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水 第二季完结 作者:麦桑

    正文 第2节

    忘川水 第二季完结 作者:麦桑

    第2节

    蓝黎看起来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陆莫城以为自己喝昏头又招惹了人家,连忙傻头傻脑地赔不是,蓝黎却是摇了摇头,“我害了人,终究还是有人死了。”

    蓝黎把接陆莫城回来那天所听所见的来龙去脉全都说了出来。陆莫城面色凝重,最后才叹着气,沉着脸色说,“原来这样。”

    故事要回溯到三年前,或者更早一些。沐恩小侯爷奉命陪伴当年才将将封王的皇十三子南下代君巡狩。明面上是为了惩戒洛小王爷将他流放南疆,事实却是为了探查有人欲意谋逆之事。

    有人心怀不轨,皇帝虽早有察觉,但碍于身份,更担心打草惊蛇,不得已只得交付给小儿子。

    那时的皇帝将此事交付给暻洛不是没有缘由的。一来暻洛幼年丧母被皇后收养,感念皇后,恩从皇三子,对皇位从来不敢妄想,这一点上暻洛值得信任;二来是暻洛无根之萍,无外戚之扰,又尚且年幼,更适合作一个弃子。

    小侯爷穆颜陪伴皇子暻洛,一路几经波折又险些丧命,两人从交恶到再到心生好感;从暻洛单方面的死缠烂打,到最后终于两情相悦。

    一面搜集证物,一面迂回摸索,才发现这些事牵连甚广,上到城主、官员,下至民间妖教,甚至还与盐帮漕运有所关联。两人得到的印信口供无一不将矛头指向当时的五皇子。两人都觉得这是故意为之,却无从下手重新摸排。

    要不是三皇子暻康沉不住气,急于铲除皇弟谋取皇权,也不至于东窗事发。而后就是暻康利用暻洛身中蛊毒一事,逼迫穆颜背叛暻洛,并且挟持暻洛,率领佣兵叛党北上谋逆。

    这些都是陆莫城根据暻洛所言推断出来的。再后来,别的事就不清楚了。但有一件事他一直不明白,当初他驻守关外,派出去的联络兵已经有些日子没有音信了。他当时只当是路上耽搁,就送战鹰附上密信发往关内,却收到了一封不明所以的回信。

    回信是一封密令写成的信,营中军师无人能解,全都只当是截获战鹰的人发来的恶作剧。直到陆莫城细看,才发现那是他与暻洛小时候闲来无事自创的密令,大意是乱臣谋逆,速速返京。陆莫城大为吃惊,但静心细思,从破出的言语看来,又不似暻洛会有的语气。

    但事关重大,虽有余虑陆莫城还是将关外军事交付一番,这才将信将疑率一干将士北上。而后在入京的必经之路捡到奄奄一息的暻洛。

    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那些说不定是穆颜放手一搏的布置。深陷叛军营中,偶然截获陆莫城的战鹰,用暻洛才知的密令传书。偷偷与暻洛易血,将换血过后还奄奄一息的暻洛抛于进京的捷径边上。穆颜胆大心细,赌上所有巧合,才成就现在。

    穆颜对暻洛超出了喜爱,已是至爱,爱恨到最后甚至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赌一个微弱的赢面。他知道暻洛不愿苟且,所以在给了暻洛一条活路之后,还将他丢弃,用残命等一个机会,用满腔恨意来对付暻康。

    最终一战,京郊一役,穆颜被生擒。审问当时,穆颜对面坐着的是暻洛与陆莫城。暻洛只问了一句“为什么”,穆颜缄口不言,暻洛拂袖而去。

    往后的三年,穆颜不曾有过解释。曾经大家都以为穆颜的沉默是因为百口莫辩,现在才发现穆颜怕的是日渐衰弱的自己无法负担暻洛的愧疚。他明知道自己会死,所以不愿意暻洛在自己死后一想起自己只有心疼。穆颜狠下心,让暻洛还不如就这么恨着自己。

    恨意是香,越来越淡,愧恨是酒,越沉越伤。穆颜大概是心疼暻洛,不想他余生全活在对自己的感念里,所以才绝口不提。

    差一点,穆颜差一点就将事实封口,差一点就将所有缘由藏进棺材里,与自己一同腐朽。可惜他没料到一个蓝黎闯了进来,就是那么多的巧合,真相大白,却于事无补了。

    陆莫城长出一口气,见蓝黎一直低着头,仿佛说听着自己说话,仿佛又在神游。他的脑瓜子里或许想着,当初要是在暻康面前一头撞死,也不会徒生这么多事端了。

    “别瞎想。”陆莫城攒着手敲了蓝黎脑门一下。陆莫城手劲极大,虽然自己缓着力道,可那一下砸上去,蓝黎还是疼得叫唤出声来。陆莫城这才连忙捧着蓝黎脸蛋,朝着脑门轻轻吹着气。

    比起疼,蓝黎是受惊成分居多。正晃神呢,期期艾艾想着自己差点让人灭国还毁了一对恋人,被陆莫城一敲吓了一跳叫出声来。回过神发现自己被陆莫城双手捧着脸,一张脸凑到跟前哄小孩一样安抚自己,不由得眼圈发红。

    他不值得陆莫城对自己这样好。要是他哪天发现自己的身份,现在温柔的回忆最后一定都会变成残忍。

    “我们要一直这么好,不要像他们一样等到天人永隔才知道悔恨。”陆莫城牵住蓝黎的手,轻抚他的脸侧,微微扬起嘴角笑了笑。陆莫城长的极好,不似皇帝带着妖气的那种好看,陆莫城的脸带着英气,一不小心就让人沉沦。这么近看着,蓝黎止不住的心砰砰跳。

    回神的蓝黎一愣,脸色有些不自然,连忙别过脸去,想要抽手耐不过陆莫城这个大老粗的气力,只能任凭他紧紧握住,心里却敲起小鼓。蓝黎告诫自己千万遍,他害怕就是因着陆莫城对自己越来越好,自己的喜欢与日俱增最后该如何收场。

    陆莫城最后还是放心不下暻洛,瞒着陆大人与陆夫人,偷偷进宫了。

    等人到了西门,已是过了午膳的时间。暻洛曾经有过旨意,军情所需,陆将军可随意出入皇宫内外。守门侍卫见来人是陆莫城连忙开了门引人进去。

    陆莫城形色匆匆快步行于宫中曲径,听到宫人们笑谈君王不早朝,不由得面色一沉。将到偏书房时,撞上了小李子。

    小李子给陆莫城告了安,见陆大将军气势汹汹,连忙安抚着领到角落里。

    “陆大人您可来了!”小李子跟见着了救星似的,拉着陆莫城就不肯放。陆莫城令他好好说话,小李子这才说道,皇帝新婚,却和新妃相处两宫。这已经是婚后第二日了,皇帝将一干小的们赶出睢阳宫,自己闭门不出。“早午两顿饭都是我送进去的,一口没动。小的敲了门,里头有动静,却是让小的滚蛋。”这两日来,没人敢去打搅,更不敢让太后知道。也难怪小李子见了陆莫城,跟见到大罗神仙一般。

    陆莫城连忙让小李子引路。进了睢阳宫,小李子在寝殿外叩门,只听见里头传来一声“走罢”,就再无动静。陆莫城嚷了一声,再不答应就要硬闯了,里头这才迟疑片刻,说了一声,“进来吧。”

    陆莫城一个人进的寝殿。小李子为了避嫌,退到外八尺的地方守着。陆莫城叩了叩门框,推门进去。

    暻洛临窗而立,窗外是大片的湖景,空荡荡的一片。陆莫城什么景色都看不见,眼前只有暻洛满头的白发,没有束起,散在身后。

    一夜白头,原来是这样惨烈。

    听见响动的暻洛回头,对挚友一笑,陆莫城太过吃惊以至于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暻洛笑着,不动声色握紧窗棱,紧到指尖充血发红,很久很久才问了一声,“穆颜是不是很傻?”

