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气天成 作者:小竹子君

    正文 第8节

    宝气天成 作者:小竹子君

    第8节

    他也并非蠢笨,言下之意不必再说都已经了解。唇角艰难的扬了扬,露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来,他轻轻的揪住了沈暄的衣袖,原本已经止住片刻的泪又一次淌了下来——

    “瑞卿……是不是……既有男人的雀儿,也有女人的东西?瑞卿是不是……不男不女的怪物?”

    他急于求一个不是的答案,好像这样才能安抚那些焦躁不安的情绪一般。沈暄却缓缓的垂下了眸,低低的叹了口气。

    “怎么可能是怪物呢?在大哥眼里,宝儿从来都不是怪物。”他轻轻的吻了一下宝儿的眉心,“这样的人虽少些,但也不是没有。不过终究与大多数人不同,若是说了出去,还是会有许多麻烦……所以大哥才一直瞒着你,瞒着所有人。”

    “我本以为这样瞒着,便能保你无忧;然而或许还是告诉你更好些……许是无意之被瞧了去,祁裴正是因为知晓了这件事,才会前来同大哥向你提亲。”虽已经将人赶了回去,然而提到这件事时,沈暄依旧皱了皱眉,唇瓣也抿了起来。

    宝儿怔了一瞬。

    但下一秒,他就气的鼻子里都要冒出烟来。脑子一想便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沈瑞卿牙都咬了起来,气的恨不得马上就去拿刀砍他,“可宝儿明明也有男人的东西!他凭什么就把宝儿当女人?!祁裴这家伙真是……真是太可恶了!”

    他挣扎着就要去祁府找他算账,然而却又被沈暄紧紧的圈在了怀里,根本动弹不得。细胳膊细腿无力的晃动了几下,他忽然又安静了下来,软乎乎的趴在男人怀里,沙哑地开了口:“而且就算真的要嫁,宝儿只会嫁给大哥……一辈子也轮不到他。”

    第三十五章

    话音一出,环着他的胳膊便僵了几分,像是被雷劈成了木头一样,动都不会动一下。沈瑞卿被勒得有些不舒服了,轻轻的在他怀里蹭了蹭。他本就同沈暄亲密,夜夜睡在一个被窝,此时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便也不那么生气了,软软的依偎在他怀解释:“应该还是那日去他家看兔子的时候……宝儿不是被兔子尿弄脏了衣服么,祁裴就说要去拿他的衣服给我换。但是第一套拿的太大了些……他去拿第二套的时候,直接进了屋子里,刚好我正在穿裤子……所以才被瞧了去。”

    说到这里,他的眸也不禁多了几分担忧,“那现在怎么办?宝儿的事情被外人知道了……他若是说了出去,那宝儿是不是要被官府抓去了?”

    他还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虽惊世骇俗了些,但到底也不大通透,因而只能茫然的瞧着沈暄。沈暄还沉浸在刚才那句话回不过神来,怔忡地看了他许久。一直到宝儿摇了摇他的肩膀时,才终于反应过来。

    “无妨……他还未说出去,且发了毒誓绝不外传。就算真的泄露了出去,大哥也有法子护宝儿周全。”他低哑地承诺着,脸上满是认真,一双眸更是深邃的犹如夜空一般。他一眨不眨的看着怀里的宝儿,只觉得先前一切的不悦和愤怒都随着那一句话而消散了个干净。

    沈瑞卿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最信沈暄,沈暄说不会有事那便就真的不会有事,因此虽还无法接受自己的特殊,但情绪也终于稳定了不少。然而想到方才自己突然挨的那一顿打,还是觉得委屈,被打了的屁股也又热又疼,连坐都坐不舒服。沈暄看到他不舒服的表情,心口便是一疼,又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宝儿,对不起……”

    “大哥不该……真的不该……”

    他这个样子,沈瑞卿就算再想生气,也根本就气不起来了。腮帮子微微鼓着,许是见不得男人这么愧疚,他轻轻的回搂住了对方。但心底的自尊又让他无法轻易的说出原谅的话,只能就这样沉默罢了。

    沈暄稍稍愣了一瞬。

    他自知自己做的过分,因此也没有奢望宝儿一时半会儿就原谅他。被撕裂了的裤子外隐约能瞥见些被打的泛红的tu,nr_ou_,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的将人放在了榻上。

    “哥给你拿薄荷膏擦擦……擦了就不疼了……”床边的柜子上放了不少香膏,每夜睡觉之前沈暄都会亲自替宝儿擦身。他挑了一罐清凉的出来,放在了榻边,随后则帮着解开了已经残破的布料。不同于先前的粗暴,他像是生怕碰疼了宝儿,连指尖都小心翼翼的,丝毫没有点在那柔嫩的肌肤上。

    然而当真的看见那涨满了掌印的tu,nr_ou_时,他还是僵在了原地。

    沈瑞卿趴在榻上,浑身都有些不太自在。没了布料的遮掩,就这样光溜溜的露出屁股,虽然是要上药,也依旧让他脸颊都烧了个通透。他此时其实已经不怎么疼了,但因红肿的缘故,到热的厉害,就等着对方涂抹薄荷膏上去凉一凉。然而他等了许久,身后的人却一直没有动作。

    “哥?”他闷闷的催了一声。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将那凉膏点在了那些掌印上,无比轻柔的将其揉开,好将每一处红肿都仔细的覆盖。薄荷的凉意很快就在皮r_ou_上散开,消去了那些不适的燥热。沈瑞卿乖乖的趴着给他揉,身躯也逐渐放松了下来。紧绷着的意识终于松弛,他午也未曾休息,此时便慢慢的困了,眼皮子都耷拉了不少。沈暄看他一眼,又揉了片刻之后才无声地从柜子里拿了套新的衣物出来。

    “宝儿,换上衣服再睡。”

    “唔……”他有些艰难的睁开了半只眼睛。

    身躯已经软乎乎的了,完全是被抱着坐起来穿裤子的。身上的衣服也因为先前的挣扎而变得皱巴,他依靠在男人的怀里换上了干净又整齐的新衣裳,随后又被轻轻的放了下去,仔细的塞进被褥之。

    然而莫名的,沈瑞卿却睁开眼瞧了一眼。

    他只是想再看看大哥,看看他此时是不是已经恢复成了原先温柔的模样,然而却忽然瞥见了对方掌心已经干涸的血迹。睡意顿时散了个干净,他立马就清醒了过来,一把拽住了对方的胳膊。

