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绝代双骄之双月无痕 作者:双月无痕

    正文 第28节

    反·绝代双骄之双月无痕 作者:双月无痕

    第28节

    “评理?”两个孩子同时住手、同时回头、转过身子望着小鱼儿,同时说了这一句。

    小时候的黑花和白花?第一次同时出现,动作还真同步。小鱼儿蹲下身子,对这一对玉器般的白衣少年左看看、右瞧瞧……果然分毫不差,一模一样。

    “鬼哥哥,你如何评理?”弄箫少年被小鱼儿盯得有些不自在,擦干眼泪问。

    小鱼儿干咳了一声道:“嗯,有没有可能……是你们的兰姨自尽了呢?她希望你们好好活着,甘愿牺牲自己,才趁你们晕倒的时候自尽,并把刀放在了你手上,伪装成是你杀了她?疯婆婆许是被她感动,许是可怜你们,更怕走漏了风声宫主会震怒,才隐瞒了一切?”

    “自尽……为了我……”执箫少年心如刀绞,眼泪划落,低下了头去。

    三人相对无言,只余一人低低抽泣之声。

    用言语制造幻境,恶灵的那一招,行得通么?让兰姨现身安慰安慰他?小鱼儿瞧执箫少年哭得伤心,忽然灵机一动,指着花海道:“看,你们的兰姨就在那里。”

    出现了。孩子们回首眺望花海,只见花海之中升起了点点萤火,飘飘荡荡,如星如雪。二人被这景象震撼,不禁看得痴了。

    “哪?兰姨在哪?”弄箫少年痴痴赏了良久才回过神来,开始四处寻找乳娘的身影。

    小鱼儿指着萤火虫笑道:“就是这些萤火虫啊。没听过么?对尘世还有眷恋的魂魄,都会化作萤火虫来见自己思念的人。兰姨就在那里,你听不见她说话,但我听见了,她说:她没有怨你,为你所作的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她很爱听你的箫声,听完你的一曲之后,就能安心投胎了。”

    “是么……”孩子含泪微笑,又拿起玉箫。箫声响起,曲调飘逸舒缓,静谧安详,已无幽怨之气。萤火越聚越多,伴着曲调冉冉升起。

    谷中一阵清风吹过,萤火被吹散,被吹散的还有那两个虚无的白衣少年……

    158 书仙之魂

    床顶。一个好梦。小鱼儿悠悠醒转,望见床顶,自觉心情愉悦,神清气爽,刚想伸懒腰说一句“老子好久都没有睡过这么爽的觉了”,却听耳边一个声音提醒道:“先别醒。事情还没完,快闭上眼睛。”

    小鱼儿忙又闭上眼睛,居然立时又回到了梦境中的原地。

    气氛变了。虽是原地,气氛却完全变了。空气中的光点犹在,却已由金黄的萤火变为了苍蓝的磷火。

    一阵阴风吹过,箫声止住。弄箫少年一曲未了,却忽然兴奋的大喊:“看见了!显灵了,兰姨!”

    显灵了?小鱼儿极目远眺,花海深处,极黑之地,影影绰绰,竟真站着一位妇人。

    “兰姨!”少年亲热的唤着那妇人的名字,见那妇人向自己伸开双臂,便丢掉手中的玉箫,兴冲冲向花海深处奔去。

    “别去!”木讷少年早已被吓得面色惨白,追出两步,双脚却不听使唤的摔倒了。丢掉玉箫的少年却置若罔闻,反而越跑越快。

    “那里是阴曹地府,去了你便回不来了!”木讷少年还未来得及站起身,却见弄箫少年已投入那妇人暗影的的怀中,二人幸福的拥在一起,白色的瘦小身形立时被黑暗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等我,别丢下我一个人……”木讷少年虽然想追,却心生胆怯,四肢酸软,只回头狠狠瞪着小鱼儿吼:“去!快去把他给我追回来!”

    “追?要怎么追?”小鱼儿也被眼前这陡生的变故骇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你是鬼,也追不回来么!”木讷少年绝望了,伏地哭道:“怎么办?我才刚与天魂交上朋友,如今他被勾走,从此这世上……便又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既然如此,不如……你也来地府吧,咱们一起……”鬼声飘渺,极黑之地的妇人又显出形状,频频向那孩子招手。孩子被那只手吸引,渐渐也变得目光呆滞,缓缓站起了身。

    勾魂?小鱼儿见这唯一剩下的孩子也将走入黑暗之中,急忙哄道:“孩子,你认错了人,被带走的并不是你的天魂,而只是一只玉箫精而已。”

    “玉箫精?”木讷孩子停步,诧异回首,远处的鬼影顿消。

    “玉箫精……”木讷孩子眼中燃出一点希望,拾起被弃置在地上的玉箫,望着玉箫不解的问:“玉箫,你成了精?”

    “没错。”小鱼儿忙道:“这玉箫是上古之物,修炼成精。他见你寂寞,才化作你的形状来陪着你的,如今他已得道成仙,自然就归天了。”

    孩子望着小鱼儿迷茫道:“他是玉箫精,那……我的天魂在哪里?”

    “看,他不是好好的睡在大树下呢么?”小鱼儿本只是想拖延一下时间,未曾想话音未落,一点萤火竟从自己体内飘出,轻轻落到大树下。待到孩子奔到树下时,那萤火已化作一位昏迷不醒的少年。

    一句话造出一个魂魄,这样也行得通?!我真是个天才!小鱼儿暗暗惊叹。木讷少年却没发觉有任何的异样,只收起玉箫,怜爱的望着沉睡少年的脸。

    “在!真的在!”木讷少年嘴角泛出一丝笑意,却马上又扳起面孔,粗暴的吼道:“喂,醒醒,快醒醒!窝囊废!原来你躲在这儿!”

