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宠爱 作者:妲婴

    正文 第22节

    [GL]宠爱 作者:妲婴

    第22节

    她对她想说什么并不在意,她甚至没有兴趣知道让她这么吞吞吐吐的原因是什么……或许她什么都知道,却选择视而不见。

    青蝉遍体生寒,酸意同时涌入了鼻腔与眼眶。那一点微小的希冀刹那间化作齑粉,消散于夜空之中。

    “姜无忧会青睐我”这种想法,真的只是错觉而已吧……

    嗯,错觉而已。

    好在姜无忧已经转回了头,在她视线不可及之处,青蝉偷偷擦了眼角,抱着膝盖没有再说话。

    第二日,两人离开了这片谷地。来时的路上青蝉睡着了,并不知道姜无忧是何时遣退的车夫,如今离去,姜无忧并无二话,戴上手套拉着缰绳便驱动了马车。

    青蝉独自坐在车厢里,伴随着一路颠簸,从晃动的车帘缝隙中看到姜无忧的背影。她连赶车这件事,做来都是如此潇洒出众,没有任何的失仪。

    她不青睐我才是正常的,青蝉默默地想,两人有云泥之别,这样巨大的差距,并非相识了就能跨越。就像我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而与她比肩的人,永远不会是我。

    青蝉浑浑噩噩想了一路,因为想的透彻,渐趋麻木,反而缺少那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

    如此行进了几日,青蝉早已不辨方向。车轮在姜无忧的掌控之下,白鹤城迟迟不到,青蝉虽有疑惑,但因为情绪不佳,便什么都没有问。

    这日傍晚,马车逐渐慢了速度。听车窗外的喧哗声,像是到了哪处城镇。青蝉往外探头张望,姜无忧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入夜之后不便赶路,我们在这里拣间客栈休息。”

    青蝉:“好。”

    青蝉应着好,眼睛四下打量,隐隐觉得这里有些熟悉。及至马车赶过“福华楼”外,她心里一惊,自言自语道:“……回龙镇?”

    死亡沙漠之后的那个上元节,姜无忧带她前往的那个回龙镇?她得到美人灯笼的那个回龙镇?是这里没错吧?她还记得福华楼外那场盛大的灯谜会。

    等姜无忧将马车停在稍离福华楼一些距离的另一间酒楼外,青蝉越加笃定这里是回龙镇没有错,因为她上次就是与姜无忧在这间酒楼吃的饭。

    车轮停妥,青蝉正欲出车厢,姜无忧突然撩起车帘看了进来。

    两人额头差点撞在一处,青蝉退后一些:“……姜大人?”

    姜无忧:“……没事。”

    姜无忧从车上一跃而下,青蝉紧随其后,望着眼前灯火辉煌的酒楼,她压抑了数日的低落仿佛有了个缺口,心头竟涌现一丝雀跃:“姜大人,上次你便带我来过这里,对不对?”

    自有小厮牵着马匹去喂草料,姜无忧摘下手套,叠整齐了往后一甩,轻轻巧巧甩在正撞上来的青蝉额头:“对。”

    这一下并不疼,青蝉下意识揉了揉额头,姜无忧回首,唇边浮现淡淡笑意。

    青蝉:“……”

    姜无忧:“噢,这里菜品不错,先填饱肚子再说。”

    青蝉:“……好。”

    两人依旧坐在上次那个雅间,菜还没有上。赶了一路姜无忧好似有些渴,她喝茶的间隙里,青蝉欲言又止地瞅着她。姜无忧喝完手中这一杯,明锐的目光扫过来:“有话要说?”

    青蝉点头:“姜大人,我们怎么会到这里?”

    青蝉似乎是问了什么愚蠢的问题,这次姜无忧连眼皮都懒得抬,直接吐出两个字:“顺路。”

    青蝉:“……”

    从丹亭到谷地,再到回龙镇,这分明是离白鹤城越来越远了吧,顺路在哪里?姜无忧给出这么一个破绽百出的答案,青蝉瞠目结舌,连反驳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一时无话,气氛竟有些尴尬。

    揭过这一茬,青蝉看着窗外的福华楼,想起一事,便又开口问:“姜大人,你还记得上次福华楼那盏八宝翡翠琉璃灯吗?只有猜中所有灯谜的人才能得到它。”

    姜无忧示意青蝉继续往下说。

    青蝉坐直:“……很奇怪。城主的婢女将一叠琉璃碎片交给姬莲生,那上面的花纹与那盏八宝翡翠琉璃灯几乎一模一样……”

    “不奇怪。”姜无忧放下茶杯,“那晚姬莲生一直尾随我们,那盏灯应是为她所得。”

    青蝉震惊地睁大眼睛:“所以是她猜中了所有灯谜?”

    姜无忧:“……”

    青蝉:“我没想到她竟也是如此博学……”

    姜无忧不以为然道:“区区一盏灯而已,她若想得到,何需费劲去猜?”