    陆莫城向前走了一步,“你也很傻。”

    暻洛听闻,只是笑,“我很想他,不敢见他。三年了,终于他还是被我气死了,我还连最后一面都不敢见他。我大概一直有愧于他,可我……”

    暻洛说得混乱,陆莫城大概是懂,也大概不懂。暻洛的声音在发颤,整个人都在抖,要不是紧紧压着窗,大概下一刻就倒下了。

    “幸好他走的时候,不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幸好小李子陪着他,走的时候还给他燃过一盏灯。他给了我一条命,我却再也还不起了。”暻洛再也笑不出来了,“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连我都不要了……”

    暻洛硬是扯着嘴角,笑比哭还难看,猛地蹲下来环住膝盖哭闹,陆莫城仿佛又看见那个十几年前的小鬼头,被其他皇子嘲笑是个没娘的孩子一样,只能无助的哭。那时候陆莫城还能挺身而出,而这个时候呢?

    到底还有谁能给他一个救赎,连暻洛自己都不知道了。看到现在的暻洛,穆颜是不是会后悔。生生浪费了三年,连告别都没有时间。

    陆莫城走上前,阖上窗,拍了拍暻洛的肩膀,一室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穆颜不会死(つД`) 真哒~be的话我就是个棒槌!之后要写支线了,这一季先把私心圆满了有没有人能教教我,肉肉要发哪儿呢【喂

    ☆、第七章

    天下哪有什么能瞒天过海?皇帝一夜白头的事传出了宫门还传遍了京城。街头巷尾议论纷纷,说是和亲的公主其实命带凶兆,也有的说这个异国公主是巫女,传得神乎其神越发离谱起来。

    暻洛将这事全都压下,行事和穆颜病逝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就这样未见波澜地日复一日,暻旻帝还和往常一样,或者说看起来还要好过那时。贴身伺候的小李子偶尔还能看见暻洛还未封王的模样。他权当暻洛已经放下了。暻洛是不是真的释然没人知道,只是这个自从登基以来就以冷面著称的君王,常常坐在偶尔会对着镜中的白发发呆,眼神温柔,仿佛能见镜中姬。

    转眼国喜之日过去数月,二皇子暻盛喜得麟儿的消息不日传回京城。原本国喜当日,暻盛是该来的,只是王妃自从有孕总是病仄仄的身边一直需要人陪着,暻洛体谅嫂子辛苦这才恩准兄长不必为一场喜宴来回折腾。所以王妃一出月子,暻盛就马不停蹄从封地赶赴皇城。才入京就听闻皇帝新婚一夜白头,他只当是道听途说,哪料到一见到幺弟白发如瀑,登时说不出话来。笑容僵在脸上,快走几步,也忘了君臣之礼,径直捞起暻洛的头发,满眼的疑惑不解,“到底怎么了?难道新妃真是妖女?”

    暻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摆了摆手道,“不是她。”谁说不是呢,暻洛自行礼以来,都还没怎么见过新皇妃,偶然见到也是匆匆一面。这些日子,暻洛一直是独居睢阳宫中。

    暻盛怔了怔,讷讷被请入座后还是消化不了皇帝满头白丝的模样,“那到底是……?医者问过诊么?”

    暻洛笑着摇摇头,“药石罔顾,相思成疾。”

    暻盛听到一句相思成疾,先是一愣,仿佛若有所思,最后了然点头,当年三皇子暻康犯上作乱的事暻盛都是知道的,不仅知道,还自废太子,这才有了十三皇子登基这种不合礼数的事。关于穆颜他也隐隐猜到,这些不言而喻的事他不再追问。

    突来的沉默,入了夏,蝉鸣鸟叫此起彼伏,衬得这屋里更加静谧。暻洛明白兄长的心境,转而问了几句家常,还问了小侄子的近况。

    说起孩子,暻盛这才眉开眼笑起来。和王妃成婚已逾十年之久,十年未曾有过喜报,终于憋出了个宝贝疙瘩,是个小子弯眉大眼小鼻子,脸盘圆圆特别可爱。孩子都满月还没来得及起名,他娘只是小染小染地叫着,暻盛转念一想,“皇上不如给小染赐个名吧?”

    听到兄长这么一说,暻洛连忙拒绝,“朕才不要!嫂子多纠结一人啊,称心就罢了,要是觉着名儿难听非得侧夜难眠辗转反侧,郁闷几日事小,就怕她连夜入京上太后那里告状。”

    暻盛失笑,想想也是,要不是王妃太过折腾,也不至于让孩子到现在还没个大名。“那再议,再议……”

    暻洛哈哈一笑,这为难人的事总算过去了。这么算来,兄弟两人也大概三年未见。自暻洛登基后,废太子暻盛为避嫌,便去了封地不再踏入京城。而这三年间,暻洛也恍恍惚惚不曾照顾兄长心情,时至今日感触甚多。

    两人再见,能说的事太多,多到无从开口,不由得聊起往事。暻洛感念暻盛为了搭救自己,不惜觐言自废太子之位。他虽懦弱、迂腐,不如暻康有城府有霸气,却是真心为国为民。

    暻国这三年经历了太多,暻盛庆幸自己退了下来,要不是暻洛在,内乱之后的暻国不会发展得这样好。

    “我欠兄长一句谢谢。”暻洛以茶代酒敬向暻盛,当年要不是暻盛自废,甚至愿意以命相抵,以那时时局,暻洛大概活不到穆颜为自己易血。

    暻盛哈哈一笑,回敬一杯,一饮而尽,“为兄也欠圣上一句谢谢……当年我几次被人陷害,都是圣上悄悄救下,要不是……”

    “当时只当是右相受奸人指使,却没想到竟是暻康。”暻洛自小在暻康身边长大,没想到自己从来就不曾看清这个三哥。

    这时候殿外传来暻祥求见。暻洛对着暻盛一挑眉,挤了挤眼做出一副,“看,小尾巴又来了”的模样。

    暻盛摸摸鼻子尴尬一笑。

    传话声未落,就只见有人推门跨步而入,暻祥匆匆进来,随意朝暻洛一拱手,就冲着暻盛过来了。

    暻祥是暻洛登基后才封的王位。没有封地,皇帝赐了一套宅子和几个老妈子,仍住在皇城里。排行第七,从小一股文人的酸臭味。哪个皇子都瞧不上眼,却只喜欢跟在暻盛屁股后面跑。嘴上嫌弃这个兄长迂腐愚钝,可总愿意跟个小尾巴似的粘着他。直到暻盛被父皇赐婚,这段兄弟情谊才径直淡了。往后的日子,暻祥不是和老十三暻洛拌嘴,就是自己一个窝在宫中书院里发酸发臭。

    暻祥懒得出远门,暻盛又避讳废太子身份不愿入京,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当宫里传来暻盛入宫的消息,暻祥放了书匆匆进宫了。暻洛坐得老远,就见明明高出暻盛半个头的暻祥,才一进屋就奔着兄长过去一副黏黏糊糊的模样,就觉得好笑。

    只能佯装不悦,语气酸酸地自嘲道,“这年头当个皇帝也不受人待见了,人一来也不问候一声就直奔二哥去了,全天下也就只有七哥这样。”

    旁听的暻盛被口水呛着了,咳得脸色涨红。暻祥懒得和暻洛拌嘴,连忙给暻盛顺气,等暻盛缓过气来之后,暻祥这才一副勉为其难搭理你一下的表情,问道,“头发?怎么回事?”

