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莫名其妙的当做敌人,这样的感觉……就是很莫名其妙。当然如果不知道自己被别人当做了敌人,那就无所谓了。

    洛云就不知道自己多了个针对他的敌人。而且这个敌人对他的仇恨竟然还是来自红衣……恐怕红衣自己都不知道她在湛露楼甩任何宾客面子的行为,竟然还有人不但不生气还十分赞赏。这么说起来,李洛云也是其之一啊。红衣也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

    闲话不提,在兽苑忙活了一上午,累的一身臭汗,还沾上了一身的臭味。洛云自己都闻不下去了,因为没有人帮忙,所以清理工作连一半都没完成。期间倒是早上那个找洛云麻烦的内侍来了几次,许是洛云那番话起了效果。来者现在旁边冷嘲热讽几句,见洛云也不搭理,就没趣儿的离开了。

    日近正午,李洛云饥渴疲惫,索性扔了装粪的竹筐,走到渠水旁打水洗脸,稍作休息。而当洛云靠在树下闭上眼后,小幽的身影就无声无息的从树林中出现,守护在李洛云身旁。一人一虎自信不会被别人看到,却没想到水渠两侧视野相对开阔。清明渠又离西边宫墙不远。原本就算一般人站在城墙上也不会看到小幽。可偏偏有那么个眼力不错,且从李洛云出现在水渠旁就目不转睛盯着他的人,隐隐约约的看到了……

    “程将军你看什么呢?”

    程知节眼睛眯成一线,眨都不眨的盯着那树下的阴影。隐藏在斗篷下的手紧紧握住了刀柄,听到说话,程知节轻舒一口气,转身之时已看不出他方才心中的波动与紧张。对着身边顶盔带甲半身明光甲的人说道:“段老弟,昨晚进西内苑那人,你见到了吧?觉得咋样?”

    被称作段老弟的玄武门守将诧异的看着自己的上官。程大将军突然跑来巡视宫防,还拉着他跑到这西内苑的城墙上溜达,果然是有目的而来。不过常在宫中驻守,诡谲多变的事见得也多了,昨晚那人相较而言还真不算什么。“将军认识那少年?”

    “昨个儿刚认识。”

    “啊?那将军是与其长辈旧识?”

    “以前也算是打过交道吧,今早上才再次相见。呵,还差点打起来。”程知节想说早上与李广雄针锋相对的场面,虽说是他有意试探李家人的态度。可照李老四那个脾气,若是没有红拂出现,恐怕真得打起来。想想那后果,程知节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大腹便便的肚子,再想想李振安精壮的身躯……呸,谁赢谁输还真不一定……

    “大将军,大将军?将军想什么呢?”段守将唤了两声,程知节才回过神来。心中更是惊奇,程将军何时这幅心不在焉的模样过。

    “没什么。哎?我问你话呢,你怎么反倒盘问起我来了。闲得你皮痒了不成!”

    段守将嘿然一笑,自嘲道:“整天守着这玄武门,门里门外都是深宫内苑,风景再好也早就看腻了。大将军要不行行好,把我跟顺义门老高换换?那边对着宫外好歹能看到点市井人烟。”

    “滚!看个门还看的你成仙儿了。想闻市井人烟,回你家厨下,扒着灶台闻个够!”程知节甩腿就踹了段守将一脚。再回头水渠边的大树下李洛云已经不见。程知节也转身往回走。段守将赶忙追上去。

    “将军,昨夜那事太明显。宫里有人想收拾那小子。押送的人只到门口就不管了,传令的小公公也被拉走了。就是不知道西内苑是什么人在等着他。从我这边没再放过去人,程将军要想查恐怕得去兴安门那边。”

    “查个屁,那小子没事就行了。宫里这些事是咱们能随便查的吗?后宫的娘娘们想兴风作浪,自有陛下压着,还轮得到咱们操心。”程知节皱眉警告了一句,他今日只是压不住心里好奇跑来看看,李洛云自己福大命大,与他无关,宫里谁要害他,更轮不到他管。他绝不会去犯陛下的忌讳。

    段守将听了程知节的警告,唯唯应诺,其实他也是提醒一句而已。却又问道:“那将军特意跑来看那少年是要……对了,这小子到底是谁啊?”

    “呵,一两句的我也跟你解释不清楚。你只要记住一点,陛下虽然把他派来当杂役,但之前却是亲口认了他这个外甥!所以他若真在你眼前遇到麻烦,能帮一把就帮一把。”程知节低声嘱咐了一句,话中却也透漏出了自己的想法。

    段守将恍然点头,随口说道:“我就说,看他被押送着,竟然还随身带着御赐宝剑。我就知道不是个普通人,原来还是个皇亲国戚。是哪家的啊?”