    昏睡的孩子,没有回应。

    木讷孩子气焰暴涨,盛气凌人的教训道:“只会哭鼻子的窝囊废!哭累了便晕死在这里了么?不听师父的话,乱使性子,看我回去怎么数落你!”

    昏睡的孩子依旧没有醒来,只是泪水滑落睡脸,像是在做一个思念亲人的梦,样子甚是可怜。

    木讷孩子无奈叹了口气,把他轻轻扶上了自己的背,背着他朝回宫的方向走去。

    “虽然嘴上不说,但你也很想念兰姨,想见她,对么?”小鱼儿幽幽开口:“只是比起颓废心痛,你更愿意照顾这个窝囊废,让他能从失意中走出来,不枉兰姨牺牲生命,而费的一番苦心,对么?”

    沉默。

    “哼!自以为是!多嘴的鬼!若不是怕变成魂魄不全的傻子,谁会理他!”木讷孩子羞得满脸通红,只骂了一句,便背着熟睡的孩子逃一般的跑了。

    “疯子,原来后面的梦,是你的。”小鱼儿望着黑花的背影自语,竟把自己给说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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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小鱼儿梦醒,一睁眼便望见床边候着两个人——常青和那收尸的老妪。伤口刺痛,他确信,自己又已回到现实。

    “少侠,疯婆婆的人已带来。”常青回禀。

    接下来小鱼儿向疯婆婆求证的事情只会有一件:黑屋子里第七日发生的事,到底是怎样的。

    小鱼儿猜对了,疯婆婆的回答是:九岁的无缺违抗师命,在黑屋中被绝食关了七日,日日目睹活人被残杀的场面,受到惊吓,已近精神崩溃。兰姨将无缺打晕后自尽,无缺醒来便见她惨死,自己手中持刀,立时虚脱厥倒,被人抬了出去。据说他此后高烧昏迷了好几日才醒,醒来之后,人变得寡言了许多。

    那两个孩子……是无缺高烧昏迷时灵魂出窍的天魂和地魂么?小鱼儿遣走老妪,在床上闭目思考:兰姨很可能是自尽,无缺何等聪明,这件事他也许能猜得到吧。不过他怕兰姨白白牺牲,不敢对师父说兰姨不是自己杀的,甚至也不敢去找疯婆婆求证,这个悬而未决的疑问,才终于成了一个怨念。

    玉箫,白花的怨念之一。那个不肯乱杀人的孩子,真的如自己所言,就此随着兰姨归天了么?

    “没有。玉箫并没有归天,他还在那棵树下等着你呢。”耳边一个声音道。

    这声音……无缺?小鱼儿睁眼一看,床前的椅子上,那熟悉的白衣公子依旧手持书卷,在笑吟吟的望着自己。

    “心魔?你没死?刚才是你提醒我要继续睡的?”小鱼儿感觉了下自己伤口——不疼,马上意识到:自己又睡着了。

    “没错,你又睡着了。能这么快的反应出这一步……果然悟性很高。”白衣公子儒雅笑道:“可惜你还是想错了一些事情——第一,那梦不单纯属于黑花或白花,而是源自于他们共同的回忆,因为那个时候,他们还不是两个人。第二,你现在并不是在无意识的做梦,而是在清醒状态下的‘离魂’。第三,我并不是心魔,而是《兰姨手抄》这本书的书仙。”

    “好吧。心魔、水鬼、玉箫精……这次是书仙。”小鱼儿笑道:“你也有怨念么?肯不肯说来听听?”

    “我的怨念?不急。”书仙笑道:“你还是先去看看那只玉箫精吧,他已被你困住许多年了。”

    困住?小鱼儿不解,却听书仙指点:“既然你是在做梦,身上便没有伤。去吧,去绣玉谷的花海,你自会明白。”

    ……

    花海。月色。寂寞的箫声。小鱼儿步行至花海,又望见那九岁的白衣少年。他,依旧坐在花树下垂眸弄箫,似是在等着谁,身形却已透明如薄雾。

    箫声止歇,少年的幽魂望见小鱼儿,看了许久,才终于涕零笑道:“是……鬼哥哥?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忘了我,一定是会回来看我的。”

    小鱼儿问:“你不是早去投胎了么?怎么还在这里?在等我?等我做什么?”

    少年眼泪汪汪道:“我在等你,等你告诉我,我是谁。当年我本已要随兰姨而去,回首之时,却看见你帮那坏孩子找到了自己的天魂,他们两个一起回去还魂了。我很震惊,那个睡着的孩子才是花无缺的天魂,而我只是一只玉箫精么?我不敢确定,想问个明白,你却已经走了。”

    傻孩子。这问题很重要么?要为此干等上许多年?怎么这么认死理儿?小鱼儿刚要开口埋怨,目光落在那少年的腿上,却已惊得忘言。

    腿已生根。盘根错节的根系将少年的双腿紧紧缠住,他的双腿已与树融为一体。小鱼儿睁圆了眼睛问:“怎么会这样!”

    少年哭道:“不知道,自从我有了这个疑问之后,便像是被什么东西绑住了,怎么都站不起来。兰姨带不走我,只得自行离去。我无法离开,自然也没办法去找你。慢慢的,双腿便被这棵树的树根吸走了。”

    小鱼儿心疼道:“十几年都在这里,怕么?寂寞么?”

    “寂寞……”少年叹了口气,望着花海苦笑道:“当年我说:兰姨若是不来,我就要永远等在这里,也许……这就是我的报应。我守在这里,年年都能看到宫女们的骨灰被洒在这花丛中。她们的魂魄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我可以吹奏一曲,超度她们,却没有办法超度自己。时间一久,我便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了。曾是人么?现在是鬼?是玉箫精?还是树精?也许……是土地神?”