    暻洛呵呵一声,不再说话。

    皇帝吩咐下去,盛王爷在宫中用膳,祥王爷则自便。到了用膳的时候,暻祥死乞白赖赖着不走了。

    “七王兄还不回府?”暻洛手上招呼暻盛落座,嘴上真是一刻不饶暻祥。

    暻祥冷哼一声,挨着暻盛跟着坐下了。

    暻盛被夹在两人中间也只能尴尬笑笑,虽说暻祥排行第七,却只比暻洛年长三岁,因这两个人两个人岁数近,常常凑在一起,也不干些正事,就是你来我往的斗嘴,非要到其中有个人哭了为止。即便是这样,两人感情却是十分好。

    暻祥母妃的受宠,自己又极其聪明,在宫中如同小霸王一样。暻洛却不一样,自幼丧母,虽然大事有皇后护着,但总有看顾不到的地方,暻洛倔强遇事则是一忍再忍,因此总会有不懂事的皇子和其他皇戚孩子欺负他。

    幼年时的小霸王暻祥就像是英雄,为暻洛打的架次数已经数不清了。那时候五皇子暻端挨揍的次数最多。虽然后来那个暻端已经死于陆莫城倒下,虽然已经没人能够欺负暻洛,但是暻祥是个好哥哥这点并没有改变。

    暻洛一直知道,也格外亲近他。只是亲近的方式不一样罢了。比如说两个人一见面嘴上一刻不闲,白眼片刻不停,还真是一如既往。

    暻盛叹了口气,想要和和气气吃顿饭可真不容易。他落座之前就看见桌上摆着四副碗筷,分明有暻祥一份,偏偏要这么折腾。只是他们兄弟三人,那多出的一副又是谁的?

    “小洛小洛,我来啦!”远远地就听见有人再喊,大嗓门越来越近,暻祥脸色越来越黑。还不容小太监禀报,那人就径直推门进来了。

    被叫小名的暻洛这会儿也不生气,反而特别开心,一副坐等好戏的模样。听这声音暻盛脑仁顿时疼了起来,诶,又来了……

    暻祥闻声,翻了个白眼,推门而入果然是那个陆莫城。

    暻祥和陆莫城从小不对付,是真不对付。

    暻祥嫌弃陆莫城尚书之子空有学识偏偏五大三粗不讲礼法,陆莫城则是恶心暻祥文人迂腐讲话拐弯抹角腹内肠子弯弯绕。

    “小洛我跟你说,蓝黎她……”陆莫城扯着大嗓门就进来了,一边落座一边欢天喜地跟暻洛扯,摆弄着筷子要接着说,一抬头,“诶?”了一声,“二王爷您来了!”陆莫城嘿嘿一笑,转头对上暻祥的白眼,啧地砸吧嘴,嘟嘟囔囔念叨着,“这玩意儿怎么也在?”

    “你才是个玩意儿!”暻祥听到了,听得特别清楚,砰地拍桌而起。

    暻盛胃都疼了,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再一看对面坐着的暻洛都快笑到地上去了。那一头白发十分扎眼,配上暻洛极盛的长相,更显妖异得很。暻洛哈哈大笑,好像笑出了眼泪,还一边抹着眼角。

    幺弟明明是笑着的模样,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悲伤?

    作者有话要说:  我爬回来了没有特殊情况仍是每周日更新ui的老师怎么说呢课上着上着就睡过去啊 过渡章节有点短,有时间就粗长。

    副cp现在有两对,陆莫城x蓝黎,he

    暻祥x暻盛大概会无疾而终毕竟暻祥这种闷骚书生的单恋

    穆颜不会死的(つД`)过阵子就把他放出来【电脑好像坏掉了诶= =】

    ☆、第八章

    为与暻国和亲,远道从襄邑而来的诗缈公主有仆役随行伺候,共计三十人。公主和亲不仅以奴仆为随嫁,还带来襄邑当地特产,其中有珠宝百箱,中原闻所未有的奇异瓜果二百担,加上其他林林总总的东西,将临住的驿馆堆得满满当当。

    这些东西在暻国虽不常见,却并不是什么看得入眼的东西。暻氏一国国土泱泱,有什么是想要而得不到的呢。

    襄邑作为一个五府小国,所能进贡的东西不多,这次主动出征而战败,为求苟延残喘,只得忍气吞声成为暻国的附属,这看起来就像他们对暻氏俯首称臣,却无所能给,就只能顺便搭上一个公主。

    堂堂一国唯一的公主,被送往宗主国,像是附赠的人质一般,这是朝上绝大多数官员的想法。

    今日不议事,本不该有朝臣行走于宫中。临时被宣入宫的汪铎,当被问道关于此次和亲有何看法时,汪铎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关于“人质”的这么一个说法,暻洛不以为意,面上不见生气,就只是笑笑将此事略过。

    深刻的事情暂且不说,明面上诗缈公主入关已满百日,只因为宫中琐事繁多,皇帝忘了,大臣们又不知道圣上是不是为了给襄邑一个下马威而故意搁置不表态,臣下相互揣测深意,差点失了礼数。暻洛要不是与二王爷闲聊时谈到此事,恐怕早就忘到天边。

    因此暻洛这才把大行司主司人汪铎召进宫来。

    汪铎作为大行司主司,礼遇外宾之事向来都是由他负责的。襄邑远道而来的使臣一行,从吃穿到用度出行一直都由汪铎全权操办,暻洛对此并不操心。只有在关于随嫁品的处置上,汪铎请示过圣上,暻洛示意那百箱珠宝就由诗缈公主自行保管,留或送都不必过问。

    难办的大概就是那二百石珍果,吃又吃不下,放着坏了又不好。汪铎思前想后,就请旨让内务司分管送给皇城里或者封地近皇城的几位王爷公主家去,还有几位大人也受了,剩下还有许多没来得及分配的就让膳房做成果酱果脯一类东西多留存一段时间。

    见皇帝问道关于关于襄邑一事,汪铎畏畏缩缩低着头如实禀报。可怜他一个老人家,着实摸不清圣上心思,就只能事无巨细一通说。暻洛一边听汪铎废话连篇,一边打着哈欠。

    汪铎平铺直叙找不着重点,说得口干舌燥到无话可说□□晾着,直挺挺站在皇帝跟前,紧张得直冒汗。

    暻洛叹了口气令小太监笔墨伺候,提起笔来刷刷就丢给汪铎。

    汪铎始终神经紧绷,见皇帝飞来一张纸也算是反应迅速,那宣纸轻飘飘朝着他过来,连忙扑上去三抓四扯终于捞到手上,展开一看终于明白了。原来说的是对附属国初次朝贡的赏赐。

    暻氏大国慷慨,暻洛拟旨给得几样奇珍异宝都是百年难寻。其他真金白银更是给的爽利。只是关于最后一条,汪铎还是不明白。

    随行伺候的三十人,只留下三名女宫人,其他全部随全部赏赐回归襄邑,这为的是什么?

    “去到哪里总不如故乡,让他们回去不是更大的赏赐?”暻洛笑道,仿若无害。

    “圣上所言极是!”汪铎焦心得满头是汗,连忙一抹额头,也嘿嘿扬着老脸一笑,连忙点头应允。

    暻洛好像心情不错,也就笑着摆摆手,让汪铎麻溜的滚。被放过一马的汪铎哪里还敢多呆,叩谢皇恩就一溜烟跑得没影。汪铎一走,暻洛也令小太监退下,小太监离开时将门带上。暻洛一边把玩着手上的狼毫小笔,眼也不抬,也不知向谁问道,“这事你怎么看?”

    满室静谧不像还有旁人的样子。只是不稍片刻,有一人从内室里缓缓踱步而出,正是暻祥。他手里捧着一本看了大半的藏青色线装的书册,一边走着也不忘把书上因为大意而折起的页角铺平。

    他将书册放下,朝暻洛抬了抬眼又低头去翻几页,“急哄哄把我叫来就为了这事?”说着,不由自主翻了个白眼。

    襄邑与暻国相接壤。地处暻国边境之南。仅有五府之大。早年间两国贸易往来密切,两国居民百年来都相安无事。可惜襄邑新君野心勃勃妄图北征,竟向暻国进军。只是暻国又岂是容人拿捏之辈。一击就将北征战队打得溃不成军败退三百里。

    襄邑新君诗无为了保全实力,见暻国无意吞并襄邑,只能放下身段主动求降。不得已与暻国签下协议,成为暻氏王朝的附属国。

    “所以说,那个诗缈不过就是个人质。”暻祥把书卷推到小几的边上,在几边的小凳坐下。“随行而来不过三十人,你还怕有诈?”

