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女相gl 作者:欢喜莲

    正文 第24节

    世说·女相gl 作者:欢喜莲

    第24节

    得到想要的答案,师流洇回应着林中月越来越用力的贴紧。林中月闭紧了眼,双膝跪上,放任了身体的起落。

    夜风越来越凉,林中月伏在师流洇的心口,呼吸深浅而无声,师流洇亲吻着她的发,兜起大麾裹住了两人的身体。

    时间静静的流淌着,圆月又从云中钻了出来,清亮的山陵上,一袭持枪立马的人影随着阴影的消散,呈现了一身冷寒的玄甲。

    鹰盔的棱角寒芒而立,随之肩头伫立的撩鹰亦展开了翅膀,无声地盘旋了出去。

    是他的话,师流洇的胜算把握并不大。

    那鹰盔甲士并没有下来,师流洇感觉林中月伏在心口的身形一僵,立时警觉地掩了内襟穿上。

    “他不出手的话,还能拼一拼。”

    两人内襟都未退得完全,林中月系好内襟,钻出大麾,扯一件寒衣套上,凛眉看了一眼山陵上的鹰盔甲士,压低声道,“另外两人来得快,刀剑在马上,拼过去?”

    师流洇早已在大麾内系好内襟,正要说话,忽地眸底一变,扯着林中月就跑。

    两人方是让开,原地之处已经劈下一方颀长的砍马刀来。壮硕的虬须汉子,一声沉喝,拔刀而起,劈散了篝火,大脚踩上,火光不消数息便灭了。

    这时,两人已经跑出了十来丈,眼见了马,方是要扑过去取剑,不料马背之后突来一袭暗影。林中月反应快,侧身避开,屈膝抬肩,低叱道,“走!”

    师流洇明白,毫不犹豫地踏着林中月的膝面蹬踩其肩,立时为林中月蹬地送出,一个纵跃腾空落到了马背上,解下林中月的直刀抛了出去。

    林中月眼见刀来,方是一步上前欲接,身前瘦削的汉子已经反手攻了尺来长的短刀来。她反应快,足下转跌,腰身倒拧,避开短刀横劈,一脚已是扫了过去。

    瘦削的汉子蹬地提膝而躲,腰劲勃发,竟是扑身捉肘,蓄力再度劈了下来。

    “小心!”师流洇惊呼一声,一勒马绳,催着林中月的白马从后撞了过来。

    林中月连滚丈许,径直躲到白马腹下,一勾马鞍,钻过马腹落到了马鞍背上,正当安稳,却听白马一声惨鸣,倒头栽了下去。

    师流洇首当其冲,收势不及,好在林中月稳住了她的腰身,而她自己也借着手中银索卷到了劈翻白马的砍马刀上,终是接了一点力道,让两人的冲撞之势缓了一缓。

    两人落在丈许之外,师流洇把取下的短匕递给林中月,还未喘口气,身后敏锐的风声已经袭来。

    林中月反应再快,一按师流洇的肩头,旋身而起,一腿两踢。先踢身形急快的瘦削汉子把持短刀的手腕,另一脚却是反勾汉子的后颈,翻身借力,凌空直走,一手短匕径直划破了一刀血光,其势不止地连走了数步才侧身急奔,再度往师流洇那边急去。

    瘦削汉子为林中月取巧借力,短刀收势再出,直扑师流洇。师流洇为林中月一缓急势,巧步轻走,七尺长的银索归拢成双,绷直挡过短刀一绞,立时去锁瘦削汉子的手腕。

    汉子技击不差,一卷银索,倒扯而入,短刀交于左手,反削而来。师流洇眸底尖锐,身形取巧,反扯借力,硬借腰劲腾空踏过汉子肩头,冲势反带,扯得汉子一个倒翻横转,短刀扎地,方是止住冲势。

    林中月赶到,短匕扑进,瘦削汉子只好松开与师流洇对扯绷直的银索,一退三步,与壮硕的马刀汉子汇合。师流洇喘了口气,一步踏至林中月身旁,持紧了手中的银索,清亮笑道,“一直没查清是谁来,今日露了面,倒是不用找了。”

    林中月一听,心头有些明白,更是敏锐地打量着两人。

    瘦削的汉子一手短刀,没有血挡,薄刃反光,一身防寒黑裘束身,腰细肢长,看来擅长攻。马刀汉子则是虬须浓密,长发系了皮制抹额,额头宽大,眸底凶狠,四肢鼓满肌肉,难怪使得动白来斤的斩·马·刀。一刀劈断白马前肢,足见其力勃发之势,非同一般。

    她方才取巧,本是以快斩杀之势,却为其灵巧一躲,只伤在了肩头,可见其力沉不笨,此时斩·马·刀倒提而持,步踏前后,应是随时可以发动招式。

    一番思定,林中月低声道,“流洇,越州技。”

    师流洇本待问出个所以然,听得林中月吩咐,心下明白,凛眉正道,“正是越州技,否则,我可不会让人专门打造了这银索。”

    林中月莞尔一笑,立时变得冰寒,冷叱道,“起势!”

    ☆、剑中虹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管了,两千字才是我的节奏,最近写三千字感觉节奏都给我断了!又累又烦!

