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到虞思萌长大,活到她或是有人能接任紫云峰峰主这个位置,然后就可以轻轻松松的去望川界寻找谢道。
    荆淼微微笑了笑,拉了拉斗篷,总觉得日子好似又有了些盼头一般,又能快快活活的过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嘛,看了一下大家觉得荆淼的性格太愁人了
    但能怎么办, 一边是不能辜负的旧恩,一边是喜欢的人做了坏事
    人生于世,很多事情要比喜欢一个人要重要的多的。
    ☆、第103章
    虽说是要写那封信,可常丹姬事实上却并不是十分喜欢荆淼,她也清楚的很,局势没有稳定,要是荆淼来了,谢道的心定然会乱了。
    因此一拖就拖了十来年,如今望川界的局势稳定了下来,常丹姬也总算得出闲空来帮谢道写封信跟天鉴宗要人。她在望川界久了,早就习惯了直来直往与威逼利诱,许多时候,威逼还远远大过利诱,她写这封信的时候,自然也与平日里下战书没有什么区别。
    殷仲春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常丹姬数落了他一番重色轻敌,又教训了他一顿,见着殷仲春惴惴不安了,才将信交给他,让他跑一趟。
    谢道不在屋内,常丹姬只当他是又出门去当什么冷香客讨好天鉴宗了,冷哼一声,刚要关上门,却瞥见小桌上放着一条月牙项链,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她奔进屋内,伸手就去抓那月牙项链,她还未到手,谢道忽然飘进屋内来,一把抢过那月牙塞进怀中。
    “这……这……”常丹姬抓了个空,心里空荡荡的,好似许多年前,那人抱着儿子背过身去的模样又闪现在眼前,凄声道,“是什么……这是什么?”
    “红鸟儿,你干什么?”谢道见她神色与以往大不相同,有些稀罕,但再怎么奇怪,他也绝不叫别人动荆淼的东西分毫。
    常丹姬哪还能冷静下来,她颤声道:“那是一块月牙,是不是?”
    月牙模样的东西虽不稀罕,但月牙石雕的月牙,却绝无仅有,她早年只得了一小块,后来雕成一轮弯月,送给了她的丈夫。两人的孩子出生后,这信物便又给了她的儿子,这月牙石天生灵性,能压抑任何魔气与邪气,孩子的微薄妖气自然不在话下。
    原来,常丹姬是想着跟她丈夫做一对寻常夫妇,孩子被月牙石压抑着妖性,自然也能如寻常孩子一般生活。
    可那孩子还没有七八岁,村子就被灭了,所有人也都叫天鉴宗的人埋了。她原以为,原以为这一生一世,再也见不着这块月牙了!
    “是又怎样。”谢道只觉得今天的红鸟儿处处都古里古怪的很,他见着常丹姬泪眼婆娑,不由得皱起眉头来,“你不是要哭吧。你便是哭,我也不会给你的,这是阿淼给我的定情信物,是我如今唯一有的东西了。”
    “我不要……我只是想瞧一瞧。”常丹姬几乎要流下泪来,她踉跄了两步,半跪在谢道面前,抓着他的衣摆,“你叫我瞧一瞧,我就只看一眼,就一眼!好叫我知道……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谢道吃了一惊,他心里实在是很犹豫,这月牙项链是荆淼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他知道荆淼不喜欢血腥,他每次杀人,都不将这东西带上,因此今日才叫常丹姬意外看见了。
    “他自然还活着啊。”谢道说道,“阿淼怎么会出事,他好好的在天鉴宗上。”
    “荆淼?”常丹姬这才好似回过神来,她将眼泪抹去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条红绳,“你说这东西是荆淼的?”
    谢道不以为然道:“是啊,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带别人的东西吗?”
    “那他怎么会有这东西?”常丹姬低声道,“他姓荆,又不姓薄……”
    “我怎么知道。”谢道淡淡道,“不过这东西好似是他父亲给他的,是他保命的东西……我不能与你说,这是我同他的秘密,他也不肯要我跟别人说的。”
    常丹姬声音苦涩:“保命?保命……他在修仙门派里,这项链能保什么命,难不成他是妖吗?”她死死盯着谢道的面色,见他果真脸色大变,不由得心中抽痛,“他是!他真的是妖?!是狐妖对不对,是与我一样的对不对!”
    “你叫我瞧一眼,只需瞧一眼。”常丹姬看谢道不说话,心中已是确定,凄声叫道,“血纹!血纹!我与你这么多年的交情,这许多年来,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你就叫我看一眼!我只看一眼!”