    “对不起,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这么久。”小鱼儿望着对自己微笑的孩子,不禁潸然泪下。

    “鬼哥哥……你为什么要哭?”少年不解道:“丢?你究竟是谁?我又究竟是谁?”

    不可以让他再有任何的怨恨和迷惑。小鱼儿在孩子的跟前蹲下身子,斟酌词句,一字字的道:“你是花无缺,而我是与你失散的同胞兄弟,咱们今生还未来得及见面,你便夭折了。我知道真相后,很不甘心,四处求神拜佛,寻找你的尸体,却发现了一个秘密。你在黑屋子里死得冤枉,思念兰姨,魂魄留在一把玉箫上不肯散去。而那坏孩子本是一只剑魔,他很喜欢你师父,便趁你新死之时,借尸还魂,继续留在移花宫中陪着她。”

    “借尸还魂?那剑魔……他喜欢师父?!”少年最感兴趣的居然是这件事情,眨眼问:“那师父……喜不喜欢他?”

    “喜欢……那剑魔很孝顺,也很讨你师父喜欢。你师父待他像亲儿子一般,他们至今仍生活在宫里,过得很幸福。”小鱼儿想忍住眼泪,却未成功。

    “他们很幸福,如此……甚好。”孩子思了许久,终于懂事的拭了拭小鱼儿的眼泪,微笑着哄道:“大哥,别难过,今生咱们未能相见,许是没有缘分。还愿听箫么?我再吹一曲给你听吧。”

    箫声响起,曲调中竟透着些释怀的喜悦。曲终魂散,萦绕在空气中的最后声音是:“大哥,若求我的尸体,我的尸体就埋于这棵树下。”

    尸体?!

    159 宫女兰心

    小鱼儿猛然惊醒,马上吩咐宫女们去挖绣玉谷中那棵大树的树根。

    喝水换药,等了几刻,回事的带回了一件东西——一把断掉的玉箫。此箫玉质古朴,触肤留温,似是古物,绝非凡品,却被拦腰折断,甚是可惜。

    “这玉箫……是你们少主的东西?”小鱼儿命人将这断箫擦拭一新,又问了一圈,依旧无人知晓,不禁恼道:“难道月王殿的人死绝,这宫里就没人认得少主了?!”

    众人低头,默不作声。

    “要是当初多问芙蕖几句就好了……”小鱼儿自知发无名火无用,却也忍不住埋怨两声,忽然灵机一动:有了!说到芙蕖,红叶曾提过,“少主对不起芙蕖大人”。芙蕖与无缺,到底有什么恩怨?这条线索会不会有用?

    于是小鱼儿命常青传唤红叶,摒退左右,问了这些旧闻。一问才知:红叶本是孤女,被芙蕖所救才入了宫,她感念芙蕖的恩情,便一度做了月王殿的眼线。她提供的惊人□□是:芙蕖竟是苍兰的亲姐姐。

    二十几年前,苍兰被负心汉追杀,逃来移花宫投奔姐姐,途中又与嗷嗷待哺的女儿失散,才成了无缺的乳娘。芙蕖本与无缺也很相熟,但苍兰一死,她误以为是无缺动的手,便暗暗怀恨在心。说来也巧,在苍兰死后,苍兰失散的女儿也入宫做了宫女,芙蕖与侄女相认,稍感安慰。可时隔不久,那小宫女却也因无缺而死了,更加深了芙蕖对无缺的恨意。

    “苍兰的女儿?叫什么名字?因无缺而死?怎么死的?”小鱼儿如此问,红叶却也说不太清,只知道那女孩名叫兰心。

    兰心,又一个宫女。宫女,宫女,宫女……想来也是个红颜祸水。她与无缺的怨念有关么?千头万绪,剪不断,理还乱。小鱼儿想得头痛,遣走红叶,蒙上被子又睡了过去。

    ……

    “啧,这样就头痛了?还妄称自己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屋内一人悠然笑道。

    “书仙?”小鱼儿听音一骨碌坐起,只见一位白衣公子端坐在书案旁,正提笔写字。

    我是怎么起来的?小鱼儿纳闷,站起身回头一看,重伤的自己仍眠于床上,惊叹:“灵魂出窍?”

    “对,灵魂出窍。出过一次之后,再出就很容易。”书仙微笑答。

    小鱼儿顾不得看自己的窍,凑到书案前问:“在写什么?”

    蝇头小楷,墨迹未干。小鱼儿低头望去,只见书仙落笔的书册上最后一句写着:其兄掘根,得断箫。

    “在写真相,《兰姨手抄》故事的真相。”书仙笑道:“我想知道这些故事所有的真相,这便是我的怨念。你……能满足我么?”

    好直接。小鱼儿笑道:“说话痛快的人,我最喜欢。但能不能说得再详细些?”

    书仙搁笔笑答:“我想你应该能猜得到,我原本是一本书,是吸了白花的魂气才化成人形的。人死之后,魂魄寄居于生前应用之物,本不稀奇。可我却搞不明白自己这本书中记载的故事,究竟是何用意。此书为兰姨死后所作,虽名为《兰姨手抄》,却掺了几个笔者自编的故事,这些故事似乎影射了些他的经历,我却参详不透,到底是怎样的经历。”

    “所以你便要求助于我么?我又怎么能帮得了你?”小鱼儿问。

    “你,当然能帮。”书仙笑道:“通过这第一篇的试探,我发觉,你很神奇,不但可以梦到过去,还可以改变历史。”

    “我能改变历史?”

