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她们当珠玉,她们偏只拿自个儿当瓦砾。”金夫人说得这一句,也不再跟明沅绕圈子:“通判夫人是个眼明心宽的,这猫儿晴的簪子正配你。”
    蝴蝶大珠配着猫儿晴的首饰给了她,约定了金玉过门也来当女家客,那便是不去蜀王府了,明沅应得一声,看金夫人这样子,果然同纪舜英猜测得不差,蜀王府递了枝条来,想的是结了儿女亲之后,金大人看在亲家的面上,缓得一缓,可金大人却不会为了个孙女儿,就失了皇帝的欢心。
    蜀王以为自家是给出了个蜀王妃,金家却只当自家收了个铺国将军夫人,这笔帐不用算,一个觉得亏了,一个觉得没赚,两边都没讨着好去。
    明沅倒有些为了金玉可惜,此时想起来,才叹纪氏心正,她只须袖手不管,家里可还不闹翻了天,算一算年纪,沣哥儿也要议亲了,她不在京里,且不知道给他定了个什么人家,若是按着温柔淑女来挑,总不大错。
    金珠是从成都府嫁到保宁府去,黄昏来接放得许多鞭炮,外头震天响,里头女眷堵了耳朵,听着这一串串的炮声嬉乐,等天色暗下来,又放烟花。
    送走了金珠,金玉跟金宝两个也到前头来了,金夫人手一伸,拉过了金宝儿,摸她的脸蛋:“放这样响的炮,可吓着宝儿了。”
    眼睛连扫都不扫一眼金玉,金玉也不尴尬,挨着坐到嫡母身这,陪笑说得一句:“四妹妹胆子大,走在廊下还拉我呢。”
    金宝儿全投在金夫人怀里,撒起娇来,里头坐得这许多人,眼儿一扫,就知那个要嫁进王府去的,反倒是三个里头最不得宠爱的了。
    眼风来回转了个圈儿,这些个夫人太太们,有精明的自然也有中庸的,各自想一回,喜礼红包不能薄,那是给蜀王府的面子,可伸手拿出来的添妆便不如原来预备的,金珠金玉两个竟没分别。
    明沅怀着身子不饮酒,吃了两杯蜜水调的素酒,纪舜英却陪吃了几杯,闻着身上有酒气,明沅不肯叫他进房来,他吃得面上发红,还去书房洗了澡。
    搁了花露去酒味,手一抖,倒多了些,酒味明沅不爱,香味也不爱,捂了鼻子不叫他进,他垂头丧气回了书房独眠,第二日身上还香,沈同知碰都不敢碰他,别个却只当他在胭脂户中有了香好的,还没过午,蜀王的小儿子就着人送了帖子给他,请他游湖。
    ☆、第385章 银丝冷淘
    这些同僚里,跳开了沈大人,只请了纪舜英,他没立时应下,带了帖子回家去,明沅捏着那张洒了茉莉香粉的帖子睨着他:“观莲节好啊,我都不曾去看过。”
    游湖自少不得美人相陪,弹也好唱也罢,总不能少这一抹艳色,未必就赠他美人,送了渡夜也是有的,再有的在船上就行了事,还不真就等到晚上。
    王府里头歌舞姬都是全的,这些个除了助酒兴诗兴,看中了也能拿出来待客,上回怕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见着一段细腰一截皓腕动了念头,便拉着陪几杯酒,留下来宿一夜。
    连着家里那些个夫人也不当真,比妓子还好上些,外头那起子拿乔的,有说自家是诗妓的,有扯个显赫名头的,但凡男人总存个救风尘的心,看着冰清玉洁误入风尘,还想着设法救上一救,引得男人追捧,早些年还有假托过郑王名头的。
