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父 作者:鬼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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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蛇父 作者:鬼策

    还不敢哭,它却被关了三百年。

    之后,石小川时不时就跑到灵山观,不为别的,就为了找到那被关着的蛇妖。

    自己被关在黑暗的衣橱中的时候,总想要是有个人和自己说说话,那大概就不会害怕了。

    蛇妖应该也一样吧。

    当然了,他找了好几年,别说蛇妖,就连普通的蛇都没看到半条。

    每次去的时候,石松都会给他做些可口的饭菜,也顺便让他泡那据说对他身体很有好处的药澡,时不时还被石松强迫灌下去一些黑乎乎的中药。

    两个人关系越来越亲密,如果让石小川来说,也许石松才是他真正的亲人,而石家,只是他不得不寄生的临时寓所。

    石小川轻声说,“爷爷,我必须走出去,我再也受不了了,我知道我身体不好,这些年要不是爷爷用药给养着,可能我早就――”

    他说不下去了,其实从石松有时候看着他愧疚而又伤心的眼神,欲言又止的话语,那些在他身体好了之后依旧持续不断的药浴和中药,那些石松一再告诫的禁忌――不能在太阳下暴晒,不能喝酒,不能接触雄黄,不能与人群太过接近,不能近水,不能……

    石小川早就知道,自己不正常。“爷爷,就算我活不了很久,我也希望能在这些时间里活得开心快乐,多走走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人,我不想一辈子就缩在灵山镇。”

    石松轻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你就去吧,记住我和你说的话,我也会随你离开灵山镇,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的那本《蛇经》前一阵子终于有了眉目,要是有了这本经书,你就有救了。”

    “这么多年,谢谢爷爷一直照顾我。”石小川诚挚地说。如果不是石松的出现,他现在估计会成为一个心里只有仇恨和冰块似地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虽然在内心深处,血依旧冰冷,但是其下,却隐隐有着一股微弱的暖流淌过。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只要你将来不怨恨于我,我就已经知足了,石松心里想。

    两个人亲亲热热地说了会儿话,石松把一路上该注意的东西一一给石小川说明,其实也就是以前那些禁忌拿出来再重新强调一下,石小川听得连连点头。

    风是那么凉爽,星空是那么辽远,耳边蛙鸣虫噪,最后他睡着了――

    石松轻轻拿过石小川手里的小盒子,他睡觉的时候都没忘记把这盒子握在手心里,打开盒盖,就看到那条小白蛇高仰着头正在看着他,蛇信吞吐。

    他犹豫了半晌,最后叹了口气,又把盒子放回石小川的手心,“作孽啊,那几个孩子年幼无知了些,可罪不至死。”

    小白蛇尾巴一甩,“啪”地一声打在盒壁上,作为对石松这句话的回应,之后圈成一圈,继续晒月光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章字数放多点,做两次更新,换个新的更新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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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不要被外表骗了

    石小川最终没能离开灵山镇。

    虽然石小川中考过后,石爸爸就放出话来,就算他成绩再好,也不会送他念高中,家里经济紧张,作为哥哥的石小川就跟着镇上的一个包工头小老板南下去打工,既养活自己也能帮衬家里。

    石小川对这个倒是没什么意见,对于他来说,只要能离开灵山镇和这个让他窒息的家,用何种方式并不重要,他不需要考虑前途或者其他,因为他的生命就好像风中的蜡烛,随时可能会熄灭。

    可没想到,灵山镇中学对石小川非常重视,因为石小川的成绩不是一般的好,参加的大大小小的奥赛,基本上都能取得前几名,更重要的是,他还不是一科两科,而是全面开花,举凡数学、物理、化学,甚至计算机信息学,他都有涉猎,并且成绩斐然,对于这种苗子,一般的学校当然不会放过。