    书仙笑道:“还没发觉么?玉箫才是花无缺真正的天魂,你偷梁换柱……”他想了想,却又马上更正道:“不……也许你并不是改变了历史,而是历史的真相本来就是如此的。”

    小鱼儿不解其意,问:“那两个自称天魂和地魂的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书仙答:“人有三魂,在熟睡或是性命垂危之时,天魂和地魂都可以暂时出窍,只留命魂守舍。命魂一出,人便死了。可一般人回魂之后,根本不会记得自己魂游时候的事情,或只当作幻梦,转瞬即忘。而你……”

    “而我现在却把灵魂出窍后的事,全都记得清清楚楚,对么?”小鱼儿笑道。

    “没错。不但能记清楚,而且还能清醒的做梦,刻意说谎,欺骗魂魄。”书仙叹道:“那该遭雷劈的缚剑恶灵,真是教了你不得了的东西。言灵之术,可以在梦境中改天换地,影响做梦者的情绪,左右梦的发展。你说那孩子的天魂是玉箫精,他便真成了玉箫精。你骗那地魂说天魂还在,你身上白花残留的真气就真为他造出了个天魂的替代品。只是这替代品终究不及原配,所以他们此后才总起争执。”

    “这么厉害?”小鱼儿两眼放光,问:“还有什么?梦里还有什么好用的法术,能不能再教给我些?”

    “再教?”书仙冷笑道:“你口无遮拦,一句话就残忍的把玉箫钉在树下,怎还不知收敛?还是先把基本功练好再说吧。什么是‘离魂’、什么是‘入定’、‘通灵’都分不清……”

    “‘离魂’心魔教过,那‘入定’、‘通灵’又是什么呢?”小鱼儿二皮脸的笑问。

    “好吧,简单说说。”书仙被二皮脸打败,叹气解释道:“虽然都是做梦,但梦与梦的差别很大。梦有许多层,托梦的话,有主动和被动之分。‘离魂’是跳出自己所处的幻境,回到现实。‘入定’则是感受自己的内心,进入自己的梦,看自己的心魔。‘通灵’则是用心感受别的人或事物。读心算是通灵的一种,可以用来进入别人的梦,影响他的想法,前提是你与他心意相通。”

    这家伙……知道的事情很多,也很能说。小鱼儿一脸钦佩的聆听书仙教诲,心中却想:这么能说,里面有没有掺假?又是一个非黑非白的存在,他真的……不是我的心魔么?

    “心魔?也许是吧。”书仙冷笑道:“你若怀疑我所说的话,我住嘴便是了。”

    他怎么知道我的想法?被读心了?小鱼儿暗惊,忙搪塞道:“神仙息怒。我并不是怀疑你,只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多?”

    “因为我要找你帮忙呀。你很讨厌在梦境中受人摆布、听什么看什么都由不得自己的感觉,对么?”书仙笑道:“我也很讨厌。”

    小鱼儿会心一笑:“那咱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好呢?”

    书仙微笑道:“劳心过度会伤身,咱们约法三章,灵魂出窍,梦回过去,这法术一天只能施展一次。现在乖乖回身体里睡觉,养足精神。早上醒来之后,安心养伤,稍稍活动活动筋骨。睡前看看这书的第七篇:《断心》,你认真读过之后,我自会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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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饱喝足睡觉。小鱼儿别的话听不进去,这话可是很爱听的。

    一夜的酣睡,一日养尊处优的静养,小鱼儿自觉剑伤好得很快,却也感到体内白花残留的混元真气弱了不少。医病宫女的解释是:前日他伤重垂危,真气涣散。小鱼儿却宁可相信梦:也许那真气已通过梦境,回到幼年时无缺的体内了。

    夜深人静,小鱼儿睡前开卷,第七篇,《断心》:

    婆媳争执,母亲逼子休妻,妻子入室悬梁,丈夫大悲,剜心殉情。母亲心疼儿子,见二尸后将媳妇的心挖出,并用针线将其缝到了儿子身上入殓,又在灵堂上大骂儿子不孝。儿子听到骂声,居然出棺复活了。儿子醒后孝敬母亲如常,不再娶妻,如此过了十年。待到老妇临终前,那儿子才忍不住问了一句:“婆婆,我替他孝敬您十年,如今……您已不能说他不孝了吧。”说罢抚胸暴毙。老妇见状大悔,汪然出涕,亦毙。

    二十四孝?小鱼儿读着读着,倦意袭来……

    ……

    夕阳西下,红霞满天。

    花海。箫声。

    还是那棵树下,还是那位弄箫的白衣少年,眉目如画,神情忧郁,个子却高了些,已长成十二三岁模样。

    足音。一串轻巧的足音从少年背后传来,他却没回首,也没止住箫声。

    “公子,该回去用晚膳了。”一个稚嫩的女声怯怯敦促。

    箫声止住。

    “好……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回去。”白衣公子随口答道,人却望着如血的残阳发痴,并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公子刚才吹得真好听~”那宫女未经少主允许,竟没大没小的说起话来。

    谁这么没规矩?白衣少年回眸打量来人:只见身后站着个十二三岁的小宫女,五官端正,正用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直视着自己。她见少主转身,忙低下头去,却还忍不住抬头偷瞄少主的正脸。这宫女的面孔……少主并不认得。

    无缺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公子,你不爱说话?”自来熟的宫女见公子没有骂自己,继续不知趣的问。

    无缺不答,目光也没停在女孩子的脸上,只淡淡的问:“荷露呢?”