    所谓越州技,不过是林中月为了掩口而道,事实上她和师流洇对技多年,虽未自成章法,却也有彼此熟悉的一套技路,提起越州技,则是让彼此当年对技之势变成契合攻守之法。

    师流洇自来技艺取巧,以舞对阵,身形变辄极为柔软而轻,而林中月则是市井打架手段随性惯了,长剑直刀受垣市安排教习虽有套路,始终不惯她一方短匕辛辣刁钻,防不胜防之势。

    林中月技击之术渐为厉害,短匕又实为刁钻,惹得师流洇后来没了法子,专程打造了一方银锁系在腰上,随时防着林中月的精巧偷袭。

    于此往来,师流洇渐成守势,而林中月攻势虽厉,却始终不会伤师流洇。攻守之间,两人常常一斗一解,长街之上,随性之至,见杆踏杆,见人躲人,见了无赖泼皮,也有同时出手之际。

    年夜一会,师流洇登台以鼓会林中月长剑,为的就是激起当年的斗解之心。果不其然,林中月处处相携,数次横剑借力,以及同鼓而击,皆有当年的默契之感。

    城头一战,林中月让她习刀,她未应,想到的便是当年的缠索之法。随后让晏七着人吩咐,立时打造了这极为坚韧的银索来。

    师流洇与林中月的默契为年夜一会唤醒,此刻听林中月吩咐,横索绷直,林中月一踏其上,身形借起崩弦之势凌空而起,与半空之时,接住师流洇施展追来的银索,拧转腰力地一带师流洇,避开了马刀汉子的劈砍发难。

    两人一击配合完全,指尖相握更紧,疾奔往师流洇的马。并非逃跑,而是取剑。两人配合之势,几若箭与弦,短匕太短,其势必定大打折扣,所幸师流洇的剑还挂在马鞍上。

    远远见了师流洇的黑马,林中月却忽地一抖银索,将师流洇再度送了出去,岂料瘦削汉子赶到,凌空横腰而拦,刀割裂衣之声轻嗤而响。

    师流洇三步蹬退,林中月心头一急,拐过马刀汉子的劈砍,踩着马刀直杆,蹲身纵出,一步落在师流洇身前,短匕猛地以起仰直冲之势刺向瘦小汉子的下颚。

    瘦削汉子刀刺师流洇,林中月骤然扑进,直冲之势势不能挡,立时侧下短刀,格住林中月手腕往下一压,左擒右滑,短刀贴臂而走,直削林中月颈项。

    “低头!”

    师流洇低叱一声,林中月反仰腰身,避开瘦削汉子的短刀同时,眼前银光闪过,师流洇一身白影跟着腾空纵过。

    手腕被擒的压力放松,林中月就着反仰腰身之势,撑地蹬腿,直踢马刀汉子两足内踝。一中之际,立时分走两边,大力之下,带得马刀汉子错开半步。眼看要劈叉坠地,马刀汉子反应也快,马刀也不管中与不中,劈向撑地难动的林中月。

    林中月无法,收腿蹬地,拧腰避开马刀之时,双掌一合马刀宽刃,足尖再度落在刀杆之上,反拧腰身,倒翻而出,一捉马刀汉子的肩头皮甲软带,死扣之时,双腿已经钳住马刀汉子粗壮的腰身,短匕径直扎向汉子的颈项。

    马刀汉子一脱马刀,格住林中月短匕的手腕,猛然一声沉喝,扣住林中月的足踝,整个人一蹬地,径直以背摔之势往地上撞!

    马刀汉子身形壮硕,这背摔若是砸实,林中月只怕背脊都要折断!

    师流洇银索锁住瘦削汉子的颈项,腾跃落在其身后,以其冲势猛力带下银索,从而反绞其颈。岂料瘦削汉子身形太快,左手单掌切入银索,格住其迫进勒切之力,反拽银索,足跟反旋而进,追着师流洇便是一刀刺进。

    师流洇再紧银索,侧首避让之时,右掌反擒瘦削汉子跟来的短刀。两人便是单手拆切擒解,一连过了数招。瘦削汉子见师流洇手巧,精锐的眸底俨然一变,短刀收回,反势而下一切师流洇持着银索的左手。同时左足半弓压下,却是蓄力之变。

    师流洇忙是后退让开,一抖银索,翻长银索身形,右手绕住索身连绕三下,顿时缠住瘦削汉子的短刀右手一带,锋寒的短刀便是往他自己的腿面刺去。

    瘦削汉子见师流洇拆招控招精巧善变,眸底更狠,低叱一声,“好能耐!”

    随之短刀弃手,左手一缠银索,大力牵得师流洇人整个往他撞去!他足下同追,一踢短刀,即时转向,锋利凛寒地朝师流洇飞来。

    师流洇余光但见林中月那边情况危急,心下一横,再压银索,一扯借力,再度腾跃而起,拼尽速度,拼尽银索长度地勾上马刀汉子的皮制腰带!

    瘦削汉子见师流洇要逃,下意识地反应便是大力扯回,何曾料想师流洇竟是敢如此想要借自己的力量阻止马刀汉子的背摔之势!

    师流洇两方为扯,人几乎要被撕裂,她跪地,压住偏倒马刀汉子的身子!

    好在只这转缓片刻,林中月已经卸下马刀汉子的擒拿手腕,立时从马刀汉子身后钻出来,趁势一脚踩在马刀汉子的腹部,往那边已经松了力道追来的瘦削汉子刺了过去。

    林中月冲势实快,与瘦削汉子短刀对上,两人皆是以快见巧之势,往来对上十来招,竟是让缓过神来的师流洇有些看不清两人身形。

    马刀汉子一抹脸颊的伤,方才他格住林中月的短匕,却是为她刃尖再度带过了血痕。他两度为伤,气得扬天一声震吼!翻身起来,拔出斩·马·刀便往师流洇劈去。

    师流洇立时朝马那边疾奔,心下只有一个念头,解剑,解剑!

    奈何马刀汉子震怒之后,似乎收了方才的轻视之举,身形竟快得不可思议起来,斩·马·刀带着重若千斤的力气拦腰劈来!

    “中月!”

    师流洇就地翻滚扑进,一解大麾系襟,深喘一口气,更为轻快的身形硬踩地面生生拔高。竭力落下时,林中月赶到,单掌高举,一托师流洇足尖,力道送出,师流洇终于再度落到了马背上。

    她一抽长剑,凛眉寒目,嘴角薄笑轻谑,轻喝一声,人骤然蹬着马鞍,长身捏诀,快如电光火石的一剑,终于在暗夜中劈开了一抹耀眼刺目的虹光!