    关于“人质”一词,暻洛不置可否,搞不好这个公主不过是一个让两国交涉加深的由头。但暻洛仍然点头表示明白,细思之下又补上一句,“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这三十人,一个不留。”

    “谨小慎微到这个地步,不像是你会做的事。”暻祥曲起食指反过来敲了敲木几两下,“就为了这点破事,一个安生觉也不让我好好睡……”暻祥昨儿收到一套书,忍不住看到二更天。直到了天蒙蒙灰才睡下。

    没曾想到觉还没睡踏实就被小李子一句“圣上有要事相商,劳请速速进宫”哄骗进宫,一脸蒙圈地被领进书房听汪铎跟那儿废话连篇,暻祥这起床气一时半会儿下不去。

    暻洛早就习惯暻祥这幅君臣无别的德行,要是因为自己当了皇帝就对自己毕恭毕敬,那这个暻祥也就不是暻祥了。只是暻洛也不是什么简单人,怎么抓人软肋他是一清二楚,挑眉扬声道,“给你一个见二哥一面的理由,还不够你感恩戴德的么?”

    没想到暻洛会这样说,暻祥不由得失语。暻祥对暻盛见不得光的感情,暻洛向来是知道的。即便没有说,但太过分的亲昵总会令人察觉,更何况是那么亲近的暻洛。暻洛懂事得早,暻祥又从来不掩藏见到暻盛之后眼神里格外暧昧的光。

    多亏暻盛从来就同榆木疙瘩一样,还有暻洛状似无意的遮掩,暻祥这份过于炽热的感情才被放置于角落不被旁人知晓。也大概是过分了些,终究被父皇觉察一二,暻盛早早地被定下亲事,与尚未蒙面的姑娘结了亲。之后没人点破,也就不了了之了。

    暻祥的心思虽然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到现在也没有结束的意思。过了这么多年,多亏暻盛向来愚钝,暻祥又以法理自持,饶是执念深深,也咬着牙不肯戳破。

    “二哥早早被父皇赐婚,虽说不曾爱过,但如今外人看来夫妻二人伉俪情深,平平淡淡也有十年。现在又有了孩子,就再也没有你插足的余地,这道理你不会不懂。我说七哥,你也该早日抽身,”见暻祥皱了皱眉却不说话,暻洛知道这些话暻祥早就明白于心,只是一贯避退不肯面对,“你可不要越陷越深。二哥要是知道自己同胞兄弟对自己有这样的感情,一定会觉得千错万错都是自己造成的,他那样的人也只觉十分为难,然后一直躲在封地不肯入京。到时候,你哭也没用了。”

    暻祥脸色勃然,又硬是压了回去,语气佯装平淡,“我不会让他知道的,从小我俩就亲近,他早该习惯了。倒是你,”暻祥反而质问起暻洛,“堂堂一国之主,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你再悔不当初,也回不到将穆颜囚禁的三年前,他已经死了,你还想怎么样?”

    暻洛原本还在批注着什么,被握着的毛笔写不下只字片语,被他轻轻握住的笔杆被硬生生折断。暻洛的脸色十分难看,咬牙顿了顿接着说,“说实话,我不知道。等到他走的时候我才发现,对他的感情里并没有悔恨,我会想起他,也是自然而平淡的。他的血在我的身体里,他活在我所能见到的一切里,镜中的我,地上的影,还有床榻深陷的所在。我已经非他不可,除非我死。”

    “无药可救!”暻祥闻言,拂袖而去。暻洛笑着摇了摇头,低头翻阅批注。

    无药可救?呵。

    作者有话要说:  对的我是周日忘记更新的傻蛋qaq

    ☆、第九章

    二王家的王妃产后变得爱撒娇起来,尤其是坐月子那时候,格外严重。暻盛好不容易得闲赶赴皇城为圣上贺缔良缘,还没住上几天,心里挂念家中得紧,就向暻洛请辞回封地去了。送暻盛走的那天,暻祥竟没有来。

    暻洛作为一个全然知情者,在饯别时只是拍了拍二哥的肩膀,让他保重便不再多说。暻盛点点头临别前向暻祥府上方向远远望上一眼,就与暻洛挥别。

    要不是因为暻盛临别远眺祥王府时欲语还休的眼神,恐怕到最后连暻洛都猜不到,原来暻盛一直都知道暻祥对自己的感情。

    都怪暻洛暻祥兄弟二人太过天真,又或者是暻盛向来善于掩饰。今日一别,暻盛是再也不会回到这个皇城。这么想着,暻洛忍不住别了又别,愣是陪着兄长一路直到皇城之外。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暻盛说到此便了,暻洛就看着马车上的兄长行跪跽君王之礼,暻洛一时心疼,就笑着挥手让兄长别再耽搁。

    暻盛尴尬一笑,委身进了马车里。引路车马扬起层层叠叠的沙,不了一会儿,护卫二王爷一行的车队就埋没在风沙里。暻洛远望无果,令人打道回宫。一转身就看见远远地将半个身子藏在树后的暻祥,也不知怎的,暻洛长舒一口气,笑了笑。

    见暻洛步步靠近暻祥也没躲开,对着皇帝深深作揖,脸上看不出表情。暻洛也不说话往前多走了一步,暻祥就跟在身侧,其他护卫离着一段距离,方便保护又与两人保持距离,才不会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他不会再回来了,是么?”暻祥紧绷着脸,还是无奈笑开。

    “对呀,你后悔了吗?”暻洛戏谑。

    “是啊,后悔了。后悔没能早一点放开他。现在只要他开心就好。”暻盛早就知道,心里一定不会好受。怪自己任性固执,要是早点意识到就好。

    现在暻盛是否会再回来,都没有什么所谓了。暻祥这么想着,却没能说出口。“以后我就安生在这皇城根下呆着,哪儿也不去!七哥这么寸步不离日夜陪伴在圣上身边,您是不是特别开心呀?”

    哪里用得着细思捡些什么话来安慰那人,“滚!”暻洛被肉麻坏了,吼了七王一嗓子,五尺开外的侍卫队也跟着抖了一抖。被欺负了好几天的暻祥终于扳回一城,拱手作揖乐不可支地滚了。到底是不是真像明面上那样晴朗,暻洛终是猜不透了。

    算了,随他也罢。

    皇帝日理万机,这几天虽说把襄邑一事丢给了汪铎,却真不能当个甩手皇帝不管不顾,留着暻盛款待几日,顺带招呼了暻祥。说来暻祥看起来又木又硬不懂变通的书呆子,但却是暻国一个独步当时的大学问家,尤其能辨国是,比起朝臣,暻洛更愿意和暻祥商讨。

    因此这些日子里对太后心情有所疏忽。至于陆莫城,除了暻盛进宫的首日,就不再见过了,暻洛也不放在心上,毕竟现在的陆莫城只要有蓝黎陪着就够了。这样想着,自己真是好寂寞呀。

    “洛儿除了早晚请安,就难得见上一面,是不是觉得母后上了年纪爱念叨你,就不愿意往母后这来了?”最近天气清明,虽然入夏,花凋了大半,但新绿压枝,盛极喜人,东太后就更愿意出来走一走。

    暻洛做出一副“饶了我罢”的样子向太后讨饶。母子俩都十分默契不再提暻康,不再触及这陈年罪案,面上和心里都仿佛没有疙瘩,外人看来更是同早先那样亲密。

    太后只是笑着,牵住儿子的手,花园里虫鸣鸟叫,引水淙淙,倒令人心旷神怡。

    不远处有女声笑意盈盈,原来是诗缈皇妃正与自己的宫人们笑闹。诗缈皇妃不曾离开过襄邑,初次见到异国景色好奇得不行。这宫中的大小花园,怎么逛都没有腻的时候。只是天天往这里来,巧遇皇帝倒是第一次。说来,这是两人行了大礼后的第一次见面。