    “荷露姐?被临时抓差走不开,便派我来跑腿传话。我叫兰心,这几天刚来的,从今日起被派到荷露姐身边帮忙。”多嘴的兰心自我介绍道。

    “哦。”无缺瞟了兰心一眼,转身回宫去了。

    翌日。同时同地。

    “公子,回去吧。”兰心又来了。

    “好。”无缺昨日领教过这姑娘碎碎念的厉害,不愿多言,立时起驾。

    “绣玉谷口,这么偏僻。公子弄箫,为何总跑这么远?”兰心心疼自己累断的小腿儿,居然抱怨起公子来。

    无缺被磨得不行,见四下无人,便微微苦笑道:“师父练功时不喜欢有杂音干扰,找个偏些的地方练,就不会坏了宫中的清静。”

    “您吹得这么好听,才不会坏了宫中的清静。”兰心道:“不过宫主要求您这么严,习文练武,样样都不能耽搁,怎么还会允许您每日都来谷口练箫呢?”

    “这是师父的安排。我的箫声,她似乎有的时候很想听。若能练得更好一些,她听起来也能更顺耳一些。”无缺浅笑答道。

    浅浅的笑,虽然迷人,但谁都能看出,那笑容与他的心境并无关联。

    兰心小声嘟囔道:“说是杂音的人也是她,说想听的人也是她……”

    “兰心。”无缺立时沉下脸,低声喝道:“莫忘了,祸从口出。”

    “是……奴婢知道错了。”兰心低头,泄气赔礼。

    静默。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悦。

    “公子,宫中的规矩严,兰心是懂的。”兰心过了许久才幽幽道:“只是奴婢看公子似总是有心事,才敢在这偏僻之地多嘴几句……”

    “心事?我没事的。”无缺的语气平缓了下来:“兰心,你才进宫,可能不知道。师父武功盖世,耳力过人。百步之内,飞花落叶都瞒不过她的眼。所以我才要躲很远去练箫。”

    “百步……奴婢明白了。”兰心觉着后背发冷,不敢再妄言。

    160 断心之痛

    第三日。同时同地。

    清瘦的白色背影犹在,却没有弄箫,只是茫然的立着,任微风摆弄他的白衣与青丝,显得与尘世分外的疏离。

    他在等着谁?也许永远没有人能猜透他在等着谁。

    “公子……公子,公子?”兰心见无缺望着花海出神,自己叫了三声仍不应,声音越来越大。

    “我今天……有些事情,你先回去吧。”无缺呜咽道。

    “公子,今天你很不高兴?”

    “……”公子别过了头去。

    “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兴许讲出来就没事了。这里人迹罕至,我一定帮你保守秘密~”兰心刚要转到无缺面前去探问,却被他心烦的一扬手给拨开了。

    “放肆!你是什么身份?为何一定要对你讲?”无缺忍无可忍,正要发作,却听背后传来一声清脆的玉碎之响,不由得回头去看。

    人仰马翻。兰心刚进宫不久,哪有武功根底?这最轻的一拨便使她站立不稳失足跌倒了。非常不巧,一物从她身上掉落地面,立时断成两截——一根兰花玉簪。

    “断了!这是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你!你赔!”兰心见簪子断了,竟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无缺见自己把兰心惹哭,心生愧疚,气立时消了,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以为只有自己有烦心事么?谁没些难过的事情?成天只想着那些事又有什么用?”兰心跪在地上拿起一截断簪哭道:“今天是我娘的忌日,我本不想哭,因为我想着,我哭,她一定不会开心的。可我这不孝的女儿,却在今天把她的簪子弄断了……呜呜……”

    “对不起……”无缺从地上拿起另一截断簪,失意的问:“今天也是你娘的忌日?她是怎么死的?”

    兰心梨花带雨的哭道:“不知道。我自幼与她失散,入宫后以此簪为信物,与姨妈相认,才知她已经死了。姨妈不说娘的具体死因,只告诉我,今天是她的忌日。”

    “你娘是宫女?”无缺觉着事有凑巧,忙问:“她叫什么名字?”

    “苍兰”,兰心说出这两字时,无缺已骇得魂不附体,耳畔响起了兰姨生前曾说过的话:

    少主,兰姨是有过一个女儿的,年纪跟你一般大小,可惜……也不知她有没有福气能活下来,若是能见上她一面,我此生也就知足喽~

    兰姨,你的女儿在此,你看见她了么?

    沉默。无缺百感交集的望着兰心,眼泪无声的淌了下来。

    “公子,你怎么了?”兰心见少主竟会被自己惹哭,一下子乱了手脚,忙结结巴巴的哄道:“公子,我一时气急才骂你骂得狠了些。公子,是我不对,你心情原本就不好,我还没分寸的追问,才惹怒了您……”

    流泪,完全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的流泪。无缺听兰心的安慰,眼泪反而更止不住。

    “公子,你是无心的,不怪你。公……公子,我……我不要你赔了。”兰心麻爪的安慰已是语无伦次。

    无缺擦干眼泪,努力平复呼吸,开口时又已是气息平顺,道:“赔。一定要赔。”

    “不……不用。”兰心受宠若惊,连忙摆手。

    “为何不用?我不但要把这玉簪接好,还要赔给你一根永远都不会断的簪子~”无缺微笑道。

    温柔的笑,兰心第一次见少主如此专注的看自己,笑得如此温柔。

    这双眼睛,这个笑容,能够俘获世间任何一个女子。兰心只觉着,自己热血沸腾,如入九霄,连呼吸都要停滞了。但理智告诉她,尊卑有别,不可以与公子对视如此之久,眼睛不由得又垂了下去。