    ☆、自然心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 解释了一下师流洇的本相

    林中月第一次打败师流洇的时候,是师流洇得知要北上,心底恍惚失神之际,也就输了半招,而那时林中月转着手中的长剑,惊喜道,“早知以长剑可破你轻身巧技,早该用了。”

    “剑以君子,你又不是君子,何苦糟蹋了剑去!”师流洇心中纷乱,对林中月的得意相愈发不待见,拂袖卷过院中一颗老树,轻步轻身,上了师家戏阁九铃台。

    说是九铃台,却是一座独立高阁,九层而高,每一层皆是不同的戏法,她前阵子终于破了第八层,入了九鼎之阁,然其中却并无戏法,而是空无一物。

    她找尽每个角落,终究没有发现。无奈之下,郁气难解,见上林中月便是先出了手。岂料她今日出手过重,林中月被迫得狼狈,一时心气儿也起,抽过侍从腰间的长剑,即兴把学来的几招,一一给用上了。

    林中月用了新招,师流洇却没有心思去破,一心的只是单纯发泄,纵来纵往,只管打到林中月就算。这样一来,没有后防之心,结果,自然就输了。

    师流洇踩着飞檐,一层绕上一层,每过一层,便以袖拂摇檐角金铃,清泠响中,月华大亮的夜下,九铃台自顶端沿着檐角牵引的戏幡飞舞,五彩斑斓,最是越州的标识。

    戏阁之中灯火拢外,不时有巡逻之人走来,师流洇贵为师家小姐,此来任性踏檐而上,自然不成规矩。她一面巧借暗处躲着,一面则以舞姿轻绕,似是有意放空身体,不再去想复杂烦心的事情。

    这一举一幕,让咬着长剑手脚攀爬跟上的林中月心慑不已,心只道,“同为女子,怎就她生的不仅倾城,还偏有一身舞技,竟比自己多年修习的技击之术还要厉害。”

    林中月不服气,一按飞檐,纵身便是一剑掠过去,抢先击中金铃,顺势勾着檐角旋身坐上,晃着腿,俯视着一身红衣妙目的人,道,“师流洇,我赢了!”

    适时,两人刚好来到第七层,正是火行见冷之时,阁中其舞含祭祀夏尽之意。

    师流洇眸底轻淡,不拘不扰,不理林中月,将方才对技高束的长发发带解下,收襟袖口解开,蜷身屈坐之时,指尖滑下玉白的足踝,纤巧一勾,足口的束缚便也解了。

    师流洇自然的举动分明不含别意,可她是个拥有倾城之姿的妙人,当此之举,舞技流沁,自是惑人心神。林中月当年十四,早已明白自己对师流洇的心,此刻只觉心口发烫,喉底难言,脑子里完全糊成了一团,尽是师流洇一身红衣流襟翻飞的模样。

    风卷过了她的长发,逆风飞舞地裹住了她的眉目,师流洇那些迎风而清的妙意轻举无不含有别样敬重,最后,再度束起长发,端正系了祭祀之时的八步蝉结,方是端正地以伏地起势,渐起了祭祀之舞。

    林中月无法忘记那个夜晚,除却第七层之前的她紧追慢赶,第七层与第八层,以舞在身的师流洇,再度让她肯定了对师流洇的心意。

    时间在缓慢流淌,在师流洇的妙舞身姿中绵缠倾泻,林中月没有打扰的心思,一路安静地随着师流洇拂响金铃一次又一次,终于抵达了第九层的顶端。

    师流洇立在阁外廊檐,低眉不言,似乎没有进去的打算。

    林中月瞧得出来师流洇在犹豫,妙目一转,横过窗棱钻了进去,缩头缩脑地打量一番,嘀咕道,“难怪没有守卫,原来是什么也没有。”

    师流洇本是为此纠结心绪,听其一言,蹙眉抬头,便见林中月贴臂而收的长剑有着折光。当下心绪拧动,翻进阁内,取过林中月的长剑,走到窗边对着月光缓慢折动,终于在五行为面的五方墙面找到了暗藏的折镜。

    林中月讶然,随即跟着师流洇打开了五面折镜,只听阁顶一阵机关咯咯触动之声响了起来。一抬头,木顶滑开,展现了一方丈许方圆的通透镜面来。

    月光自顶端洒下来的时候,空荡的第九层,由着五面折镜在中心折射出了一方幽蓝人影,吓得林中月缩在师流洇的背后,捉着她的肩头小心防备,怯怯道,“师流洇,你怎么不怕,他们…不是…不是那什么……”

    “鬼?”师流洇瞥了林中月一眼,淡然说道,“九铃台是江源所造,这是活影术。”

    “活影术?”

    林中月正是不解,师流洇已经拂开了她的手,踏前一步,仔细看着那幽蓝人影的妙舞之姿,不时有变的学走几步,眉目之间更随其变化,时有痛苦,时有迷惘,更多的是不符合十七岁的尘世沉珂之颜。

    后半夜就是在师流洇的习舞之中过去的。

    天光亮时,幽蓝的人影也消失了。林中月看了许久,终于是撑不住睡意,迷迷糊糊醒来时,见师流洇跪坐在地上,忙走过去,不敢碰她,只好跟着坐在地上,歪过头去看师流洇长发遮掩的颜。

    “师流洇,你怎么了?”

    师流洇抬头,眸底暗藏,沉重的疲态圈顾着她,让林中月心底一阵揪疼,一拍肩头道,“借你靠一会儿。”

    言罢,侧过身子挨在师流洇旁边,歪过她的头按在肩头,故作轻松道,“师流洇,不是我占你便宜,是你这个样子真的很像鬼,你靠着,可千万别吸我阳气。”

    林中月知道师流洇有事,从昨天对技之时,便知道,所以才不管不顾地缠了她一夜。

    师流洇静静挨了一会儿,把林中月滑在她肩头的手拨拉了下去,坐正身子,抱着膝面蜷缩着下颚,浅道,“林中月,我要北上,去将师家社戏传扬出去。”

    “为什么?”林中月惊愕,不解问道,“越州不是有那么多人看重社戏么,师家的尊重不都是全越州人给的么?”