    也是,堂堂白鹤城姬大人,若是为了得到一盏灯而绞尽脑汁,这画面未免也太搞笑……她有的就是手段吧。

    青蝉赞同地点头,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关注点出错了:“……你说姬莲生尾随我们?这又是为何?”

    静了一瞬,姜无忧垂眸,灯光下她的睫毛覆盖了眼睛,在眼下投出一片浓烈的阴影:“我从无兴趣去揣摩她的心思。”

    青蝉:“……”

    姜无忧点的菜接二连三地上桌,青蝉又一次不知如何接话,便干脆专心地吃起菜来。只是免不得心里嘀咕,姜无忧不说便不说了,真是小气。

    一时饭毕,二人下得楼,姜无忧正会账,青蝉左观又顾,末了望着掌柜:“今日没有灯笼送吗?”

    姜无忧立刻回头:“……”

    青蝉一本正经地陈述:“前次是上元节来这里吃饭,有送一盏美人灯笼的……掌柜的今日没有送了吗?”

    姜无忧:“……”

    那掌柜抚着胡子道:“是有这么回事。姑娘得了一盏灯笼是吗?那天也是巧,算你走运啦,有顾客想讨女眷欢心,又不想表现得太过刻意,所以就托本——”

    姜无忧:“账算好了?”

    “哦哦,马上!”掌柜的一边噼里啪啦打着算盘,一边嘴上不停:“反正也是受人所托,本店又不吃亏,可巧让姑娘碰上啦。”

    青蝉:“当真?竟有此等用心的人?”

    掌柜:“可不么?那二人若修得正果,少不得还有本店一份功劳呢,哦呵呵呵呵呵……”

    掌柜说的话叫青蝉脸颊泛红,毕竟年岁还小,谈论这些难免羞臊。但虽说事不关己,却另有一种参与的激动,让她忍不住又问:“掌柜的后来又见过那二人吗?不知——”

    姜无忧将银子拍在柜面上:“这些尽够了,余下的劳烦遣个小厮,将我们的马车赶去润林客栈。”

    被打断的青蝉:“……”

    掌柜立即将算珠归位,乐呵呵地掂着银两看这位出手阔绰的顾客,一时觉得对方不管是从面相,还是这番举动上来讲,都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他每天客来迎往,需要招呼的人实在太多了,居然怎么都想不起来:“……没问题没问题,客官您尽管放心!”

    姜无忧转向青蝉,说道:“你若懒得迈步,便随马车一道过去。”

    青蝉怎肯与姜无忧分两路?当即表示要随她一起步行前往。

    这一路又是姜无忧在前,青蝉居后,随着人流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就到了上次观赏到烟火的那座小桥。

    青蝉心里回忆翻涌,姜无忧无限贴近她的那种感觉瞬间袭上心头,连带着当时被握住的手腕,都好像加升了温度。

    她的呼吸,她手上的力道,还有她清亮到令人沉迷的双眸……

    ——然而前方的姜无忧毫无停顿,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走过了这座桥,留给青蝉一个孤傲的背影。

    青蝉并不曾奢望还会有与姜无忧一起到这里来的机会,之所以会说喜欢回龙镇,也是因为姜无忧带她来这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独有的记忆。

    也真的是只有她才会在意的记忆。

    到了客栈,二人各自回房,青蝉不舒心,辗转反侧了半宿仍旧睡不着。桥上那一点点风光,可着劲地在她脑海之中回放,沉沦于回忆与现实的青蝉饱受折磨,最后她干脆从床上翻身而起,开门出去吹吹风。

    已是深夜,行人绝迹。

    冥冥之中似有牵引,鬼使神差的青蝉又来到桥下。她叹了口气,从桥头一步一步走至桥中央,然后停下来。

    万籁俱静,月朗星疏。桥下河水流势平缓,映出一天一地的明月与星辰。桥栏坚硬冰凉,青蝉半趴在上面,没精打采地看水中自己的倒影。

    面容五官一径模糊,只有一截黑乎乎的影子,随着波纹动来动去,不肯安分。

    青蝉看着河水发呆,静默了不知有多久,姜无忧的声音响起来:“睡不着么?”

    美人灯笼的提手卡在桥栏雕花的缝隙里,摇摆的朦胧光亮给姜无忧的白衣染上一层淡淡的紫晕。

    夜风自河面扑来,姜无忧迎风而立,过长的刘海被风吹开,露出描画般的侧脸,唇边似也带了笑意。

    青蝉浮现出讶异的表情,她定了定心神,将拂到唇角的发丝拨往耳后,轻轻的:“你也不睡么?”

    姜无忧:“嗯,出来走走。”

    青蝉便指着美人灯笼:“这个……”怎么与上次那盏一个样子?

