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现在还只能呆在摇车里。

    看莉莉的神色我放心了。韦德克没事,至少还没有噩耗传来。

    “少爷,您今天回来得好早。我还以为又会像往常那样,不到天黑是见不着人的。”

    “今天是平安夜,我答应砍圣诞树的。”

    “您说笑吧,少爷,这漫天大雪的怎么砍树?况且,您哪干过那活儿?”

    “不用你砍了。魏特曼先生帮忙砍好了。”说着话,母亲抱着哇哇大哭的曼弗雷德从厨房出来。“瞧他们,一个个都跑了,就扔下咱,欺负咱不会走路是吧?好了,好了,乖宝宝,不哭了。”母亲可劲地哄着怀里的婴儿,但是婴儿不买账,哭声愈加凄厉。

    不知道是不是被曼弗雷德传染,刚才还开开心心的翼儿此时竟然也放声大哭起来。

    “莉莉,他是不是饿了?”

    “不可能,刚喂过没一会儿。”

    “那还是你抱吧,这小东西也太认人了。”

    莉莉忙腾出手接过孩子,可没想到小东西依旧不依不饶。这下,大人们都没辙了。

    比尔不知什么时候跑回厨房拿了根拐杖糖来,塞给翼儿。原来比尔刚才已经注意到食品筐里那根红绿白相间的大号拐棍糖。

    翼儿接过糖,果然止住哭声,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

    见翼儿的小手撕不开玻璃纸,比尔就上去帮忙。原以为翼儿会自己吃,却见他小身体摇摇晃晃地跑到莉莉跟前,踮着脚拉她衣服。

    莉莉蹲下身体,将婴儿凑近翼儿,好让翼儿自己拿糖给曼弗雷德吃。

    婴儿舔了一口,破涕为笑,感情刚才哭了半天,竟没每一滴眼泪。冷不防,婴儿扑向翼儿,一下抱住翼儿的头,狠命地啃上去。

    我大惊失色。其他人却见怪不怪,一脸好笑无奈,除了比尔。

    翼儿毫不躲闪挣扎;莉莉努力抱着儿子保持平稳;小婴儿还没长牙,啃了半天,只是给翼儿留下一头口水。

    最终,大家在莉莉父母的招呼声中进了厨房,比尔落在了最后。

    韦德克走后,莉莉的父亲魏特曼先生就时常来帮忙。赖宁格太太始终没有从失去丈夫的悲痛中恢复,母亲建议她在莉莉生孩子前去柏林散散心,看看女儿和孙子,没想到遇上空袭,赖宁格太太遇难。从此,庄园就由莉莉的父母打理。

    算上翼儿和曼弗雷德,餐桌上有八个人,不算冷清,但是,对亲人的缅怀与担忧,让我们的心情无时无刻不蒙上一层浓浓哀愁,要不是翼儿和曼弗雷德,这两个上帝赐予我们的小天使,偌大个庄园,将不会再有笑声。

    夜深了,我还在阁楼上折腾。

    母亲推门进来。“你在干嘛?”

    “我试了一下,这个还能用,完好无缺。”

    母亲扫了眼摊满一地的铁轨、火车模型。这是我六岁时父亲给买的一套电动火车玩具,有两个火车头、八节车厢、近二十米长的铁轨,隧道、桥梁、树林、村庄、车站、道岔、信号灯一应俱全,开起来跟真的一样。“你想把这个送给海因茨做圣诞礼物?”

    “嗯。现在商店里实在买不到什么,我也不想给他来路不明的东西。”

    “马蒂,他才一岁半。”

    我微微一愣,仿佛刚想起来。是啊,现在就给他这个并不合适,但是……我茫然地抬起头。母亲正担忧地看着我。事实上,自从把翼儿从修道院接回来以后,我一有空,就翻箱倒柜地找出自己小时候的玩具,一样样擦干净、整理好,上油、修复,也不管翼儿还太小,大都不会玩,一股脑地塞给他。这种不正常的行为是由于恐惧:害怕失去!怕突然有一天我会失去他;或是他失去我;害怕他没有机会享受童年的快乐,感受亲人的疼爱。我给不了你父爱和母爱,但我要给你我所有的一切。

    “不过没关系,有比尔陪他玩。”

    “比尔对他很好。”

    “是啊,比尔对他就像当年约瑟夫……”

    母亲及时刹住,我不由心里一紧,但不管怎样,有人时刻陪着翼儿总比没有强。

    “我去看过约瑟夫了。”

    “怎么样?”

    “还算好,右眼瞎了,失去了右手的四个手指,不过他可以退伍了,不会再上前线。”

    “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摇摇头,继续着手里的活儿。“我跟他的主治医生说过了,尽量让他多留些日子,不要马上出院。”

    假如不回庄园,约瑟夫能去哪儿?他已经失去了部分工作能力。我不可以让他一个人拖着残缺的身体流落街头。

    “你把地址给我,过两天我去看他。”母亲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头。“哦,对了,前天收到这个。”

    这是一张寄自上海的明信片,正面是上海外滩的速写画,背面是简短的留言:

    亲爱的夫人、马蒂,

    我已安全抵达上海,请勿挂念。

    感谢你们为我做的一切。

    感谢你们照顾翼儿。

    爱你们!

    爱你,我的宝贝!

    傅

    ☆、尾声(大结局)

    “爸爸”这个称呼在我长大之后,便再也叫不出口了。但我又多么希望,多么希望,能够像小时候那样叫你一声:“爸爸”,多么希望被你搂在怀里,仰望你那晶莹闪烁的蓝眼睛。

    那天晚上,先生病情突然恶化,送到医院后很快陷入昏迷。

    他的故事还没有完呢!

    他想讲的故事已经完了。对他来说,没有昭的生活没有意义。二十多年来,他生活在对昭的思念中;生活在那段痛苦幸福的回忆里。

    约瑟夫始终陪着先生,寸步不离。

    “约瑟夫,今晚我替你,你回去睡一觉吧,这样下去你会垮的。”

    约瑟夫没回答,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迈森巴赫家的人一个比一个固执,真是没办法。

    “海因茨。”

    “嗯?”

    “那棵树上的苹果该熟了,你明天早晨摘两个带来。”

    先生已无法进食,仅靠输液、仪器维持生命。我愣了会儿,随即反应过来。“好的。放心。”

    那棵苹果树很容易认,上面挂有牌子。“弗雷德里希?冯?迈森巴赫,1897年7月30日——1918年5月8日”。牌子明显是后做的,原来那块肯定已经腐朽了。历经70年,两次战争,仍然枝繁叶茂、果实累累,叫人不得不叹服其顽强的生命力。

    约瑟夫接过苹果,拿在手上颠了颠,放在鼻子下闻闻,满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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