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们也不确定这招是否真的能行,云采夜和他小徒弟若是知道了他们计划后决定帮他们,那就是逆天改命的事了,天道就算动不了烛渊,他也一定会那云采夜和他身边的人开刀的。
    云采夜垂眸,望着地府乌压压的地砖缄默片刻,而后问道:“那玄九明呢?”
    秦卿嗤笑一声:“算了,我带你去看看他们。”
    说完这话,秦卿便移形换影陡然行至云采夜身边,扯住他的袖子就带着他往外跑。
    “他这一世,还是出世在相家。不过如今的相氏一族已经不再以占天为生了,不过是永安洲一个普通名望贵族而已。”秦卿带着云采夜来到永安洲的一处繁华之城,几个转身后便进了一座小院。
    他们刚到时,恰逢鸦白出世。那木门隔音不好,不仅能将内室婴孩嘹亮的哭声听得一清二楚,还能听到外室里几个人的对话:“多谢道长!多谢道长!若不是多亏了道长了灵药,我妻子还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一次!”
    “相老爷不必客气,这孩子与在下有缘。”
    这声音干净利落,带着年轻男子特有的温润,但最重要的……这分明就是玄九明的声音!
    第106章 大典1
    云采夜回头朝秦卿望去,秦卿对上他的眼神后便抿了抿唇,有几分尴尬道:“咳咳,玄九明没死,那是我和缚君骗你的。”
    “我已经知道了,不过……”云采夜面上有几分纠结,诡异地望着秦卿,“这就是你给他开的后门?”收一个名望贵族的后代做徒弟?
    “我原先是打算直接让玄九明投个好胎的,不过我手一抖不小心勾错了……”秦卿有些心虚,“他如果一直在山间做个道士,日子肯定会过得无比清苦……”
    但玄九明若是收了鸦白做弟子,相氏肯定会好好待他,不说重金相待,但一定会保他衣食无忧。
    云采夜挑眉,接过他的话道:“所以你就把他们两个凑到一块了?”
    说完这句话,云采夜便抬脚走到木门便,准备从门缝中看看鸦白这一世的模样。
    然而他才一动,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就被秦卿扯住了:“诶,你别去啊!玄九明现在得了神格修为可不比从前了,靠得太近他会发现我们两个的!”
    秦卿既然如此说,云采夜只得停下脚步,恰在这时,又听屋里的玄九明说道:“这孩子虽双目失明,但却生在天权星下,煞曜不重,必然富贵绵远,就叫他天权吧。”
    闻言,云采夜猛然回头:“他瞎了?”
    “嗯。”秦卿叹了口气,“这事鸦白转世之前我就和他说过了,他若想不要这可窥天命的能力,就只能生生世世做个双目皆残的废人,如此才可不与天道相冲,安稳渡日。”
    云采夜沉默了片刻,又问道:“那霜承呢?”