    早有市里面的重点中学给石小川投了橄榄枝,甚至连省里面的特招班都曾经和石小川联系过。

    这样有潜力的学生,如果放过的话,对学校来说是一大损失。

    其他学校的游说,石爸爸可以不理会,但是灵山镇中学的校长亲自上门当说客,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因为灵山镇中学的校长也姓石,是石爸爸的远房表叔。

    说起来,灵山镇至少有一半的人都姓石。

    最开始,这里仅仅只有三户姓石的人家聚群而居,经过几百年的繁衍生息,加上这里与世隔绝,土地却比较肥沃,战乱灾荒极少波及,人口就多了起来,慢慢地也有不少外姓人移居此地,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村落,规模逐渐变大,到了现在,已经是一个小小的镇级行政单位了。

    虽然已经是现代社会,但是灵山镇却还有着古老的石氏祠堂,以及由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组成的长老会,以前甚至可以掌握一个石氏子孙的生杀大权,现在权力旁落,但是依然主持着宗族祭祀。

    在外姓人眼中,石氏一族充满了神秘感,对于他们来说,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不是传统的春节、中秋节,而是每年三月三日的宗族祭祀。

    到了这一天,分散在外地的石氏子孙,不管远近,都会赶回来,实在今年赶不回来的,也会由长老们代着向祖宗告罪,请求祖宗允许来年补上。

    在外面混得好的石氏子孙很多,或位高权重,或财势喧天,却没有一个人敢于违背这个不成文的铁则,他们可能早已在外落地生根,但是永远会在灵山镇留下一处寓所,以便每年回来参加宗族祭祀时有个落脚的地方。

    有传言说,石氏的这个祭祀实际上是一种诅咒,因为不相信而拒绝参加的石氏子孙迟早会自食恶果,轻则一生困顿,子孙受累,重则家破人亡,断子绝孙,但若是虔敬祖宗,则能受其庇佑,所以在外面打拼的石氏一族出人头地的不在少数。

    石校长不紧不慢的和石爸爸聊着天,他心里明白石爸爸那点心思,却也不点破,只等石爸爸一提出什么困难,就三言两语的解决掉,比如学费问题,石校长说学校对于特别优秀的学生可以免学杂费,还可以提供一定的奖学金。

    石爸爸坐那儿闷头抽着烟,眉头紧锁,觉着有些不痛快,自己儿子的前途自己却不能决定,他就想把石小川送远点,眼不见为净,可再说下去,自己在亲朋和乡邻面前就不太好做人了。

    对孩子太苛!

    最后他无奈的点点头,算是应了石校长的要求,让石小川继续在灵山镇中学高中部就读。

    灵山镇中学是灵山镇唯一一所高中,十里八乡的孩子要继续念高中的,基本上都要到这镇上来,距离太远了的,也可以选择寄宿。

    虽然仅仅是一个镇中学,因为有丰厚的外界资助,教学设施以及师资力量比起市里面的重点高中也不遑多让,因此升学率相当的高,吸引了不少外县的学生到这里寄读。

    校区并不在灵山镇上,而是在其近旁的一个山谷里。

    一条整洁宽阔的水泥路连着柏油路面的主道和三面环山的山谷校区。小山谷面积大约一百亩左右,中间有一个狭长的小湖,湖边垂柳依依,教学楼、综合楼、图书馆、宿舍楼、教工楼等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间。风景非常秀丽可人。

    石小川在入学前专门拜访了石校长,两个人谈了会儿之后,石校长又慢悠悠的在开学前的某天晚上,来到了石家,和石爸爸商量了一会儿之后,石爸爸同意了石小川在学校寄宿的事,石校长还告诉石爸爸,准备让石小川在校图书馆兼职,这样也能赚点生活费,也算学校的优惠之一。