    “怎么回事?哥,怎么这么多血?”他飞快地爬坐了起来,仓皇的瞧着那只满是伤痕的掌。双眸甚至比方才更加惊慌无措了一些,沈瑞卿张了张唇,似乎又要淌下泪了。

    沈暄却只是笑了笑,将那轻轻的抽了回来。他无意用这点伤口去搏宝儿的同情,因而只是自嘲道:“是我自作自受了……也算是对方才的惩罚吧。”

    然而宝儿却又一下子拽了回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力气,紧紧的就将那只揪住了。指尖颤抖着抚了抚,刚刚结痂的伤口似乎又裂了开来,淌出不少黏腻的鲜血。他当即便不敢再乱摸了,茫然又慌张的看着对方。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破这么深?”他有些无措的四下张望了一下,当瞧见那条被扔在地上的藤条时,泪水便一下子涌了出来。

    沈暄垂着眸,轻轻的抿着唇。

    “这是大哥应得的惩罚,宝儿不必再看了……”他又想将那只收回来,然而还是依旧被死死的拽住了,连掌心都被迫摊开。

    沈瑞卿死死的瞪着他,像是气的无话可说了一般。唇瓣被用力地咬住,似乎下一秒要渗出鲜血。他恼恨的叹了一声,吸了吸鼻子,沙哑地开了口:

    “被扎了这么多伤,十指又连心,你都感觉不到疼的吗?就知道乱吃醋……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同别人好?!”腮帮子不自觉的就鼓了起来,他又愁愁的看了一眼那原本漂亮的掌,心疼的在边上摸了摸,“若是以后留了疤可怎么办啊?”

    “留了也无妨……”沈暄低低的应声,“刚好能日日提醒我先前都做了什么错事。”

    “你还说!”宝儿用力的瞪了他一眼,但在瞧见那掌时,却又根本生不出气,只能扁了扁嘴,闷闷的抱住了男人的腰。他本不想说这些话,然而看着大哥内疚的样子,却还是软了心房。

    “这次便原谅你了……”

    “毕竟若是换做我,恐怕也会吃醋吃得理智全失……你也是关心则乱……但是,宝儿已经长大了,你如果以后还这样对我——”

    “我便再也不同你好了。”他并非是在威胁,而是无比严肃的说着,半点谎话也没有。目光定定的看着对方,沈瑞卿终于把心口里憋了许久的话给说了出来,舒服得都吐了一口浊气。再瞧见那根藤条时,他忽然眉毛一拧,愤愤道:“马上就喊人把这根长满了毛刺的破树条给我烧了!烧的灰都不要剩!宝儿再也不要在府里头瞧见这种东西了!”

    “明明多少年从来没用过……你居然还把它藏在柜子里头,你……你真是坏死了!”他气的呼吸都乱了节奏,但上却还是依旧轻柔,“幸好你还知道不能用那个打我,若是你当真用藤条抽了,我今晚就直接去寻祁裴了!”

    沈暄愣了一愣。

    他也并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因而只是又喃喃了一声“对不起”。瞅着他的宝儿又忍不住心软了几分,凑上来亲了亲他的唇瓣,又低头下去亲了亲那结痂的伤疤。

    “去寻个大夫来瞧瞧吧,那藤条上也不干净,若是溃破了……就不好了。”

    院子里的动静也不小,府里的下人们虽不敢来瞧,但二少爷的哭声却都是听在耳的。瞥见大少爷从里面出来,便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规规矩矩地等着主子的吩咐。听说要去寻城里医馆里头最好的大夫,跑腿的小厮便飞快的出了门,不消片刻便拉着老大夫进了门。

    沈瑞卿此时也不要睡了,就坐在一旁陪着沈暄瞧大夫。大夫看见那明显是握了藤条刺出来的伤,用火撩了镊子镊出里头细密的小刺,随后又挑开了伤,用辣酒冲了一番。从始至终,沈暄的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在弄的并非是自己的一般;反倒是宝儿在一旁瞧的眉头紧皱,神色都凝重了不少。

    到底是小伤,大夫给开了些药膏涂抹,又用透气的布将掌缠上之后便走了。

    沈暄还在看着自己的掌沉默。

    宝儿一点都见不得他这幅模样,虽屁股上的印子还没完全消下去,但却真的不同他置气了,待大夫一走就把自己塞进了男人的怀里,轻轻的凑上去吻了一下。然而一想到先前对方就是扎着这一刺打的他的屁股,嘴上又不禁埋怨了起来,“你真是的……还好请大夫来瞧,那么多刺陷得那么深了都不知道。”

    他“嗯”了一声,抬抱住了怀里的幼弟,也低头在他的唇上啄了啄。深邃的眸在看向宝儿的面孔时便带上了温柔,沈暄又爱怜的抚了抚他的发丝,轻声问道:“大哥做了这样的错事,宝儿还会喜欢大哥吗?”

    沈瑞卿气鼓鼓的将脑袋埋在了他的怀里。

    他是真的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然而却又没法不回答,只能像个小动物一样哼唧了半天之后才小声说了句“喜欢”。搂着他的忽然紧了几分,细密的吻啄也落在了他的脖间。他低低的呻/吟了一声,慢慢的将自己的唇也献了上去。

    怎么可能会真的讨厌呢……

    就算是要粉身碎骨,他也永远都喜欢大哥啊。

    第三十六章

    二人就这样玩闹了一下午,一直到沈暄忍耐不住,亲自来催促时,祁裴才恋恋不舍的走了,罢了还要拉着沈瑞卿的,像是此别绵绵无绝期一般絮絮叨叨叮嘱了半天。

    宝儿却并不怎么领情,半推半赶的将人捻出了屋。

    送走了这尊大佛,他总算舒了一口气,但再抬起头时,瞧见的却是沈暄有些难看的脸色。心口猛的一悸,他赶忙露出个讨巧的笑来,拉着大哥的就抱了上去。

    “哥……一下午都没看见大哥,大哥在忙什么?”

    “嗯?瑞卿还记挂着大哥?”祁裴虽已经走了,但沈暄心里依旧醋的厉害,摸了摸宝儿的脑袋,似笑非笑道,“下午不是有朋友陪着瑞卿么?瑞卿还能分出心思牵挂大哥?”

    沈瑞卿鼓起了腮帮。

    “宝儿知道大哥不喜欢祁裴……”他的脑袋依旧埋在沈暄的衣服里,声音闷在里面,听得不大清楚,“可是他都来了……”

    “谁说大哥不喜欢祁家小子?”眉挑了挑,大少爷又抚了一下他的发丝,“瑞卿定当是错怪大哥了,大哥怎么会不喜欢瑞卿最好的朋友呢?”