    郑王是民间俗称,只蜀地称郑王,说的实是文定侯郑天琦,他是在蜀地起的势,到如今还有郑王庙,太祖皇帝都睁只眼闭只眼的允了,民间香火鼎盛,隔了这许多代,虽不比原来,初一十五也还有人给他进香。
    他死之后,大长公主把姬妾遣散,就有说自家养了女儿大妇不容的,打着郑王的旗号干的暗娼生意,这都几代了,还托个郑字,不过为着郑家那些女眷美名远扬,又有个体面的身世。
    相较下来,这些歌姬个真真就是个玩意儿,唱得好跳得好了,拉上榻玩些花样,过些日子即便肚里有了,主人不当真,客人也不当真。
    哪知道沈同知竟吓成那个模样,他怕老婆的名声,才来成都就传了个遍,自上到下无人不知,沈夫人那点醋劲,开着门十里都能闻得见酸,拉他去妓馆,第二日沈夫人就能拍上门去。
    寻常那些个也不敢跟沈大人来往,陈李两家的大人,平素就不与他一道玩乐,出了衙门自家寻地方去,有泡澡堂子的,有暗门子里走一遭的,他便想去,别个也不敢带他,除了跟纪舜英走的近些,也就没有旁人了。
    纪舜英先是规规矩矩回了信推说不去,又立时派了人去租船:“我早打听了,此地船菜不比苏杭,也算别有风味,若不是金大人是杭城人,哪里扯得出这些门道来。”
    此地山多,哪里似得苏杭有个金湖太湖,夏日里开得一片出水荷花,还有选花魁的,就坐了小船在荷叶底下藏着,看鱼戏莲叶。
    这样的老荷,没年数种不出来,本地湖上只有些浅浅出水莲,坐了船缩身在船舱里,吹上些凉风,吃些点心,船菜自也不道地,吃辣是行的,吃甜总比杭菜差着些。
    纪舜英租了船,叫船家前一天就不接客,卷了竹帘儿吹风,铺设上新的坐褥,船里打扫干净了,再给点上香,里里外外收拾一回,第二日才带了明沅坐轿子到港口来。
    六月风光衬着湖水山色,再看这一片荷花,明沅嘴角含笑,扶着纪舜英的手上了船,纱帘儿一放下来,隔着水色再瞧不出里头坐了何人。
    摇了橹往湖心去,桌上摆了四干果四鲜果的蜜饯点心,还有九红做的穗州凉稞,腌过的鸡脯子,乳糕乳饼金橘水团子,甜瓜果藕杏仁豆腐。
    天儿热,还专做了银丝水淘来,明沅这些日子爱吃口酸的,九红调了一勺子老陈醋替她拌上,她一面赏湖色,一面拿筷子挑了冷淘里切好的瓜脯吃。
    外头挂着纱帘儿,无船靠近的时候就掀起来,粉荷白荷,带露凝珠,离得近了还人去摘,船上就有扎着卖的,还有卖剥好的莲子莲心,还有拿油纸包着的糖莲子的。
    自家也带了些来,建莲子泡软了蜜的,比这湖里吃着更软更糯,浸了花蜜一口一个嚼吃了,她怀得这胎倒不磨人,既能吃又能睡,当着她的面不说,却都猜这一胎是个闺女,女儿才心疼娘呢。
    明洛这个怕又是个小子,一时好一时坏,知道要游湖还点着要带什么吃食去,到要出门了,吐了一地,她还不肯认肚里这个怕是小子,见天儿的羡慕明沅,都快三个月了,一口都没吐过。
    酸汤面吃着心里头畅快,湖上吹着风,还有冰过的鲜果,又给了银子,叫船家唱一支船歌,此地的船歌不比吴江,却也有听头,远远两管丝竹声,明沅打了个哈欠,靠到纪舜英怀里,犯了睏意。
    没等纪舜英叫回去,前头靠过来一只大花舫,白日里还点得琉璃宫灯,船上两边站着美人,一人手里一把孔雀羽扇,隔着船问一声:“可是纪大人的船?”