    石小川提着个袋子,里面放了几件换洗衣服,顺着柏油路往灵山镇中学走去。

    他故意选在清晨出发,路上还弥漫着薄雾,空气湿润而清新,路边不远处就是低低矮矮的小山,时不时传来鸟儿的鸣叫声,一切都很美好。

    小白懒洋洋地挂在石小川的手腕上,细细的身子绕了一个圈,从远处看,像一个白色的不规则的绳链,它的伤已经大好,前天蜕下了那身受伤的蛇皮,现在一身莹润洁白的蛇皮,一点也看不出前几天恹恹的样子。

    原本石小川打算等它伤好了就放生,结果试了几次,它都爬了回来,最远的一次,石小川乘着公交车到了十几里地之外放生,想着这回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结果当天晚上他一觉醒来,就看到小白躺在书桌上做着月光浴,蛇信吞吐,看到他醒来,爬了过去,盘在石小川的枕头上,看起来是打算长期在这安营扎寨了。

    石小川轻笑出声,其实他也舍不得送小白走,这十几天的相处,他早已经把小白看成一个不会说话的朋友,他和它唠叨着自己所有的心事,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和怨愤。

    他以为自己不久就要南下打工,身边带着一条蛇,容易引起骚动和惊慌,所以才打算把小白送走,但是现在情况变了,他既可以离开家,又不用出远门,当然可以带着小白在身边。

    不远处的薄雾中出现一个轻飘飘的人影,石小川眼皮一跳,莫名觉得心惊肉跳起来。

    石小川停在路边,手指摸着小白凉凉的细长身体,眼看着那飘忽的人影渐渐走近。

    说真的,石小川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能把普通的白色休闲服穿得看起来这么鬼气森森。

    这是个瘦弱苍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如同纸片儿一样的男人。

    他走得很慢,好像有些精疲力尽的样子,白色的休闲服在他瘦削的身体上晃荡,在经过石小川的时候,用眼角的余光冷淡的扫了他一眼。

    在他经过了之后,石小川才回过神,这个男人应该不是附近的人。

    毕竟,只要看过他一眼,就绝对不会忘记,他苍白病态却极其精致漂亮的脸。

    这世上有个词叫冤家路窄,大概就是形容目前这情况的。

    石小川暗暗叹了口气,人怎么就这么麻烦,命运的爱好大概是恶作剧,一大早赶到学校来报道,就看到贴在墙上公告栏,红纸黑字的写着班级成员目录上赫然包括着镇上所有与自己关系不好的同龄,包括石辰和王沛。

    这两人躺在医院大半个月,养得膘肥体壮,家里人心疼,补品炖品轮流着上,活生生把两孩子喂成了猪!

    当然石小川是不会承认自己说得过火的,其实人家石辰还是体体面面的一个俊朗后生,凭着那张白生生的脸以及讨巧的嘴,深得附近大婶大妈的喜爱,逗得她们咯咯的笑。

    可他再得大婶大妈的喜爱,石小川还是讨厌他,尤其讨厌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那恨不得把他吃了的凶狠。

    石小川就想不明白了,石辰为什么会这样讨厌他?

    记忆里,自己并没有得罪过石辰,他从小就乖巧,敏感的知道自己不受待见,都是躲着镇上那些孩子的,别说一起玩了,连话都没说过几句。远远地看到了,他都是宁肯绕道走的。

    他皱着秀气的眉头,与这几个人同班,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就不太可能会好过了,原本以为十里八乡的同龄人聚集在一起,镇上的打散到各个班级,那么遇到那些特别敌视他的人也就几率不大了,结果呢?人算不如天算。

    那个路边遇到的苍白病态的少年就站在他男人就站在他身边,石小川觉得,光站在他身边,就感觉到从那削瘦的身体上透出的丝丝凉意。

    石小川也没力气去管他什么事了,转身,就往后面的学生宿舍楼走去。

    这个时候的宿舍管理员刚起床,他有些不清醒的看着眼前的新生,“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啊?”