    谢道仔细想了又想,终于从怀中将那月牙项链掏出来,他不大乐意的说道:“你可千万别碰,阿淼最不喜欢杀人的人了。”
    若在平日里,常丹姬定然要好好嘲笑他一番,可如今,她自己手都发颤,瞧得清清楚楚,那月牙果然是她自己那块,心里不由得一酸。
    “是他……真的是他。”常丹姬跌坐在地上,红纱裙铺在地上,很快,她面容上的那种悲伤,又变成了欣喜若狂,“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她又想起往日里与荆淼见过的那少许几面,不由的大哭起来,恨自己怎么不多瞧几眼。
    他生得……已有那么高了。
    “你干什么?”谢道淡淡道,“你往日里,不是很不喜欢阿淼的吗?”
    “他怎么姓荆,怎么不姓薄……”常丹姬呆呆道,“他为什么叫做荆淼……为什么?”
    常丹姬忽然站了起来,左转右转,急切道:“他为什么叫做荆淼,他是不是随便拾捡了这月牙项链去,不不……这项链是他爹爹给他的,那他娘呢?他娘呢?!”
    “他好似只有一个爹爹。”谢道见她神智癫狂混乱,微微皱起眉头来,“红鸟儿,你还好么?我也不知道,阿淼他屋里只供奉着他爹的牌位,他也不知他爹爹叫什么,牌位上没有名字。”
    常丹姬愣了愣,好似晴天打了个霹雳一般,忽然想起来她原先去了解的情况来。
    杏子村灭了门,只有一个孩子活下来,叫天鉴宗收留了,又意外让紫云峰峰主收入门下。这孩子年纪尚小,还有心疾,她一直想着,自家的孩子健健康康的,定然不是这个有心疾的孩子,更何况这孩子还叫做荆淼。
    可是……可是,他还那么小,许是将自己的姓名忘了,也是有可能的,否则怎么会连自己爹爹都不知道叫做什么。
    如此一来便说得极通了,那心疾定然不是娘胎带出的病,是灭村时留下的旧伤。
    那荆淼……荆淼自然是她的孩子了,是她平平安安,叫天鉴宗救走的那个孩子!
    常丹姬因为谢道的缘故,向来是不喜欢荆淼的,只觉得这个天鉴宗来的修士,被教导的过分规矩,又全然没见过血,愚善的讨人厌。可如今想来,只觉得他生得循规蹈矩,再俊俏不过,生得善良温柔,也最是心疼不过。
    怎么,怎么她当初不多看看那个孩子!
    哪怕,哪怕多瞧两眼也好。
    这个孩子刚出生没有多久,她就克制不住自己的性子离开了,等如今他长大了,她也没有多看两眼。
    “他……他为什么赶你回来。”常丹姬声音干涩,心头激荡,见着谢道将那月牙项链系回脖子,想着荆淼的妖血没有东西可以压制,呆在天鉴宗上,岂不好似是龙潭虎穴一般,便连谢道也顾不得怕了,只揪住他的衣领子,尖声道,“他要是叫天鉴宗的人害了,那可怎么办!”
    谢道皱起眉头来,拂去常丹姬的手,冷冷道:“与你有什么干系,我惹得阿淼不高兴了,又干嘛要与你说。”
    “他那么好的一个人!你做什么惹他不高兴!”常丹姬的态度颠倒,实在是匪夷所思,她样貌凶狠,可谢道就爱听有人夸奖荆淼,虽然纵然自己叫人骂了,却仍是喜上眉梢。
    谢道点了点头道:“是啊,他那么好的一个人,我却叫他不高兴了。”
    “你……你真是!”常丹姬一撒手,忽然又想起来她要殷仲春去送的那封面,大悲大喜之下,脸色又瞬间转为惨白,“我……我叫仲春送信去了,我……我,我那孩子……”
    她对荆淼本没有什么好感,信中言语自然也不甚客气,若叫荆淼看到了那封信,岂不是要伤心欲绝的很。要是天鉴宗答应将荆淼送来,那荆淼岂非心如死灰的很;可即便天鉴宗不肯,荆淼也定然要恨死她了……
    “仲春!”
    常丹姬下意识奔出门去,全然忘记了殷仲春一个修士,这些时间足够他走了多远了。
    谢道虽然对他人不甚关注,但此事既然关系到荆淼,而常丹姬又是这番模样,他就是瞎子傻子,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么如此说来,红鸟儿就是阿淼的娘亲了。
    谢道将月牙项链举起,其实倒浑然不大在意,心道:若是阿淼肯认红鸟儿,那也由他高兴,若是他不肯认,那也是一样的。荆淼的爹娘是否活着,又有什么兄弟姐妹,其实本也与谢道没有什么关系,他自然也懒得理会。
    他心里头,始终只有荆淼一个人。
    “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呢?”
    他将月牙儿晃了晃,心中惆怅,只觉得好似这平滑的月牙儿上,映出了荆淼微微笑着的面容。
    但伸手去碰,却又好似镜花水月一般,毫无踪影了。
    不由得十分伤心,谢道将月牙项链放下,靠在椅子上轻轻仰着头,低声道:“待你好的那个老头子掌门死了,你现下一定是很难过了。”
    “我知道你难过,可你又知不知道你难过的时候,我也为你很伤心。”
    “罢了……你还是不要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人对世界都坏,偏偏对你好。
    我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但我想一定是一件很沉重的事情。
    _(:3」∠)_我真是个狗血专业户,快要开始甜的,请不要放弃我!