    他笑眯眯的说着违心的话,听得宝儿都忍不住要拆穿他,“……你明明脸色那么臭,每次瞧见宝儿和祁裴在一起的时候,大哥就会生气……”

    “嗯?那既然知道大哥不喜欢那小子,瑞卿又为何常常找他玩呢?”

    “……学堂里,只有祁裴不欺负宝儿啊。”嘴扁了扁,他也不肯再抱沈暄了,略生闷气的靠在了床檐上,“祁裴人不坏,又聪明,待人又好……愿意同又蠢有笨的宝儿一起玩,而且从来不捉弄我。我也不知道大哥为何总不喜欢祁裴,但别人都来了,以礼待人总是应该的。这不正是大哥教我的么?”

    朋友与大哥之间生了矛盾,沈瑞卿轻轻的叹了口气,无奈的瞧着对方,眨了眨圆润乌黑的眼睛,“不过……大哥若真是生气,那宝儿少同他来往就是了。”

    见真的惹恼了宝儿,沈暄反倒笑了,弯下腰点了点他的眉心,“蠢宝儿,大哥逗你的。你爱与他玩便玩吧,但记住,不得做危险的事。”

    “而且,不得在除了大哥以外的人面前衣衫不整,知道了吗?”

    “好,好……”他点头应了,但眼神却还偷偷的瞟着对方,显然是不信的模样。

    先前同祁裴玩闹也花了不少力气,此时空闲下来,沈瑞卿倒忽然打了个哈欠,眼角都沁出两滴泪来。

    “大哥饿了么?不如早些用晚膳吧……宝儿困了,想早点睡。”

    他这般说了,沈暄自然不会拒绝,喊了外面一声便有丫鬟将晚膳端上。夏日炎炎,府上下也不再用米饭,而是提前煮好了凉粥。沈瑞卿先前病着,此时恢复了身体,连喝了两碗凉粥才罢。

    他困的厉害,又依仗着病人身份,没有洗澡便爬上了床榻,将自己卷进被子,躲在最里面憨憨的睡了。许是还有些感冒,居然睡的呼呼的,声响都比平时大了不少。沈暄无奈的笑了笑,帮他吹去了床边的烛火,只剩下书桌边的一小盏,摇曳着盈盈的火光。

    他推去了这几日的事情,因而也不必像往常那样忙碌,随意的看了些书后便吩咐下人烧水准备沐浴。热水很快备好,沈暄又瞧了瞧在床上像小猪似的宝儿,刮了刮他的鼻子后才去了浴房。

    浴房雾气蒸腾,迷的人都有些看不清楚。

    他今日也未曾外出,因而也没有出那一身臭汗,只打算简单冲洗一下,便陪宝儿去睡觉。长发被挽起,用一根簪子在头顶盘了起来。他脱去了外衣,露出浑身结实漂亮的肌r_ou_,先是舀水在身上泼了几下,随后才踏进了浴桶之。

    水温虽热,但却不似白日被烈日照耀时难耐的热,反而浑身舒适,连发汗都觉得解乏。

    沈暄舒服的叹息了一声。

    他并未似往日那般立刻用皂角擦身,而是坐在桶阖眼小憩了起来。浴房蒸汽飘逸,也不用担心着凉。思及沈瑞卿先前气鼓鼓的脸蛋,他不禁闭着眸笑了笑,身躯更加放松了几分,连意识都逐渐飘忽。

    脑海里满满的都是宝儿的身影。

    他毕竟是亲将宝儿养大的人,自然一点一滴都记得清楚,再一一回忆的时候竟是心口甜蜜,连嘴角的笑意都不禁更加上扬了几分。许是浑身都放松了下来,当听到浴房门开的声音时,沈暄未曾像上次那般警惕,反而连眼眸都没有睁开,继续依靠在桶边。

    “宝儿?睡醒了?”

    脚步轻而无声,倒像是宝儿那孩子走路的模样。他猜想着宝儿是故意要吓自己一下,因而继续阖着眼眸,打算假意配合一番。

    然而他没有等来宝儿的恶作剧,相反,一双柔软不似男子的搭在了他的肩上。

    “少爷,让绿芙伺候您吧。”

    一双鹰眼猛的睁开,原本放松的神色也变为警惕。沈暄毫无怜惜的拍开了那双本不该搭过来的,紧皱着眉看向身后的绿芙。

    绿芙只着了一件秀有鸳鸯戏水的红色肚兜,满脸都是惊慌。

    “是你?!”在男子眼应当是诱人的景色却令沈暄眉头紧拧,他毫无怜惜的扫视了一眼,迅速的从浴桶站起了身,扯过一旁的衣便披到了身上。

    “少爷……”绿芙期期艾艾的喊了一声,眼因为惊惧早已浸满了泪水,“少爷如今既已及冠,便让绿芙伺候少爷您吧……”

    “自作主张!”沈暄面色y沉的骂了一声,飞快的将腰上的系带系好,“绿芙,我念你在我沈家为仆多年,你若能诚心悔改,我便不予追究!你这幅模样成何体统,赶紧给我出去!”

    “可是……少爷,绿芙……绿芙是真心想要伺候您啊……”她哭的满面都是泪,但却如何都不肯后退,反而搂着胳膊向前走了几步,“绿芙伺候您从小到大……绿芙只是,想要再尽一份力——”

    “胡言乱语!”他的脸色已经黑的能滴出水来,“我不需要你伺候,你给我出去!”

    若是陌生女子这般轻佻鲁莽,沈暄定会毫不怜惜的将她丢入水;但面前的毕竟是对沈家忠心耿耿的丫鬟,他勉强深吸了一口气,转身便要朝浴房门外走去。而绿芙却抱了决心,竟直接扑了上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紧紧的抱住了沈暄。

    “少爷!绿芙心悦您,绿芙不求名分,只求少爷让绿芙伺候一次……”她哭喊着表明心迹,但沈暄却丝毫没有感动,反而抓紧了她的想要扯开。绿芙不肯,就算胳膊上满是红痕,也一点不愿从沈暄身上起来,相反,在争执之,肚兜的系带滑落了不少。

    始终紧闭着的房门又一次被推了开来。

    沈瑞卿刚刚被吵醒,神志还微微糊涂着,边揉眼睛边往里走。浴房里蒸汽弥漫,一时间也看不大清楚。他喊了一声“大哥”,又微微嘟囔了几句,绕过屏风走到了桶边。

    随即瞪大了双眸。

    “宝儿!别看!……绿芙,你给我放开!”沈暄看见他,也不再顾忌最后一丝怜惜,一脚就踹在了绿芙的身上。绿芙瞧见二少爷,顿时也吓得浑身无力,竟被结结实实的踹在了肚子上,疼的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而大少爷却丝毫不理会她,而是赶忙走到宝儿面前,借自己身体掩住了宝儿的视线,“别看……宝儿,别看……”

    沈瑞卿呆呆的被他抱着。

    此地终究不再干净,沈暄冰冷的看了一眼仍跪坐在地上哭泣的绿芙,捂着宝儿的眼睛便将他拉出了浴房。夜风吹的急,还在院子里打扫的下人瞧见衣衫不整的大少爷,各个都吓了一跳,赶忙上来询问。沈暄吩咐了两个丫鬟去浴房收拾,而自己则牵着宝儿的一路到了书房才罢。

    “大哥……你刚才,和绿芙姐姐,在打架?”