    “早点来没那么挤,今天不开学日,人多嘛。”石小川抿着嘴笑,解释说。

    “那倒也是。你是哪个班的啊?我给你查查看你宿舍是多少。” 宿管是个年级快六十岁的老人,他拿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学号,名字,班级以及宿舍,手臂伸直把纸举远点,他在那张纸上来来回回找了一遍,“噢,在这儿,你住四楼,406。”

    他翻开抽屉,在一大串钥匙中翻找,嘴里念念有词,“406,406,找到了,钥匙给你,押金十块,这钱,你毕业还钥匙的时候会退,签个字就可以了。”

    石小川拿着薄薄的一片钥匙,上了四楼,打开406寝室的门,里面很是脏乱,灰尘就不用说了,地上还有些垃圾杂物,带着宿舍上一任使用者的痕迹。

    他挑了靠窗的那个铺位,把东西先扔在桌子上,开始动手收拾起屋子,这干惯了的事效率就是高,不一会儿房间就收拾好了。

    外面太阳已经高高挂起,虽不是盛夏,却余威仍在。

    石小川擦了擦脸上的汗,直起腰,总算差不多了,把宿舍全部整理了一遍,顺便把边边角角都擦洗了一番,整个焕然一新,看起来倒有点迎接新生到来的感觉了。

    其实石小川并不是那么勤快的人,但是谁叫人从小练出来了呢,何况他本身又有点洁癖,受不得脏乱,所以只好劳动自己了。

    他听到宿舍门一响,应该是室友来了,想着应该给彼此一个好印象,转过身,就想打个招呼,可惜,看到门口那个依着门框的人他就这个意思都没有了,因为这个人是石辰。

    石辰大咧咧的看了看宿舍,也没打算搭理石小川的意思,越过石小川,走到石小川选中的那张床前,“不好意思,这床我要了。”

    说完,直接把石小川放在床上用来占床位的袋子拿下来丢在了隔壁床上。

    石小川默默走过去,提起自己的包,走到对面那张床上。

    对于这种明显的挑衅行为,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念了句,幼稚,然后就很无奈的妥协了。不过,他也不想与石辰比邻而居,能远一点是一点。

    这宿舍总共能住五个人,公寓式的套间,上面是床下面是可以放电脑的桌子,边上是个大衣柜,房间附带卫生间和小阳台,石小川倒是挺满意的。

    石辰虽然把石小川的东西拿了下来,自己却没有放任何东西上去,外面走进来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一人提着好几个箱子、包、袋子等,走了进来。石小川这才想起来,石辰是灵山镇最有权有势的石大富的儿子,当然用不着做这些小事,自然有人把他伺候得妥妥帖帖。

    说起石安清,那也是个传奇人物,虽然名字看起来很是雅致,实则本人是个大老粗。

    天生头脑灵活,十几岁就出了灵山镇到外面闯,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钱财滚滚而来,镇里的人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有多少资产,只知道连市长都要看他面子,省长都称兄道弟,就这个人物,要不是上回儿子重病,灵山镇的人也难得看到他。

    因为灵山镇奇怪的风俗,所以虽然钱多得可以用来扔,但是他的儿子却并没有带在身边,而是让他留在灵山镇念书,每年的寒暑假会接到身边享天伦之乐。

    其实石小川有时候觉得为什么不能让石辰在外地读书,每年三月三回来一趟呢?有钱人的思维真难以理解。

    那两个男人也是石安清派在石辰身边的保镖兼干杂事的,到底是训练有素,二十分钟就把所有东西收拾好了,连床都铺得整整齐齐,然后他们问了问石辰还有什么事,石辰挥挥手,让那两个人先走了。

    石小川爬在床上不紧不慢的整理着床铺,偶尔注意床边,看到石辰背对着他,拿着个笔记本电脑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石小川悄悄爬下床,想在不惊动石辰的情况下,拿着通知书去报到注册。

    手握在门把手上,拧开门,就要顺利脱逃,却被身后一个声音给阻止了,“做什么去?”石辰双手抱胸,站在那儿问他。

    “去报到。”石小川轻声回答,低垂着眼。他不知道石辰打算做什么,反正他已经决定不会忍气吞声,如果做得太过分,他也会反击,让他知道自己不是软柿子,任凭怎么捏都不会反抗。