    待太后皇帝走近时候侍女们已经跪倒一片,诗缈皇妃这才察觉,直挺挺站着,见暻洛一行越走越近,来不及反应。直到被侍女拉扯衣袖,才匆忙跪下。左脚绊着右脚,眼见着就要扑倒在地,就被稳稳托住了。

    太后见状难掩笑意,招了招手令两方宫人一并散了。新妃回过神,又急匆匆请安,只见偌大一个后宫皇园除了眼前这个,再不见别人。

    诚惶诚恐退开一步,又给皇帝请了安,埋着头缄默不语。早有听人说道暻国的年轻帝王俊秀不凡,突然这么近距离两相对视,心里是何等惊心动魄就难以形容了。

    “你很怕我?”暻洛尴尬一笑,向前跨出一步,引着诗缈一道走。

    王兄起兵攻打暻国,因着落败才把自己送进这里。王兄虽不承认,但自己也大概察觉到自己是身为质子远送异国。作为一个“敌人”,孤身一人被留在这里,不怕才有鬼。只是因为完婚之后未再见过夫君,再加上其他宫人对自己又极好,险些忘了这事。

    小心翼翼没多久,就被异国的奇异风景引出所住之处,放肆不稍多久,这次就撞上枪口。很怕啊,但是诗缈不敢承认,又不敢撒谎,慌张的样子看在暻洛眼里。

    暻洛只是微微笑着,左顾右盼张望着皇园的花木。

    太后自作主张把新妃的宫里人也领走了,暻洛也不好把一个孤零零的人放在这里,便陪着诗缈走过一段路,送她回去便是。两相无言,竟越走越偏,走到当初那个无名宫,暻洛就这么远远凭吊着。诗缈见皇帝静默不语,也就在一旁看着。回过神来,暻洛干咳两声。

    “会怪我冷落于你么?”暻洛久久未发声,再出声已然喑哑。

    诗缈摇了摇头,不知道异国的君王为什么会这么问。自己不过是个人质,有什么好挑拣的,竟然还去奢望有人对待仇敌同真的妻子一般。

    “我不知道襄邑王以什么样的心态将亲姊妹送到这来,但我并不把你当成敌人,你大可安心呆在这里。你只需要知道,我对你形同陌路并不是因为两国交恶的时局。”而是因为一段劫难重重最终阴阳两隔的纠缠。

    诗缈听人说起过一句话,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常用来形容恩爱的人。两人虽然并不熟识,但诗缈仿佛能够明白暻洛淡淡一笑里的无可奈何。“圣上,你一定有一个万分珍惜的爱人吧,”诗缈对上暻洛时见他一脸诧异的模样,淡淡说道,“这个人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了。”

    暻洛虽然不露形色,但心下已然大惊。

    “虽然旁人都不敢说穿,但是一夜白头,要不是病入膏肓药石罔顾,就是痛失所爱心病难去。”诗缈长出一口气,似是安慰地笑着回答皇帝不加掩饰的疑问。

    暻洛只是细细听着皇妃的话,不动声色。而初见皇帝的诗缈好像也不再诚惶诚恐,一路上倒也轻松,之后两人虽然无话可说,却不觉得违和。

    将人引到正妃住处外,襄邑的宫人隔着一道影墙就看见了,立刻迎了出来。诗缈不假思索邀暻洛进去坐坐,暻洛背着手摇了摇头。诗缈皇妃顿时恍然,尴尬一笑,见暻洛踱步离开,又喊住了他,轻轻说道,“我也同您一样,只是我和等我的人还不至于天人永隔。”

    正妃怀有二心,这本是重罪,诗缈敢说,一定是下了决心赌一赌。暻洛身形一怔,却没有生气,仍是背身而立的姿态,点了点头,动作极小几乎微不可见。暻洛当然是松了一口气,诗缈表态省下了自己不少麻烦,只是被人不当一回事,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暻洛鼻子里哼了一声,自嘲笑道,大步流星地走了。只是折返的路上,不知不觉又踏上原来的路径,绕道去了那无名的偏宫。

    推门而入,满是尘埃。暻洛踱步进了内室,几上仍旧摆着茶具,还有一盏茶。人走茶凉,就那人不讲究的性子,那茶指不定就不曾热过。

    数月过去了,这里头还是原封不动,留给自己最惨烈的回忆,而他竟敢悄然无息地、淡漠地离去,一点痕迹都不留。想到所有苦痛都是自己施加在他身上的,对他的囚禁、暴力还有无视,这之后的悔恨来得汹涌澎湃。

    暻洛是自私的,他不去想也不会追忆关于穆颜的一切,以为忘了就不会悔恨,但回忆一旦袭来,全身血液都沸腾着,灸烤着四肢百骸,疼痛像几万根倒刺扎进心尖又拔出来,将一颗心变得血肉模糊。

    好疼啊,在他最后一刻,哪怕紧紧将他抱住都不至于这么疼痛,相思入骨,无处发泄,原先还能掉泪,但现在已经哭都哭不出了,想要再一次见他,哪怕一面就好。

    穆颜真是走了,暻洛以为不去面对,就能假装在这无名宫里还有一个他存在,是现实逼迫自己直视真相,亲眼看见了这冰冷四壁,心口就皱缩着抽疼。疼到若不紧握拳头攒在心口,就难以呼吸。

    而当天晚上,陆莫城竟跑来求见。陆莫城不知上哪去喝得烂醉,守将来报的时候还是清醒的,等到被放进来就发起酒疯来。一众人来压,反而被陆莫城统统撂倒。暻洛原本就头疼得紧,陆莫城又来添乱。

    别说区区十人队禁卫军,就算是百人队也奈何不了陆莫城。眼见着又趴下去一队,暻洛扶着头摆摆手让其他人各自搀扶着退下,任凭陆莫城发酒疯。没人搭理的陆莫城折腾不出什么花儿来,安静了会儿又跟吃了药似的倒腾起来。

    暻洛受不了,终于起身三两下把这家伙揍趴下了。趴着趴着,陆莫城就大哭起来。缠着暻洛抽抽搭搭地哭诉,得亏是暻洛,换做别人大概不能从他支离破碎的抽噎里听出来龙去脉,原来这后知后觉的家伙终于发现蓝黎是个男子。这蠢货。

    感天动地,闹了一会儿,陆莫城酒劲上头倒下就睡,暻洛命人把这小子捆扎实了丢在墙角,通知陆尚书家来把人捡回去。陆家人来的挺快,只是这次随行的人里没有蓝黎。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真是太蹉跎了(つД`)不加班的时候爹妈爱粘着我,只能半夜睡前挠十分钟_(:3」∠?)_好困呀赶着11点写完发一发困困哒

    ☆、第十章

    陆府上下的人都发现陆莫城不对劲。原来那个整天对着蓝黎黏黏糊糊的大将军居然开始三天两头往外跑。原先只是进宫缠着暻洛,后来没有由头了,就开始佯装进宫。哪天陆尚书偶然向皇帝问起儿子的事,这才知道陆莫城这几天其实都没来过。

    陆夫人格外喜欢蓝黎,乖巧懂事又漂亮,儿子又喜欢,老夫人就就将他儿媳一样对待,见陆莫城一声不吭没有缘由地避开蓝黎,十分不悦。见夫人生气,陆尚书怒令管家着下人定要捉回这个孽子,又被蓝黎劝下了。这些,总是夜半三更悄悄归宅的陆莫城全然不知。

    这天,天刚蒙蒙亮,陆莫城就起了大早,避开仆役悄悄出了门。他没发现蓝黎一宿没睡,掐着时间等他出门,跟在身后一路随行。

    这天色尚早,早市都还没开,陆莫城哪儿也没去,就只是在空城里满大街溜达。等到店家陆续都开门迎客了,就随便找一家茶楼钻进去,一呆就到天色昏黑。

    夜幕起华灯上,陆莫城这才从茶楼转出,哪儿也不去,就绕进临近的教坊。虽说那是是比青楼更华贵的地方,但仍是不入流的。以陆莫城的身份,放眼京城谁人不知,蓝黎根本不必打听,就能听旁人说道陆家尚书的公子流连教坊,只点歌姬,直到深更。

