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溪想点头,可是肚子上又传来一阵疼痛,萧氏抓她的时候,她忍不住一握紧,可萧氏脸上却丝毫不变,依旧恬静温婉的笑。她还伸手替谢清溪摸了摸她额角已汗湿的鬓发,柔声说道:“没关系的,有娘陪着你,你有什么话只管跟娘说就是。”
    虽说谢清溪之前考虑过无数次生孩子的可能,可是当她真的面临着这一切的时候,才发现她真的很无助,这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让她害怕,让她想要抗拒。
    而此时当萧氏这样温柔地说,她会陪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谢清溪觉得整颗心就像是被温水环绕着,温暖、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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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恪王府之外,陆庭舟正准备上马车,而谢清骏则是站在台阶之下,正等着人将自己的马牵过来。可谁知陆庭舟踩着脚凳上车的时候,却是脚下一滑,整个人险些要摔倒。
    “王爷。”
    “王爷。”
    不仅是站在马车旁的齐心和马车夫,就连身后的侍卫都吓得险些连眼珠子都登出来。谢清骏是个眼疾手快地,往前走了两步,不过陆庭舟自个却是一把拉住了马车壁。
    这一刻,几乎将门口所有人都唬了一跳,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谢清骏忍不住提醒道:“王爷小心。”
    陆庭舟回头看他,原本苍白的脸色已然恢复了以往的清冷淡雅,只是他嘴角带着自嘲的笑意,说道:“倒是吓着恒雅了。”
    “我知王爷忧心清溪,所以请王爷一定要保重自己,”谢清骏忍不住说道。
    陆庭舟朗然一笑,语气中尽是傲然:“恒雅只管放心,清溪还在等着我呢。”
    谢清骏点头,后退两步,陆庭舟便进了马车之中。待齐心上来的时候,有些担忧地看着陆庭舟,这才说道:“府中有卫戌看守,王爷只管放心便是。”
    陆庭舟微微闭着眼睛,而此时马车缓缓往前走,直到马蹄哒哒声踏在青石板路上,从车窗缝隙之中传到他的耳畔。
    待到了宫门口的时候,只见神武门前已然是汇集了不少马车,马车显眼之处绘制着各家的标识,即便没瞧见马车中所坐是谁,也可以认出这是谁家的马车。
    因此次乃是太后七十岁的整寿,因为皇帝命三品以上的朝臣及家眷都要入宫领宴。所以这会宫门口有这么多人也是在所难免的。不过恪王府的马车却是不需要等太久,没一会马车便进了宫门,在下马碑前停了下来。
    陆庭舟下车之后,就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待回头一看,竟是谢树元。他赶紧往回走了几步,到了谢树元跟前便是恭敬地一垂手,笑道:“岳丈。”
    谢树元自然也知道谢清溪今个要生的消息,可是自家媳妇和儿媳妇都去陪闺女了,他倒是不好再告假,所以只得伺候着亲爹一块进宫来了。这会谢舫已经前往开设宴会的地方候着了,他则是在这里等着陆庭舟。
    等真瞧见人的时候,他心里这叫一个不舒服,按理说这会陆庭舟应该陪在谢清溪身边。可他是太后的亲儿子,所以这会必须得参加宴会。
    “清溪还好吗?”谢树元想了半天,就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好在陆庭舟对谢树元,素来就是敬重有加,正要回话的时候,就又听见身后匆匆脚步声,以及随之而来的问候:“恪王爷、树元,竟是在这里遇见你们。”
    谢树元往看了一眼,竟是永安侯,他赶紧拱手道:“舅兄也来了。”
    “见过舅父,”陆庭舟这一声舅父叫的,可真是让萧川打心里头畅快,原本带着的七分客气,这会也变成了十分亲切。
    萧川拱手说道:“见过王爷,王爷实在是客气了。”
    陆庭舟含笑并不在说话,谢树元瞧了这个女婿,很是满意,这才开始和萧川说话。于是三人便开始往此番设宴的宫殿去。
    而此时女眷则是从西华门到寿康宫去领宴,此时皇室的公主们大多都到了,这辈分高的如德惠大长公主和汝宁大长公主,都是和太后一个辈分的,这会就坐在里太后最近的地方。
    而永嘉长公主等几个长公主,乃是皇帝的妹妹,也就是太后的庶女,此时也坐的离太后极近。等这些长公主之后,就是后宫的宫妃了。虽说太后素来厌恶林雪柔,可她乃是贵妃之尊,所以这后宫妃嫔中,她的位置是最靠前的。
    至于勋贵夫人们,则是依次坐着,这正殿之中最次的只怕都是国公夫人。皇室的王妃们虽然辈分低,可人家身份尊贵,也得排在前面坐着。所以这数来数去,勉强在这正殿有个席位的,都是国公夫人和正一品的诰命夫人。
    这会太后瞧了外头一眼,被汝宁大长公主瞧见了,便笑着说道:“太后可是在寻恪王妃呢?”