    沈瑞卿还未曾知晓人事,因而一头雾水的很,但瞧见绿芙那般模样,也察觉到似乎有所不妥,面色都布满了红晕,“大哥……怎么回事啊?平日里沐浴的时候,明明不会有下人进来的……”

    “而且,绿芙姐姐怎么……不穿衣服?”

    “那是……”沈暄牵着他的都不禁紧了几分。

    他并非要瞒着宝儿,但一想到那些腌臜的事情,无论如何又开不出口来,因而只能隐去其缘由,只解释道:“绿芙擅自闯进浴房,犯了规矩,属实不该……”

    “男女有别,这个道理宝儿应该懂得。”

    “原来是这样啊……”他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小船晃晃悠悠的回了岸上。

    一同前来的下人早就站在了岸边,各个都紧张万分,见船一来便拉绳牵浆,马不停蹄的送上帕子热汤。沈瑞卿此时已经停了泪,但被微风吹着却浑身发冷,一步都不肯离开沈暄。沈暄先是命下人支营生火,随后哄着宝儿喝了半碗汤。

    他一边哽咽一边喝汤,差点将自己呛着,小脸上混杂了湖水泪水汤水,实在是狼藉不堪。沈暄见状也不敢再逼,直接将剩下的一饮而尽。

    彼此身上的衣服还shi着,他早就察觉了宝儿发抖的模样,生怕他刚好的病又因此加重,于是催促着下人扎营的同时,格外心疼的哄道:“衣服shi着恐怕又要着凉,宝儿,进营帐里将衣服脱了,下人好拿去烘干。”

    “没有带干净的衣服来么?”沈瑞卿眨了眨shi漉漉的眼睛,一边打着哭嗝一边问他。

    “此次大哥考虑不周,没让他们带来……不过衣衫都轻薄,烘干也只是片刻的事情,宝儿只需在里头坐坐便能好了。”他口说着,上还拿着一方帕子去擦那shi透了的发,“大哥同你一起,莫要再吹了风。”

    “……好。”

    营账已经扎好,底下垫了几层厚实的布,不用担心触碰到蚊虫。沈暄先让宝儿进了去,随后才跟着弯腰。

    账帘被放下,将外头的光线完全的隔绝开来。

    第三十七章

    他嘴角带着笑,目光里也满是宠溺,自从回府后就一刻也没有离开那亲养大的孩子。沈瑞卿耳根还红通通的,收回了便赶忙站了起来,小跑到门前,拉开了一条小缝,和外头守着的丫鬟小声吩咐起事情来。

    厨房早就备好了饭菜,一催就送了过来。

    兄弟二人平日也没有让丫鬟侍候的习惯,因而屋里并没有外人,仅有二人一同坐在桌边罢了。沈瑞卿先前没怎么吃东西,肚子确实饿的厉害;但他更担心沈暄路途劳累,只吃了几口垫垫,之后则一直瞧着他,时不时的帮着夹一筷子。

    “多吃些菜……哥,还有这个,都是今早庄子上刚送来的,很新鲜的。”

    “宝儿不要光看着大哥,自己也吃些。”他的殷切沈暄都看在眼里,只觉得每一口饭菜都香甜无比,更是再庆幸不过当年将这孩子从山间野林之捡了回来,神色由是更加柔和。沈瑞卿被他说得脸颊一红,赶忙低头下去咬了口干饭在嘴里嚼。

    “知道的……知道的。”

    二人吃罢了饭,丫鬟又进来重新给茶壶里添了水。宝儿却忽然变得有些忐忑,偷偷摸摸的拉着丫鬟说了几句话。丫鬟抿着唇笑着走了,再回来时则端着一盘白糕。

    那白糕各个都捏成了小兔子的模样,眼睛的地方则用两个芝麻点了,竟活灵活现,讨巧的不行。沈瑞卿眨了眨眼睛,接过那盘糕点亲自端到了沈暄的面前。

    “哥……吃几个吧?”

    “嗯?府里的厨子什么时候会做这般ji,ng致的小点心了?莫不是在大哥出去的时候,换了新的厨子?”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显然是有秘密的宝儿,捻起一块白糕便送入了口。虽已经凉了,但尝的出来是用心做的,不仅带着甜味,还有股桂花的香气在里面。

    沈瑞卿眼巴巴的瞧着,唇都微微张了开来。

    见沈暄吃完了一个,他赶忙将一旁的茶水递上,着急的问道:“哥,好吃吗?味道怎么样?”

    却殊不知自己紧张忐忑的模样已经完全将心事暴露了个干净。

    沈暄早就看了个透彻,但还故意要逗他,慢悠悠的抿了那茶后,才缓缓点评:“嗯……甜而不腻,软而不沾。是哪个厨子做的?我要亲自见见他,好生赏一赏才行。”说罢,便作势要喊丫鬟去通报。

    宝儿本来就脸薄,见他起身,一下子就着了急,赶忙也站了起来,“哥……不过是个厨子,不必见的,不必见的……”

    “不行,这小兔子做的这般ji,ng致,必须得赏一赏——”他脸上已经忍不住带了笑意,但因为故意背对着宝儿的缘故,并未让宝儿瞧见。腿迈开,沈暄刚走了几步,身后的宝儿就急的扑了过来。

    却被他立刻转身抱了个满怀。

    “你说是不是?我的小厨子?”

    男人微微笑着,一双温润的眸满满的都是沈瑞卿的面庞,他又低笑了几声,终于忍不住低下头去,在他的眉心轻轻的吻了吻。

    “就这样赏宝儿,怎么样?”