    眼看到了城门楼,程知节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扯过一个马凳就坐,跑了一上午可把他累坏了。段守将挥退亲卫,自己倒了壶凉好的开水来,给程知节倒上。程知节端起缺口的陶碗仰脖一气喝干了,放下碗转头四顾:“你也不知道把自己这窝弄的舒服点。”

    “末将只怕太舒服了,就不愿走了。”段守将咧咧嘴,语气复杂的回了一句,垂头坐下。

    程知节瞪着段守将骂道:“少跟我阴阳怪气的!贱皮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在这守门不比在大漠草原上喝风强百倍!想打仗,李靖去西北你咋不去!”

    “那不是你不让我去的吗……”段守将委委屈屈的嘟囔了一句,又不是他贪生怕死不敢去。

    “我呸!你个没良心的,给你个肥差你还不领情!就知道打打打!那你去西北找李靖去啊!”

    “好啊!将军您同意了?”段守将高兴的差点没跳起来,巴结着给程知节添水,眼珠子死死盯着程知节生怕他反悔。

    程知节白眼一番,抬腿就踹了过去,这次段守将已有准备,闪身躲开了。程知节指着其骂道:“想去?晚了!李靖的告捷文书昨个儿就到了!西北要打完了!你去也只能跟在屁股后面扫扫地了!”

    “啊?”段守将黯然神伤,一下子没了盼头,水也不倒了,耸拉着脑袋坐了回去。

    程知节一看他这幅德行,恨铁不成钢的继续骂道:“瞅瞅你那丧气样!就知道打,打赢了又怎样?现在朝堂上那帮文官是个什么德行,征突厥那么一场大胜回来,李老哥,李绩他们几个哪个不在韬光养晦,生怕再受弹劾。你也是亲身体会过了,还不明白!”

    “当兵的一辈子不打仗还能干什么?守门能守出个大将军来?”段守将不服气的抗辩一声。

    “我这不就是在教你韬光养晦吗!你才多大,日子还长着呢!老老实实再给我看几天门。等机会合适了,我一定让你出去!到时候能不能搏个封妻荫子,还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程知节看着爱将颓丧,也是心软,安抚了一句。可是朝堂之争,谁又能说得准。卫国公这次不过小捷,就被这帮人黑了。真要是大胜归来,还不定是个什么局面。好在还有陛下……

    “将军!将军不好了!”外面焦急的呼喊声让两人警惕的站了起来。未等程知节开口喝问,木门就被人撞开,程知节麾下的一个亲卫闯进门来高呼:“将军!出事了!”

    程知节皱眉喝问:“青天白日的能出什么事,慌成这样,说!”

    “将军,方才朝会刚散。陛下怒气冲冲的回了甘露殿,立刻就派人急召将军入宫!”

    “那又如何?准是魏征那帮人又气着陛下了,这也值当的你大呼小叫?”

    “不是的,将军!陛下的怒火是冲着您来的!”亲卫抹了一把脸上急出的汗水,慌张的急声说道:“朝会上当班的大汉将军传过消息来,今日朝会上先后说到了两件事都牵扯到了大公子,陛下十分不悦。朝会后只叫了长孙大人和房大人留下,据说大发雷霆,还骂了将军几句。随后就急召将军入宫奏对!”亲卫换了口气又接着说道:“内使走的朱雀门,眼下应该刚出宫。”

    程知节眉头紧锁,一语不发的坐了回去,挥手让亲卫退下。亲卫行礼退出门去,把门带上。段守将看大将军脸上并与忧色,心放下一半:“将军,大公子不会有麻烦吧?”

    程知节没好气的说:“谁知道那个没出息的又惹了什么事!”

    “陛下召您入宫,而不是问罪大公子。看来就是迁怒一番,大将军委屈一下,让陛下出出气也就没事了。”

    “哼,那可不一定。最近陛下的火气太大,想让陛下消气可不容易。那个孽子怎么也得吃点苦头。”说着程知节抬手指指外面,戏谑的说道:“那个陛下的外甥不也一样被罚去干杂役了嘛。”

    正说着,有人敲了敲木门禀报道:“将军,属下有事禀报。”段守将眼神请示了一下程知节,开口唤人进来。却是段守将麾下一个队正。

    “何事?”