    “等我几天。我一定会守诺的。”无缺望着垂眸的兰心,思量了一下,轻声道。

    夕阳西下。二人擦干眼泪,站起掸掉身上的尘土,回宫时仍是一前一后的走,却又各自心潮起伏,一夜无眠。

    第四日。同时同地。

    箫声欢快如小鸟鸣叫,隐隐带着些对幸福的憧憬。

    “公子,公子。听起来你今天心情不错,有什么喜事么?”一夜过去,兰心叽叽喳喳的做派似乎与平时并没什么不同。

    “你来了?看,这是什么?”无缺回首展颜笑道。

    “玉簪?呵呵,还劳烦公子记挂着。只一天就修好了?”兰心把玩着被接好的玉簪,十分惊喜,笑声也欢快如小鸟鸣叫。

    无缺微笑道:“这一只先还给你。另一只……还要再等上几天。”

    “另一只?不会折断的簪子……什么样的?”兰心眨眼问,充满期待。

    “等你看见了就知道~”无缺神秘笑道。

    兰心又被无缺的目光打到,面带潮红的垂目转移话题:“呃……您刚才吹的曲子真好听,比前几日吹得都好,我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子。”

    “你喜欢吗?……果然像是你喜欢的。”无缺笑道:“这小调师父似是不大中意,我便没怎么练过。我吹这种曲子……真的好听么?”

    “好听,当然好听。嗯……”兰心没念过什么书,搜肠刮肚的找词儿形容,终于开口道:“和传说中的江枫吹得一样好听。”

    “江枫?江枫是……”无缺问了一个最不该问的问题。

    兰心笑道:“哈哈,原来公子也有不知道的事情。江枫江大侠的名号,公子都没听过?他可是鼎鼎大名的大侠,相传他不但武功盖世,而且人长得俊美如玉,箫艺冠绝天下。”又压低声音道:“听说,他还……”

    掌风袭来。兰心话未出口,不知哪里竟来了一股凌厉的掌风,直袭向她的心口。此掌飘忽如鬼魅,却又霸气十足。花瓣被卷起又飘落,天地似乎都要被这阵掌风震慑住了。

    玉碎之声。无缺察觉到背后有人出掌偷袭,本能的横箫相拦,只听“喀”一声,玉箫折断,半截断箫盘旋着飞出,没了踪影。

    完全没有听到足音,难道是……无缺战战兢兢回首,只见背后站着一人,衣白如雪,美艳如仙,却煞气冲天,目光锋利如钢刀。果然是她,邀月,提前出关的邀月。

    “师父!”无缺立时骇得变了颜色,“扑通”一声跪倒,低头等候发落。兰心却是睁着惊恐而懵懂的双眼,吓得连跪都忘了跪。

    “师父,徒儿给您请安。”无缺低头看地,声音却没有丝毫的颤抖。

    “我一出关就听见你的箫声古怪,便过来看看。”邀月眼中尽是杀意,冷冷道:“宫规是什么,你都忘了么!”

    “徒儿记得。”无缺低声道。

    “去,把她杀了。”邀月只说了这几个字。

    无缺低声道:“只是嬉笑的话,罪不至……”

    “这是命令。”

    “师父……错在我,而不在她。无缺……愿任凭师父处置。”跪着的无缺抬眼去瞧邀月,话虽恭敬,语气却已变得与师父同样强硬。

    “月儿,错在我,而不在月奴。在我,而不在月奴。在我,而不在月奴。”

    眼神带着半分歉意、半分恳求,却是为她求情。为了她。

    几乎一模一样的话,一模一样的眼神,果然是父子。此话勾起邀月人生中最耻辱的回忆,她立时觉着五内俱焚,瞪眼尖声叫道:“好!真是太好了!”说罢一掌又击向兰心。

    站起来了。跪着的无缺见邀月出掌,飘一样的站起身,挡在兰心身前。

    狼崽子!邀月看无缺眼神桀骜,未让起身人便起来了,以为他要违抗师命,不禁怒火中烧。

    好徒弟。养你千日,就这么报答我?邀月的掌力不减反增,心道:我倒要看看,以你之力,能接住我几招!

    一招,都没有接住。

    没有退却没有躲,没有摆掌招架,没有使出移花接玉,甚至没有运气护体。无缺生生用肉身接住了这摧心裂肺的一掌,完全出乎邀月的预料。

    倒下去了。无缺脊背挺得笔直,忍住剧痛,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望了邀月最后一眼,便合上双目厥倒了过去,连哼未哼一声。

    “公子?公子!”在无缺身后木了很久的兰心,别的不懂,公子中掌倒地却是懂的,立时摇着无缺哭了起来。

    牙关锁紧,脸色通红,中了这力道的一掌,还有救么?邀月被眼前的一幕骇住,低头看昏迷不醒的少年,血液像是凝住了一般。

    “公子!!你别死啊!!”兰心眼瞧着鲜血慢慢从无缺的嘴角渗出,呼唤声越来越急。

    “哼!想死?没那么容易!”邀月气得抖了很久,终于跺脚狠狠骂了一句,拨开兰心,抱起倒地的无缺,纵身一跃,飞一样的走了。

    161 人彘之刑

    禁宫之中。邀月盘膝坐在无缺身后,在给他输真气,几个擅长医道的宫女围着少主,如热锅上的蚂蚁。

    “心脉已被震裂,宫主您耗费功力也是枉然。少主这回怕是……”一个宫女道。

    邀月吼道:“没本事就闭嘴,找个会的人过来!再说一句……”

    “有了,冰心诀,也许可以一试。”另一宫女献策:“强行打通少主的经脉,授其冰心诀的心法,助其运功自救。但……必须想办法让少主先醒过来才行。”

    邀月茅塞顿开,命令道:“想!快想!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他醒!”