    师流洇轻笑一声,“林中月,你不懂。艺者,如你我之前看到的佛窟一样,以戏为法,以佛为法,传的,皆是相。艺者有万象,佛者,亦有万象。越州之地,万象所见者,甚少。我师流洇为师家顾养,自该秉承师家一脉传承。双亲为此用尽心思,我总该为其担承一二。再来者,昨夜一习,见过前辈之姿,其象本心,皆是观尽世人而来。生死之相,哀乐之相,别离相聚,我师流洇毕竟未曾经历过众,若是以不足之相而传万象,岂非误世人,误自己?”

    “旁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林中月听不明白,只觉师流洇是在做告别之言,不舍委屈道,“像我,谁对我好,我便对谁好。姑姑待我好,那我就待姑姑好。流洇待我好,那我也就待流洇你好。什么旁人万象的,自有在乎他们的人在乎去,流洇你何必要掺和其中?”

    听林中月说来,师流洇眸底怔了怔,懒懒歪头贴在双膝上,看了林中月许久。

    “流洇看我作什么?”林中月看不清师流洇的眸,也不知她在想什么,轻轻道,“师流洇,你走了,还会不会回来?”

    “世有万象,我所化者,最该是万象,最不该的,还是万象。”师流洇挽唇道,“流洇除却师家之象,还有九鼎山的本相,自会归来。”

    “这么说,要是找到你本家,你就肯定会回来了?”

    林中月惊喜,扬眉凑近道,“姑姑还未说我可以出越州,我肯定不能跟着你。那我上九鼎山,替你找家人,找到了,你就一定要回来,成不成?”

    师流洇沉默,良久之后,才凑过林中月近前,额头轻轻碰了碰林中月的眉心,低喃道,“林中月,你若真能做到,那我一定回来。”

    万象为万相,以戏为法,最该化万象,最不该的,还是化万象。

    师流洇此人,万象可化,万相可为,这就是当初晏子叔让晏子鱼一定要救她的缘故。于她来讲,出了越州,便是万象之身,万相将习,一切可过心,一切皆不可过心。

    往来彼此者,信与不信,念与不念,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世间万象,她可信手拈来,信手而去,可入可出。

    对于垣市,亦同此理,入者,念来时,惊心至心。出者,不念时,亦不觉得有什么过分重要,她不会为了垣市而改变她的行事规则。

    唯独,对林中月,不仅过而深想,还一追北行。

    当初在晏子鱼面前的一句‘见其生,见其死’便早已明白即便不是情根为重,林中月都已经是剔除万象之后,让她愿以本相相待的唯一之人。

    所以,见其生,是不会刻意剔除林中月在她心底的位置。见其死,则是剔除这一本相之后,她师流洇再不会拘于任何一象,万象万相公平之时,便是她可以静心著述时间长河之时。

    长河之心,早在时日中趟行渐深。

    师流洇很少去刻意想什么,想起来时是自然,想不起来还是自然,眼下的她,满心皆是林中月,也是极为自然的一件事。

    所以,这一剑,凛冽杀机,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一剑。

    ☆、同一术

    送出师流洇,林中月已被夹攻,短匕硬格斩·马·刀时,被其大力劈下,她以肩头格住手腕接下时,人立时跪在了地上,膝盖传来的剧痛让她几近晕眩。

    师流洇一剑击来,瘦削汉子短刀已经划破了林中月的后背,血光飞溅时,瘦削汉子短刀反削而来,径直被师流洇剑身击断,深深扎入了左肩胛。

    眼见林中月受伤,师流洇眸底见红,嘶叫一声,长剑转腕,未拔剑,纵提身形,反推而起,自伤口硬切而出,剑身倒转,借纵跃沉劈之势,硬生生地劈向了刀马汉子。

    瘦削汉子吃痛闷哼传来,刀马汉子惊眸之际,立时放过林中月,沉喝一声,刀转横劈。师流洇心中见狠,根本不顾横劈之势,左手银索一卷,一缠刀身,索尾丢给林中月。

    岂料瘦削汉子先行夺索,横曳长索,定是要杀师流洇在先!

    长剑劈下,为刀马汉子侧臂而躲,一剑只削破了肩胛,师流洇来不及变势,眼看横刀劈中,银索却是为林中月猛力一拽。

    刀势见阻,然而重劈之力纵使转过刀口,仍是重重击在了师流洇的左腰上,刀口瞬时下滑,为刀马汉子一按,血光终究是迸了出来。

    林中月纵身追去,揽过师流洇未受伤的腰,落地之时,两个人重重跌地,未曾放手的银索带过对方两人,林中月见此机会,一接师流洇手中长剑,转腕便是刺了出去。

    瘦削汉子见状立时撒手而退,刀马汉子的长刀缠着银索又到。

    林中月银索一抖,绷直阻挡长刀之时,掌间迅速撑地,足尖再踩刀锋,蹲身猛力踩下,一绕银索,兜了一个大弧锁住了刀马汉子颈项,缠绕再扯,立时亮出了精壮的后颈。

    长剑贴着其颈割出,血光喷溅的声音冷而急速地在暗夜中响起。林中月扑了满怀的热血,眸底冷寒而视,银索再绞,刀马汉子的头颅滚下,一直滚到了瘦削汉子的脚边。

    他瞠目欲裂,短刀握手,身形急扑之时,山陵上忽地响起了一声短哨,他一顿骤停,眸底狠辣地呲牙嘶吼一声,才是转身疾跑而去。

    林中月一击斩杀刀马汉子,满怀倾血,几若鬼煞,见其人退,崩了半响防备,人才一松身形,反身扑到师流洇身边,见其腰间血涌,心头立时崩裂,眼泪霎时滚落了下来。

    师流洇惨笑,“好中月,伤口不深,你再哭下去,是想让我流血殆尽么?”