    姜无忧:“见到便买了。”

    这话与“顺路”一样,分明都是在敷衍人。青蝉自离开酒楼就东张西望,一直想再遇着个卖美人灯笼的,然而此间不比上元,行走一路,连个灯笼的影子都没见着。

    青蝉没有捅破她,只伸手摸摸绢布上熟悉的美人脸,想起之前在酒楼被姜无忧打断的那个话题,便道:“也不知买下那么多盏美人灯笼的顾客,现今是何等光景了……”

    姜无忧将唇抿作一线,忽然问:“你觉得那种做法衬得了‘用心’二字?”

    青蝉一愣,问:“那不然呢?”

    姜无忧:“对方不知情,所做一切不过都是无用功罢了。”

    青蝉咬住下唇,姜无忧那一句“无用功”,竟像是戳着她的心窝说的。她看着灯笼上那张始终含笑的美人脸,想这又是何必呢?何必要去寻来这样一盏灯笼,哀莫不于心不死,姜无忧这种无心的举措,让她又蠢蠢欲动心存侥幸,这样怎么能做到彻底死心?

    喉间似有东西在滚动,逼着她要哽咽出声。青蝉花了很大力气,才缓缓道:“人活世间,总有各种各样的计较与衡量,才会让人想说的话不能说出口,想做的事不能大方去做吧……”

    “那位顾客背地里的取悦,不需要得到回应的关怀,难道不是一样在伟大的付出吗?我觉得这份心情并不因为对方的不知情而打折逊色啊……”

    “你认为这是无用功,可于我而言,却在这场旁观中得到了被关怀的莫大感动,光是想想就很温暖。”

    姜无忧沉默了,将青蝉所言从头至尾又梳理几遍:“……我认为你的理解又出现了偏差。”

    正暗自伤感的青蝉:“……”

    姜无忧吐字清晰,一字一顿:“既然如此‘用心’,那对方是有多么愚钝,才能对这一切都毫不知情?”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祝诸位七夕快乐—

    ☆、【第八十八章试试】

    青蝉认为自己与姜无忧真是处于两个世界的人,看待事情的目光竟是如此的南辕北辙。

    那夜之后,青蝉对姜无忧那份呼之欲出的心思遭了严霜,她心思一重便看什么都不觉新鲜,吃什么都不觉滋味,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来,眼见着浑身蓬勃的朝气都蔫了。连带那盏美人灯笼也被她打入冷宫,眼不见心不烦。

    可灯笼能够收起来不见,姜无忧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要碰到。这天午间,两人又是一处用餐,看姜无忧四平八稳地端坐着,青蝉心神更加煎熬,她埋着头扒饭,匆匆扒拉了几口就欲离开。

    “我吃好了,嗯……就先回房了。”青蝉站起来,拉开凳子作势要走,姜无忧正在喝汤,闻言淡淡看她一眼:“菜还没有上齐。”

    青蝉:“我已经吃——”

    “睁大你的狗眼好生瞧着!”平地一声怒吼打断了青蝉,她被那暴喝唬得一怔,话头卡住,接下来的托词就断了。

    客栈的东北角起了骚动,只见小二不安地拎着装满茶水的铜壶,矮着腰赔不是:“对不住您了,对不住您了,客官可曾烫到?”

    那是个肌肉虬结的壮汉,□□了半片胸膛,对着小二吹胡子瞪眼:“爷的袍子尽湿了,你道有没有烫伤?”

    他“噌”地站起来,反腿踹翻了凳子,一把揪住小二前襟,将他拎到自己眼皮底下:“要么你给爷也烫个试试?”

    小二无意中打翻了茶杯,此刻被那铁塔般的壮汉连吼带骂地拎住,平日的机灵早去了大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是小的的错,是小的没当心,客官息怒,客官息怒啊……”

    壮汉面目狰狞:“一句息怒便无事了么!?”

    周围一片嘘声,本来这不算什么事,可人不愿善了,小事也能变大事。那小二恐怕也没料到今日的客人如此不好相与,否则就是拼了命,也不会洒了那杯热茶啊。

    青蝉不适地交握起双手,偷眼去观姜无忧——姜无忧气定神闲地吹着汤匙里的热汤,待吹掉上面一层热气,红唇凑近,便将那汤缓缓咽了进去。

    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享用眼前这一席美食,才是顶顶重要的事。

    青蝉想,姜无忧原是冷心冷情的人,又怎么会对这样的情形动恻隐之心呢?

    小二已从赔不是转向了告饶,壮汉冷啐一口,抡了铁拳正要招呼这鸡仔子般瘦弱的倒霉蛋,与他同桌的黄袍男子抛了花生米入口,边嚼边道:“这次赔了镖,你心里窝火,拿这蠢货喝骂几句出出气也就是了。若又出了人命官司,麻烦。”

    壮汉听了,挥来的铁拳却力道不减。小二被他一拳砸在面部颧骨,痛得“哎唷”一声,直往后跄踉了四五步,撞在墙壁上才止住了去势。再看他的脸,已是破了相,皮肉裂开来,有血淌落,但听那壮汉冷声道:“便宜你这狗崽子了!”