    沈瑞卿方才本还急着,被他这么一亲,却像是了定身咒一样,呆呆的都不会说话了。红晕慢慢的从脖子爬上,耳根更是要滴出血来。他软绵绵的被沈暄抱在怀里,过了许久才发出小猫崽一样的哼哼——

    “不行,还要来一下。”

    沈暄的眸色暗了暗,微微低头,又一次缓缓凑了上去。

    明明方才才这般亲过,但似乎一切都有些不同了起来。空气似乎一下子就炙热了不少,热的宝儿背上都有了汗。他仰着头看着自己敬爱了十六年的大哥,忽然羞的都不敢再睁眼了,颤抖着闭上了眸。

    沈暄的呼吸滞了滞,缓缓的将唇印了上去。

    柔软的唇瓣还带着一点shi意,当吻在他眉心上时,烫的沈瑞卿心跳都停了一瞬。他隐约感觉到沈暄的唇似乎动了动,但似乎又只是错觉罢了。

    明明马上就可以挪开,但彼此却都像是忘了一般,无声的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大脑里一片混沌,浑身的感觉都只剩下了那印在自己额头上的吻;沈瑞卿知道自己不该胡思乱想,但此时却生出了一辈子都这样搂着的想法,双腿更是虚软,全靠沈暄一双胳膊托着。亲吻的时间似乎很长,但在对方放开时又短的只有一瞬。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再开的口。

    “哥……还要。”

    沈暄没有说话。

    屋里没有其他人,仅有烛火轻轻的摇曳。他被紧紧的抱着,虽隔了衣物,却贴的毫无间隙。对方明明不过是再单纯不过的吻他的眉心,但对沈瑞卿来说,却仿佛吻在了他心口般炙热。

    而外面——

    府里招待完了一起走商的汉子,一个个都吃饱喝足,四仰八叉的安排歇下了。忙碌了一天的下人终于得了空,赶忙让后厨烧了热水送了过来,生怕大少爷等了久了。小厮小心翼翼的端着桶进了屋,如过去般尽职尽责的忙活着。但禀告大少爷时,却瞧见二少爷闷着头躲在榻上,几乎把自己包成一个粽子。

    他心里有些疑惑,但主子的事情也不是他一个做下人的可以去探究的,放好了热水之后便规规矩矩的走了。

    沈暄低笑了两声。

    “宝儿,出来吧……躲在里面不热吗?”明明是他自己要亲的,但顺着意吻了之后,宝儿却像是被他欺负了一般,羞红了脸居然给躲起来了。

    一团被子蠕动了一下,但里面的人还是没肯出来。

    “哥,你去洗澡吧,不要管瑞卿……瑞卿要冷静一下。”他闷声闷气的答了,紧紧的捂住了被子,呼吸都急促了不少,“你快去,瑞卿现在不能见人——”

    “好,那大哥便不同宝儿一起洗澡了。”沈暄眸都带着笑,还故意要说话去羞他,弄得那团被子又抖了抖。

    他怕宝儿闷在被子里给憋了气,因而说罢便拿了衣物进了浴房,真是洗澡去了。沈瑞卿躲在里面又偷偷听了一会儿,听见水声之后才拉开了棉被,猛的吸了一口气。

    一张脸涨的通红,不知道是方才羞的,还是在被窝里闷的了。

    他胡乱的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脸颊,又下床灌了几杯凉茶才勉强平静下来。缓缓抬起,不自觉的就抚上了那被亲吻了许久的额头。他忽而又羞恼起来,用力的在额头上搓了两把,仿佛这样才能把那残留的感觉消去一样。

    “不行……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他嘴上小声说着,但到底是怎么样,心里头却也不大明白。

    考虑到夏日的天气,沈暄提早一月便高价收购了许多冰块,今日里全都拿了出来,用铜盆盛了藏在屏风后面。因此一进正厅,便有一股凉气扑面而来,令宝儿偷偷摸摸的松了口气。他毕竟不是今日的主角,因而此时也不用再紧跟在沈暄身旁,可以随意寻个地方歇歇。刚好祁裴也跟着家里大人一道前来,瞧见他便伸出用力的挥了挥。

    宝儿当即便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

    沈暄正同慧心方丈及其他几位商行的大当家一起谈着什么,他看了一眼大哥后才跑到了祁裴身边,一同坐了下来。祁裴赶忙扭扭屁股给他挪出半个坐垫,两个小孩就这样挤在一张小桌面前,叽叽咕咕的说了起了闲话。

    早上的时候,丫鬟给宝儿脸上擦了点粉,因而今日竟比往常更加白皙;他又在外头出了一大身汗,自然是唇红齿白。他还未用早点,早就饿的头脑发昏,没同祁裴说几句便拿起了点心塞进嘴里,但那吃相却是斯斯的,比那些大家闺秀还来得可人。祁裴本在同他说着憋了几日的话,但瞧着瞧着,却渐渐没了声音,瞪大了一双眼睛呆呆的在一旁。

    桌上的点心许是提前做好的,比平日里的要干上许多,吃的宝儿又咕噜咕噜灌了一小杯茶才咽下。祁裴此时才回过神来,用力的晃了下脑袋,将那些不该有的思绪都甩到一旁,佯装什么都没有想一般,将目光从那双红唇上挪开。这一挪便挪到了宝儿层层叠叠的衣领上,他这才发现对方今日穿了这么多件衣服,直接吓了一跳。

    “宝儿……?你不热吗?这……这穿了五件不止吧?”

    “算上里衣的话是六件,今日是大哥冠礼,要六六大顺。”他严肃着一张小脸,说罢还格外认真的点了点头,仿佛感觉不到额头上正在滴落的汗水一般,“还好,里头都是薄衣服,不热的。”

    汗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滴落在他的衣领上,痒的他不禁就抬擦了擦。

    祁裴哀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了解宝儿的性子,有关他大哥的事情都是劝不动的,因而也没有开口再说什么,只是偷偷的将身后的屏风推开了些,好让后头的凉气多飘些进来。一旁的丫鬟瞧见,还以为是祁家少爷在玩闹,想要将其再推回原位;但看见他指了指自家二少,便反应过来,由那屏风歪着了。

    冠礼终于正式开始了。

    这儿毕竟是边境的地方,因此很多事情倒也不像京城那样规矩,只求主客皆欢。因此厅堂正慧心和尚正在给沈暄加冠,边上则有府的下人不断的给各位宾客上菜。厨子也知道这是大少爷重要的日子,使劲浑身解数烧出一桌好菜,不仅色香味俱全,更是吃的人一口便流连忘返。祁裴平日里不怎么贪嘴,今日都埋头吃了好一会儿才停。他想招呼宝儿一起吃,却见身旁的宝儿坐直了脊背,瞪大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正央的沈暄。