    虽然皇帝这些宫妃都在,可这些妃子就算最尊贵的林雪柔,也不过是个贵妃而已,说到底就是皇帝的妾室,算不得太后真正的儿媳妇。
    所以算来算去,如今太后唯一的儿媳妇就是谢清溪了,结果两位大长公主和几位长公主都已经到了,她却还是没来。不过她到底怀有身孕,月份又大了,众人也不好说什么。
    没一会等阎良进来了,就见他跪在前头,一脸喜色道:“太后娘娘,方才王爷派人来传话说,王妃来赴宴前这肚子发动了,今个就要生了,只怕是没法子来给您老人家祝寿了。”
    太后一听,先是愣了一下,一会就是喜笑颜开的,她今日本就是盛装打扮,这会更是容光焕发地,只笑道:“好好好,可有派了太医过去了?”
    “王爷已请了太医,而且王爷还说了,因着今个他要进宫给您祝寿,便请了谢府的大夫人也就是王妃娘娘的母亲,去恪王府看顾着娘娘,连着长宁郡主也一块去了。”
    太后这会哪还会介意这点小事,只满脸笑意地说道:“无妨,无妨,这就是本该的。女子生产可不是件小事。”
    “恪王妃这肚子里的两个孩子,可真是会选日子,偏偏就选了今个,这不是和太后您一日的生辰了,”德惠大长公主是头一回开口说话的,不过人家到底是大长公主,即便是奉承太后的话,都说得这般漂亮。
    这会太后一听,也是才反应过来,也不将就什么喜怒不形于色了,笑得别提有多开心了。旁边的汝宁大公主一听,先是神色一愣,随即才讪讪笑道:“我说恪王妃怎么一直没来呢,原来是要生了。”
    这会几个长公主也赶紧同太后说笑,她们是陆庭舟的姐姐,自然也知道太后有多宠爱这个小儿子。自然便是爱屋及乌地宠爱这个小儿媳妇,光是谢清溪回京之后,太后给她的赏赐,那才真真叫如流水一般呢。
    “到底是咱们六弟有福气,这会便是有了孩子,居然还选了和母后一日的生辰,”永嘉长公主乃是这辈儿公主里头的老大,所以她先开口说笑了,其他几位公主才顺口接上。
    成贤妃只淡淡看着这些人,并没插话,倒是对面的林雪柔面色有些难看,显然是被这些公主们的好听话给刺激的。她不免又想到十四皇子出生的时候,当时满月宴这些公主可各个跟锯嘴葫芦一般,装得别提有多端庄大方了。
    这会一个个倒是转了性子一样,好听话一句接着一句的,就跟不要钱似得。
    结果没一会,就见从内殿里面晃晃悠悠地走出来一个小人儿,穿着大红地袍子,玉雪可爱地很。
    原本照看这孩子的宫女慌慌张张地跟在他身后,正要将他抱起来带回去的时候,就见小孩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那哭声可真是够响亮地,真是有石破天惊之势。
    林雪柔一下子便听见儿子的哭声,而看管十四皇子的奶娘此时也抱着他,却是怎么都哄不好他。此时连太后都听见这孩子的哭声,原本满带喜色的脸庞也有些阴沉。
    成贤妃适时地说了一句:“贵妃娘娘,你还是亲自去哄哄十四皇子吧,毕竟这大喜的日子,可是不好这样哭的。”
    林雪柔本就尴尬,经成贤妃这般说之后,几个公主都不约而同地朝她看,就连坐在后面的几个王妃都在窃窃私语。
    林雪柔脸色有些难看,而十四皇子放佛不知道母妃的难堪一般,哭的越来越大声。最后林雪柔看着太后脸色,这才硬着头皮说道:“还请太后赎罪。”