    店小二恍惚了很久才缓过来,掌柜的这才从柜台后快步走出,狠狠数落了他一通,转脸又笑盈盈地朝着壮汉与他一桌的黄袍男子:“额外给您两位添了壶好酒,并几样好菜,方才的不痛快且让它过去,您两位必要吃好喝好啊!”

    壮汉重“哼”一声,显是余怒未消。掌柜不敢再多言,拉着那小二飞快地往后面去,且行且道:“酒与菜钱尽从你酬劳里扣!”

    那小二先是受了惊,而后又遭了打,最后竟被告知要扣银两,顿时悲愤交加,脚下滞住,双手抖个不停。掌柜的看出他的异样,又拉又推的将他打发到后间:“今日祸事全赖你自个儿大意,没的抱怨他人!许你歇息半日,免得这副怪容吓到客人——话在前头,这半日的工钱可是不给的。”

    ……

    青蝉呆坐了一阵,转向姜无忧。人是向着她的,目光却不去与她对视。沉默了半晌,才没头没脑的低声道:“我先上楼了。”

    姜无忧不置可否,待到青蝉果真抬步走了,她才搁下碗筷,清着嗓子,道:“这两天难得见你踪影,有时干脆连膳点都误了,是在房里用功什么?”

    青蝉被她戳中痛处,不禁对她云淡风轻的态度十分怨怼,但归根究底,又无法跳起来指责她什么。——就如方才那个小二,打翻茶水是他的因,被揍、被扣酬劳是他要承受的果,虽然这个果有些超过了。

    青蝉:“阿芒教我一些修炼的窍门,近几日有了感悟,所以比往常修炼地勤快。……这就走了。”

    理由是信手拈来的,谁知姜无忧听了,忽然笑起来。

    青蝉愣了愣,她不知道自己方才的答复有哪里能够引得姜无忧发笑?

    姜无忧的这个笑还没有完全收敛,眼角眉梢仍旧残留着些微笑意:“那你用功这些天,闭门不出的,可有什么精进?”

    青蝉:“……”

    青蝉脸上突地烧起来,本来不过是个谎言,谁想姜无忧竟会就此追问下去?她不知如何回答才是妥当,姜无忧狭长的双目又看过来:“……嗯?”

    青蝉脸色更红,疑心对方是看透了自己,只得硬着头皮道:“精进……是有一些。”

    姜无忧点点头,无比自然地接腔:“哦,那试试。”

    青蝉:“……”

    半鱼最大的本事便是蛊惑他人心神,现在姜无忧用那种天经地义的口吻说试试。

    如何试?……与谁试?

    青蝉看姜无忧,看到对方微微上扬的唇角,心里十分纳闷: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姜无忧的性格里,也有这样恶劣的部分?……但她所言不过是顺水推舟,所以能够恶劣地如此坦荡。

    青蝉沉沉地叹气,应道:“好。”

    姜无忧看着青蝉折回,不由自主便坐直了身体。……青蝉打姜无忧身后经过,径自朝掌柜处行去。

    姜无忧:“……”

    姜无忧看青蝉先是敲了敲柜面,那掌柜笑脸相迎,不知青蝉与那掌柜在说什么,对方的笑脸渐渐收起来,直收到面无表情。

    青蝉松了口气,浮现一丝淡笑,眸光定在他双眼,朱唇开合:“去吧,依我所言。”

    那掌柜木木地应声,往后间去了。

    青蝉未做任何停留,又往客栈的东北角而去。

    姜无忧这才明白过来,青蝉是想做什么。

    那壮汉与黄袍男子正对饮掌柜新送上来的好酒,酒酣肉香间见一素衫姑娘缓步而来,不禁眯眼,肆无忌惮地打量她。

    “姑娘你,为何而来啊?”壮汉一脚踏上身下条凳,形态孟浪地指着青蝉询问。

    青蝉站到他身旁,弯腰戳在他膝盖上方,随着手指力道加深,她人也向他倾斜过去,随口反问道:“你又为何而来?”

    说着盯住他双目:“要去何方?”

    壮汉迟疑地看着她。青蝉脑内作痛,她只从阿芒那里学到些微皮毛,蛊惑那掌柜实属不易,到这里已是强弩之末了。

    “我……”壮汉面露犹豫,一时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应对着眼前的姑娘知无不言,一时又清醒,不知自己方才那荒谬的想法从何而来?

    青蝉喉间发甜,体内气血翻涌。她知道自己必须得速战速决,否则就是前功尽弃。顾不得再多虑,她伸手贴在壮汉脖际,指腹轻柔地抚摸着,形态几乎是耳鬓厮磨的,那声音却是无比清冷:“尔等,唯吾马首是瞻。”

    众人目不能及处,青蝉那双眸,眼白俱翻黑,散出丝缕诱惑的光芒,而后恢复常态。

    “……是。”壮汉一片混沌,眼前的素衣姑娘,只如迷雾中一盏指路的明灯,只消顺着她的方向,便能脱离这无边无际的苦海。

    青蝉见已奏效,并不敢松懈,轻言道:“那小二就要来了,汝听吾指令,可明白?”