    第三十八章

    夏日总是这样一身大汗,他又是成人,味道自然要比宝儿这个孩子浓重些。他总怕自己身上的汗味让宝儿嫌弃,因此每次沐浴都会用皂角仔细的清洗,待只剩下皂角淡淡的清香后才擦干水珠,披上轻薄的里衣出了浴房。

    宝儿还是先前的姿势,像是一点不嫌热一样窝在床的最里面。

    这孩子陪了自己一整天,虽也没干什么,但沈暄还是觉得心熨帖,只想好好的抱抱自己亲养大的宝儿。他又擦了擦自己的头发,确保不会有水珠滴落后才上了床,一同躺进了被子里面。

    昏暗的烛火被轻轻吹灭,卧房里完全昏暗了下来。

    他怕吵醒宝儿,因此动作都格外的放轻了,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平日里总是窝在他怀里的孩子今日隔得竟这般远,令沈暄难得的不习惯起来。他想就这样入睡,却始终都寻不到睡意,因此思索了片刻,还是轻轻的伸出了,想要将宝儿揽进自己的怀里。

    宝儿依旧窝在墙边,一点声音也无。

    沈暄无声的扬了扬唇角,慢慢的将放到了他的身上。他正打算再靠过去一些,入却是一股冰凉。

    这shi意——

    眉头皱起,他迅速的将宝儿翻了过来,只见他双眸紧闭,脸颊上却全是泪水。黑暗之看的不大清楚,但随便摸摸一旁的被子和枕头,全都已经被泪水沾shi。

    “宝儿?!宝儿!”先前的一点倦意都消散了个干净,沈暄也顾不得点灯,赶忙唤了起来。宝儿这才睁开眼睛,却又一次淌下了大滴大滴的泪。

    “怎么了?宝儿,怎么了?怎么不开心了?是谁欺负你了吗?”他有些仓皇的问着,却紧紧的抚着他的脸颊,“和大哥说,大哥帮你出头!”

    他嘴上有些着急的哄着,心却也在不断思索。今日他同宝儿大多数时间都在一起,府又那么多人,能发生什么事呢?再思及前几日他干的坏事,便觉得宝儿是在难过自己及冠后便要分房的事情。因此当即就自责起来,试图安抚些宝儿的情绪。

    “宝儿别哭,是大哥错了……就算大哥今日及了冠,也不会赶宝儿出去的。……大哥明日便给宝儿洗澡好不好?乖宝儿,快别哭了……”

    那一滴滴泪都灼在他的心口,沈暄只恨自己没能早点察觉,竟令他独自一人哭了这么久。若是平日被这样哄了,宝儿定要泪水涟涟的扑到大哥怀里,好生撒娇才行;但今日却始终都没有吭声,而是继续安安静静的落泪。

    他也不知这样闷声哭了多久,一双眼睛都又红又肿,令沈暄都不敢轻易触碰。见一时间哄不下来,男人便低叹了一声,坐起身准备去点灯。

    “乖宝儿……别再哭了,哭伤了眼睛可怎么办。”他满目都是心疼,因而点灯的动作都比往常更快一些。屋里头又一次亮了起来,沈暄终于看清了宝儿的脸蛋,顿时心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此时,宝儿却终于开了口。

    “哥……别再喊我宝儿了,瑞卿不想再被喊小名了。”他鲜少用大名,因而念的时候还不怎么顺口,嗓音又因为长时间的哭泣而变得沙哑,实在是可怜的不行。

    他平日从未抱怨过自己的小名,还颇爱在大哥面前叨叨,此时不肯再用了,确实令沈暄疑惑不已。

    “怎么……怎么了?宝儿不喜欢吗?”

    “不是……”他哼着鼻音摇了摇头,“瑞卿长大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了……”

    他的嗓音还带着哭腔,大抵是心里苦楚,竟又缓缓的淌下泪来,濡shi了沈暄的掌心。那模样实在是令他心疼,他也顾不得什么了,赶忙将人抱了起来,又拿了张最细腻不过的丝绸帕子,小心的帮他擦着脸上的泪痕。

    “怎么会呢?宝儿才九岁,还那么小,叫几声小名又怎么了?”

    “可是……”他小声的打了个哭嗝,闷头埋在沈暄的胸膛里,一时之间竟觉得心口酸的不行,“可是她们说……说我还不如别人家五岁的孩子……”

    “哥,我不要再喊宝儿了……”

    平日仔细养着的,连划伤一丁点皮都疼爱万分的孩子竟然受了这般欺侮,沈暄当即就拧起了眉头,面色也沉了下来。他一边轻拍着怀里的宝儿,一边低沉的嗓音询问,“是谁?是谁说我们家乖宝儿不如别人家五岁的孩子?!”

    宝儿只是默默的哭。

    他本不想同大哥说这件事的,但一时委屈,还是说了出来,内心又多了几分对自己的谴责。沈暄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压下了心翻涌的怒火,努力放柔了嗓音,轻哄起自己千宠万宠的宝贝来。

    “别怕,乖宝儿,告诉大哥是谁……”

    “我……我也不知道……”他摇了摇头,怕大哥不信自己,又补充道,“瑞卿没有看见她们……”

    “她们还说了什么?”

    宝儿又抽噎了几声,才断断续续的交代了事情。

    “我和祁裴……在屋里头玩,外面也不知是谁……在说,在说大哥娶亲的事。大哥及了冠,定是要娶妻的……所以今日,今日才有那么多大伯叔叔,把女儿也带来……”

    “她们说着说着,就说,宝儿不是沈家亲生的孩子,人心还隔肚皮……更何况没有血缘。等到大哥娶了妻……生了自己的孩子……肯定就,不要我了……”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沈家的孩子,因此说到这里,眸又有泪水涌出,像是哭不尽一般,“她们说大哥的坏话,说哥故意将瑞卿养的又蠢又笨,什么都不会……她们污蔑大哥……”

    “但,但是……瑞卿就是什么都不会啊。”

    被这样一番嘲笑讥讽,尚且年幼的孩子自然觉得悲伤,说罢便又抽噎了几下。沈暄听得拳头都捏的死紧,恨不得将那几个嘴碎的女人全部找出来痛打一顿。但面对宝儿,他还得压下这些怒火,拿出最温柔的声音来哄。

    “怎么会呢……她们根本就不了解宝儿。宝儿明明写字写的那么工整好看,连夫子都时时夸奖不是吗?宝儿明明那么乖巧听话,不知比她们家那些顽劣的小子好了多少倍……乖宝儿,千万别将她们的话放在心上,她们只是嫉妒宝儿罢了。”