    青松翠竹应得一声是,那边往里回报,不一时就过来请他:“烦请纪大人过船叙一杯水酒。”又说座中还有旁人,陈李二位不说,还有几位百户跟王府的长吏。
    既有共事的在,照了面不问一声好总是失礼,先前已经拒了两回,不好再拒,那边又说只请一杯水酒,明沅本就有些睏意了,听见那头三催四请的便道:“你去罢,不过一杯水酒。”说着又懒洋洋的笑:“顶多也就是香粉窟,还能是虎穴龙潭不成?”
    纪舜英安顿好了明沅,那头搭了板来,几步一跳,跳上了画舫,果然叫明沅说着了,挂得水晶帘子,点得琉璃转灯,朦胧一层轻纱,三五个奏乐三五个歌舞,还有个通身雪白的女子裹了红纱转圈,头上插了一根金丝羽,随着脚步转响一串金铃铛。
    纪舜英不敢多看,蜀王小儿子坐正位,手扬一扬,便有舞姬奉酒上来,送到他跟前,他欲用手去接,那舞姬却娇笑一声,转着手腕自家饮了半杯,把还带着脂粉香的半杯残酒递到纪舜英跟前。
    蜀王小儿子按着排名叫崇礼,笑着举一举杯,带着七八分醉意:“纪大人请饮,想来舟中那一位卿卿,不会为这一杯水酒吃干醋。”
    他还当纪舜英是包了那个妓子游船,成都府里没听过哪一个用的是茉莉香,想来书生爱的调调也不同,怕是诗妓一流,倒可寻访个出色的送他,便是家里不得去,外头又有哪个猫儿不偷腥。
    王府蓄姬三百人,蜀王又是个中老手,他母亲原就无出身,不过靠着颜色才能上位,肚皮争气生下儿子来,自家知道没旁的动人处,只好收了一批歌女舞女,把蜀王勾在她那小院之中。
    前头事有成了年的儿子打理,王府里又养了那许多长吏,他到了六十寿数,原来也就享乐一天少一天,就是王妃所出的世子,也不拿这个小弟弟当一回事。
    想着父亲高寿,不定哪天眼一闭就没了,何苦去当这恶人,哄着他高兴,安安稳稳过去便罢,哪知道蜀王竟还能再活二十年。
    一两岁的时候这个弟弟与世子不过是个玩意儿,见着了还抱一抱逗一逗的,为着摆出个孝悌模样来,还常送了吃食玩物给他,可等他长到将要二十,意味又不相同了。
    世子早早就替几个弟弟请了封,到最小的这个,是两年多前蜀地未乱前上的表,这折子很快就被旁的奏章压了下去,世子偏偏又死了,蜀王府里能催一催皇帝的,就只有蜀王一个,而他享了长子这许多年的福气,这会儿又把现成的给小儿子了。
    这么个当玩意儿养起来的儿子,也只有蜀王拿他当宝贝,王府里跟着世子的,一半战死了,一半护着嫡长子,蜀王这才动了皇帝的脑筋,圣旨一下,这些人不服,难道还能造反不成?