    ☆、第104章
    这几日有点奇怪。
    荆淼通常不是好奇心很重的那类人,但是最近所有的弟子看着他的时候,既有同仇敌忾的怒火,又有一种莫名的同情。连虞思萌也是一样,但是她表现的要更明显一点——她下山去斩了许多妖兽的头带了回来。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可却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
    “柳镜。”
    荆淼将卷轴合上了,微微皱起了眉头问道:“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被抓包的柳镜苦着脸看他,支支吾吾了半晌,好不容易想出了个理由来,结巴道:“师叔……你……你今天的气色,好像……好像不错啊。”他全程都拿卷轴捂着脸,实在是一个连撒谎都不会的人。
    “是么?”荆淼轻轻把卷轴放下,淡淡道,“我倒是觉得,这几日大家都有些不对劲,是不是在我出门采药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的?”
    “没有!”柳镜蹭蹭退后了两步,猛然摇头道,“师叔你采药的时候什么事儿都没有!”
    荆淼叹了口气,淡淡道:“果然发生了什么事。”他再去看,柳镜已经飞快的爬上梯子,隐匿于群星之中,再找不见了。
    无论掌门是谁,荆淼都不是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但是这一次的事情实在是有些蹊跷,许多事情他都没有心情知道,但不代表他喜欢被人瞒着。既然谁都不愿意说,那他就去找一个愿意说的。
    这个人就是风静聆。
    风静聆跟所有人都不同,他做一件事,是就是,非就非,要是他也觉得荆淼不应该知道,那荆淼就不打算知道了,但若是这件事与荆淼有关,多数时候,风静聆绝不会瞒他。
    以前风静聆住在哪里,他如今还是住在那里,孤烟峰明明有许多人,可却依旧悄无声息。紫云峰与孤烟峰都有一种宁静的味道,但紫云峰是孤寂,而孤烟峰是安宁。
    风静聆在抚琴,黑镜坐在地上,翎羽垂落着,轻轻啄着身旁娇小一些的白孔雀,分不出是亲昵还是撒娇。
    荆淼登上了孤烟峰,但却没有打扰风静聆抚琴,听了好一会,他面无表情的想着:风师兄抚琴,真是难听,大概弹棉花还要更好听些……
    但是黑镜与白孔雀却露出了十分沉醉的表情。
    如果不是人跟禽类的审美观不同,那荆淼只能认为黑镜它们两只孔雀有迥然不同的畸形乐感。
    很快,这种折磨就结束了,风静聆的手轻轻收了回来,他好像对荆淼的到来并不是很惊讶,也没有一点点惊慌失措。在整个天鉴宗上下都极同情的注视着荆淼的情况下,他的这种平静难能可贵的几乎让荆淼感动到泣不成声。
    “师兄。”荆淼盘坐在了风静聆对面的蒲团之上,黑镜看了他好几眼,终于分辨出来他是谁了,满不在乎的把头一拱,压在了白孔雀身上。
    “你终于来了。”风静聆神色如常,淡淡道,“这件事,你本来最应该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长老们与师叔伯们都觉得你不应当知道。”
    荆淼几乎有些糊涂了:“到底是什么事情?”
    “望川界来下了一封战书。”风静聆在说出这个了不得的大消息的时候,神色依旧平静的好像是在宣布今天晚上的功课一样,“他们想要你到望川界去,否则就要开战。”
    荆淼的神色顿时古怪了起来,他沉默了许久,若有所思的问道:“这听起来,好像不是一个联姻的要求。”
    “的确不是。”风静聆的手指轻轻拨过琴弦,那张几乎毫无波澜的面孔上,突兀的出现了一点微妙的情绪来,“他们只不过是在讨要一个人,而不是表达联姻的意愿。”
    “那结局呢?”荆淼低声道,“你们拒绝了?”
    风静聆点了点头道:“松武真人非常生气,他说虽然你没什么用处,可是到底是天鉴宗的紫云峰峰主,决不让他人欺负,便跟送信的使者打起来了。那人倒是很厉害,松武真人尚且打他不过。”
    这还真是……真不知道是该感谢还是该窘迫。
    “替我谢谢松武真人。”荆淼苦笑道,“那后来呢?”
    “徐华子也同他一起,只勉强打个平手。”风静聆微微摇头道,“但我瞧得清楚,对方要是真下狠手,徐华子与松武绝拦他不住,望川界的人物倒是好厉害,随随便便一个信使,修为竟然如此高深。”
    荆淼若有所思道:“那大门口坏掉的那两座仙人雕像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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