    “程将军,段大哥,刚才公里过去了一队传旨的使者。属下认识其中一个随行的兄弟,就问了几句。他说陛下传旨,要押送昨夜过去的那个公子去长安县过堂受审,审完了再带回来。属下觉得这事有些蹊跷,特来禀报将军。”

    程知节满意的一笑,夸奖了一句:“你倒是机灵。”探手入怀摸出几贯铜钱,抛给那队正:“拿去跟兄弟们喝酒!”

    小队正兴高采烈的接过,行了个军礼:“谢大将军!”

    “下去吧。”

    “诺。”

    待小队正重新把门掩上,程知节喝了口水,也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兜来兜去还是为了那小子的事。我家大郎看来也得跟着吃点苦头了。你继续看门吧,我走了。”

    “将军去哪?”

    “还能去哪,找陛下磕头认错呗!”程知节无所谓的摆摆手,大步走出门楼。对着属下亲兵吩咐道:“去找大郎二郎。府里不在就去衙门,咋们没有就去花楼!不管他们在哪,找到后立刻给我绑了送到宫门口等着!这事你们不行,先叫程义,把我的话告诉他,让他带人去办!”

    “诺。”

    程家二位公子会不会受罪,洛云不知道。洛云只看出现在身前的宫监总管几人,还有他们身后羽林卫士拿的镣铐,他就知道自己又要受罪了。“难不成我还要戴着镣铐除粪吗?”

    传令的内侍还是昨天去长安县宣召李洛云的那一个,但也算熟络。笑呵呵谦和的对李洛云解释道:“李公子不要多心。陛下念叨公子身上的案子还没了结清楚,今日朝上特旨让长安县开审此案,传唤各方,做个处置,与百姓有个交待。公子以后也好安心在此当差。呵呵……”

    李洛云瞪着眼睛与内侍相视一阵,脑子里转了几转,也没明白皇帝是个什么意思。“若我没听错,公公的意思是,我过完堂,结了案,然后还要回来继续干杂役除粪?”

    内侍笑眯了眼,似乎为李洛云理解了他的意思感到非常高兴,乐呵呵的点头说:“李公子果然聪慧。”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是陛下的意思。”

    李洛云点点头,他算是确定了一点,就是皇帝没准备放过他。不过能顺利结案也好,红衣也就暂时安稳了,脱奴之事可以再缓缓图之。想到这里。李洛云放下木锨,拍拍身上尘土,点头说道:“好的,那我们这就走吧?”

    内侍上下打量一番李洛云,身上比昨天在牢里时更脏了,还多了股臭味,看着倒更像个坐牢的囚徒了。但整个人却精神十足,额头汗水未干,却不见疲态。卫士上前准备为李洛云戴上镣铐,内侍摆手拦住:“出宫时再戴上就是了。这么远的路,李公子戴着镣铐走出宫门,哪还有力气上堂啊。”

    李洛云挑眉一笑,拱手谢道:“多谢公公体谅了,洛云感怀在心。”

    “无妨,些许小事而已。”内侍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今日始终笑呵呵的,态度说不出的谦卑。临走之时,内侍突然想起什么又回头瞅了李洛云一眼:“李公子,陛下赐的那把剑呢?”说完扭头瞥向西内苑的管事。宫里的那些阴司道道他自然清楚,不过这次他们可是选错了对象。

    那管事按品级还在这内侍之上,可比不得西内苑是闲差,而人家是在御前行走啊。管事接到内侍投过来那警告的一睹,慌忙就欲解释,却听李洛云抢先开口说道:“公公不说,我差点忘了,我嫌干活碍事,放到那边树下了。公公稍待,我去去就来。”

    李洛云转身走向树林,心里只盼望他绑的不是太结实,小幽能赶紧把剑弄下来。可刚走几步,脑海中飒然想过一阵嘶鸣!李洛云猛然驻足转头向树林中望去!眼中闪过一抹神光,神情凝重,驻足不去。

    “李公子?”

    李洛云缓缓收回视线,回首微笑着说:“这西内苑的猴子比较疲,宝剑可别被它们给捡去玩耍了。公公稍候。”说完快步走到一棵树下,在树下探手一摸,拿出了火凰剑,拂去沾在上面的几根枯草,挂在了腰间。走回内侍身前,神色已然恢复平静:“有劳各位久候,走吧。”

    李洛云走了,西内苑却并未平静。小幽没能跟上李洛云,而是狂奔回到了栖虎涧。两头难得吃饱的老虎眼下瑟瑟发抖的伏在地上,五体投地。小幽没有理会两头病虎,虎目圆瞪,死死盯着那盘坐于山顶上的闯入者!

    雍和!那呲牙咧嘴做出一副嗜天模样的狂傲猴子,正是雍和。它竟然找到了这里!凶戾不去,长安城恐怕又要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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