瞧了半晌,却皱眉茫然道:“这孩子怎么皱巴巴的?”还特别丑。
    她自认不是丑人,晏和的相貌更不必提,难道是物极必反,父母都太好看了,所以孩子就比较不入眼?
    他失笑道:“我问过产婆了,孩子刚生下来都这样,等长开了就好看了。”
    重岚也笑着又亲了亲孩子:“不管什么样我都喜欢。”
    产婆说的没错,这孩子没过几天果然长的白嫩白嫩的,白生生一团,眉眼秀气,来看侄孙的重姑母笑道:“这孩子眼睛像姑爷,嘴唇生的像你,以后肯定是个少有的美男子。”
    重岚颇为自得,又谦虚了几句,等晏和回来了转头问他道:“咱们得给他起个名字了,不然人一见就是‘这孩子这孩子’的,多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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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和抱着儿子掂了掂,扬唇笑道:“这么草草起了可不成,得找个吉时翻翻书。”
    孩子很不满意地用小脚蹬了他一下,重岚笑着把儿子接过来,在他的脑瓜上亲了亲:“你们读书人不都是讲究子不语怪力乱神吗?还非得找个吉时做什么?”
    她揉了揉儿子的小脸,又转了话头自觉帮他圆场:“不过这事儿是不能马虎了,要不先取个乳名吧?”她沉吟道:“我听老一辈的说贱名好养活...”
    他挑了挑眉问道:“什么贱名?”
    她顿了下,含含糊糊地道:“铁柱,柱子什么的吧。”
    他被噎了下,看着儿子懵懂无知的脸,果断道:“他是冬天的时候生的,就叫冬哥儿吧。”
    重岚也觉着这名字不错,便点头允了。
    冬哥儿这时候还是和晏和亲些,每回他一过来就伸手贴过去要抱抱,然后在他玉白的脸上亲上一脸口水,晏和竟也觉得乐此不疲,重岚在一边瞧得又好气又好笑。
    转眼这孩子已经长到一个月,重岚正好出了月子,晏和这几日也难得开始整理家事,帮着张罗满月酒,她等到那天终于被获准出月子,先痛痛快快洗了个澡,然后被清歌她们簇拥着换上了大红遍地金水草纹褙子,底下配着同色的挑线裙子,头上又挽着繁复的回心髻,直到打扮的喜庆吉利才肯罢休。
    重岚产后恢复的好,因此脸上颜色也好看,她摸着自己粉□□白的脸喃喃自语道:“我最近是不是胖了?”
    清歌一边在她头上簪了朵绢花一边道;“生孩子哪有不长肉的,过几天就好了。”
    清云给她腕子上套镯子:“照我说,您现在胖些更好看呢。”
    重岚笑着嗔了她一句,起身出门去迎客,这满月酒办的极为热闹,几乎所有亲朋好友都过来了,重姑母笑着上来恭贺,晏姑母虽也高兴,但眼里还是有些愁绪。
    重岚倒是能理解她的心境,亲娘和亲兄弟接连去了,娘家一朝被降了两等爵位,又收回了丹书铁劵,她近来在娘家的日子应当也不好过,她想了想,抬步走过去,拉着晏姑母一道说笑,又请她常来坐坐,意思就是两家的交情还在,她这才稍稍展颜。
    好容易等到晚上,重岚给冬哥儿喂完奶,亲手把她交给乳娘,晏和却又伸手摸了过来,叹气道:“比当初怀的时候还大了。”
    重岚拍他一下,啐他道:“什么大不大的,说话正经点,孩子就在隔壁呢。”
    他干脆伸手把她整个人抱到怀里,拨开长发在她耳垂上轻轻啮了一口:“你这几个月一直养胎,自打我回来之后咱们还没有...”
    重岚故意笑着在他耳边吹了口气:“你记得倒还清楚。”
    他挑眉把她抱到床上,细细吻遍周身,探到底下的时候已经觉出靡靡春.水沾湿了莲瓣,他笑着在她唇上亲了亲,挺腰进去了。
    重岚多少还有点不习惯,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皱眉低声道:“你轻点...”
    他唔了声,转过头来和她唇齿相依,喃喃道:“你都生完孩子了,怎么还是这么紧?”