    林中月眸底紧锐,立时爬起来,飞奔到马边,解下行囊又跑了回去,抖着手解开行囊,翻出止血的药包,打开便是将药粉倒在了伤口上。

    药性刺激,师流洇一阵蹙眉急喘,抓着地上的碎石,极尽忍着。林中月见状,不敢碰她,只好俯身托住她的头,温柔至极地摩挲着她的额头。

    林中月眼泪淌得厉害,师流洇只好够着手去抹,一路抹到林中月死咬的嘴角,硬是拨开了林中月极度压抑的隐忍。

    难哽的低泣传来时,师流洇终于没了力气,挨在林中月腿面上,哑声道,“还不到缓的时候,歇一会儿,你背上的伤也要处理。他们来得快,退得也快,晏七那边没有消息,显然也遇到了难处。这一路北行,你我势必要见血,不要哭,好不好?”

    林中月再度咬紧了牙根,狠声道,“江心逐不死,此恨不平!”

    “非江心逐之过,事事有理,她江家一脉,亦有万人血恨。尽人事,由天命吧。”师流洇叹道,“中月,不要恨,你若恨,我拿什么去平你的恨?拿什么去让你快活?你不快活,我也不快活。我随你来,尽你身边之事,是成是败,我都不会恨。因为能够陪你走一程,已是人生幸事,你明白么?”

    林中月摇摇头,“你我心性不同,能够走一程,是流洇你容我,我明白,但我不会改变我的想法。她江心逐,害我姑姑,伤了你,我平不了恨。”

    “罢了。”师流洇滑开眸,浅道,“反正我随了你,你做什么,我陪你做便是。社戏已尊国戏,我没什么所求,陪你走这一程,到如何境地,我都不后悔。”

    “流洇……”林中月哽噎,眼泪因俯首,又是无可控制地落了下去。

    “别说话了,去湖边清理一下吧。”师流洇挣扎起身,因着疼痛,脸色更白,一身内襟早已血红。

    “你忍一忍。”林中月也知道时间紧急,小心抱起了师流洇。

    处理伤口的时候,林中月强忍着心涩,师流洇的极力忍耐,更是让她心有愧疚,仔细用干净的棉绢缠绕伤口之后,师流洇道,“裹重一些,那鹰盔头领还未出手,我怕后面还有杀招。”

    “还有一月多的时间,我已经朔羡族的去联系其它部族了,汇合地点却是在青叶王城。”林中月依言在给师流洇裹上,“因此,我们至少还要撑半个月。半个月你的伤好不全,我方才也牵动了肋骨的伤势,王猎大会,会更艰难。”

    师流洇笑笑,“你今日与我同行同出,效益匪浅,还有什么好怕的?再往北,你我的配合之势,他们再来几个,必定磨砺更甚,真到了王猎大会,谁胜谁败,拼的还是命。”

    林中月听到此,手上顿住,眸底明暗难测地望着师流洇。

    “天地之席,一抔黄土而已,像佛窟那般存列万骨,与后人所见,是惧怕,是敬畏,还是心生万象,最后都逃不过同一之景。”师流洇握住林中月的手,一双妙目轻宁而来,“中月,同息同脉,你我合击之术方可大成,你,不可拒我。”

    “同一之术,”林中月凑近,含了含师流洇的下唇,“你我这般,也可达成,我……”

    师流洇笑,有些生气的不屑,讽刺道,“林中月,你是想把我留给谁?”

    林中月抿唇,径自裹着伤。

    师流洇撇开头,也不想说话。

    “如此神圣之地,却是叫你我的血给污了,倒是有些可惜了。”打破沉默的到底是师流洇,她伸手捞了水,林中月将大麾给她披上,自己却径自起身,一个纵跃扑到了湖中。

    水声溅来,师流洇侧首避过,惊叫了一声,“林中月!”

    林中月钻出来,滑到水边,已是褪了满身是血的内襟,白着唇道,“你身子不便,我只是清一下血而已。”

    师流洇吓得眸底尽是慌乱,唇瓣发抖的紧紧盯着林中月。

    林中月身子轻颤,径自扯过干净的棉绢擦着身子,而后反裹着大麾,面对着篝火,将背递给了师流洇,“上完药,你睡一会儿,我巡夜。”

    师流洇握紧了拳,喉底发痒,很想骂几句林中月,可看着背上狰狞的伤口,她咬了下唇,强忍了心绪,拿起伤药替她上药。

    ☆、破万象

    作者有话要说:  锁啊锁啊

    第二波攻势,来自于三日后。

    林中月揽着师流洇一骑同马,腰间的伤势让师流洇无法用力,整个人不敢动地靠在林中月的怀里。林中月马行的慢,为的也就是不忍牵动师流洇的腰伤。

    “是青叶的风哨。”

    林中月贴着师流洇的耳际道,“风哨非寻常人,他们能待在一个地方长达一个月不动,其韧性和耐力都是不可估算的。能调动风哨的,只有各部的头领。现下一共有七人,各距一里左右。手上有破甲弩,洞空刃可一举撕裂整个马腹,洞穿人骨也是极为容易的事。”

    “洞穿骨头的话,倒刺还可割碎骨头,此后便是废了,比三山弩不遑多让。”师流洇倦然笑笑,反手勾了林中月的颈项,微仰无甚血色,依旧惊艳至心的眼眉,“只有这一匹马了。”

    “不尽然是风哨,还有技击更强的人。”林中月勒马,“因为七个人的方位,很明显地刻意布置过了。”

    “他们在迫使我们走向某一个方向。”师流洇晃了晃银索,“所以,直接过去吧,不用想着法儿逃了。”

    “也没想逃。”林中月淡抿道,“待会你别出手。”

    师流洇轻哼一声,不以为意。

    风过的时候,浅草嫩芽掩埋的厚土中冲出了泥土混杂的人影,破甲弩的风啸声带来了泥土的气息,林中月护着师流洇的腰身伤口,催急了马。

    “撩风兮,祭我魂!”