    “……明白。”壮汉迟钝地回应她,青蝉就势坐在他身旁,正巧掌柜领着诚惶诚恐的小二过来了,那小二一见到壮汉,只觉脸上的裂口更疼了,生怕节外生枝再惹祸端,当即调头就要逃。那壮汉已经看到了他,哪容他走,当即大声道:“这位小哥!脚下留步!方才是在下鲁莽,出手不知轻重,小哥万不要与我这等粗人计较啊!”

    说着奔下桌,一把握住小二的手:“劳烦掌柜引路,咱给小哥找个靠谱的大夫,及早将伤口处理了才好。”

    掌柜欣欣然点头:“原该如此。小栓,就依我所言,你回家歇个十天半月,好好把伤养着,横竖客栈里分文不会少你的,你就安心吧!”

    小二被壮汉与掌柜一左一右簇拥着,活见鬼地张大了嘴巴:“……”

    黄袍男子原先以为能看到壮汉与美人的桃花戏,谁知戏文变幻太快,眼睛一眨,那小二就已经被壮汉与掌柜护送着,左一句小心,右一句注意地扶去找大夫了。

    “……”

    青蝉站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她急忙扣住桌面,总算没有现出端倪。客栈之中的嘈杂声时近时远,她掐住掌心,那疼痛隔了很久才传递开来,身体竟像是麻痹了。

    黄袍男子拦住她的去路,嘴巴一张一合,青蝉迷茫地盯看着,半晌,他气急败坏的声音才钻进她耳朵里:“你对我那兄弟施了甚么妖法!他竟似鬼迷了心窍,做出这等事来?”

    说着不容分说地往前一步就要拿她,青蝉哪能坐以待毙,当即朝后避去,然而麻痹的身体这会儿彻底罢了工,这一避之下愣是没动分毫。青蝉心呼不妙,就在此间,姜无忧舒臂一带,将青蝉圈到了自己身侧。

    黄袍男子定定看着姜无忧,方才一声清厉的尖啸就炸响在他脑海,他神魂被震,刹时肉身动弹不得。

    姜无忧搭着青蝉肩膀半推着将她带离客栈。

    在街头缓缓走过很久,终于有鲜血自青蝉嘴角溢出。五感逐渐回来了,身体却还虚得发飘。姜无忧似有察觉,递过一方帕子。青蝉沉默地接过,见帕子雪白无瑕,心生不舍,只用手腕将唇边的血水擦去。过了一会儿,将帕子还与姜无忧,又小心翼翼地问她:“姜大人看着,我是有所精进了吗?”

    姜无忧放慢脚步,一边迁就着青蝉的速度,一边冷冷道:“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原来阿芒是这样教导你的。”

    青蝉:“……这与阿芒何关?我只是学艺不精。”

    “嗯”,姜无忧拿余光扫她,“你也道是学艺不精,所以何来精进一说?”

    青蝉:“……”

    姜无忧见青蝉没有反驳,又道:“我看你方才蛊惑的路数与已故的毓含珍颇有相像,或者我提阿芒,倒真是冤枉了他?”

    姜大人显然不知什么叫做得饶人处且饶人,青蝉被她噎地说不出话来,如果她的修为高如阿芒,对付区区掌柜与莽夫,自然不需佐以肢体接触,可偏偏她修为微末,再盲目托大的话,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岔枝来。

    ——哪怕是她谨慎行事,不还是需要姜无忧来解围?届时烂摊子更大,姜无忧恐怕就更不乐意了。

    青蝉只当姜无忧是对出手搭救一事耿耿于怀,可这不都出自于她那一句“试试”才会发生的吗?

    青蝉仍旧不吭气,姜无忧张嘴还待讲,恍然意识到自己仿佛说得太多,不由一阵气闷。脚下步伐加快,不知不觉就将青蝉甩开了一大段距离。青蝉落在后头,想追也是有心无力,愤愤然自言自语道:“不过帮忙解个围,能耗多少气力?……难不成是因为席面没有吃好?”

    ……

    想到姜无忧或许是因为没有吃尽兴而如此冷言冷语,青蝉苦中作乐地笑起来。只是说到吃,还真有些饿……

    青蝉摸摸肚子,精神透支之后,身体也是十分的倦乏,原本对什么都没有食欲,现在竟觉得街边一碗撒了葱花的阳春面都是那样的清香。……那清香顺着空气蹿进鼻腔,青蝉盯着看,越看越馋,直到视野里出现一抹熟悉的白影。

    那白影无甚表情地停在面摊前,青蝉心下一动,急忙过去,问道:“姜大人,怎么突然折回来了?”