    秦卿负手而立,在门外走了两圈道:“霜承啊,他还在长雪洲呢。他原本就是长雪洲的冰泉涧中一块没有思维的万年玄铁,得了鸦白一滴血才开了灵智。我无法送他投胎,只能让将他的魂魄封在一块蓝玉中送回冰泉涧。等鸦白及冠后,玄九明自然会带他去找霜承。”
    秦卿话音一落,屋阁的木门就骤然而开,玄九明从里面出来,直勾勾地看着云采夜和秦卿。
    虽然他们踏入人间界时便敛去了身形,但玄九明的眼神总给云采夜一种他已经看到他和秦卿了的感觉。
    “你方才说……和他靠得太近的话他会发现我们?”云采夜垂下眼帘,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低声问道。
    秦卿愣了一会儿,才说道:“好像是的……”
    云采夜叹了口气,拍拍秦卿的肩膀:“他毕竟是个会抓鬼的道士,你小心一些,我先回去了。”
    秦卿:“……”他把神格给了玄九明,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云采夜不想过多地参与秦卿和玄九明之间“恩怨情仇”,玄九明一开门,他马上就扔下秦卿跑了,反正鸦白和霜承的下落他已经知道了,那剩下的一切就不关他的事了。
    御剑行至半路,天上竟然坠下了丝丝细雨,朦朦胧胧地在山间腾起阵阵白雾,将原本连贯的山路断开,埋进缥缈的重重云雾里。
    云采夜见此便收了渡生,撑起一把青伞从破云峰上的登仙路逐阶而上。
    登仙路上除了他之外还有很多凡间修士,他们全然不管那些细密的雨丝,仅在周身撑起一层淡蓝色的灵气罩,几人成群说说笑笑的,口中念叨着什么“从天而降鱼骨头”一类的趣事。
    他们心神不定,便一直在山路间打转,云采夜几步就甩开了他们,望着霂霡的小雨出神——他当年登山时天上也是下着这样的小雨,破云峰上也还没有他修筑的仙磐石梯,前路云雾渺渺,全然不知山峰的尽头在何处,但他仍是凭着满身毅力,登上了这九重天。
    后来更是在这条路上遇见了烛渊。
    如果没有烛渊,只有他单独一人面对鸦白,他一定撑不过来吧?
    云采夜叹了口气,不知自己心中这满腔感慨从何而来。也许是因为他在这破云峰上待了三万年,也不及近期来千年不到时光里经历的这些事多,现在想来,这段时间果真如梦一般,如今一切重归宁静,反而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然而云采夜走在登仙路上时,心头还萦绕着许多凌乱的思绪,千丝万缕如同细密粘黏的蛛丝一般搅乱他心绪,但他回到水云阁后,却再也无暇顾及这些了。
    因为他的鱼,他在桃花苑绿池里养了好几千年的红鲤都不见了。
    渡生剑神最爱养徒弟,次爱养鱼,这是整个仙界都知道的事。
    可当云采夜站在沐月台上看了一会,又绕着绿池走了四五圈,也愣是找不出一条红鲤后,便震惊得说不出话。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去了一趟地府,又在人间界徘徊了一会,在前前后后加起来不到一日的时间里,他的宝贝红鲤就全都不见了。
    “师尊?”烛渊站在云采夜身边,微微蹙眉喊了他一声。
    “烛渊……”云采夜怔怔地转过身体,拉住小徒弟的手,“你知道师父的锦鲤去哪了吗?”
    他回来时没在屋子里看到烛渊,便掀了纱帘到桃花苑中寻人,然后便一眼看到了站在一棵桃花树下不知道干些什么的烛渊。他先是带着笑喊了一声他,结果才往前走了几步就发现了不对劲了地方!
    他的鱼呢?!
    怎么一条都没有了?!
    明明他走之前还有几十条呢,怎么一天不到的时间里就全部消失了?
    云采夜不由想起了几年前他苑里红鲤神秘失踪那事,他的桃花苑人间界相连,绿池有一角是破云峰瀑布的源头,于是他以为那几条锦鲤是不小心越过了绿池那处缺口的石阶,掉到人间界去了,并没有太在意。
    可是一条两条锦鲤掉下去了还说得通,三条四条不见了他也还是能接受,但总不可能一整池的红鲤都掉到人间界去了吧?!
    “不知道啊。”烛渊一脸无辜,“弟子方才在苑中散步,一回头便瞧见了师尊,并没有在意绿池里的红鲤,若不是师尊问起,弟子还发现不了那些红鲤不见了呢。”
    烛渊这话说得很有技巧,一来表明了自己眼中“除了师尊其余的什么也看不见”,二来还撇清了自己和红鲤失踪的关系,他没有发现红鲤不见,就证明在云采夜回来之前那些红鲤还在,只是在云采夜回来的一瞬才消失的。
    这事太过匪夷所思,云采夜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绿池,看了好半天也没发现一丝红影,便只能认命,心道也许真是绿池一角的那处缺口在作祟,才害得他的宝贝锦鲤们都掉下去了。
    虽是想通了,但云采夜还是有几分难过,毕竟那鱼他养很久了,感情不浅,如今全部失踪对他打击的确有些大,便站在池边喃喃着:“……怎么会都不见了呢?”