    师流洇长声颂嗟之时,人已凌空踏了出去。长索一卷来势凶猛的三方破甲箭,横身轻掠而下,一垫落地再平起身,银索一个撩字诀,几如风魅之影,不仅卷落破甲箭,更是倒卷两支,反击回去。

    可惜的是,明明有中,却无甚反应之声,足见其韧性之强。

    两方人影冲出来时,伴随着师流洇的动向,林中月也跟着动了。她一剑在手,借马蹬鞍,一击之出,径直将一人刺穿了胸腹,与那人一起坠地后,林中月借着师流洇的银索撩势再起,凌空蹬踏三步,再借马鞍冲势,扑身纵杀了一名想要斩马的的风哨。

    拔剑而出的林中月先上马,侧驰而过,捞起师流洇再行马上。

    师流洇看了一眼林中月左边肩头被洞空刃划破的菱槽伤口,随手解开药囊,倒上药粉之后,割了内襟立时给她裹上。

    “晏七他们来了。”

    师流洇坐在马后,闻着空气里的血腥气,手上裹伤的动作干脆利落地打上了结。

    “以你如此之快都受了伤,他们迟了这么久才过来,想来一路吃了风哨不少的苦。”

    她言罢,人在马鞍山站起来,放眼看了道,“前面是乱石戈壁,应该就是那边了。剩下的风哨交给晏七他们了,我们直接过去。”

    “嗯!”林中月一骑驰马,不消片刻便入了乱石戈壁之中,师流洇腾身轻跃,当先下得马来。

    “执大象者,天下往。”

    师流洇银索暗持,望着乱石堆上,一扛着五尺长黝黑洞空刃的皮帽玄裘少年,清冽笑道,“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用之不足既。”

    “你是在和我说话么?”少年抬起皮帽,露出一张黝黑齿白的脸,眸底冷寒不过心,唇角的笑意森寒而诡异。

    “如你听,便是在和你说。如你不听,那便不是了。”师流洇巧步暗藏开阖,轻步走道,“言者无信,听者有心,你说,是也不是?”

    “晋人,总是绕来绕去的,麻烦!”少年冷哼,洞空刃挽了一个走势,高声道,“佤赦王座下,鹰击卫,図忶(tuhun)!”

    “听说每一任佤赦王在王猎大会前都会派人阻挡各部族前去参加王会的首领,看来,倒是真的了。”师流洇在笑,“前次一杀不成,今而再次,岂非太过狠辣?”

    少年听言,眉心一皱,道,“这是佤赦王的权利。但此次出手,是我阻拦夜狼族狼主,并未有其他人来,你说的前次,是什么时候?”

    “三日前。”师流洇眸底轻转,疑惑道,“你不知?”

    少年摇头,“佤赦王有权利进行一次阻拦,如果失败,便再不会进行第二次。如果成功,那则是挑战的首领没有本事,将其斩杀也是合理。”

    “所以,风哨用上,也是合理的事了?”

    师流洇心中大抵想了个明白,鹰盔之人看来是独隶与江心逐,只怕前次一行,将佤赦王也是瞒了。

    看来,江心逐对青叶内部的渗透和掌控已经到了非常的地步。她一路随着佘九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谋划这些事的?

    “风哨为王效力,自然应当。”図忶一展洞空刃,“我见你们两个女儿家,身上又有伤,故而才放了你们安全进来,公平一战。”

    “哦,那倒是还要谢谢你了?”师流洇笑得轻巧,眸底生艳。

    少年却一牵唇角,冷冷寒寒,眸底盈光精亮,“待我杀了你身后的人,我便掳了你回去,献给大王!”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林中月藏了马,一剑反持,稳步走来。

    师流洇的大象之言,说给她听的,她如何不明白?

    大象为道,见所不惊见,听者不怯闻,用者,以万象为大象,持大象而无往不进,师流洇是想以相为引,让她林中月以弓为势了。

    “天之道,其犹张弓与。”林中月贴进师流洇耳际,轻轻言道,“流洇此心,我懂。”

    “往而往者,去罢。”师流洇挽笑,一步送出,银索绷直,林中月蹬其而上,一剑几如电光,直扑図忶。

    所谓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馀损之,不足补之。

    师流洇以巧作势,林中月亦以巧作势,两者相与,不可争高下。后来林中月习剑,悟此见机,剑法由此变得凛冽而一去不回,是得垣市之法。

    垣市当街杀人,一剑而中,即走即往,无人敢拦,正是因她一剑太过决绝无回,见杀而杀,见机而击。

    三日之间,林中月与师流洇磨合同一之法,无不将彼此这些年的技击之术成长倾尽而来。功法巧变,呼吸同脉,内息变机,皆尽一一通透明澈。

    于此当下,正是两人初尝之势,师流洇有心,林中月岂能驳她?

    蹬踏纵起,与师流洇技法相合,生生比当初高了一丈。拧腰蓄力纵走,师流洇巧步再追其后,长索弯弓绷直,林中月再踏,蹬蓄满弓之力,一剑直刺図忶!

    図忶惊然,洞空刃展开,侧步踩踏岩壁,一击用力,直刺林中月纵来腰身!

    岂料林中月一纵扑空,轻巧落地,长剑取实,剑花腕转之间,一招三式,撩缠变削,脱手之间,长剑贴着洞空刃转削了一个花巧。

    図忶为长剑炫目皱眉,洞空刃倒转而施,撩开长剑,左手一压洞空刃,右手反持而起,蓄力之击再度刺向了林中月。

    林中月眸底聚神,一掌洞空刃,手臂缠绕而上,横刀直切図忶颈下三寸。図忶足下踢拐,林中月膝窝为中,半屈而下,掌中横刀便也为図忶反绞之势压住,再进不得分毫。

    図忶还未来得及欣喜,侧首一剑已然晃来,他侧首一避,仍是难挡锋锐,鹿皮帽檐霎时被割裂!

    心下惊然见狠,図忶一震洞空刃,林中月脸色发白,后退落入师流洇怀中。

    図忶纵身再退丈许,钳指取下皮帽,一看裂痕,眸底更狠,一转腕,皮帽激射出去。

    师流洇见状,巧步盈转,长剑横挑而去,岂料図忶一方黝黑锋锐的洞空刃已然跟进!林中月惊急,一捉师流洇银索之尾,将她牵后之时,人已经贴地连踢三脚出去!

    図忶足下见巧,一击对上林中月一变,借其力,更纵拔高,洞空刃丝毫不变方向,直扑师流洇。

    “杀!”