    姜无忧并不回应她,只对摊主道:“来碗面。”

    摊主因见是两人,便多嘴问一句:“几碗?”

    青蝉袖管之下比出两根手指,姜无忧目不斜视道:“一碗。”

    “……”青蝉左右张望:“这里来往顾客不少,想来面的味道应是不错。”

    摊主自豪道:“那是,我这可都是回头客。”

    青蝉一听,更饿了,但见姜无忧对自己的暗示不为所动,那面又是快要下锅,她不知怎的突发了急智:“姜大人,这么好吃的面,我一个人吃多不好意思……不如你也来一碗?”

    姜无忧:“……”

    青蝉:“……”

    姜无忧:“你脸红了。”

    青蝉:“……是吗?看不见。”

    那摊主抓着面,笑眯眯地摇了摇:“究竟几碗?”

    姜无忧懒得与青蝉计较,拂袖往一边落座,青蝉知她这是默许了,立即晃出两根手指,对那摊主道:“两碗!两碗!”

    青蝉也不管这面来的是不是光彩,等面上了桌便狼吞虎咽吃起来。再看斯斯文文挑了面吃的姜无忧,青蝉难免想她刚才果真是因为没有吃饱才会那么毒舌,这么一想,嘴里的面差点全部喷出来。

    姜无忧嫌弃道:“吃相如此难看。”

    青蝉一手拿筷,一手遮脸,侧过身体避着姜无忧,且吃且笑。

    姜无忧不知所以,愈加嫌弃,吃了几口便停下,用丝绢抹了唇上面汤,道:“本想在回龙镇多待几日,既然出了今日之事,这便启程了。”

    青蝉笑完又觉心内酸涩难当,掩饰地揉揉脸,应声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有表白嗯~

    ☆、【第八十九章剥茧】

    午后的山林小道,人迹罕见,晃动的车厢内,青蝉的目光时不时投向对面的姜无忧。姜无忧正闭目养神,幕帘将穿透而来的日光筛得细细的,丝丝缕缕落于她脸庞、肩梢,是个名副其实的天人模样。

    山风吹过,马车快行。青蝉移开视线,探目往车窗外。道旁绿木成荫,鼻端尽是初夏气息。青蝉模模糊糊地想着,再过数月,两人相识便有一整个年头了。……只是怎么觉得,距离海上初遇,已经过了很多很多年了呢?

    回程的路上没再起波折,时光匆匆滑过,二人途经丹亭亦未做逗留,直接入了白鹤城。马儿快得彷如一抹虚影,一口气跑到第六门上,才终于打着响鼻停下来。

    时近深夜。姜无忧甫一下车,便回手撩起车帘。青蝉正猫腰下来,见状不由一愣,姜无忧专程在给她打帘子啊?

    ……

    青蝉动作定格,与姜无忧四目相对之际,忍不住脸红道:“多谢。”

    姜无忧的目光慢腾腾地往下:“落了马鞭,劳烦,多谢。”

    青蝉顺着姜无忧指示,低头看到自己脚边,姜无忧的马鞭静悄悄地躺在那儿。

    青蝉:“……”

    青蝉自作多情了一回,急忙捡起马鞭,尴尬地递给姜无忧。姜无忧拿了便走,车帘甩在青蝉未及收回的手指上,犹带着一点点余温,只是很快就冷了。

    时至今日,怎么还会生出这种可笑的妄想?

    青蝉对着重新合上的车帘,车上车下,便是两个世界了。脸上的热度逐渐消散,她维持猫腰的姿势,脑中闪过许多过往画面,而姜无忧淡漠的眉眼贯穿始终。

    青蝉叹口气,下了车去。

    姜无忧就立在马车旁,像是疑惑青蝉何以用了这么久才出来,侧头拿余光斜她。她探究的神态过于明显,青蝉便解释道:“也是落了东西,在寻。”

    “哦?”姜无忧随口道,“可寻着了?”

    青蝉笑笑,沿了竹屋外那条溪流走起来,走走停停,扶着溪边一块大石坐下。扭头,远远看到姜无忧,还在先前的位置,虽看不清面容,可白衣孑立,仍刺得青蝉心头一阵钝痛。她贪慕二人的独处时光,但又清楚一味的痴心奢望只会让自己跌得更重,痛得更狠。

    青蝉早已在理智上说服了自己,不过因为舍不得,所以反反复复地拖延至今,但也是时候了。

    她抬手,对着姜无忧的方向挥了挥:“将我送到这里就是了,我自己可以回主殿。”

    青蝉平静的声音伴随夜风飘来,姜无忧把手笼入袖中,并不作答。

    青蝉试着让自己的唇角扬起弧度:“再会啊,姜大人。”

    远远的,姜无忧听见了,回她:“再会。”

    青蝉收回目光,不再去看姜无忧,起身欲走,却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一只萤火。

    ……萤火?如今便有萤火了么?