    石辰傲慢地看了他一眼,说:“我也去。”

    “走啊。”他不耐烦地看了看呆愣住的石小川,不耐烦地说。

    对于这种程度的恶言恶语,石小川完全可以接受,比起石妈妈的咆哮和石爸爸的竹条,这些都是小意思,他跟在石辰后面慢慢走着。

    作者有话要说:今明两天考研呢,祝所有的考研党都能考上自己心仪的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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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蛇性本淫(补完)

    灵山镇中学高中部对于石小川来说,并不是陌生的地方。

    小时候调皮,总是抓住一切机会往外面跑,这个山谷就曾经是探险的地点之一。

    虽然他总是在学校放假,校园里空空荡荡的时候才摸进来,石小川喜欢这个山谷,也喜欢高中部里那些古老的建筑。

    尤其是那栋民国时期留下来的洋房,曾经的雍容大气变成了现在的宁静幽雅,常青藤爬满了整个墙壁,从屋檐上垂下,遮住了那些精致的雕花窗户以及洁白的石头墙面。

    整个校园里,只有这栋建筑从来没有人居住过,一直空置着。

    石小川偷跑进来玩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想象这栋他喜欢的房子里曾经住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

    石小川低着头,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轻声和自己的班导师说着自己的请求。

    舒老师的五官有些滑稽,嘴部突出,狭长的脸总给人一种獐头鼠目的感觉,虽然戴着一副银边眼镜却没有增加一点斯文的气质。

    他扶了扶往下滑落的眼镜说:“这个问题学校已经考虑过了,每个学期都将提供一些勤工俭学的岗位,我查查看。”

    他翻了翻手上的一张纸,“现在有两个,一个是图书馆的临时助理,主要参与图书馆的日常管理工作,借还书以及整理凌乱的书籍,这个工作时间比较长,而且是晚上,另外一个食堂的杂工,主要就是中午或下午食堂最忙的那一个半小时打打下手,你可以选上午或下午任意时间段,你觉得哪个比较适合自己?”

    石小川毫不犹豫地选了前面一个。

    其实明天才会正式上课,他拿着班导师给的一张字条找到了图书馆。

    这是一栋外表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的建筑。

    五层的楼房,外面是灰色的砖墙,斑驳的青苔爬满了整个墙面,从远处看,这栋楼房就好像要被这些黑油油的植物给淹没了一样。

    也许天下所有的图书馆都是这样。

    安静、整洁,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肃穆和压抑。

    石小川站在二楼转弯处的圆形窗口边,浓密的树枝把窗口遮得严严实实,只从叶隙间漏出那么一星半点的阳光。

    石小川喜欢这种阴冷和凉意,他觉得自己天生就该呆在这种地方。

    他用手指尖摸了摸凉意沁人的玻璃,心里想,难怪别人都躲着自己。

    他和图书馆二楼的管理员,一个叫萍姨的女人说明了来意。

    这个中年女人面黄肌瘦,两眼无神,她无精打采地拿过石小川递过来的纸条,随便看了一眼,扔在了一边,“总算派人来了,累死我了。”

    石小川微微低着头,目光越过她,看着这间极宽大的房间内,那层层叠叠望不到头的书架,隐约间可以看到有些人正在书架那儿。

    萍姨有气无力的把工作内容说了一遍,其实很简单,进来的学生出示学生证,之后自由的在书架选书,选好了之后拿到工作台,一本本扫描过后,就可以把书带出图书馆,而还书则更简单,连学生证都不用出示,直接把书放在工作台,让管理员直接扫描确认即可。

    萍姨示范了一次如何操作,石小川记忆力很好,一遍就已经把流程大致上弄清楚了。

    这个枯瘦的中年女人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意,“每天晚上六点半到九点半是你的工作时间,周末闭馆休息。”