    长剑掷来,伴随着师流洇的惊狠低叱,林中月眼睁睁看着洞空刃刺穿了师流洇的大麾肩胛,她心下却再无方才惊急之意,反是短暂的空白之后,涌入了当时垣市教她的一剑。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大象执兮,其可往来,是为纵横。

    林中月闭眼,左右一步划道起势,横持长剑以弯弓谈音而起,平地拔高身形,冲势之下,剑刃弯折绷直,终以纵势扑入了図忶后颈之中。

    図忶哽着喉咙底的血沫望着喉底扑出来的剑尖,不可置信地僵硬转过眸,眼前的女子以巧势大麾遮掩,不仅避开了自己的凛厉一击,更以手中银索将自己缚住,再无法避开林中月后来的一剑。

    他不甘心地瞪大了眼,终于在林中月抽剑的快速动作中,冷风随着喉底的穿破灌进了身体,把他体内的热气往外挤着挤着……

    师流洇跟着往下倒,林中月眸底紧锐地扑过去揽住她,稳落在地时,林中月掀开大麾,看着那一条尺来长的一寸见深的斜撩伤口,眸底沉得又深又黑。

    “还好没有洞穿骨头,否则我可要废了。”师流洇喘着气地笑,抚上林中月的脸颊,“不过,我废了也没有关系,中月你终于能够全然施展长公主的一剑了。”

    林中月静默无言,眸底越来越黑,终是压过两人之间的距离,贴在了师流洇喘气颤抖的唇瓣上,平静道,“流洇,此剑非你不可,你终将与我林中月,同息同脉而活。”

    师流洇眸底怔怔,继而咯咯笑来,仰颈落眼,倒视着四周渐渐涌来的风哨,愈笑愈莞尔难歇,最后猛然一吸气,捉住林中月的襟口,凛冽道,“既是如此,一招之机,可否揽我万象之身?”

    “有我一相,流洇足矣。”林中月弯翘唇角,眸底肯定惊人,一挽师流洇腰间扶她起来,侧耳道,“再撑一撑。”

    师流洇吃痛而笑,汗渍莹莹,却是风情难掩地挂在林中月肩头,回道,“林中月,你只管往前!”

    林中月抿紧了唇,眸底狠意在沉,旋身执剑,眼见师流洇蹙眉执索,已然展开弓弦之势。

    她心底揪紧一疼,立时扫开眼,见围来的风哨不下数十人,好在,晏七暗藏的动向也在风息中隐隐而来。不过,也用不上晏七了!

    她冰冷一想,身形踩踏银索弓弦之势,已是一剑凌空刺了出去。

    所谓纵横,左右往来,左右可以其中心再拓左右往来之势,同样,往来之势亦可再拓。纵横之围,非左右往来可缚,万象皆左右,万象皆往来,同一如是。

    她一剑,入纵横,破纵横,才是出入万象的一剑。

    她的确可以不以师流洇起势,可师流洇是谁?是她的一本万相,是她的魂与骨。她喜她敬她,只有不折其心,才是最好的同存之法。

    师流洇肩头剧痛,可她心底欢喜难掩,几乎是拼尽了所有的巧步转寰,配合着林中月的每一剑。每一剑,皆是不同之相,可在林中月手中,无论是如何入局破势,最终只有一相。

    那就是,一剑必死之相。

    十来人,林中月起落银索之上,也不过七次。

    每一次蹬踏滞空,皆比上次更久,及至杀死最后一人时,林中月一扯银索,揽过师流洇,以剑尖点地,借力落回马上,不顾一身血气地将她抱紧在怀中,径直奔了马出去。

    晏七领着人从草地中伏醒而来,见着满地惨景,心中震撼,实在难言。

    似乎,如今的林中月,比垣市当年,还要甚之。

    ☆、一相欢

    接下来的半个月,前来阻拦行刺的人越来越厉害,而林中月也再无顾忌,两人天地为幕,与欢之时,交颈而换的,是两人技击之术的内息本存吐纳之法。

    林中月比师流洇的内息更为深藏,师流洇身子受伤也重,多数之时,终究是林中月在耐心引导师流洇从根处里掌控她的内息节奏。

    等师流洇伤势渐缓,林中月终于下了心,一探师流洇的内息。

    师流洇内息浅,精于舞技的人,身体的直觉反应往往有一根弦绷着,林中月并不着急,她小心地避开着师流洇的伤口,温柔至极地吻着这一块美玉。

    倒是师流洇先失了耐性,提着林中月的耳后捧了她起来,眸底攒亮的尽是轻媚的薄锐锋芒,“林中月,你是要等到人杀来,坏了兴致?”

    林中月莞尔失笑,亲上师流洇轻媚的眼眸,低叹道,“日日杀人,日日欢尽,总觉得,与流洇你来到了世外之地,除了这两件事,就再没有别的事了。”

    “生食性也,除却如此,你还想要何事?”师流洇贴进林中月,半咬半放,低声惑道,“你要稳住我的腰,伤口裂了,便是你的事!”

    林中月自然明白,早就堆厚了衣物,抵着师流洇受伤的左腰,小心地以自己侧身圈顾着。及至师流洇烟霞胧晕而盛,林中月的指尖终于滑进,阻碍的感觉果真让师流洇蹙了难忍的眉,林中月俯下身,噙住师流洇的唇,挤进软舌,完全只想安抚她。然而两人纠缠多日,已经习惯去试探彼此的内息变化,为的就是技击变辄之时,能够更加契合。

    内息之法,最是束缚技击之术的施展,林中月跳出万象之缚,最难捉摸,师流洇在林中月的引导下,才渐有把握。及至她自己,却是清浅易捉。然林中月明白,万象之缚脱出,她再无可精进之地。师流洇却不同,每一次的交颈试探,她都在愈来愈强,内息藏得也愈来愈深,变化也在每一次杀退来敌之后,变得更加冷伐坚韧。

    若说师流洇是万象之境,那她林中月便是可进可出的一支箭,逢师流洇的弓弦之变而化,才是两人之间最为契合的攻守之术。

    于此而想,林中月几乎有些不可忍耐地想要探究师流洇最本相的变化,吻开师流洇眉心后,唇瓣抵住师流洇的下颚,狠下心地通过了障碍。

    师流洇吃痛,呼吸别样而来,眼见林中月眸底难忍心疼,便是先吻上她,渡过自己的内息变化后,才是退开距离轻喘道,“吐息几次?”