    蓝黎只是在门口向里望了望,什么也不说就转头离去了。

    陆莫城玩这一出,又过了好几天。蓝黎面上波澜不惊,呆在陆府同往常一样,不时陪陪陆夫人。他本想再见陆莫城一面,无奈那人却总是回避。蓝黎仿佛渐渐已经不去在意陆莫城的特意回避,静静等着。终于有一天,在蓝黎还未睡下的时候,陆莫城回府了。

    夜深人静陆尚书和陆夫人都已经休息,只有几个轮值的仆役还在忙碌着。陆莫城踏进家门的时候已经酩酊大醉,在门口嚷嚷,怕惊扰陆尚书好眠,蓝黎连忙迎了出来,与陆莫城撞了正着。

    陆莫城身边还有别的女子,淡妆柔媚,是个真正的女子。蓝黎却什么也没说。

    蓝黎将陆莫城接了过来,也不去管女子惊诧的眼神和强行纠缠的动作,唤了近处的仆役过来,独自将陆莫城搀过来,一掩门便将外面的吵闹隔开。

    一会儿,外面便安静了。大概是惊动的管家,将人劝走了。

    蓝黎为陆莫城退下外衣扶上床,脱下鞋袜,掩上被褥。再拧了帕子为他擦了脸和手,隔着被褥轻轻拍打,像是哄着年幼的孩子。那个辗转反侧睡不踏实还半梦半醒发着酒疯的陆莫城,渐渐安静,响起了均匀的鼾声。

    蓝黎低声唱着中原人未曾听过的曲子,辗转悠扬,却又透着苍凉。陆莫城睡得沉了,只在梦中梦见一抹淡蓝色的影子,慢慢淡去。

    陆莫城难得的好眠。

    一觉醒来竟然已日上三竿。他起身的时候,咔哒一声什么东西从床上被自己拂下,掉在地上。他俯身身一看,一封信。拾起来掂量几下,比起信纸来说有些沉。

    反手倒出来,一枚玉,已经从中间碎成两节。他认得那云形玉坠,是自己跑遍京城玉坊才想着蓝黎的模样才找到的。总觉得蓝黎似云,风吹则散。玉身通透,极似他,清亮无暇。

    陆莫城怔了神,过了好久,才回神去展开那信纸。

    短短两行字,陆莫城看了许久,仿佛没能看懂,翻来覆去地看。也不知为何,突然在“就此别过”的最末一个字上,落下一滴泪。

    蓝黎走了,陆莫城却开始只留在府上。听父亲的话,也对母亲温顺,他早起练功,到了傍晚念书,也不再去宫里叨扰暻洛,作为一个儿子一切都合陆尚书心意。无论何事,也只管点头应允,陆夫人几次想问蓝黎的事,却被陆尚书悄悄打断。

    儿孙自有儿孙福,罢了。

    陆莫城终日恍惚,眼见着又快到回疆之时。早早将一切打点妥当,与三五好友约上连着几日喝得不醉不休。临行前日,登朝与君别,陆莫城一身铠甲本该飒爽英姿,没曾想在皇城里没养胖,竟已经面容消瘦,一副憔悴的模样。

    这朝一散,陆莫城带着一身精甲叮叮当当单腿跪倒在地,双手朝上一拱行着武将之礼,当要拜别之际,暻洛反倒先开口了。

    “今年提拔了几个年轻武将,朕觉得他们都需磨练。不如就让他们代你去南疆呆上三年。”暻洛很少在挚友面前自称为“朕”,除去正式的场合,两人单独在场时,并不怎么用。这个时候暻洛提拔武人接替陆莫城的位置,原因不明,“陆将军就留在朕身边一段时间吧。”

    陆莫城双膝一跪,执意要走。

    “你又是害怕什么?”暻洛笑问,“哦,前阵子有人来报,曾在京城里见过蓝黎公子,还未见他出过城,想必他还留在京城里。见或不见,由你自己拿捏。”

    原来暻洛早就知道蓝黎是个男子,只有自己傻傻被蒙在鼓里。陆莫城叹了一口气,起身时踉跄着往后退开几步,干脆就一屁股坐在朝堂之上,苦笑着仰头望那个高高在上的家伙,这人什么时候也干起了月老的行当?

    下朝之后,陆莫城干脆接连几天都不回家。幸亏早知这家伙不靠谱,皇帝特地派人知会陆家一声,才没有把整个陆府闹得人仰马翻。

    偌大一个京城,陆将军只身一人走街串巷,一路像是寻觅着什么。这一连又过去好几天,再不回去,陆夫人又该着急了。陆莫城咬咬牙,赌上一把,若是有缘,今日必再相见,若是无分,不如相忘江湖。只是能不能忘,又作它说。

    突然眼前一闪而过的俊秀背影,仿佛是他。看惯了他女装扮相,突然作书生打扮,一时愣了神。也已愣神的时间,那身影早就拐进暗巷里,陆莫城追了过去却看不见了。

    陆莫城在这巷子的附近跑了好几条街,终究还是找不到那个人。川流不息的人海里,陆莫城颓然坐在原地。

    那么傻傻坐着,被人看着也不以为意。一直到了深夜,路上也没有半个人影。天上突然飘起雨,越下越大,里衣和外衫全都湿透,贴在身上滴滴答答往下淌水,冷到脸色苍白指尖发颤,陆莫城偏偏是赌气一般不肯挪动一步。

    他像个流离失所的雨人,坐在路边一动不动。不知道什么时候,明明外面泼着雨,头顶上却没有雨滴往下砸。始终低着头同与世隔离一般的陆莫城终于把几乎埋进胸口的头抬起来,眼前一双鞋,鞋面早已经湿透。是谁?

    陆莫城慢慢抬头,视线往上,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一个清隽秀气的男子将伞倾向他。垂着眼,抿了抿嘴不说话。

    蓝黎见陆莫城终于有了反应,便俯身将伞支在他身旁,扭头走近雨里。陆莫城当时慌乱,竟然由着蓝黎离去,走出好几步远。那一抹淡蓝身影在滂沱大雨里渐渐模糊不清。回过神的陆莫城慌乱丢下伞去追,一个跨步扑了上去,拽起蓝黎的腕子就不肯撒手了。

    被逼得转身直视那人,蓝黎的手腕被掐得发疼也只是皱了皱眉,他朝陆莫城笑着说了什么,雨声太大实在听不清晰,只有最后那句请多珍重,令陆莫城心口寒风阵阵。

    蓝黎挣脱开陆莫城,在离开前微微欠身,不等陆莫城有所回应就走。蓝黎走得太过决绝,陆莫城飞扑上前,从背后将人狠狠抱住,不管蓝黎如何挣扎。

    皇帝换了守疆大将这事,蓝黎早从街头巷尾的热议里就听说到了。陆莫城风风火火地找人,自己也知道的。要不是自己有意躲藏,恐怕以陆莫城这种疯魔的找法,自己早就被捆回陆府。可惜陆莫城要找的是蓝黎姑娘,而不是自己。

    自从下午偶然被陆莫城撞见,蓝黎就一直反过来尾随陆莫城。过了今天,自己就打算离开京城,去哪都好,不再见陆莫城最好。就这最后一天,再看他一眼就好。没想到这个傻子走了一天却不晓得累也不回家,这么大的雨竟浇不醒这个笨蛋。

    蓝黎没忍心看他淋一宿的雨。

    “我错了,蓝黎,我知道错了,我又傻又笨,不分好赖。骂我也好,揍我也罢,只要你消气……”陆莫城又傻又笨,这话一点不错,除了死缠烂打说不出别的哄骗的话,只顾将人抱了个满怀,也不管蓝黎是不是下了狠劲挣扎推却。

    “陆将军,你看清楚,我是个男人!”蓝黎咬牙切齿,陆莫城果然是武将,任凭蓝黎又踹又打,愣是一动不动。蓝黎已经无法维持云淡风轻的风度,从一开始自己的堡垒就被这个混蛋慢慢侵蚀,最后分崩离析。

    “我知道。”蓝黎歇斯底里的动作,每一下都用足了劲儿,尤其是背身的一个手拐,捅在腹上,久未进食的胃里涌出一阵酸,吃疼的陆莫城仍是紧紧将人嵌在怀里,在他耳边应允。

    “你觉得我理当将依附于你?不可能!而你也不可能委身于我。”蓝黎知道挣扎无用,任陆莫城越发贴近。“过了今天,我本是要走了,还请陆将军别再纠缠!”