    那萤火擦过她的脸颊飞远了。青蝉抬眸,放眼一看,这才发现溪边星星点点,入目尽是飞舞的萤火。

    只是萤火再美也勾不起青蝉的任何兴致。她沿着溪流行走,将一切都抛诸脑后,却仍旧走出一脸的潮湿。

    眼前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青蝉越走越快,她走得太过匆忙,脚下屡次被裙裾绊到,踉踉跄跄,险伶伶没有跌倒。

    这样的狼狈,这样的狼狈啊……怎么就不能从容一点呢?不过是将姜无忧从内心里剜去,她本来便不该在那里出现的,不过是恢复如初,怎么就会这么心痛?

    真的痛,连带着每一次的呼吸,都是针扎一般。

    ——且再痛这一次吧。过了今夜,便什么都好了。

    “青蝉。”

    昏头昏脑的青蝉陡然听到一声轻唤。

    姜无忧?是姜无忧在唤自己?青蝉短促地吸着气,胡乱擦了脸上泪渍,有些不确定地支起耳朵,就又闻一声:“青蝉。”

    真的是姜无忧啊……偏偏是在她哭得这么难堪的时候。

    青蝉勉强收起泪,拿衣袖捂住眼睛,擦了又擦,才犹犹豫豫地回身。只不敢抬头,怕被对方看到自己通红的眼睛,怕被对方质询为什么哭了,更怕自己失去理智,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口。

    姜无忧已在几步开外的地方,随着青蝉回身的动作,她抖开手间硕大的布袋,无数微渺的光芒从中倾泻而出,短短时间内便在她身前凝成一张巨大的光网。

    ……萤火?

    青蝉情不自禁抬首,萤火流转,绿幽幽的就像缀在夜空的星星,一闪又一闪。

    二人身处光网两侧,隔着这无穷尽的萤火屏障,姜无忧带笑的眸光比星辰还要璀璨。只见她随意地弹指一挥,光网应势裂出缺口,幽幽碎片霎时冲青蝉扑面而来。

    青蝉屏住呼吸,睁大眼睛。

    夜风撩着青蝉的发丝往后飘去,她恍恍惚惚仰着头,流动萤火的点点绿光投照在她脸颊上,眼瞳之中的光点时隐时现,那里面映出姜无忧似笑非笑的眉目。

    青蝉怔怔的,不甚清醒地困在萤火中央,脑中的那根弦,“噌”的一下断裂了。一股灼热自心头汹涌地烧到眼眶,泪水再次奔流,她却连掩饰都不会了,压抑沉闷地哭出声来。

    姜无忧:“……”

    姜无忧状若无意地掸掸衣袖:“也不必感动得热泪盈眶。”

    话毕,见青蝉依旧哭得投入,姜无忧:“……雕虫小技罢了。”

    青蝉摇摇头,慢退一步,又突的上前,整个人扑进了姜无忧的怀中去。

    姜无忧:“……”

    原本正欢快飞舞着的萤火,诡异地停在半空里。

    时空仿佛静止,只有青蝉断断续续哽咽的声音:“你……姜无忧……”

    姜无忧愣了好久,回过神,听青蝉又抽泣着:“我……”她抓紧了姜无忧,急切地仰脸看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姜无忧的手悬空在青蝉身侧,不知是要推开她,还是想要安慰她。两人四目交接,耽搁了会,姜无忧红唇开合,说道:“世间美景何止万千,只简单一出萤火之舞便叫你哭成这副邋遢模样,出息!”

    她话里话外十分有嫌弃青蝉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的意思,但却没有追究她不打招呼就如此贴近的罪过,并就此做出了相关解释:“……不过是看在你哭得这么难看的份上,勿要得寸进尺打湿我衣襟!”

    话音落,萤火翅膀很缓慢地扇了扇,重新围着二人流动起来。

    姜无忧的语气虽然嫌弃,但内容却令人温暖又感动。青蝉的急切便如充盈鼓胀的泡沫,被姜无忧这两句话轻飘飘地一戳,奇迹般地平复下来。她抹掉泪,磕磕巴巴的:“我……是我错了。”

    “……”姜无忧莫名道:“什么?”

    青蝉拖着鼻音:“……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该对你生出任何非分之想。”

    她说着,眼泪又流出来:“……能与你相识是多么幸运的事,可这一切都被我毁了!我为什么要不自量力的一头栽进去,不该动的心思,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它冒出来才对啊!”