    “……嗯。”小家伙趴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乖乖的应声。

    那小模样实在是惹人心疼,令沈暄都觉得心口酸楚。他又将宝儿往怀里搂进了一些,反反复复喊了好几声“乖宝儿”才罢。

    “我都知道的……哥,我都知道……”他的声音软乎乎的,人也软乎乎的,趴在沈暄的怀里,乖巧的不得了,“但……但我确实该长大了……不能再这样小名小名的叫了。”

    “哥,便不要再喊宝儿了吧。”单纯的目光对上沈暄极为心疼的视线,他又眨了眨,还有残留的泪光在眸闪烁。沈暄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收了收搂着宝儿的胳膊,无比怜爱的将额头抵在了他的眉心上。

    “在外头不喊了,好不好?私下里,没有人知道的……乖宝儿在大哥面前,永远是长不大的。”

    “……好。”宝儿仰着脑袋思索了一瞬,微微点了点头。

    祁裴瞧见他这般模样,便不禁笑了。

    “宝儿,来用冰敷敷眼睛。”他走到宝儿身边,轻轻的喊了一声,随后便将包好的冰块递了过去。宝儿有些傻乎乎的转过了头,乖乖的道了谢后才接过那冰凉的布兜,轻轻的放在了眼睛边上。

    虽也凉的浑身一紧,但却不会疼也不会痒,慢慢的就舒服了不少。

    祁裴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他的衣服应是熏过香的,在这般容易出汗的夏日里竟然还能散发着淡淡的香。宝儿这才闻到,愣愣的瞧了他一眼,又抬起袖子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

    “你在干什么呢?”祁裴冲着他笑。

    “你衣服上真香……我就没有。”宝儿有些失望的放下了袖子,又将冰块换了只眼睛敷着,“是拿香熏的吗?”

    “嗯?”祁裴自己穿着衣服,反倒没闻到他所说的香气,将鼻子用力的凑在布料上嗅了嗅,才勉强嗅到一丝丝味道,“应当不是……我家也没有熏衣服的规矩……哎,应该是洗衣的皂角,前些日子我爹不知道从哪弄了一批皂,浸了花蜜,确实香的很。但这大夏天的运出去都得化透了……好像就没有拿出去卖,只在府里头用着。你喜欢的话我让人给你去拿点,反正都是不值钱的东西。”

    他对宝儿一向大方,说着就要去外头喊小厮拿皂。宝儿也不过随口一问,赶忙拉住了他的衣袖摇头。而就在此时,厢房的窗户被顶了开来,一只灵活的猫儿钻了进来,翘高了尾巴飞快的窜上了榻。

    “哎,花点儿回来了。”

    花点儿正是那只母猫的名字,身上色混杂在一起,确实比寻常的猫儿都要花上许多。它瞧见了宝儿,有些犹豫的嗅了嗅,却没有靠近。竹篮里的猫仔许是闻到了母亲的味道,一个个都细声细气的“喵”了起来。那母猫也便不管宝儿这个陌生人了,下两下便跳进了竹篮里,侧躺着露出肚子上的奶/头来。

    第三十九章

    顺势被牵起,完完全全的被那双大掌包住,传来的温度几乎让宝儿掌心都发了汗。他小步小步跟在边上走着,心里头却仿佛有一只鼓在敲打一般,如何也平静不下来;而沈暄牵着宝儿的,却觉得方才的怒意都散了个干净,只剩下无限的疼爱之意了。

    二人一同回了卧房。

    先前在外面忙碌了一天,沈暄的衣物早已被汗水浸透,黏腻的沾在身上。屋里头只有他和宝儿,因而也不用避嫌,直接就将衣衫解开,露出里面ji,ng壮结实的躯体来。闷了一天的衣服被脱去,那燥热终于散去一些,他并没有着急再穿,而是就这样拿起了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凉茶。

    “怎么不来坐着。”

    宝儿总觉得大哥是生了气,一路上都紧张的浑身冒汗,进了屋更是不敢轻举妄动,连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放着才好,因此便一直站在门边,怯怯的看着沈暄。此时见他招呼自己,他才慢慢的走了过去,在凳子上坐下,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沈暄就坐在他旁边,身上的热意似乎都能隔着空气传递过来。他偷偷的用余光瞥了一眼,当瞥到那两点褐色时,脸颊猛的便烧了起来,赶忙收回了目光,垂下脑袋,一点都不敢再乱瞟。

    “今日大哥特意早些回来陪你,不开心么?”沈暄出了许多汗,连喝了几杯凉茶才停下,水滴都滑到了脖颈之间。

    “当然是……开心的。”宝儿垂着脑袋,小心翼翼的答着。

    其实就算沈暄真的发了怒,也不会过分责骂亦或是鞭打,但宝儿总是胆怯的厉害,生怕沈暄后悔当初将他捡来。因而不待沈暄再说什么,便赶忙自我反省。

    “大哥……”他轻轻的喊了一声,双眸怯怯的抬了起来。

    “嗯?”

    “祁裴家里……猫儿下崽了,宝儿才去的。大哥不喜欢,宝儿以后便不去了……”他与祁裴是最要好的朋友,但面对沈暄,祁裴显然被扔到了后头,“他们家的莲花酥,不吃也没有关系,宝儿不贪嘴的。”

    眼眸定定的望着对方,他抿了抿唇,也不知该继续说什么了,便小声的低喃了一句“对不起”。

    沈暄本是在笑着听的。

    先前的他确实是有些气恼,但在回府的时候,那气便消散了个干净,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小事去责备宝儿呢?听着小家伙自己反省,他还在心里头好生念叨了几句“蠢宝儿”,准备用力的刮刮他的小鼻子才好。

    然而那一句“对不起”,却让他脸上的笑意都散了个干净。心口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来,他看着面前忐忑又无措的孩子,忽然就懊恼起自己方才的莽撞。

    宝儿的脑袋已经垂了下去。

    原本玩的那般开心的孩子就因为自己被吓成了这幅无ji,ng打采的模样,沈暄低叹了一声,伸轻轻的将人拉进了怀里。

    “该道歉的是大哥才对啊……”

    他正垂着脑袋泛怂,因而被抱的时候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猝不及防的就贴上了沈暄的胸膛,当即便结结巴巴的喊了声“哥”。沈暄胸膛心脏跳动的声音都格外的清晰,他虽日日都和对方睡在一起,却也鲜少这样贴近,浑身都有些不自在。但对方却不断轻抚着他的发丝,低头在他耳畔道着歉。

    “先前是大哥错了,吓着宝儿了,宝儿原谅大哥好不好?”

