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这济佗丹似是确有奇用,姜百里醒来时便见到唐逢春……裸着半身,一个不知哪儿来的万花弟子红着一张脸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怎么他还未死,唐逢春便有再娶的势头么?

    “逢春?”姜百里道。

    唐逢春闻声转头看他,不冷不热问一句:“又醒了?”

    姜百里从地上爬起来,动一动手脚,伤处也都上过药,浑身上下反倒没一处不爽利,拍一拍身上尘土道:“……醒了。”

    唐逢春便笑一笑:“醒了就好。”

    姜百里看清了,才知道这万花弟子是在给唐逢春施针。

    这针施得不轻松,万花弟子满头是汗。

    姜百里便也识相,不多说话,自己到一边去坐着。

    分明是中了毒针,毒性发作极快,唐逢春将他背了一路……怎么这会儿却反倒无碍了。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索性一会儿再问。

    待施针毕了,那江闻正要说什么,被唐逢春止了。

    江闻看一看一旁姜百里心里明白几分,便道:“那我去……给你开张方子。”

    这脸还红着,便到一旁桌上去真从包袱里取纸笔,舔一舔笔,便压了腕写字。

    姜百里与唐逢春坐在一处,问道:“这位是……”

    唐逢春把衣服穿好,整一整才开口:“江闻,不记得了?”

    姜百里便想起来了:“扶州城里……”

    唐逢春答:“对。”

    姜百里单眉挑一挑,饶有兴味地转头看一看这江闻。

    “他晓得你就是……”

    “方才晓得的。”唐逢春道。

    “这不会也是个好龙阳的罢?”姜百里问道。

    唐逢春似笑非笑看他:“你怕什么?”

    姜百里便一本正经道:“怕给人横刀夺爱。”

    姜百里横刀夺爱四个字刚说完,江闻将那方子折了折,成一个小方块儿,递到唐逢春手里。

    唐逢春手里捏了这方子,道一声谢。

    江闻似是还想说什么,最终唉地叹了一声,道:“那……在下告辞了。”

    脸盘儿仍是红的,走到一旁去牵了自己的马便走了。

    姜百里便道:“我不是中毒了么,他治的?”

    唐逢春看看他,笑道:“怎么不猜是我救的?”

    姜百里大惊小怪道:“那你救我不止两命,如何是好?”

    唐逢春把早放凉的一碗茶饮尽了道:“以身相许吧。”

    姜百里便凑过去压着唐逢春后脑不住亲,唇舌交缠里囫囵说一句好。

    唐逢春也不怕人看,也同他胡闹亲吻,驿站里驿卒看得傻眼,手里一个茶碗啪嚓落地,沙地里出不了平安,捡起来再擦擦,自己倒一碗茶咕咚咕咚灌下去。

    姜百里看了眼这驿卒,亲完了在唐逢春面上拇指抚一抚,唐逢春与他对看着,想一想年岁消长,许多事问了也未必有用。

    “仇也报了。”唐逢春道,“想去中原么,说好带你去趟蜀中。”

    “嗯。”姜百里道,“去过蜀中还去别处么?”

    唐逢春便笑:“去。”

    姜百里起身去牵马,唐逢春掏了几枚铜板压在桌上,便也起身跟着姜百里一起骑马走了。

    驿卒去桌上取了铜板,却见那小小几枚铜板下压着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

    正是江闻给唐逢春那张方子,上面写着毒行周身不净,施针镇之五脉六穴,今后切忌动武,切记切记。

    驿卒本不识字,看一眼纸上没画儿,便随手揉作一团扔了。

    万顷黄沙里火伞高张,骑马的二人慢悠悠地走着,炎炎火日当天,烁石流金之际,这漠里连天的厮杀苦鏖与旧愁新恨全灼成了飞灰,给贴地的打卷风儿一吹,当空四散了。

    唐逢春带姜百里回了恭州,头一件便是去拜祭卫辞。

    正走着,唐逢春忽而站着不动了,姜百里便问:“要到了?”

    唐逢春道:“要到了。”

    再叹一口气迈步:“走吧。”

    姜百里便跟上他。

    本以为这墓前定是齐整清爽,不想却是杂草丛生,连碑上刻的什么字都几乎看不清。

    姜百里退一步,眯着眼仔细瞧,认上头的字,一个个念出来“爱子……唐……诚……”

    便不念了。

    原是未出世的儿子同母亲俱在一处,本是连名字都起好的。

    唐逢春低头将墓前杂草用手全拔了,在将碑上灰土用手和袖口抹一抹,字迹才看得清了。

    “阿辞……”唐逢春唤一句,便直直跪下。

    姜百里不去扶,也不走近,只在一旁看着。

    “除眼见你下葬外我反倒一次都未到此处来看你过……”唐逢春道,“非是不能,是不敢,阿辞,是我负你。”

    说罢重重磕一个头。

    “不想头回来便是如此情景。”

    再是重重的一个响头。

    “本应带你回江南去,累了你长眠客乡。”

    再低头叩首。

    唐逢春不知说了多少句,只是如此,说一句便磕一次头,次次是叩得作响。自认是做了负心人,亏欠有二十分,见了不知从何说起,平日里话语是寸毫不差,到墓前是前言与后语不知何处。

    只好对薄土石碑叩首,尸身于棺木中静受他大礼。

    姜百里不阻不拦,待唐逢春起身,问道:“好些了?”

    唐逢春摸一摸额上叩出血来,道:“没有。”

    姜百里便捏一捏他手,再松开,兀自走到那石碑前恭敬行一礼,虽不跪拜不叩首,面上是肃穆严正。

    “便放心安息罢,定将他照顾得妥帖。”姜百里低声道。

    唐逢春一旁看着,便笑了笑。

    走时姜百里贴在唐逢春身旁不肯让,唐逢春被他挤着肩,让开一些却又被姜百里贴上来,两回后便随他去了。

    姜百里得寸进尺,去抓他的手,二人十指相扣,唐逢春侧头看一看他,姜百里又趁机去他唇上啄一记,道:“方才应了,要将你照顾妥帖。”

    “阿辞温良,想来你不认账也不敢对你做什么。”唐逢春嘲道。

    “怎敢欺她良善。”姜百里笑眯眯道,“也不舍得叫你再有半分不称意了。”

    唐逢春笑一笑,道:“去趟杭州吧,第九老爷得了孙儿,送份贺礼去。”

    姜百里问道:“送什么?”

    唐逢春想一想答:“到杭州再去买吧,你出银钱,我选贺礼。”

    姜百里便笑道:“好。”

    仲秋,杭州城里正是青黄相接时候,不至于满目枯桠,还有些许黄花立枝头。

    “春日里杭州有柳絮。”唐逢春道,“还是现下好些。”

    姜百里同他一道走着,二人一身平常打扮,姜百里却带一双刀,这么一来便还是要给人看出是个武夫。

    “府里我们进得去么?”姜百里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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