    “可是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我每时每刻都怕失控。你对我好一些,我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你态度冷淡,我又忐忑不安,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我……”

    青蝉说不下去,眼泪簌簌往下滚。四周静的连夜风拂动的声音都消失了。时间慢吞吞地走,姜无忧没有开口。

    此刻的青蝉,说不出是后悔还是解脱。姜无忧眉间轻蹙,青蝉猜不透她会怎么看待自己,会厌恶自己吗?……厌恶也没有关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无忧道:“不要哭了。”

    她的声音里也听不出情绪,青蝉点头,说:“好。”

    她埋着头还是在落泪,只是加快了擦拭的频率。

    姜无忧:“轻一点,脸都红了。”

    姜无忧抬眸,望着眼前又一次停住身形的萤火,挥了挥衣袖,将它们都驱散了。青蝉看她表情一味只是冷淡,心脏便如沁过了严冬的冰水,冻的都察觉不出痛感了。她认命地吁了口气,想这样也好,既然说开了,也就彻底死心了,以后避开不见免得尴尬,反而是好。

    她迟钝地躬身,一字一字蹦出来:“想来……从踏入白鹤城开始,城主便得了消息的。我还是不耽搁,这就回主殿去吧。今夜之事……”

    青蝉看着姜无忧,分明是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到了最后,只是那三个字:“……对不起。”

    青蝉转身,挺直脊背往前走。

    姜无忧看着她离开自己越来越远。

    青蝉低头走,脑子里是木然的。摸摸脸颊,泪痕还在,只是眼泪已经不再往下淌了。

    视野下方出现一袭白色袍角,青蝉抬起通红的双眼,姜无忧。

    姜无忧:“情感二字,太过沉重。”

    青蝉静静听着。

    姜无忧又道:“素图为了救我,丢掉了性命。担负起情感,一着不慎便是万劫不复。……那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青蝉扯扯嘴角,想送自己一个苦笑,那笑容进行到大半,姜无忧的声音第三次响起:“但是认识你之后,我才体会到素图当时的心情。情感不仅是软肋,更是利器,在令人破绽百出的同时,又无坚不摧。”

    青蝉:“……”

    青蝉:“!!!”

    姜无忧慢慢靠近:“你我心意相通,情感让你踌躇不安、备受煎熬的同时,我也经历着与你类似的感受。……你何错之有?遇见这样的你,是我的荣幸。”

    青蝉的泪水,随着姜无忧的话语悄无声息地爬了一脸,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捂住嘴,想笑又想哭。

    姜无忧的指腹从青蝉眼下划过,轻声言语道:“我曾想过逃避,青蝉,你比我勇敢。”

    她似不习惯说这样的温言软语,别扭地皱了皱眉。

    现在才知道,自己在乎的人,原来也一样在乎着自己。青蝉“哇”的一下,放声哭出来。

    姜无忧不太想破坏气氛,但青蝉眼泪鼻涕全部招呼上来,她终究还是没忍住:“能不哭吗?……真不好看。”

    ☆、【第九十章归来】

    姬莲生独自走在狭小冗长的甬道里,周围一片漆黑,前路没有尽头。她走过一程又一程,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要去往何方,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人陪伴。她孤独地走下去,走下去……直到耳边传来一连串清晰的私语:

    “你想要得到什么?”

    “你得到了么?”

    “你开心么?”

    冰凉吐息喷洒在姬莲生耳后,那种不怀好意的口吻,令她猛然睁开眼。

    入目是熟悉的纱帐,姬莲生擦掉魇出的冷汗,花了点时间才让自己回归到现实。她重新闭上双眼,安静躺着,心内却始终无法平复。既然睡不着,便干脆坐了起来。

    守在帐外的侍女听到动静,急忙拔亮烛光:“大人,您醒了吗?”

    姬莲生心不在焉地应声:“取杯热茶于我。”

    侍女依言奉茶,姬莲生少少喝了一些润喉。那侍女毕恭毕敬地低着头,又道:“大人,奴婢有事要禀。”

    姬莲生递还茶杯,轻轻道:“说。”

    “您说只要浮光回来,不论何时都要回禀。——浮光一刻钟前回府,唯恐大人会召见,一直在屋外候着。”

    姬莲生听到“浮光”二字,目光有瞬间的放空。她缓慢束了发,道:“那就让她进来吧。”

    “是。”

    浮光捻着安神香进屋,征求姬莲生示下:“我听她们说,大人近来时常睡不安稳,是否需要燃一些以助睡眠?”

    姬莲生撩起薄被,坐到床沿上,一身淡色里衣,看着浮光,没有反对。

    浮光将香投入香炉,看青烟袅袅散开,这才回身,朝姬莲生行礼:“大人,浮光回来了。”

    姬莲生点头:“一路辛苦。”

    浮光忙道:“大人折煞属下。……此次幸不辱命,一切都算顺利,没有如上次那般跟丢目标。姜大人现已回了白鹤城,……青蝉姑娘也已经回到主殿。她们经过何处,发生何事……属下都已详细记下。”

    谈吐间浮光表情略不自然,说完,掏出随手携带的小札,跪行至榻边,呈给姬莲生。

    姬莲生目光落在小札的封皮之上,烛火昏黄的光亮,使她的面庞看起来有些奇异的柔弱。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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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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