    “蓝黎,我喜欢你。”他一字一顿的表白,一针一针扎在蓝黎心上。到了这个时候,多说无益。

    “我也喜欢你,那又怎样?我不可能成为你的妻子,不会是你的随扈,不会等到你娶妻生子还痴心一片。我是男人。”蓝黎按住陆莫城的手背,轻轻掰开。陆莫城的怀抱终于松了,蓝黎好像也能用最后的力气笑着挥别。

    是呀,蓝黎不可能成为自己的妻子,不会等到自己终老。陆莫城松开蓝黎,由他逃出自己的禁锢。却在他转身告别之前,又轻轻拥抱住他。

    “蓝黎,既然你不愿委身于我,那你娶我可好?”陆莫城嬉皮笑脸的样子太欠揍,一张英气十足的脸凑到跟前等巴掌,蓝黎却下不去手了。

    “暻洛和穆颜的过往你不是不知道,他们经历了那么多却躲不过生死,我们都还活着,还有什么不可以?难道你要等我战死沙场……”陆莫城露出一副凄怆的表情,蓝黎突然就不再挣扎了。

    生离死别,一夜白头,这些日子,蓝黎陪在陆莫城身边看着暻洛自我折磨。他不想像那样。他不敢想陆莫城无人陪伴,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眼见蓝黎仿佛被说动了,又连忙道,“暻洛大概是知道我犯浑让你生气,便让我留在京城。留京的这些日子,你要是不嫌我,我俩就在一起。等我还南疆戍边,你还不嫌我,我们就在军营成亲。”陆莫城学着小狼狗摇尾乞怜,大圆眼睛忽闪忽闪,“我嫁你,好不好?”

    蓝黎无语笑开,“你可看清楚,我是个硬邦邦的男人,不如你妓院里左拥右抱的软玉温香。我更不温柔,脾气也不好,你……”

    陆莫城哪里肯让蓝黎说下去,久不见他笑,蓝黎一笑心就化了,亲昵捏了蓝黎鼻尖一把,凑上去对着微红的鼻尖亲了一口,埋首在他耳旁,“我也是个硬邦邦的男人,不如你在妓院你看到的软玉温香,我也不温柔,脾气更是不好,人又愚钝,做事一根筋,你嫌我吗?”

    “你……”蓝黎无言以对,这人哪里愚钝,分明懂得拿人软肋,还死皮赖脸。

    陆莫城嬉笑着委身挽住蓝黎,做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蓝黎直泛恶心,只想抽手,被那没脸没皮的人紧紧缠住。“我若嫁你,你便是我丈夫了,我淋了一宿的雨,当丈夫的你不心疼?”

    陆莫城不要脸,蓝黎还能拿他怎么办。这雨的阵仗看上去不下到天亮不会停,蓝黎想着陆莫城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雨里一动不动的模样,就陡然有些心疼。现在虽然是对着自己黏糊糊笑得眯起眼的样子,可那苍白的唇还是不会骗人。

    蓝黎逼着陆莫城自己回陆府,陆莫城哪里肯放开蓝黎,可怜兮兮地央求着蓝黎领自己去他现在落脚的地方。陆莫城对蓝黎十分心疼,又好奇他再哪里落脚,自己当时怎么就能让蓝黎孤零零地无家可归呢。

    两人支着一把伞,紧紧挨着,蓝黎稍稍退开,又被陆莫城揽回来,陆莫城心里暗自嫌这伞太大,没有理由再贴近一些。两个路口就到了蓝黎落脚的地方。独栋的民居,带个小院。

    “借住?”陆莫城迷茫。蓝黎的身家他不是不知道。

    “买的。”蓝黎白了一脸傻样的陆莫城,顿了顿又说,“皇上买的,让我瞒着你。”

    “啧,这么快就成娘家人了。”陆莫城撇嘴,感情这事和蓝黎的下落暻洛全都知道,还能看着自己犯浑什么都不说,这人可真够狠的。可要不是暻洛这一招太绝,兴许他和蓝黎也没能圆满。要让自己感谢这家伙,心里就不是滋味。

    “呸,他是婆家人!”蓝黎把人拉进厢房,是客房。

    陆莫城忘了自己是下嫁于人,乖乖低着头扯着蓝黎袖子进屋,小媳妇儿模样,“你以前不让我碰你,是害怕我发现你是男子?”

    蓝黎不搭话,怕被发现,那是当然。要不就陆莫城死缠烂打的德行,自己说不定早昏了头被哄骗去,吃干抹净。

    不回答就是不否认。陆莫城乐呵呵抹了一脸水。蓝黎丢给他一套衣服,就准备去烧些热水让陆莫城暖暖身子。

    陆莫城硬是将人拽了回来,撩开蓝黎散乱在脸颊的碎发,落下细细的吻,从额头到脸颊,最后吻上了唇。他解开蓝黎的衣带,慢慢退下。吻上了他的喉结,他的锁骨,平坦的、不似女子的胸口。拥着他倒卧在床榻之上,抵开他的双腿,吻上以证为男的所在。

    用唇舌裹住轻轻吞吐,看他迷乱难耐又强忍的模样,有些舍不得。“你看,就算你是男子,我爱的仍是你。别怕我,我是你的。”

    陆莫城从湿漉漉的怀里掏出两枚并在一起的成为云形的玉佩,为蓝黎带上。当时碎了的一枚玉坠子,被摔成两半。陆莫城找了京城里最好的匠人,用上好的银镶边,两半再拼合,毫无缝隙。碎玉重圆,两人各执一半,只求今生常伴。

    蓝黎摸着胸前的半边云玉,在陆莫城唇角按下轻吻。陆莫城疯了一样,将蓝黎紧紧抱起。

    拥抱他,进入他,紧紧扣在怀里舍不得分开一丝一毫,听他隐忍细碎的呜咽,就止不住地亲吻。“下一次,我要在主卧,正妻的位置。”陆莫城笑着,将人按在床上狠狠欺负一番。一欺负,就是一宿。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长了点,想要一口气让这两个幸福,差点写吐血。穆颜啥时候出来呢【旋转跳跃gif】

    _(:3)∠?)_有人要看丨一丨的话请举手召唤我~~

    ☆、第十一章

    也不知道是淋雨着凉,还是被陆莫城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宿,一觉起来日上三竿的时候,蓝黎嗓子哑得不成样子,身上还发着热,病仄仄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罪魁祸首陆莫城连忙进忙出,又是烧水又是为蓝黎擦身。

    大将军舞刀弄枪不在话下,照顾起人虽说手忙脚乱,倒也像模像样。尽管忙出一身细密汗珠,却还是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

    蓝黎病得迷糊,乖乖躺着任凭陆莫城摆弄,说什么都只有点头应允,带着重重鼻音哼哼地答应着,听得陆莫城心痒不已。

    原本以为再睡一会人就该好些,可过了午后烧得更狠,热死捂着人,蓝黎眼睛里都开始泛着水汽,红通通的眼角看起来惹人爱怜。陆莫城看着十分心疼,亲一亲蓝黎上挑的眼尾,隔着被子轻拍哄他入眠。

    见蓝黎睡得沉了,陆莫城才得闲,赶紧出趟门去给人抓药。

    皇城里谁不知道这个陆尚书家的小少爷,南疆戍边的陆大将军。陆莫城名声在外,虽说人看着不着调,但百姓对他尊敬大过敬畏。

    药店掌柜的见是陆莫城亲自来抓药,以为是府上的大人有恙,便管他治的是风寒还是热感,什么名贵给什么。陆莫城虽说不懂药,也觉得药铺掌柜给的药贵得很,偏偏掌柜的不肯收钱,吓得陆莫城只抓起一帖风寒药,扔下银两就跑。