    重岚受不了他的荤话,转过头啐了口。
    一晚上纵的忘了形,到了第二天早上才算是歇下,她累的腰酸背痛,只觉得怀孕之前哭天抹泪的日子在向自己招手。
    晏和又在金陵总督府当了两个多月的差,上面一纸调令下来,给他派了个杭州的差遣,这回去杭州大概要一两年,他自不舍得和妻儿分开这么久,便回来问她愿不愿意一道儿去。
    重岚笑着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就是当初我也没去过几回,这次托你的福,可以好好地在杭州享享清福。”
    他见她应了,倾身过来要亲她,被她伸出手来抵住:“说话归说话,你可别乱来啊,我今天小日子呢,话说回来,咱们什么时候动身?我好提前准备着。”
    他无奈叹了声,伸手把她揽到怀里:“大概三日后启程。”
    她笑着道:“那我可得知会宁弟一声,让他也紧着准备了。”
    重岚没想到这么急,想了想还是办了场送别宴,重延,已经怀孕五个多月的郑昭和重正也赶了过来,听说她要老远去金陵,两兄弟都齐齐地皱了眉,目光不善地看着晏和。
    重岚笑着打圆场道:“金陵离杭州府也不远,回头想你们了还是能过来看看的。”
    到了第三日,他们一家子果然浩浩荡荡地装了好几艘大船,带上府中上下就出发了,大船行了三日才算进了杭州的地界,不过还有一段旱路要走,她抬头看了眼已经暗沉沉的日头,又看了看身后浩浩荡荡的行队,无奈道:“走不了了,咱们先在前面的驿馆住下吧,明日启程,大概两天的脚程就能到。”
    底下人都应了声是,重岚和晏和进了驿馆,觉得环境倒还算清幽雅致,而且后面的院落也不小,她总算是松了口气,又指挥下人搬家,忙着分派住处。
    没想到刚进去没歇一会儿,想要茶水却发现清歌不在,她还以为清歌还在外头忙活,携了清云抬步出门找人,绕了一圈才发现清歌坐在房子背阴处,正低头缝补着什么,她上前嗔道:“你怎么藏到这里来了,害我一通好找?”
    不料清歌听见她的声音却似是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针戳到自己,慌乱道:“没,奴婢没藏着,就是觉着这处僻静。”
    重岚低头瞧了瞧,发现她手里的竟然是件男子衣物,诧异道:“你从哪里弄来的?”清歌在行事作风上向来没有半分差错,肯定不会随便拿着男人衣服就开始补,她狐疑道:“难道你...”
    清歌慌忙摆手:“我什么都没干,夫人不要误会!”
    清云在一边实在瞧不下去,转过来道:“哎呀,你们两人这么磨我都看不下去了,痛痛快快说了不久完了吗?!”
    她说着转向重岚,声音既快又脆:“少夫人,这衣服是蒋成蒋护卫的,回头他和清歌姐姐好事儿到了,您可要为他们做主啊。”
    重岚笑道:“真有此事?要真是成了,那倒是桩极好的姻缘。”
    清云得意洋洋地道:“可不是,蒋护卫自打从别院回来就对清歌姐姐上了心,对她有意谁都看得出来,清歌姐姐也是一样的,不然谁能每天破一个大口子,谁又傻乎乎地每天都偷跑出来给他缝?”
    清歌又羞又气,转头瞪了她一眼,又面向重岚道:“不过是帮蒋护卫几个小忙,我怕在屋里放件男人衣服有闲言碎语,所以这才出来做针线,哪有清云说的这么...这么...”她红着脸又瞪了清云一眼。
    重岚笑道:“鞋子合脚不合脚得自己知道,你自己是怎么个意思?你要是不愿意,我这就让少爷去说他,让他不准再来麻烦我的丫鬟。”
    清歌忙拦道:“别这么...”她话说到一半,看见重岚打趣的眼神,羞的跺脚道:“夫人...”
    重岚耸了耸肩:“你叫我也没有用,我可什么都没说。”她说完又笑道:“不过回头要是蒋护卫来找我,我可就应下了。”
    清歌红着脸不说话,重岚满面笑容地回屋,晏和转头问她:“有什么好事吗?你这么高兴。”
    重岚笑眯眯地道:“喜事,等有谱了再告诉你。”她劳累了一天,总觉得乏了,底下人抬着沐身用的大木桶盛满了热水走了进来,在外出行没那么多讲究,她除掉衣物就泡了进去。
    可惜没防备身后有人瞧着,冷不丁被他从后面一把揽住,衣袖都浸湿了,她坏心眼地故意把水往他身上撩,又故意推他道:“你还不让开,身上都湿透了。”
    他拉着她的手伸向自己的衣扣,扬唇笑道:“湿透了才好,你帮我解开。”
    重岚靠在木桶上,含含糊糊地道:“忙了一天了,累死了。”
    这么说自然起不到什么效用,他干脆也进了木桶里,抚着她如玉的脖颈道:“我帮你按按?”
    屋里不一会儿就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过了许久许久才缓缓平息。重岚也累的够呛,由着他抱着上了床,手里抱着孩子入了眠,感觉还没睡多一会儿,耳边就传来惊天动地的响声,身下的床板也摇晃起来。
    重岚当即醒了,有些惊慌地穿上衣服起了身,耳边还在隆隆作响,转头问晏和道:“怎么回事?”