    幽灵般的小鱼儿站在这群女人旁边,瞧着命悬一线的无缺十分心焦,却听耳边传来书仙的声音:闭上眼,想着他,想办法进他的梦,追他的魂。

    ……

    追到了么?小鱼儿再睁开眼,已来到一个有些眼熟的晦暗地方。他东张西望,辨认景物,这里……似乎是恶人谷外?又似乎不是。

    “又来找我玩么?怎样,今天想听什么笑话?还是去哪里捉鱼?”一个男孩的声音笑问。

    小鱼儿循声望去:两个一般高矮的少年正凑在一起聊天,竟是十二三岁的无缺和自己。

    小无缺微笑道:“这次我不是来玩的,而是来向你道别的。”

    小小鱼不解:“道别?去哪里?”

    小无缺浅笑答:“西方极乐世界。”

    小小鱼哈哈大笑:“西天?你是在扮鬼逗我呢吧。活得好好的,为什么想去那里?”

    小无缺苦笑道:“因为我保护不了自己想保护的人,又忤逆了自己不该忤逆的人,所以……无颜再活在这世上。”

    小小鱼将笑容收起,怒道:“无颜活着?你这是要自尽么?”

    小无缺垂眼默认。

    小小鱼冷笑道:“保护不了别人?谁说人必须保护别人?忤逆?就是跟爹顶了嘴么?如此说来,我天天捉弄师父们,天天忤逆,不早该死一万遍了?只为这种小事就要死?真是个无药可救的窝囊废!”

    “很窝囊么?可我觉着……傀儡般的活着,更窝囊。”小无缺自嘲的苦笑。

    “哼,没意思,算我看错了人,想死就去死吧,没人拦着你!切,晦气。”小小鱼生气的丢了一句,头也不回的跑得没了踪影。

    小无缺被独自留在原地,望着友人的背影怅然若失,不由得垂首叹了口气。

    “他不理你,心里话便无人可诉了么?那毛小子没耐心听你说,我有。”成年的小鱼儿在背后出声。

    小无缺回望小鱼儿,端详了端详,发觉这二十多岁的大哥哥自己并未见过,凝眉问:“兄台,你是……?”

    小鱼儿刚要开口,却听耳边书仙声起:不可以泄露天机,否则必遭五雷轰顶!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小鱼儿忙打马虎眼。

    “……”小无缺似很习惯这种作弄式的回答,此刻也没心情搭理这陌生大哥的搭讪,只看了他一眼,便扭头又向西方望去。

    极西之地,遥遥伫立着一个美丽女子的倩影,那倩影身姿曼妙,正在默默守候着他。

    又有女鬼?小鱼儿见那影子不似善类,忙用身子挡住小无缺的视线,笑嘻嘻问:“老弟,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不如跟我说说。”

    小无缺不睬陌生大哥,迈步欲绕开。

    “说说,为什么要挨你师父那一掌?”

    “!”这问题立时将小无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小鱼儿自答道:“因为你想保护兰心,又不愿忤逆师父,对么?你了解邀月的脾气,知道自己无论怎么苦求,她都不会放兰心活命。但眼睁睁看着兰心死,你又做不到,所以才故意去挨那一掌,想陪她一起死,对么?”

    小无缺惊问:“你究竟是谁?”

    “我说了,我就是你,你的遭遇我都知道。”小鱼儿得意笑道:“但如此莽撞,不像是你所为,究竟是何缘由……你要和自己有个交代才行。”

    “莽撞……确是莽撞了些,但我并不后悔。”小无缺叹了口气,垂目答:“兰心是兰姨的遗孤,我知道此事之后,便下定决心,要替兰姨照顾她一辈子,以慰她在天之灵。可宫规森严,又有墨玉梅花的束缚,像兰心这种直爽的女孩子入宫做宫女,定然会受尽委屈,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问题。我本想着,先好好教她宫中的规矩,在暗中护着她。自己听从师父的一切安排,努力做一个出色的人。待到继承宫主之位之后,便废掉那些严苛的宫规,让兰心每天都活得开开心心的。但……”

    照顾她一辈子?!继承宫主之位之后?!这闷葫芦什么都不说,但计划得好远。这算是情窦初开么?这小子还挺早熟的。小鱼儿听着小无缺的诉说,在心中骂“情痴没得救”,嘴上也没闲着,接道:“但你师父一句‘杀了她’,便令这一切都化为泡影了,对么?”

    “师父……”小无缺硬吞一口气,低声怨道:“我的命是她给的,武功是她教的,不可以拿她教我的本事去对付她。但她若是总不满意我,只想要个唯命是从的徒儿,那我……便把命还给她,让她再收别人为徒就是了。”

    拿性命犯犟?虽有些意气用事,但说得义正词严,一时间竟很难辩驳,他……应该是白的。那黑的呢?黑的跑哪儿去了?怎么也不像上次那样,来追他的魂?

    小鱼儿还未想好应对之词,却见无缺又欲西去,忙问:“那你的地魂怎么办?他并不想死。”

    “地魂?”小无缺完全不解其意。

    他不知道天魂和地魂的事情?!他不是白的或黑的,而是一个完整的灵魂?难道,兰姨事件过后,那个熟睡的替代品一直都没醒,他便忘了自己还有个地魂?小鱼儿暗惊,眼珠一转,笑道:“不知道么?人有三魂,你只是其中之一。你若不回去,地魂也会被你连累死。”

    “死……”小无缺幽幽道:“死有何惧。”

    “你不想活了,可你的地魂还想。”小鱼儿道:“你是没见过自己的地魂,他是个十分孝顺的孩子,所以此刻一定还留在邀月的身边,不肯离去。好好想一想,邀月虽对宫女们无情,待你却很好。她只收了你一个徒弟,含辛茹苦把你养大,将武功倾囊相授,立你为少主,对你寄予厚望。你却不念师恩,非要死于她手,让她难过……”

    微抖,这话有用。小鱼儿见此言一出,小无缺不禁抖了一下,便知他的心思已活动,忙拉住他的手道:“不信,咱们便回宫看一看。看过之后再死不迟。”