    可这个儿子生下来眼孔就只这点大,又自来不曾正经理过事,前十七八年就是享受两个字儿,连他亲娘也没指望着他能有当亲王的一天,不意世子竟死了,眼前挂着个大馅饼,哪个不想咬一口。
    可他自来精的就是吃喝玩乐,要他说些斗犬斗鸡之事,他肚里有百种花样,要他理农事兵事,他连庄稼地生的甚个模样都不知道,至多是叹一句草麦青青,旁的一概不知。
    身边又无帮手,纵有也是这两年才靠过来的,说是鸡鸣狗盗之辈,也还太抬举了,养的门客靠着嘴皮子功夫吃饭,真要办事却件件拿不出来,想到的无非三样,送钱送官送人。
    偏偏这三件,前两样纪舜英都不缺,也只有在这人上头动动脑筋了,原是无处下手,听说他有一个相好的,赶紧凑上去,没成想,马屁拍到马腿上。
    纪舜英上得船,画舫也就把小舟扣住了跟在船后,纪舜英原就不想饮那杯残酒,听见他作舟中人当作娼妇,道:“舟中内子,干醋吃得,湿醋也吃得。”
    干脆转身就走,倒把余下这些呛得一脸尴尬,更尴尬的是这些座上宾,一张口就把皇后族妹归到了妓子一流,满座只作不知,无人上前去劝,这会儿也劝不得,拂了谁的面子都不成,纪舜英又在气头上,若是上去拉了再嚷什么来,哪个敢担。
    隔着舟船,明沅不曾听见,到纪舜英跳回舟中,叫人解开系绳,明沅只当他怎么也得留下来吃杯酒,除了吃酒,还有劝菜的,简单说上一二句,不成想他这么快就回来了,才要问他,就见他满面怒色,柔气问道:“这是怎的了?”
    纪舜英一甩脸,小事也成了大事,本来能含混而过的,这下却过不得了,明沅听他说了,拿手指头点着他:“你却不是借题发作?”
    原就不想跟藩地的王府扯上关系,惹了这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官司出来倒能扯干净,只纪舜英这粑耳朵的名声,也就洗不脱了。
    不到隔日,夜里就收到了重礼,全是给女眷的,大珠猫晴的人间寿域首饰一幅,各色彩缎云缎就有一箱,再有些金镯金戒指之类更不消说,时人崇金,越是打得大,花样多的,越是贵重,外地比金陵还更奢华。
    明沅东西是收了,帖子却没理,只说身上乏力,天儿暑热,便不去赏花宴了,纪舜英夜里还别扭着:“咱们也开个游湖会,请了沈同知,再请五姐夫。”
    明沅咬了袖子笑:“这下子可好,咱们一家非得给扣个善妒的罪名不可,往后家里的姑娘要说亲,可怎么好。”
    没等着善妨的名头传出来,京里传了好消息来,明蓁怀了身子,这一胎才刚怀上,皇帝就喜的要大赦天下,还下了诏书封了晗哥儿当太子。
    ☆、第386章 二熟稻
    太子位说是悬而未决,实则皇帝就只有这一个儿子,觑着态势新皇也不是个贪图美色的,登极之后,先修河堤再修船道,还把先帝时就修的万寿园给停了工,只说劳民伤财,有这些银子,什么船造不出来。
    底下一批臣子,有欣慰的,也有发愁的,欣慰的是叫先帝跟元贵妃两个给折腾怕了,统共有多少东西好折腾,一会儿要修园子,一会又要办红云宴,认准了就不改,国库哪里经得得这样往外开销。
    发愁的便是想着皇帝可就只有一个儿子,连择贤都不行,只这一个必然是他,早早就给点了师傅,当世的大儒,陪着孩子学说话,连礼都还行不全,会流口水,会磨牙,师傅两个字儿都说得含含混混的。
    不意皇后竟然又有孕了,皇家自然是开枝散叶子孙绵延不绝才好,皇帝明里不说,可做的实事却多,才一登极,宫里放了三百宫人出去。