    “大哥……没有生气吗……?”他眨了眨眼睛。

    “当然没有。”

    “……哦。”小家伙愣愣的点了点头,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趴在他怀里,小声道:“那……哥,你先把衣服穿上吧。”

    沈暄怔了一怔,失笑着放开了宝儿。

    他出了一身汗,索性直接去冲了个凉水澡,待那汗意都被洗去之后,才换上轻薄的里衣出了浴房。丫鬟听随从的小厮说大少爷午未曾用饭,赶忙催厨房提前备了晚餐,热腾腾的就端到了卧房里来。

    宝儿于是也陪着他一起提前用了晚饭。

    他先前在祁裴那儿被喂了好几个莲花酥,一个都有掌心那么大,自然是一点都不饿。但为了不让大哥扫兴,宝儿还是努力的解决了一小碗米饭,吃的肚子都滚圆滚圆的,竟不得不把腰上的带子解开。

    他也知羞,因而解带子也是偷偷摸摸在桌底下干的。当腰上的束缚消失后,情不自禁的舒坦的叹了一口气。只是他私底下的动作片刻不落的被沈暄瞧见,令大少爷扶着桌边笑了许久才停。

    宝儿红透了小脸,不肯再陪他,跑去院子里同猫儿玩了。

    虽然恼大哥取笑自己,但到了夜里头,他还是乖乖的躺在他的怀里,听着沈暄用低沉嗓音给他念书。他最不爱读书,虽也是在认真的听着,但不消片刻就眯起了眼睛,估计魂儿都飞去了苏州;然而大少爷却觉得这书本颇为有,待读完一整个章节后,才发现宝儿已经在自己怀里打起了小小的呼噜。

    昨夜的事情就这样翻过了一页,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未曾再提,依旧如往日般吃住在一起。

    沈暄冠礼的事情早已准备妥当,宴请宾客的请帖提前一个月便发了出去,因而到了选的吉日,府上下都井井有条,令来往宾客称赞不已。沈暄作为府当家大少爷,天色未亮时便起了身;宝儿本可再歇息歇息,但也一同从榻上爬了起来。

    虽是大哥及冠,但他却重视的像是自己及冠一样,央求着绿芙给自己扎了个不那么小孩子气的发髻,又翻找出衣柜里最气派的一套衣服来,大热的夏天里里外外穿了几层。沈暄不肯让他穿那么多,生怕他热的过了头;但宝儿却以大哥也穿了许多件礼服为由,怎么都没肯脱。不仅如此,他还翻箱倒柜的找出了玉珏环佩,模仿着外头那些风流的公子,胡乱一气的挂在了腰上,仿佛这样才能给沈暄撑起脸面一样。

    连丫鬟看了都捂着嘴偷偷的笑。

    按道理说,在这样的大日子面前,是决计不该让孩子这样胡闹的;但沈暄疼他,也只是笑着抚了抚宝儿的额头,随他高兴便好。宝儿也不蠢笨,隐约意识到自己好像做的过了头,便又偷偷的摘下了几个玉佩塞回了柜子,。随后才裹着一身厚厚的衣物,端起了沈家二少爷的架子,跟着沈暄一起去了前厅迎宾。

    沈家老爷夫人早早地便走了,又没有可以主持大局的直系长辈,因而沈暄便特意请了城外的慧心方丈来给自己加冠。从城外过来也需一个多时辰,慧心到时,府宾客都已经来了个齐全,都在安排在正厅里头坐下了。

    他正是当年给宝儿起名的和尚,瞧见沈暄身旁的孩子便微微笑了笑,拨动着佛珠喊了一声“瑞卿”。

    宝儿傻乎乎的眨了眨眼。

    他跟着大哥忙碌了一上午,里衣都被汗水浸的shi透,脑门上的发丝都一缕一缕的黏糊在了一起,实在是不怎么好看。看着面前眼生的和尚,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才好,结结巴巴的喊了一声“大师”。

    “瑞卿竟已长得这般大了。”和尚的眼帘始终半垂着,但神情却无比慈祥和蔼,仿佛在看自己孩子一般。他又看了一眼沈暄,似乎在赞扬他始终如一的高洁善良的品行。已经有些干枯的伸进了袖,缓缓的取出了一串晶莹剔透的玛瑙佛珠。他笑了笑,又将其递到了宝儿的面前,和声道:“收下吧,孩子。”

    宝儿平日见的长辈也少,因而这样收礼的会也少,当下便呆了一瞬,有些无措的看向了大哥。见大哥朝自己笑着点了点头,他才接过了那串佛珠,乖乖的道了声谢。他平日里听沈暄讲多了礼尚往来,此时受了别人的礼,于是也开始掏自己厚重的袖子,摸了半天摸出来一块透明无暇的鹅卵石,递到了慧心的面前。

    “……那这个送给你。”

    拨动佛珠的指顿了顿,和尚缓缓的抿出一个笑来。

    沈暄始终在一旁微笑的看着,等慧心收下了那块透明的石头后,才抚摸着宝儿的脑袋,客气的寒暄了几句。

    这般寒暄,宝儿一般都是cha不上嘴的,便乖巧的站在一旁,仰着脑袋认真的听着。前厅里还晒的到日光,灼灼的令人眼睛都有些难以睁开。宾客都已经全部到齐,沈暄也不必继续带着宝儿站在这里,拱便邀慧心方丈一同进了正厅。

    马车在路上难免摇晃,遇到些石头还会颠簸一下,但宝儿却并不感到害怕,反而要沈暄扶着他在榻上走路。沈暄没有办法,只得用自己的身体给宝儿围出一个安全的区域来,就算宝儿跌了,也是跌在他的怀里。

    小东西被他扶着两个胳肢窝,小脚软绵绵的踩来来去,歪歪扭扭的。若是刚巧颠了一下,他还要开心的喊几声大哥。但他终究还小,很快就没了力气,要摊在大哥身上歇歇。沈暄这才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将他环进了自己的怀里。

    等大少爷回到城里的时候,沈府要大办宝儿周岁宴的事情已经传了开来。

    沈家多了这么个宝贝,又细细的养了一年,全城上下早就知道了个干净。若非大少爷年岁实在是太小,也不像能够搞大女人肚子的模样,否则宝儿在他们嘴里估计都得变成大少爷的私生子了。这周岁宴还没有办,有的人便难免说几句风凉话,毕竟这二少爷又不是沈家的子嗣,怎么可能给他花大钱?但瞧见运进沈府的一车车猪r_ou_牛r_ou_后,又一个个都噤了声。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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