    “内转九次,外出七次,流洇你,有点儿断吐纳。”林中月怜惜轻言,摩挲着师流洇的唇瓣,“我那夜醉酒,倒是不知疼的。你身上的伤……”

    “你和以前一样,废话多!”师流洇生气,林中月歉意笑来,再不多言,吻上师流洇的唇,随着指尖动作,一点儿一点儿缓慢小心地试探着师流洇的内息变化。

    果真是愈见愈深藏,林中月贴近着师流洇越来越媚质见深的眸,盈光四散时,师流洇那恍然无焦的眸让林中月心底有一种轻裂至极的深陷感,再度借自己的内息节奏带缓了师流洇的浅息。至此,两个人彼此之间的变化契合之势,在眼下这个阶段算是最为贴近完全了。

    至于往后,谁说得准呢?

    林中月亲吻着师流洇的眉心,“流洇,你我只有眼前。”

    师流洇望着林中月歉意的眼,伸手拂过她额际的薄汗,轻媚而笑,惑人又清澈,“林中月,你知不知道,负心人,都是这样说。”

    见林中月眸底更加愧疚,师流洇再笑,清脆而响的,尽是调侃得逞的得意,“你我之间,哪有什么来日眼前可说?万象至心,一相而已。若我不在了,你林中月便是不在了。同样,你林中月不在了,那我师流洇也是不在了,何有来日眼前之说?”

    林中月一怔之后便是了然,叹道,“流洇,子鱼姑姑让你著述,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

    “我原本以为自己没有那么大的心。”

    师流洇淡道,“但晏师把此事交给我时,一步一步逼迫,我才发现我不仅仅是想要艺技之事百世留存,更多的,是我所习所见,皆可流传。若我真著述一册,后人所见,是不是也会像我当时见了万具枯骨之时,心相俱空,唯有眼前平见,脑中所想,不论当时,不论后世,不论相与我。”

    “我与相,有区别么?”林中月莞尔,鼻头蹭了蹭师流洇,大麾裹好师流洇,起身道,“你说,今夜会来几个人?”

    师流洇躺着,听着水声,想到的却是林中月以水囊冲洗指尖的画面,脸上一阵燥热,心下又是愉悦。未过一会儿,温热的棉绢自大麾下缓慢地擦拭着她的身体,她闭了闭眼,倦然道,“不管来几个,你自己解决,我不想动。”

    “便是这般信任我?”林中月挑挑眉,转而又道,“说来,那鹰盔之人到现在还未动手,我想不明白。晏七那日出现,被我甩开,现下又不知道什么境况了。”

    “说起来,你为何不想让晏七他们跟着?”师流洇疑惑,微微蜷缩了下身子,含羞含俏地横了林中月一眼。

    林中月脸上也红,手上的棉绢擦拭的地方自然不好说,只好红着脸皮硬擦下去了。

    “我一击有成,让她就此带给姑姑消息,好让姑姑放心。”

    林中月缓了片刻,待擦完了某处,才尴尬正道,“何况来路艰险,她的目的是在江心逐,若是因我折损人马,不划算。”

    师流洇了然,“那鹰盔之人和江心逐走近,身手又非同寻常,一路一直未曾出手,只怕是要试探我们两个的本事了。”

    “倒也不怕。”林中月缓下,凝视着师流洇的眼眉,轻含温顾道,“你与姑姑风原寺一会,变相之法足见纯熟,届时,你以万象而变,我随你而走,未必会输。即便单人对阵,我有万象纵横之剑,任他如何之相,也可拘心一相而破。何况王猎大会,是与万人之中夺王首级者为胜,当时的机会,虽是万中选一的艰险,但可利用之势也更多,不用着急。”

    师流洇点头,慎重道,“你有安排,我也不怕,再过几日,便可到王城,你我逃脱杀围的最后几日,只怕更会凶险。”

    “到了王城,却是要一整消息,今年的事情发展,都太过接近兵势,若是为江心逐利用,以她显来的攻城之事,只怕没有人能挡得住她。”林中月低眉,“王猎大会之前,我还想一查江心逐的消息。如果找到,以你我之势,还是要去试一试。”

    “我明白。”师流洇应道,握紧了林中月的手。

    二月下旬时,林中月和师流洇两人终于抵达青叶王城。

    两人换过青叶服饰,寻到朔羡族的接头人处,又等了一日,才等到了晏七到来。

    ☆、王中庭

    青叶的王城便是青叶城,不同于晋地的锦绣雅致,青叶城更加高大和沧孑,独立草原之上,城防厚重而粗粝。

    入城之时,因为临近王猎大会,各地部族的人马已经齐齐到来,随处可见不同服饰的精壮汉子和少女。晋地之风自垣容之后,对女子多有尊重,故而女子上街着男装,也是平常随意之事。北地则是自来不拘男女,但对女性的尊重还是仅限于其能力之上,无能者,还是拘于家庭后方。

    晏七来后,带来几个消息。

    一是明州那边,连华与微生清和已经成亲,与连炔正往京中复朝的路上,顾怀丕还是出任了顾家军总司之职,顾怀君任万人将副司,明州倒是还见安稳。

    二来,越州那边墨槑族也在柳承岩的陪同下入京,一连还有其它部族想要应亲的青年。

    三来,由晏子鱼掌控的清流社已经放出了郑有盈生子的消息,郑司过的存在被查实,张茂请旨,垣宸思虑之后,还是赐下了白绫。此举波动京中郑家人心,但碍于郑司沁和谢念有孕待产,晏子鱼安排送去的几位女官渐得垣宸宠爱,一时也不敢妄动。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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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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