    先皇的那些个妃子,按着规矩来,有儿子的跟着儿子去封地,没儿子的,不管幸没幸过,俱都送到皇陵里去给先皇守陵,守陵的日子清苦,原来这些个娘娘们就少有过过好日子的,守陵更是吃素食穿缁衣,好容易上头两个都死了,又要把她们发到那不见人的地方去了。
    明蓁自有女官拟定书表呈给皇帝,留了些个大大小小的母妃,把西宫苑空出来,全给这些先帝的妃子们住,要念经也好,要祈福也好,跟宫里人一样,先帝冥寿祭日的时候拜他一回,吃上三天素。
    这些妃子里头,有年长的有年轻的,最小的还是青春年华,都没得过幸,就守了寡,守寡也有两样守法,这乐守比苦守要好的多,明蓁贤德的名声便传了出去。
    放出去那许多宫人,按理除了征采女也得征宫人了,宫里没有广收采女,只征了宫人,进去就当宫女儿的,新皇还下了旨意,叫底下这些官员女儿自行婚嫁。
    把那个玩笑似的五品官家女儿要进选的规矩给废了,原来新皇登极必要采选一批,多少年的按章办事,江州扬州因着多出美人,还有骗选,不独收了人的钱,还把女孩儿私下卖了,扯了许多案子出来,原就有大臣奏过,说如此选妃置民生与不顾,又多引奸侫之辈借选秀之名渔利,先皇把底下人骂一回,该选还是得选。
    油水从内到外尽可捞的,采选官不说,那些小吏嬷嬷,到宫人太监,哪一个不多抽一回,一不选秀,断了多少人的门路。
    只底下平民却很欢喜,进宫作宫人的,多是贫苦人家,实无所依了,这才送女儿入宫门,好歹有一口吃食,明蓁还下了凤谕,许宫人们清明中秋都能见一回亲人。
    放出去那一批老的,也仔细问明白了,可有处供奉,能当上管事的,或是几个宫几个殿里当体面差事的,倒有官家肯请了去教自家姑娘规矩,若不过是当差作苦役,出了宫门又无处可去的,那就是断了她的活路,出去比在里头过的还更清苦些,除了手上一门活计能养活自身,连个存身的地方都无。
    有进宫十来年,家里亲人都不在的,也有打小就没了亲人失了所在的,能嫁人固然好,不肯嫁的人这些,放出三百人里也有四五十人,这些个宫人,由着明蓁办了个半民半官的丝线坊。
    把这些个宫人送到丝线坊去,吃睡一个规矩,原来上差,这头就成了做绣活,宫女们都守规矩惯了,到了出宫年纪的,早把少年心性磨了个光,春日里大好的天儿,下了格扇,对着春花刺绣,走进来见着四五十人俱都低头,连咳嗽声儿都不发。
    宫人都有一门好手艺,手上的活计做不断,做的这些个绣件拿出去卖了,换了银子来供她们衣食。
    明蓁把这事儿交给了纪氏,明蓁原是想交给袁氏的,可颜丽章的流民所里,才刚闹出来拿霉坏米充作陈米煮粥的事,虽叫压了下来,到底不好听,都是后族了,却来争这些个蝇头蚊脚,明蓁自然不悦,转手把事儿交给了纪氏。
    纪氏又牵头寻了几家夫人,不必她开口,就有人出钱出力,给皇后娘娘办事,说出去占了一份可不好听,还请了一位宗室的长辈挂名,把梅氏也算在里头,由纪氏来办事,把这施恩,办的漂漂亮亮的。
    这回有孕,旁人还不觉得,可皇帝心里却当这是积了德的缘故,上一世只有一子一女,这一世不论多个什么,都是老天赐给他的。
    阿霁出生的日子往前了,按着这个来算,这一胎就是女儿,这一个该封个什么公主好?他天天俯案,把这一摊子事拾起来,这会儿竟抽出空来陪明蓁在花园子里走动,还带了阿霁放风筝。
    阿霁牵了晗哥儿的手,拉着他上下台阶,才行了几步,就汗湿了额头,他看着儿女,再看看妻子,笑一声:“等再来一个妹妹,晗哥儿就是哥哥了。”
    他跟明蓁两个的子女缘不厚,可他自个儿却不少儿子,如今不急着开枝,儿女缘份竟然到了,他越发不肯纳后宫,一天一回的平安脉盯得紧紧的,明蓁身子康泰,再加上食补,这个孩子不顺也顺了。