    烛渊看着青年满脸失魂落魄,便抬手将他揽入怀中,吻了吻他的发丝:“师尊不要难过,以后再养些新的就成。”
    云采夜沉沉地叹了口气:“嗯。”
    烛渊见他注意力终于不在那些鱼身上了,便挽唇笑了起来,红瞳里满是餍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和云采夜这几日不在水云阁,那些鱼像吃了大补丸一样蹭蹭地直长,一条两条油光水滑胖得都游不动了,肥得他心痒难耐,一不小心就全吃了。
    幸好他发现了绿池边上竟然有个缺口通向人间界,他便把鱼骨头全扔下去了,还顺便把原本埋在桃花树下的那几条也毁尸灭迹——师尊也真是的,养他就够了,干嘛还要养鱼?
    云采夜靠在小徒弟宽厚的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再次再心里感叹:有小徒弟陪在身边真好。
    不过云采夜没忘记正事,问他道:“烛渊……你不是这六界里的人对吧?”
    烛渊沉默了一会,说道:“嗯,我在的那个地方……和这里不太一样。”何止不一样,简直天差地别,但时就因为差的太多,他不知道该如何向云采夜解释。
    云采夜本来还想接着问怎么不一样,然后转念一想——不对啊!小徒弟还是个蛋的时候就在自己怀里孵出来的,后来更是一个被窝睡到大,他能接触到的明明都是六界中的人和事,而他现在却说“我在的那个地方和这里不太一样”,这分明就是知道自己故乡的事!
    “你……”
    云采夜从烛渊怀里起身,蹙眉才开口说了一个字,已经将察师尊颜察观师尊色这招练至炉火纯青的烛渊立马道:“不过这是弟子去了枉死城之后才知道的。”
    哦,他也是去了枉死城才知道了自己前世的事,小徒弟知道他不是这六界的人也是很正常的。云采夜闻言又靠了回去,还在心里责怪自己居然没有给小徒弟足够的信任。
    “那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的吗?”云采夜想了想又问道,“师父捡到你时,你是被埋在仙磐石底下的。仙磐石梯是为师亲手铺筑,但师父筑梯时并未在破云峰上发现你的踪迹。”
    “不知道。”烛渊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来到这的,他来这之前就已经死了,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云采夜,若不是云采夜今日提起这事,他还不知道自己是从仙磐石底刨出来的。
    第107章 大典2
    云采夜这下只觉得小徒弟的来历简直和他的红鲤失踪一样神秘,来无影去无踪的,不免有些担心:“那你会不会……”
    烛渊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怕自己突然消失,回到他原本的那个世界里去。不过发生这事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且不说他在那个世界已经死了,回去的机会小之又小,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死之前,主星上的亚犹龙也因内战死得差不多了,他回去又能干什么?
    “师尊这么担心我的话,不如想个法子赶紧把我拴在身边啊。”烛渊捏捏云采夜的手指,在他耳边打趣似的说道。
    谁知青年却当真了,答应道:“好。”
    烛渊一愣,又开口问了一遍:“师尊?”
    云采夜蹙着眉,脸上有几分焦色,说出口的话语却是严肃又认真:“先前师父就说过,等你伤好了我们就举行合籍大典。而现在你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总不能让你没名没分地跟着为师……”
    烛渊哑然失笑,他没想到青年居然如此认真,还说什么“没名没分”,明明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应该是青年更吃亏些才是,到头来竟然还是云采夜先向他“求婚”。
    不过这样的好事他断然是不会拒绝的,于是又捏了捏青年因紧张而有些汗湿的手心道:“好。”
    听到小徒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云采夜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他之前还有些担心小徒弟会因为自己迟迟没给他个名分而生气呢,但眼下看来小徒弟果然是十分爱他的。
    其实他方才刚把那话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了,别人成亲都是十里红妆,聘礼几箱几箱的往外抬,而他和小徒弟虽都为男子不必在意这些,但也不能什么都没有就这样贸然“提亲”啊。
    云采夜想了想,自己这三万年来虽然收了不少好东西,但大部分都分给弟子们了,还有一些在烛渊破壳后就放到他暖阁里去了,自己这边剩的宝贝并不多了,而他总不可能像给其他人送礼那般给小徒弟送剑符吧……
    要怎么办才好呢?