    ……

    禁宫,屋内药香弥漫。

    小鱼儿睁眼,发觉自己又回到禁宫内的抢救现场,身旁却多了一人——十三岁无缺的魂魄。

    魂已追回,这小情痴身上的伤,究竟治得如何了?小鱼儿忧心忡忡的上前围观:只见无缺浑身多处大穴都被插了银针,脸色被邀月一股股输来的真气冲得时青时白,人却依旧昏迷不醒。邀月仍在不遗余力的向他体内输着内力,送气的力道,越来越大……

    “虚不受补。宫主,真气送得太猛,少主的经脉是承受不住的。”适才求邀月放弃的宫女再次提醒,又战战兢兢的去摸无缺的鼻息,带着哭腔的叹道:“宫主……宫主,少主他已经……”

    血溅当场。那宫女还未来得及说下去,已被邀月一掌甩飞到墙上,尸身滑落地面,再也不动了。而邀月居然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兀自继续输着真气,输气的力道不减反增。

    忙碌的宫女们只吓得停手了一瞬,便又都噤若寒蝉,低头继续做事,无人敢再多言半句。

    视人命如草芥的女魔头!小鱼儿正瞅着那宫女惨死的尸体发愣,却见一点萤火又从自己身上飘出,飘进无缺的身子。

    言灵生效了。萤火飘入,一个透明魂魄便从无缺的肉身中脱了出来。是个九岁大的孩子,还是玉箫的样子,完全没有长大。他双眼无神,睡眼惺忪,似是刚从百年迷梦中醒来。少年回望到自己身后的一群人,立时被惊得睡意全消。

    “师父!师父!”孩子见邀月眼神焦灼,额角见汗,跪在她膝前呼唤。邀月却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

    “徒儿不孝……”少年尝试还魂无果,似乎忆起了事件的原委,不禁潸然泪下,又无意间瞥见侧立小鱼儿身旁的小无缺,只用无助而幽怨的眼神望着他,样子甚是可怜。

    “还不还魂么?看,他在求你,求你回去。”小鱼儿敲边鼓道。

    “我……”无缺心念动摇,却听屋外有人道:“回禀宫主,兰心那贱婢已做成人彘。”

    “知道了。”邀月眼中喷出怨毒的火,吩咐道:“好好照顾她,让她再活二十年。等我闲下手来,再另行处置。”说罢继续运功。

    蛇蝎心肠,把对娘的怨恨完全转嫁在那无辜女孩子的身上?小鱼儿觉着邀月的变态行径令人发指,却对身旁的无缺道:“听见了没?你若是死了,她就要被你师父再活活折磨上二十年!”

    小无缺大惊,两个魂魄立时消散,与此同时,无缺一口瘀血吐出,轻轻哼了一声。

    “醒了!”众宫女大喜过望。邀月眼中也划过一丝欣喜,忙替他打通经脉,口授心诀。

    万幸万幸,赶上了。

    小鱼儿瞧无缺性命保住,长舒了口气,转身欲退,回头却突见自己背后站着个血肉模糊的女鬼!

    “我死得好惨!”女鬼被剜眼割鼻,已辨不出面目,声音却很稚嫩,竟是兰心。

    兰心哭道:“公子!我要公子来陪我,你怎么又把他劝回去了呢?你……你是公子么?快!来陪我!”说着便举着滴血的胳膊,向小鱼儿扑去!

    妈呀!

    ===

    惊醒,一身冷汗。睡在少主床上的小鱼儿被惊醒,望望窗外,天已大亮。

    惨死厉鬼的样子还真是吓破人胆。小鱼儿心有余悸,却有些好奇:兰心真被邀月处以人彘之邢、折磨了二十年么?宫中如今是否还存有受此极刑的宫女?

    于是他又派常青去打听。不多时,疯婆婆回禀:人彘,宫里本是有几个的,但三年前,在少主某次发狂之时已被全部杀死,事后少主对自己所作之事全无印象,甚至不知道宫内人彘存放的地点。

    发狂时杀掉。难道灵魂出窍时的所闻,白花没能记住,黑花却帮他做了?不,那个时候他们还不是两个人,或许这兰心也是黑花的初恋呢~小鱼儿整理思绪,已若有所悟,又拿起了手边的《兰姨手抄》。

    太神奇了。这书真能令我梦到年幼时的无缺,并能改变他的过去?

    “一日一篇”。书就拿在手中,小鱼儿是个急性子,哪肯再守与书仙的约定?吃饭换药之后,不禁想把此书一口气全读完。二十、二十一……读到第二十四篇,《烈妇》:

    书香世家遭劫,倾家荡产,只留孤儿寡母。母亲容貌秀美,被奸人算计,流落青楼,欲悬梁自尽,却被好心人救下。在好心人的劝说之下,母亲决定忍辱偷生。她将儿子遣往异乡,用从青楼得来的钱供养其读书。十年寒窗,儿子高中状元,殿试时又被皇上相中,点为驸马。母亲得信后,为保儿子名誉,投江自尽,尸骨无存。儿子得知此事后,为母亲大感不平,却不敢厚葬她,心中郁郁,忧思成疾。母亲所投之江,不知为何,连年水患,民不聊生。皇上微服出巡访灾,偶发一梦,得知妇人的遭遇,大为感动,遂在江头立起无名烈妇牌坊。驸马感念皇恩,病愈,水患亦消。

    投江?和投海有没有联系?这里面一定有文章。小鱼儿很想知道这故事后面的文章,可望望天色,此刻才是辰时,距离天黑还有许久……

    要干等到晚上再去梦书仙么?不如……我自己通灵试试?小鱼儿心思又不安分起来,决心独闯梦境,一探书中乾坤。

    第2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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