    石小川点点头,然后坐在萍姨身边看她如何工作。

    他发现萍姨的一举一动麻木而机械,脸上也没有丝毫表情,有学生来工作台的时候就工作,没有学生的时候,她就一动不动的发呆,身上总有种精力枯竭的感觉,好像在风中摇曳的烛火,忽明忽灭。

    六点半。

    萍姨满脸疲惫的下班,留下一个电话号码以防发生石小川无法解决的意外事件。

    整个书库都被白色的灯光照得通透,静谧而幽远。

    图书馆对于这重点高中来说,应该是学生聚集的热点场所才对,但是从现在看来,不知为什么,这整个书库居然一个学生都没有。

    大概是还没正式开学吧,石小川拿着一本从旁边还没分类入库的书堆中抽出来的书边看边想。

    不过这房间的空调是不是温度调得太低了,他穿着单薄的夏季校服,觉得后背有些凉飕飕的,他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趴在了桌子上,他睡着了――

    窗外树叶悄然落地的声音扑簌簌漫入安静的房间。

    有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天花板上慢慢浮现出来,它从天花板上掉下来,落在地上,慢慢地从地上扭动着拱起,变成了一个半透明的物体,渐渐地越来越凝固,浓得像团墨汁,五官清晰可见。

    它伸出手,摸上石小川的脸。

    睡梦中的石小川打了个冷战,好像有感应似地,缩了缩脖子。

    黑影的手换了个目标,它看中了石小川的脖子,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皮肤下清晰可见,充满了活力,以及让人着迷的精气。

    它的手黏糊,又化为了黑色的浓雾,弥漫在石小川的颈间。

    石小川眉头紧皱,呼吸渐渐急促,他做了一个噩梦,梦中的他被个黑色的东西紧紧绞缠,他拼命挣扎却只是让束缚住自己的东西越来越紧。

    他快要窒息了!

    他猛地睁开眼,急促喘息,他擦掉额头上渗出的细小的汗珠,摸着自己的喉咙,那儿好像还被什么卡着,呼吸不畅。

    还好,只是个梦。

    他心有余悸的想,梦中濒临死亡的体验让他有些恐惧。

    石小川茫然的坐在那儿,他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活不了太久了。

    天花板上黑色的阴影正在慢慢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校道两边树木在昏黄的路灯下摇摆着,影影绰绰。

    石小川魂不守舍的走在路上,突然他停了下来,抬头看着不远处,那栋洋房里居然亮起了灯光。

    他按耐不住好奇心,悄悄地走过去,一个模糊的影子印在窗户上,这栋无主的房子终于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这栋冰冷而没有一丝人气的建筑,就因为这一束并不明亮的灯光而开始生动起来。

    石小川觉得连自己刚才并不太好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回到宿舍,四个室友正聊得热火朝天。

    石辰一看到石小川走进来,本来笑着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他蹭地站起来,拉着石小川就往天台上走。

    石小川一边挣扎着,一边喊,“干什么?”

    “有点事告诉你。”石辰说。

    石小川有些愣愣地看着石辰严肃的脸。

    夜晚的天台没有了白日的燥热,凉风习习,倒是个乘凉的好地方。

    石辰双手抱胸,大喇喇的站在石小川面前,问:“你晚上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么晚才回宿舍?”

    石小川原本想回一句,关你什么事,但是这么久以来习惯性的忍让低头,让他呐呐的回答,“我在图书馆。”他接着说,“学校提供的勤工俭学。”

    石辰用穿着阿迪达斯限量版运动鞋的脚碾死一只路过他身边的飞虫,不耐烦地说,“别干了,辞了它。”

    原本决定忍让的石小川听到这句话,终于火了,他抬起头,怒意让他鼓起勇气想骂这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少爷一顿,但最终还是把那些话咽下,只是倔强的撇过头。