    他面色沉凝,忙把重岚打横抱着出了屋内,面沉如水的道:“有人用了火.药,不过好在分量不大。”
    重岚有些惊慌地捉着他的衣襟,就见驿馆的房子已经塌了好几件,许多下人身上流着血,灰头土脸的从砖瓦堆里爬了出来。
    他扬声道:“所有人立即出去,不得延误!”
    他说完就抱着重岚飞身纵跃了出去,忙不迭地往外奔,下人和清兵都急忙往出赶,转眼人已经出了绝大部分,重岚正要松口气,就听见又是轰隆一声巨响,整个驿馆已经塌了半边,幸好这驿馆建在山野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不然这下非得死伤不少人。
    她想到那些还没来及跑出来的下人,心头大痛,揽着晏和的脖子大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人!”
    晏和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话,就见几十个黑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当中的小半人身形低矮,手里却举着比他们身子还高的长刀,嘴里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叫些什么。
    重岚做过出海的生意,一见这长刀制样就认了出来,惊声道:“倭国!他们是倭国人!”
    那群人身子低矮,但身形却极其敏捷,而且手段卑鄙,并不和晏和的亲兵正面交锋,只是扬起手里的长刀,不住地向队伍里的老弱妇孺砍了下去。
    重岚大怒却无可奈何,晏和当即抽着剑在她周遭护着,那些小矮子大概是瞧见了便宜,不住地变换着各种奇怪的身法向她砍了过来。
    晏和转头看了她和冬哥儿一眼,沉声吩咐蒋成:“对方有火.药,留在这里恐出事,你带着少夫人先走进城,等我处置完这些人就去追上你们。”
    重岚下意识地伸手扯住他的袖子;“你跟我一起走!你又不是铜头铁臂,难道就不怕被炸死吗?!”
    就见他冲自己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目光沉默坚毅,她只好无奈地道:“你自己千万要小心。”
    他冲她颔首而笑,提剑转身迎了上去。
    重岚用力咬了咬下唇,才抱着孩子翻身骑上蒋成牵过来的骏马,低俯身子奔了出去。
    身后清歌清云和流萤紧随着,蒋成带着亲卫一路往城里的方向走,没想到后面竟有另一拨人咬紧了跟上来。
    重岚不擅骑马,速度没法再加快,再这么下去一行人都得被追上,只好咬了咬牙,把手里的冬哥儿递给蒋成:“蒋护卫,这孩子就先拜托你了,我带着人把他们往别处引,等会儿到前面拐角,你先把孩子带到安全的地方。”
    蒋成一惊:“夫人!”
    重岚定定地看着他,沉声道:“拜托蒋护卫了。”
    蒋成也知道这时候耽搁不得,深吸一口气便接过冬哥儿,走到前面拐角处的时候,一闪身就进了树林里,重岚带着人直直地往前跑,不知道跑了多久,马儿的速度都已经慢了下来,她疲惫地喘了口气,就见身后的人还是咬死了不放。
    她咬了咬下唇,一股子铁锈味沁了进来,正准备转头命人和身后追着的拼死一战,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前面远远的竟有一线火光,慢慢地拖拽出很长,竟是有人过来了。
    那行人行进的速度竟也不慢,不一会儿就到了重岚他们面前,那行人是簇拥着一辆马车,马车的轿帘被微微掀开,车里人微微怔了怔,声音里似乎带着几分笑意,扬了扬下巴道:“把后面那些人清干净了。”
    这么说应当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了?重岚听这声音十分耳熟,等想起来是谁却已经来不及了,她张了张嘴,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来,鼻端就沁入一股异香,人陷进了昏沉沉的黑暗里。
    她醒来之后扶着额‘哎呦’了一声,恍惚了一瞬就想起来所有事,晏和呢?冬哥儿呢?府里其他人呢?
    这时候旁边一只手伸了过来,里面的红枣粥还冒着热气,低沉却出奇好听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一天没吃饭了吧?喝点粥垫垫,等会带你去吃好的。”
    重岚抬手挥掉白瓷碗,抬头愤恨地看着他;“是你,是你派人做的!”
    姜乙站在床边,面容秀美之极,身形颀长劲瘦,眼里冒出几分恼怒,随即神色如常地命人重新盛了一碗上来:“你是说那些追杀你的倭人?这回你可猜错了,我不会找倭人合作的。”他笑了笑:“他们生的太丑了。”
    重岚恨恨地看着他,对他的说辞自然不信。
    他挑起嘴角笑了笑,眼里满是讥讽:“他呢?他不是说要护你一辈子吗?现在人在哪儿?”
    重岚掀开被子下了床:“那些人带了火.药,他没办法才让我带着人先走的...”她说着猛然住了嘴,她跟姜乙说这个做什么?
    她穿鞋下床:“我带来的人在哪?我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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