    “好了,你去哄哄他吧,小孩嗓子娇嫩,可别哭坏了,”好在太后就算厌恶她,但到底还是维护十四皇子的,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林雪柔有些感激地福身,便匆匆去哄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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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前朝中,参加宴会的大臣,都在候着准备领宴呢。此时内侍将众位大臣都领到了太极宫的偏殿中,让他们在屋子里面等着,也免了站在外面的凄冷。
    陆庭舟是跟着谢树元进了偏殿的一间屋子,不过这里面站着的是都察院还有翰林院的大人们,都是清贵文臣,突然有个陆庭舟这个亲王在,感觉画风都变得不对了。
    好在陆庭舟并不是热络的人,他只安静地坐在角落,并不多话。原本众人还因为他而噤声,待谢树元同人打了招呼,这气氛又慢慢地变得热络起来。
    富海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陆庭舟一身亲王礼服,在一群文臣之中,居然瞧着还挺和谐的。不过他一进来,众人又是突然没了声音,富海也不管他们,直接走到陆庭舟身边,有些焦急道:“哎哟,我的王爷,您怎么还在这呢,皇上到处让人找您呢。”
    富海见他还是什么话都不说,只得又低声道:“您还是跟着奴才一起去吧,要不然皇上该着急了。”
    陆庭舟点头,起身后便又和身边的谢树元恭敬道:“岳父大人,小婿先过去了。您在这边同各位大人慢聊。”
    等陆庭舟走后,坐在谢树元旁边的一位大人立即感慨道:“谢兄这岳丈当的,那才叫风光啊。”
    超一品亲王,太后的亲儿子,这么恭敬地说话态度,就算是这帮清高的文臣这会都不得不羡慕一番。
    此时皇帝正在内殿之中歇息,旁边坐着的是几个皇子,五皇子正在说话的时候,富海便弓着身子领着陆庭舟进来了。
    “来了,”皇帝见陆庭舟进来了,便说道:“朕让人去找你,你倒是跑去偷清闲了。”
    “还请皇兄恕罪,”陆庭舟立即拱手道。
    皇帝盯着他看了一会,只摇头笑了笑,便对内侍吩咐:“给恪王爷赐座。”
    陆庭舟因来的有些迟,位置便稍稍靠后面,正对面就是陆允珩。此时陆允珩也是一身石青色亲王服饰,他原本在同十皇子说话,这会只沉默不语。
    皇帝环视了众皇子一眼,颇有些感慨地说道:“今个是你们皇祖母的七十大寿,看着你们各个都长大成人,朕才明白自个终是老了。”
    众人一听这话,便立即出声,都是安慰皇帝的。
    没一会,良辰便到了,怀济过来请皇帝到前面去开宴,待皇帝起身之后,众皇子纷纷起身跟上,而除了陆庭舟坐在皇帝的左后方之外,离皇帝最近的便是景王了。
    这宴会的时辰是早就定下的,这边太极宫在开宴,那边慈宁宫中的宴会也正好开始了,此时整个皇宫之中,皆是一派歌舞升平。
    而远在宫外的恪王府中,又是马蹄之声渐行渐近,待马上之人下马之后,在门上拍了几眼,里面并未开门,只有一人在门内喊道:“外面是何人?”