    有些沟通,有些话语,对着某些人说,根本毫无意义。

    石辰看着他默不作声的反抗态度,“你是要钱还是要命啊,不是――我管你去死。”他怒气冲冲地说。

    什么要钱要命?石小川惊讶地看着石辰。

    石辰手插在口袋里,看着远处那一团黑暗,“我爸告诉我的,学校有问题,每年都有些人失踪然后怎么找都找不到了,连尸体都没见到。”

    听到这句话,再联想到刚刚那个梦,石小川悚然一惊,他疑惑地看着石辰,觉得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不过他对石辰的印象很差,最看不起他,欺负他最狠的人,怎么可能给他善意的忠告,只怕又是新发明的什么恶作剧。

    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事。

    他从小受排挤,总是眼巴巴地看着镇上的孩子疯玩在一起,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他。

    当那个笑起来露出两个小虎牙,看起来很可爱的孩子走到他面前时,他顿时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几乎是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

    结果迎来的是一场毫不留情的戏弄,他当着那些小孩的面大声奚落他,“谁要和你这种怪物玩!”

    他大脑一片空白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这一刻开始,石小川内心深处某样东西永远的消失了。

    那种单纯的信任,对他人感情和善意的想望。

    石小川和石辰一前一后的回到宿舍。

    在陌生的环境里,几个半大不小的少年吵吵嚷嚷,大呼小叫,石小川挺喜欢这种氛围,热闹得很,呆久了,就有种被同化的感觉。

    一个舍友从卫生间跳出来,光着瘦麻杆一样的上半身,就套了条裤衩,喊着“下一个,下一个”,其他人已经轮流着洗完澡了,石小川拿起放在床上的衣服,走了进去。

    他按着从上到下的顺序,把衣服一件件脱下来,叠好,整整齐齐地放在旁边的铁架上,拧开蓬头,细小的水柱刷刷地冲在他身上。

    白色泡沫顺着水流冲向下水道口。

    石小川洗澡速度很快,包括脱衣、穿衣,可以在十分钟之内完成,这种速度也是训练出来的,一是避免石妈妈嗦,二是这样也可以省点水费电费煤气费。

    一不小心水溅到了眼睛里,他闭着眼,手往记忆中的放毛巾的地方抹去,毛巾顺利拿到了,同时还多了个赠品。

    石小川由着那个滑溜溜的东西挂到自己手腕上,把毛巾盖在脸上,洗干净那些水珠。

    睁开眼,就看到小白蛇仰着头,正打算往他身上爬,可惜它身体太细小,被水流一冲,那些努力就轻易地被瓦解了。

    小白摇晃着圆润的脑袋,看起来有些不甘心,石小川看着它垂头丧气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玩。

    小白自从伤好了之后,就再也没老实过,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三不五时的搞一下失踪的把戏,开始的时候,石小川会急得满头大汗地到处找来找去,因为在家里翻箱倒柜,被石妈妈不知道骂了多少次。

    后面发现,这么小的目标,如果它存心想躲的话,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何况,自己本来就是想把它放养了,如果它真的就这么走了,那也不是件坏事――虽然自己会有些伤心。

    所以渐渐地也就随小白自己的意思了,想回来就回来,想离开也随意。

    只是在它不见了的那些时间,还是会担心。镇上有人养鸡,要是小白不小心被它发现被啄伤了,该怎么办?像这种无中生有的念头会在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出现,各种各样的小白遭遇到不测的想象只有等到看到小白回来才会暂时消失。

    石小川也知道自己这些杞人忧天的想法有些神经质,可他克制不住自己。

    他把蓬头关了,擦干净身上的水,小心地避开在他身上爬的小白。

    可他很快就为这种纵容后悔了。

    小白吐着蛇信,圆圆的脑袋左右摇晃,好像是被空气中的某种东西吸引住了一样,它毫不犹豫的往那个源头爬去。

    正打算穿上衣服的石小川觉得下面那个地方被一个凉凉的东西缠住,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低下头,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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