    药铺掌柜抓着柜上几提补药就要追,吓得陆莫城一路狂奔,掌柜的年纪大了,追了不过十米开外,就跑不动了,只能扶着别家铺子的门柱一边大喘气,一边喊着“陆将军您的药……”。

    陆莫城也没想到掌柜的比看上去的不中用,等他放缓脚步,那掌柜的早就远得看不见了。摸了摸鼻子笑开,沿街优哉游哉地闲逛。午市热闹极了,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心情这样看一眼四处的风景。

    只怪自己当初弄丢了蓝黎,那些没有他的日子里,自己过得浑浑噩噩。虽说每日在外游荡,但现在回想起来,只有一片茫然空白。

    抬眼看见不远处的铺子,是京城有名的酒酿汤品铺。听人说起他家的酒酿甜汤有奇效,若是家中有病人肺热易咳,只要喝上一盅他家的酒酿雪梨百合玉丸子,立刻就不咳了。陆莫城记挂着蓝黎起来时声音喑哑,想着买些给他润润喉,就朝着甜汤铺快步走去。

    陆莫城要的多,还得是现做的,店家着自家夫人亲去打点,还要多费些时间。陆莫城结了账,百无聊赖趴在柜面上听外头乘凉的旅商谈天说地。

    他们先说的是这一路上的见闻。走南闯北的谁没个小故事,添油加醋这么一说,陆莫城也听得津津有味。

    后来呀,其中的一个旅商仿佛突然想起什么来,压低嗓子说起悄悄话来,“这位兄台,在下跟您说,前些日子在上津西……”

    因着旅商甲压着嗓子,陆莫城听不清晰,见他藏藏掖掖地说话,就更加好奇。不由得屏息凝神立着耳朵仔细听。陆莫城好歹是个武将,自小习武耳力也有所精练,别说是压着声儿说话,就是百米开外轻功出众之人的脚步声也能分辨出来。

    他细细听着,原本还是一副津津乐道的模样,陡然就变得严肃起来。

    原来旅人甲前阵子在上津西做药材周转的行当,结识了江湖中某庄的大人物,两人作伴饮酒,这大人物酒后失言将其他门派掌门被杀一事说漏了嘴。具体发生了什么就不赘述了,让陆莫城万分紧张的是杀害这一派掌门的人。

    大人物说道,武林中惊现一独行杀手,传闻其容貌昳丽,形如谪仙。不论是谁要杀人,或是要杀谁,只要给得起价,就杀得了人。没人见过这杀手的真容,也不知男女更不知姓名,传闻但凡见过“他”,或是“她”的人,都已成了刀下冤魂。

    听到这里,陆莫城权当是江湖说书杜撰的风闻,但渐渐听到最后,就算不当真也得当真了。旅商甲的故事不知真假,只听说江湖中有人下了千万重金,追命文上竟指明要拿暻氏王朝的年轻帝王——暻洛性命。

    提及暻洛,陆莫城就不得不当回事了。

    他留下地址,压上纹银,仔细嘱咐店铺老板将药熬好,与酒酿甜汤一起温着送到蓝黎住处,并千万叮咛老板要看着蓝黎喝了药才能离开。

    陆将军吩咐,老板不敢有异。见陆将军如此谨慎,地址上写的又是皇城里尚好的豪门院落,兴许说陆府家人,或者是皇亲国戚,总之不敢怠慢,在陆莫城离去不多时,准备妥当,之后就一一照办。

    另一边的蓝黎睡了一觉风寒就好了大半,只是还显困顿便随意歇着,这时就听见门外有人敲门,连忙起身出去应了门。来人是一个头发半百的老头,自称是某铺子的老板,奉陆将军嘱咐,给大人送来汤药。

    蓝黎便将人让进去,老板这才命小厮把东西提进正厅,战战兢兢将陆莫城的亲手信转交给了蓝黎。

    送走铺子老板,蓝黎展信一看不由得扬了扬嘴角笑开。这陆莫城明明有要事分神不能,还记挂这里,罗里吧嗦写了一堆,才说道晚上见。蓝黎折了信塞进怀兜里,喜笑颜开去喝汤药了。

    吩咐好店铺老板的陆莫城这才安心。回府取了匹马就直奔宫中,对守门士兵言道有要事相商,就被放进去了。

    这天暻洛正百无聊赖,又不想被太后念叨着要孙子的事,正窝在书房里避难。见陆莫城一脸焦虑地跨进门又重重阖上,还以为他和蓝黎还没能和好,立刻一脸八卦地凑了过来。

    暻洛扬手挥退了小太监对陆莫城说道,“蓝黎终于看清你本质,不要你了么?”

    陆莫城翻了个白眼,“呸,我和我蓝黎好着呢,不劳您费心!你这模样还真是……都不想管你了。”陆莫城嘴上虽这么说着,还是将这独行杀手的事说给暻洛听。

    暻洛若有所思,淡淡一笑,端起手边茶水抿了一口,“穆颜给了我一条命,我只得活着。但是管不住别人想让我死。要真有能拿我命之人,给他便是。待我在奈何桥上追到穆颜倒有交代,恐怕他也舍不得怪我了。”

    陆莫城但见暻洛还能如此淡然,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不由得胆战心惊起来。这个暻洛从来都没有让自己看出来,他竟一心求死。暻洛不怕死,陆莫城却由不得他,只是暻洛不关心,陆莫城不便再提,但心里却有了想法。

    暻国自开朝以来,自有国训相传:文官不得在国之监管不到的地方开班授课,怕的是扭曲生员思想做出不利于国的事;武官不可私自招募将士,怕的是屯兵自大。

    这历代暻国皇帝都遵循这一国训,偏偏到了旻帝暻洛这代,给开了先河。陆莫城作为一个戍边大将,拥有自建武将学堂、民间选拔士卒和自由出入皇宫的权利。别说放眼暻国历代,就是别的国家也不曾如此放任一个武将。

    一方面是暻洛对陆莫城极其信任,另一方面这是旻帝是陆莫城一手以身犯险杀敌无数才保上皇位的,因此陆莫城在朝堂上被迫立敌无数。为了保护陆莫城不被其他政敌所犯,干脆就给他一个皇帝专宠无人能撼的地位。

    陆莫城原本是十分抗拒暻洛给自己的宠臣形象,在他儿时阅书无数的时候,宠臣这形象无不以乱臣贼子作为结局。但是这次不同以往,既然暻洛不将自个儿性命放在心上,陆莫城就干脆恃宠而骄,替他操办起来。

    陆莫城开始举国上下大肆招揽勇士,连过三关者入京面审。面审当日由自己的随军部下轮番过招,每人三招见分晓,过七人者晋级。

    等到陆莫城这最后一关,留到最后的全都是些身怀绝技的勇士。陆莫城先是看上一眼,再与其过上三招,留到最后十人的全都是些武艺过人的高手。这些高手从性格到言行都不大相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丑且不会用刀。

    这十人里头,有个极其丑陋的男人,十分厉害。陆莫城见过他之后又布局百般试探,断定这人确实可以为自己所用,这人家世背景干净,一心入宫是为了赏金为老母治病。陆莫城这才宽心,联系了宫中禁卫总统领着人安排。

    只是此人丑得惊为天人,禁卫统领怕惊吓了皇帝和其他大人,只答应让他躲在暗处偷偷保护皇帝。

    “你叫什么名字?”禁卫统领被这人一脸蜿蜒伤疤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失态,清了清嗓子佯装镇定问他。

    那人却仿佛习以为常,不为所动地扬声,道,“段恩。”

    段恩……吗?禁卫统领斟酌着,在落籍册上写下这两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补上缺的一段安心滚走啦~~? ? ??wuli段恩可萌啦~【捧大脸】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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