    “我是谢清湛,”谢清湛高声回道。
    此时里面的人偷偷打开一条门缝,接着外面门廊下的八角宫灯,仔细地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人,果真是谢清湛。
    “六少爷,怎么这会过来了,”门房的人朝着里面瞧了一眼,笑眯眯地问道,却就是不开门。
    所以谢清湛这会有些不耐烦,只说道:“你赶紧将门开开,我过来看看清溪和我娘。”
    谢清湛本来是在谢府的,可是他却发现家中的护院被派到各处,而且守卫也森严了不少。他跑去问了留守家中的谢清懋,可他这个二哥从来就是个嘴严的,任他怎么问就是不说话。
    可奇怪的是,他提出要来恪王府看看娘亲和清溪的时候,二哥反倒没拒绝。这可让谢清湛心觉不好,便急急骑马过来。
    等他这会不耐烦了,门房的人才将门打开了,不过也只开了够他一人走的门缝。等他进去,这才发现门口并不是只有这个门房,还有一队侍卫,为首的便是卫戌。
    “我派人领六少爷过去吧,”还没等谢清湛问话呢,卫戌便抢先说道。
    谢清湛瞧了他一眼也没说别的,只跟着卫戌点到的那个侍卫,往后院去。
    等到了谢清溪所在的院子时,那侍卫敲门后,就听里面小丫鬟问道:“外面是谁?”
    “是我,谢清湛,”谢清湛没想到恪王府居然戒备也这么森严,不过他此时也没多想,只以为是为了让谢清溪安心生产呢。
    等丫鬟进去请示了萧氏之后,萧氏才让人去开门。谢清湛进了院子的时候,就听见里面不时传来的喊叫声,谢清溪这会的疼痛感越来越剧烈,也越来越频繁了。
    萧熙正好出来,她瞧见谢清湛便奇道:“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让丫鬟带你去前院坐坐。”
    谢清湛立即摇头,只盯着亮如白昼的那间屋子,担忧问道:“清溪这都叫了多久了,我怎么听着她声音都嘶哑了?”
    “女人生孩子就如同进鬼门关一般,这般叫还不是因为疼,”萧熙自个也生过孩子,当然知道这样的疼痛,只怕是刮骨疗伤也抵不过。
    此时又是一阵叫声,直听的谢清湛头皮都麻了,萧熙见他眼珠子都直了,知道他是没见识过这样的阵仗,便轻声劝道:“你还是先出去吧,免得在这边吓着你。”
    “说什么笑话呢,我可是上过战场上的人,”结果他刚说完,里面又是传来一阵叫喊声,直吓得他连后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谢清溪此时满头大汗,真的是活生生被疼出来的。都说生孩子是十级痛,她以前虽知道,却从来没亲身体会过,这会轮到她自己了,她感觉除了痛之外,她脑子里真的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旁边的接生嬷嬷看着她满头大汗的样子,有些担忧地对萧氏说道:“夫人,这会还没开始呢,我瞧着离生还有一段时间呢。您劝劝王妃,让她收着点力气,可别到时候生的时候,再脱了力。”
    虽说萧氏自个也知道这道理,可是听到这嬷嬷说话,她却是横眉怒对。我闺女都疼成这样了,连喊还不让她喊了。
    “清溪,你想不想吃点东西,”倒是许绎心这会还有些理智,上前问她。
    谢清溪茫然地看着她,压根不知她在说些什么。反倒是萧氏这会经许绎心这么一提醒,便立即吩咐道:“把先前熬的燕窝粥端过来。”
    等燕窝粥端过来的时候,许绎心将谢清溪扶着坐起来,而萧氏则是亲自给她喂。可谢清溪怎么都吃不下,最后还是萧氏怒道:“为了这两个孩子,你便是吃不下也给我吃。”
    经萧氏这么一骂,谢清溪混沌的思绪反倒是露出一丝清明,她撑着身子勉强喝了大半碗的燕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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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务府早在半年前,就召集了一批能工巧匠,制作了很多的烟花,就是为了在今个放。当太后被人扶着到了外面的时候,烟火在整个紫禁城的上空爆炸开来。
    因这次烟火是在紫禁城最高处燃放的,所以此时别说是皇宫,便是整个京城都能看见这漫天的姹紫嫣红。
    之前一直被母亲拘束着的小王子小公主们,这会瞧见这等璀璨至极的烟火,也忍不住地欢呼起来。
    而在太极宫中,皇帝也领着大臣在门口看烟火,这样漫天的姹紫嫣红,真是染亮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眸子。
    可在这震天彻地的烟火声中,西华门外原本井然有序的侍卫队伍,突然出现了一阵骚动。禁卫军指挥使杨玄看着前面在争吵的两个侍卫,不由有些生气,他走近两人指着便怒斥道:“也不看看今个是什么日子,若是真想找死,你只管跟我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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