    烛渊并不知道他师尊脑袋里弯弯曲曲地想了这么多东西,毕竟主星上的亚犹龙都是穷逼,他们不出去攻打其他星球的话,就只能到深海里抓鱼喂老婆,还得整日提防着鱼抓不到却被深海巨兽弄死,所以他们的求爱顺序一般都是这样:给你吹几口漂亮的蓝色火焰,你也觉得漂亮的话,就是对我有意思;然后再把自己灵魂扣掉一个小角,凝成灵魂石送给对象,美曰其名——把我的灵魂都给你。
    但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穷,送不起其他更好的礼物了。
    亚犹龙一开始决定入侵其他星球就是这个原因:吃不饱,娶不起对象。
    下海捉鱼的好多龙都被深海巨兽嚼了,而亚犹龙又是个除了会打架以外毫无用处的种族,论智商,他们比不过能发明各种奇奇怪怪东西的纯人类,好不容易在武力值上能够吊打半个宇宙了,偏偏天敌就住在自家老窝里,憋屈死了。
    烛渊对比了一下他和老品种亚犹龙的区别,觉得自己还是很有优势的,起码他和深海巨兽对上的话,死的人肯定不会是他。而且这个世界的鱼实在是太好抓了,云采夜要是想吃鱼的话,他能抓一把给他!
    所以他完全想不到云采夜在纠结的事。
    而云采夜第二天就把自己存了三万年的仙灵石全部取出来了,重金到天衣坊聘请裳兰仙女为他定制一套喜衣。
    当眉目如画,丰姿如玉,仿若天人的青年将沉甸甸一个锦囊交到裳兰手中时,她几乎是崩溃的。那一日,她终于尝到了半个仙界仙女们同时失恋的痛苦。
    这世上,有什么事是比你暗恋的人让你为他和他对象做一套喜衣更残忍的事呢?
    裳兰觉得,答案是没有。
    不过裳兰觉得她还是比其他仙子幸运一些的,毕竟她那日在生辰宴结束后就见过剑神和他小徒弟拥吻的情景,早就做好了这一日到来的心理准备,不像天衣坊里其他仙子,听到这个消息后满脸都是肝肠寸断、痛不欲生的表情。
    剑神大人要举行合籍大典了,合籍对象居然是他那丑不拉几的小徒弟!
    云采夜前脚刚出天衣坊,还未走到云剑门,这消息便如燎原之火迅速烧遍了整个仙界,炸得众仙猝不及防。虽然他们早有耳闻剑神大人已有心属之人这一事,可他们千猜万猜,也万万没有想要那人竟然是他的小徒弟烛渊。
    烛渊是何许人物?
    这问题若是在剑神刚把小徒弟捡回来那段时间,众仙会说那是一颗极丑的黑蛋,而放到烛渊破壳之后,则变成了从未见过的奇兽黑坨坨。到了烛渊成年能化形之后,众仙觉得他五官轮廓分明太过凌厉,仍是其貌不扬,但据说剑术天赋极高,成仙未过百年就闯过了镇魔塔,而后来卞沙洲天雷一劫中更是以自身为盾护住了师尊云采夜,众仙对其赞不绝口。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能够平静的接受这对乱伦的师徒。
    仙界的人一向自诩为博文约礼的谦谦君子,而云采夜从前一向重礼守法,最是克己复礼,除了溺爱弟子这一点稍有诟病之外,再无其他短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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