    大喜之下,拟出旨意来,封了晗哥儿当太子,明蓁摸了肚皮,又是高兴又是忧虑,晗哥儿身子太弱了些,虽精心养着,可到秋冬就要病上一回,她心里隐隐害怕晗哥儿养不大。
    若是这胎是儿子,那就什么都不怕了,可在丈夫嘴里,这一胎偏偏是女儿,上一回也是如此,他认定了晗哥儿是儿子,她一直担心害怕了许久,到生产下来,听见真是个儿子,这才松得一口气儿,到这一胎,她还盼着是个儿子,他却认定了这是个女儿。
    明蓁不好拂了他的意,梅氏却在家里烧香拜佛起来,请了送子观音来,见天儿的替女儿拜菩萨,求菩萨再则一个男孩给明蓁,再生下儿子来,颜家就稳了。
    底下人也不是没动过献美的心思,也有人送了样样出挑的美人给皇帝,皇帝似笑非笑的夸奖一回,又让他把这份心思用在政事上,自此再无人敢献美。
    新皇登极皇后有孕,底下既不能献美人了,便寻些稀奇东西当作祥瑞献上来,白犬白虎白孔雀之类不说,又有甚个灵芝人参,这些他没摆在心上,玩物给了阿霁,灵芝人参叫太医院的看过存到库中。
    倒有些送来了六月熟的稻谷,粒粒饱满出穗极大,摘了当作祥瑞摆在金玉匣中,刻了五谷丰登字样呈送上来,当即就写信把这出了稻谷的田地圈起来,看看那一片可还有六月就熟了的谷子。
    此时稻谷俱是九月一熟,故此长城往北,白露过后便难再熟,若是试种成活,白露未到而稻谷先熟,北地亦有稻谷可吃用了。
    明蓁还未显怀,稻种便已送到蜀地,南边各种,若能一年二熟,亩有倍石之收,粮仓渐丰,再无饿殍。
    这差事无人敢接,这可不是一年之功,三五年也还罢了,若是十年二十年的改种,做这一份无用功,又不是显眼的功夫,做好也还罢了,做不好又怎办,知府领了这差事,干脆交到了纪舜英的身上。
    他办得好了,锦上添花也不能知府帽子上增色,他办的不好,也不能再怪罪到别人身上,旁个也不跟着吃瓜落,自来没有一年二熟的稻子,这差事辛苦,正好有这么个连着亲的,不是他又是谁。
    纪舜英接了这个差事,也不在州府里呆了,成都府下七个州,二十二个县,先自临得最近的跑起,看看可还有早熟的六月稻。
    明沅原来在家里替纪氏理帐,每年几月地里林间收成什么,市价如何都熟知在心,除此之外与农事一窍不通,还是跟着纪舜英看了几本农事的书。
    这种稻谷倒跟做实验似的,不必非一地一地的跑,隔着一县还能有不同天色不成,纪舜英思量着要下乡去,她便道:“这一地泥土稻种都装在筐中带回来,既把这事儿交给你了,就问知府要些人手,单圈一块地出来,拿木签标明产地月份,看看明岁六月熟不熟就是了。”
    纪舜英原也没想着一地地的跑,明沅一说立时去寻了知府大人,这本来就是块烫手的山芋,纪舜英肯接,还接的有干劲,知府也没甚不允的,真给他划了一片地出来,因着是御种的试种,还建了一圈房子,派人看守,纪舜英写了沣泽园三个字挂上,看着工事建起来了,带着人下了乡。
    明沅思来想去,送生丝蜀锦的时候就写信问明潼天一阁中可有记载,明潼接着信已经进了七月,她手上做着给明蓁的小衣裳,接了信咳嗽两声,皱得眉头靠在引枕上,松墨送了一盅梨儿汤来,她饮得梨心间那一口川贝梨水,拿勺子挖了两口梨子,觉得喉咙口润了些,叫丫头把原先那些个抄本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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